吐蕃霸比斯山脚下
“可可冷吗?”上官翔怕可可着凉了。
“不冷!”可可身上披着的是婆婆杨君颖给她的千金白狐裘,暖和地很。
这件白抓裘不是寻常之物,是上古流传下来的宝物,由战国时代的名公子孟尝君集白狐之腋毛缝制而成,价值连城,曾在孟尝君出使秦国时,救了他一命。
近世以来,白抓裘落人了隋朝贵族手中,改朝换代之后,就没有再听过白狐裘的下落。
杨君颖知道上官翔欲带可可前往地高苦寒的冈比斯山后,挂念可可的纤纤弱质,故以白狐裘相赠。
“难道娘是隋代杨家的贵族?”
上官翔和可可讨论了一晚,并无结论。杨君颖绝口不提自己的出身,就连亲生子上官翔也无从窥知一二。
“我还以为我能温暖你呢?”
“我好象有点冷……”可可知悉丈夫的诡计,顺遂了他。
上官翔闻言且刻回身搂她人怀,毫无间隙,唇袭上了她的,用激情来提升彼此的体温。直到两人浑然忘我,浑身火热。
两人耳鬓厮磨了好一会,才回归正事,驾着马车上山。一到一千公尺的高度,他们便改乘当地特有的座骑,有“高原之舟”美称的犁牛继续上路。
随着高度的攀升,气温却愈来愈低,寒风刺骨,被冻掉鼻子耳朵,也不是怪事。
上官翔踱可可喝了些许烈酒暖身,酒热醺得可可双颊酡红,更添丽色。
霸比斯山的山顶已达雪线之上,终年积雪不消,皑皑雪影,在灰青阴霾天空的笼罩下,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凄清冷绝。
“可可,别喝太多酒,酒精会破坏药力,要是待会你的头痛宿疾发作,迷药会失效的!”
可可一个半月发作一次的头痛在即,上官翔已备好迷药及金针,准备病发之时将她的意识抽离。
三哥,怎幺停下不走?”可可感觉到车厢静止不动了。
“师父的碉堡在一座小崖之上,华牛无法上达!”
“那如何是好?”
“我负你上行!”
上官翔不由得她争辩,径自将她背起,深深地做了个呼吸,一股作气地将可可负起上奔,竟像如履平地似的,轻松地很。
想当年,上官翔被师父带来山上调养,师父要他每天奔上奔下小崖十趟以上,以健全他的心肺功能,上官翔咬牙熬了过来,此时此刻的他已非年少之时的孱弱所能比拟想象。
是故,他背负可可,还能上崖上得易如反掌。
“一切还是没变,”上官翔微喘地高呼着,重游营地,他喜悦难禁。
这里可是他的再生之地。没有这里,就没有今日的上官翔。
可可的微微咳嗽,将他从缅怀遥想中唤醒过来,跨出脚步,将娇妻背进碉堡之中,以挡严寒。
“谁?”
上官翔一人碉堡,一道剑影倏然闪出,等到他响应过来,剑失已抵上他的喉头,剑身锋芒毕露,是把难求的好剑。
“三哥!”可可不能视物,但听风辨形,知道上官翔已居劣势,命在日一夕,十分惊疑不安。
上官翔却是不惧反喜,背着可可霍然下跪,用久别重逢,十分怀念的声音道:“弟子上官翔拜见师父!师父健康如昔,弟子最是高兴不过!”
“哼!”
上官翔口中的师父蓦地收了剑,嘴上冷哼,但脸上的冰霜倒是溶了不少。
她的行径虽然我行我素,孤僻异常,容貌却丽质天生,眉目如画,脸上没有岁月的痕迹,猜不透她有多大年纪,即使长久居于化外之境,穿著简陋的当地服饰,还是掩不住她与生俱来,难以掩没的优雅高贵。教人一望,便知她出身不俗,不会是凡庸之人。
上官翔虽是有求而来,流露的喜悦之情,却是再再真挚不过,他当师父若再生父母,四年来时常挂念她的日常起居,只碍于师父禁他人山的命令,所以不敢轻易入山。
他眉宇嘴角油然而露的真心真意,只怕铁打的人也要动容。
“不是说好老死不再往来?”师父冷漠地望了他一眼。“你竟敢违命?还带个丫头上山?”
上官翔见难以捉模的师父脸色稍绶,禀道:“师父,可可是孩儿的妻子!”
“你何必娶个盲妻,自寻烦恼?”师父一眼看出可可的眼瞎,出言极为无情。
“师父,可可的眼瞎是由头痛瘤疾而起,并非天生!”上官翔只盼引起师父的好奇之心。如此,可可才有可能获得治疗的可能。
师父却只是冷冷一笑。“与我何干?你们下山吧!”
上官翔仍不愿放弃,激动地道:“翔儿由师父亲授医术之后,从未遇过如此难解顽强的怪症,师父可有能力治愈?”
“治得好,治不好,何妨?”师父的脸色冷硬起来,大有逐客之意。“不要逼我动手赶人!”
上官翔岂会退缩?他道:“师父不诊治可可之前,翔儿决不离开!”
师父纵声高笑,凛然道:“这就是你口口声声要给我的回报?”
“师父……”上官翔顿时哑日无言。
“你心里若真尊我为师,速走莫言!”师父狠辣地将上官翔逼得进退失据。
“翔儿只想问师父最后一件事!”
师父欲言又止,静了声,还是冷然地令人无法接近。
上官翔赶忙趁师父尚未反悔之前,急问道:“师父既要断尽人情,当年为何出手救我?”
师父默了半晌才道:“那是你用生命换来的!”
“徒见不懂!”
“孙东义诊你必死无疑,你却奇迹地存活过来,你已死过一次,所以,我救你,”
“师父不但救我,还授我医术,对我提携爱护,师父并非无情之人!”上官翔将深藏心中四年的话语一吐为快。“师父何必执意绝情断义?”
师父的冷漠在剎那间崩裂,心里涌上无尽酸楚。岂她无情?是人先负她,伤得她体无完肤。所以她再也无情。
“师父?”上官翔见师父神色有异,关切地向她靠近。
师父好象察觉了自己的软弱,当下恢复武装,右手一弹,长剑又抵向上官翔,在他的颈项之上画出一道血痕,她脸上怒气腾腾,额上泛出红晕,型似牡丹。
“别以为我不会杀你?”师父的声音有了怒意,显得有生气多了。“我能救你,就能杀你!”
“翔儿的一条命是师父的,但凭师父作主!”上官翔毫不畏惧地回望,在望见师父额上的红晕后,他蓦然噤声。
“你!”师父额上的红晕益形朱艳。
“三哥,别求她了!”一直默然的可可突然出声道:“我的眼睛看不见便看不见吧!反正有人比我更悲哀。”
可可将矛头指向了师父。
师父不怒反笑,笑出了极深沉的悲哀。她悲哀?反正在她的女儿遭窃的那一刻起,她便经历过了所有悲哀的总和。再怎样也轮不到眼前的丫头来教训她。
师父的眼光突然被可可的白狐裘所吸引,不禁喃喃出声:“她竟给了你……”
上官翔原来不解师父没头没尾的一番话,后才了悟地月兑口道:“师父,你可是在说白狐裘?师父可认得家母?!”
师父没有接腔,因为这白狐裘原是她的。是她那个万民口中好大喜功,骄奢荒婬的父皇隋炀帝赏赐给她的。
她的父皇或许不是一个好皇帝,对她而言,却是最好的父亲。他对她的疼宠,只差没摘下天星与月亮给她。甚至在她的苦劝鼓励下,极欲振作,励精图治。
但炀帝还是败了,朝代被大唐李家所篡。
她作梦也想不到,她竟会爱上篡夺她家天下的李世民。武功文治盖世的当今天子李世民。
她多次行刺于他不成,反成了他的俘虏,政治及爱情的俘虏。她为了爱情可以拋却国仇家恨,李世民却无法为她拋却江山。江山和她之间,李世民选择了江山。她恨!她恨自己意志不坚,她恨自己用情太深,唯一拥有的女儿又遭窃,她由一个公主沦落到一无所有,连情也无。
她顿生了隐世而居的念头,将那象征高贵身分的白狐裘赠与了她的堂妹杨君颖。
她自小聪颖过人,又贵为公主之尊,极难亲近,在众多皇族姊妹里,她只和郡主君颖相好。国亡之后,君颖幸免于难,下嫁洛阳上官宏毅,生下一子上官翔。
冷然绝情的她,会出手搭救上官翔,除了先前告知上官翔的原因之外,多少是念在和杨君颖的姊妹情分上。
今儿再见白狐裘,实在是她始料未及,可想而知,她受了多大的冲击,被过往的不幸回忆扰得心神皆碎。
“师父,你不要紧吧?”上官翔将可可轻置于炕上,去扶摇摇欲坠的师父。
“你对你母亲说过我的事……”师父杏眼圆睁地瞪着上官翔。
“没有,师父,你认得家母?”
原来只是巧合,看来君颖并未料到救她儿子性命的人,是自己,师父略略地平静下来。君颖一直劝她放弃骄傲,回到李世民的身边,若君颖知道她的下落,定会告知李世民!
李世民,可还念着她?
上官翔正想等待师父的回答之时,可可突然病发。
“三哥……我……痛……”她的眼瞳失去了焦点,涣散地出声求救,挣扎之中,摔下了炕。
上官翔急忙奔援,将针袋从怀中揣了出来。
师父却以更快的速度将可可扶人怀中,既怜惜又疯狂地嚷道:“屏儿,屏儿,怎幺会是你?”
突逢奇变的上官翔不由得呆立原地。他的眼光落在了可可额上出现的罕见牡丹花型红晕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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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师父施针的俐落精准,连号为天下第一名医的上官翔也自叹弗如,叹为观止。
可可很快地昏睡过去,停止了骚动,扭曲的脸孔也缓和下来,显得宁静安详。
上官翔放下了心头的一块大石头,满腔的疑问便由心湖缓缓冒出,能给他解答的人只有师父了。
师父在迎上他的询问眼神后,怔怔许久才道:“翔儿,你知道你为何医不好她的宿疾吗?”
“请师父指点!”
“因为那根本是不治之疾,连生她的我也治不好!!”师父叹了很深的一口气。
“师父,可可是你的女儿?”上官翔不敢置信。
“连我也不敢相信她还在人世!”师父脸上的冰冷融化了,有着罕见的笑容二自从她三岁那一年失踪,我查不到她的下落后,我的心就死了,没想到我们母女还有相见之日。”
“师父!”上官翔可说是惊喜交加。
“打从她一出娘胎上病便跟着她,虽不会直接危及性命,但使她经脉耗弱,若不是我喂养她天下最珍贵的药材,细心调养,她早就夭折了!翔儿,你必定早已发现屏儿她百毒不侵吧?那可是用尽天地孕育的精华药物换回的!”
“屏儿?”上官翔一时还真不能适应可可的原名。
“真可笑,她没发病前,作母亲的我竟认不出她!”师父有着深深的自责。“这罕见的牡丹花型红晕是我娘亲那边的遗传,在情绪强烈起伏和生气或疼痛之时,便会浮现!”
她也记得,李世民曾多次故意惹恼她,为了就是看她额上的牡丹红晕,他说,她没有比生气更美丽的时候了。
离开了教她爱恨交织的李世民后,她只剩冷漠。是以上官翔就教于她医术的三年中,未曾见过她因情绪起伏而浮现的红晕。
“师父,可……屏儿她的眼睛可有治愈的希望?”上官翔急迫地问。
“非短时之内可以治愈!”师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得每日不辍,施行独门针疗三年。”
上官翔爱妻心切地道:“就是针疗三十年,徒儿也定要让可可重见光明!”
师父深深地望了上官翔一眼,竟是满脸温柔的笑意。“屏儿遇见了你,总算苦尽笆来,毕竟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至少,她自己就没有女儿那幺幸运。
上官翔红了一张脸,难为情地道:“若不是师父当年救我,世上便无上官翔!”
师父在一剎那间明白了人间的恩怨情仇,岂是人力所能左右?十多年来的阴郁在剎那间掏空,得到了千金难换的释然。至少,她重获爱女,知道屏儿在上官翔的照料之下,后半生必定幸福无虞。她现在是个满足的母亲。
“求师父传我独门针疗之法,”
“近四年来我潜心苦研针疗之术,没想到第一个救的是自己的女儿!”师父和蔼地点头应许。
“师父!”上官翔的喜悦之清可说是无以复加。
“只是,还缺一味药引!”师父忽道:“在每次针疗之前,得先让屏儿先行服用“火龙金睛丸”。”
“火龙金睛丸?”上官翔惊呼出声。
中原医术出神人化,为人称道,但当代的眼科权威并非中原的传统医学,而是西方的天竺(印度)和拂秣(东罗马帝国)的疗法,天竺于两年前将苦心精研的“火龙金睛丸”进贡给大唐皇帝时,可谓是中原杏林的一大盛事。
传说火龙金睛丸是明眼圣语,李世民十分珍重,在龙心大悦下,大大犒赏了天竺国王。
“没有火龙金睛丸,针疗的效果恐怕不彰!”
“师父!”上官翔说出了自己的疑虑,“天竺远在天边,小柄林立,要找到火龙金晴丸恐非易事!”
不过,他没有放弃的打算,只是略略失望于可可重见光明之日又得延后。
“何必舍近求远?找李世民索讨即可。”
依照师父的语气,好象李世民是个小喽啰,可以予取于求似的。
不过,这也是李世民对她的承诺,除了放弃江山,废掉长孙皇后,他可答应她的任何要求。
“师父?”不知内情的上官翔自是一脸怎幺可能的神色。
“他是屏儿的父亲,我不相信,他能忍心见屏儿受失明之苦!”师父说出她笃定的原由。
“可可是当今皇上的女儿……”
可怜的上官翔,一天之中,不知要受多少惊吓。他能相信眼前的事实吗?!可可是个公主?
“她不只是李世民的女儿,还是前代炀帝的外孙女!”师父对家世自负地很。
不想被李世民压住,不想让可可只因父而高贵。
“师父,你是前代的公主?”被吓归被吓,上官翔的头脑还挺清楚的。
“傻孩子,你恐怕还不知道你娘是前代郡主,我的堂妹吧?”
娘是前代郡主?难怪她绝口不提往事,也无娘家可回。
有一次还开玩笑说自己是丧家去国之人,上官翔想问详情,却被支吾过去。
“所以见着李世民时,你千万别下跪!”师父冷哼道:“对我们杨家来说,他不过是个乱臣贼子。”
上官翔听着听着,不由得想到,可可和他身上流有的“高贵”血液,究竟是福是祸?
上官翔不愿他和可可的世界变得复杂。只是,若不爆出可可是公主的内幕,如何取得“火龙金睛丸”,难道,要让可可失明一生。不!他把头摇了又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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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可苏醒后,知道师父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后,第一个反应是愤怒及激动,她不止目认母,不想治疗眼睛,以为自己当年是被恶意遗弃的。
“屏儿!”师父泪流满面地对可可伸出双手!
“不要叫我,我不是你的屏儿,你的屏儿早死了,我是无父无母的天涯孤女!”可可也是红了一双眼,由炕上一跃而起,撞开了满抱期望之情的师父。眼瞎的她,凭着堡外的风雪声,飞奔出了碉堡!
上官翔自是扶着摇摇欲坠的师父大步追上,一出碉堡便看见可可瑟缩在雪地之上,悲恸地大嚎,像是要把有生以来所受的委屈心酸,发泄个够!
上官翔悄悄然地走向了可可,蹲子,拥她人怀,心疼地道:“傻可可,你不是盼这一刻盼了好久了吗?师父当年并没有遗弃你,而是你被人窃走了。她找了你好久,音讯毫无,她才死心的。这二十年来,受折磨的人不只是你,师父她心头也苦……”
上官翔温暖的嗓音及身子让恸哭的可可渐渐地平复下来,抽抽噎噎地吸着鼻子!
师父缓绶地走向了可可,见她脸上不再溢出严拒的神色,才伸手落上她的肩膀道:
“屏儿,都是娘对不起你,才害你平白吃了这幺多苦楚!娘不敢求你的原讯,只求你让娘好好的再望一眼就好,能知道你还活在人间,娘已经心满意足了!”
“可可,”上官翔也唤她的名,鼓励着她!
“娘!”可可在沉默半晌后,突然转身投人师父的怀抱!娘的身上有她怀念的味道,叫她无法抗拒,,
“屏儿,屏儿,”师父喜悦的泪水扑簌簌地落下,“老天毕竟待我们母女不薄……”
就在她们母女相认,又哭又笑之际,上官翔偷偷地揩去了泪水,他这一刻的心情,只能说是十分奇妙,不是一枝秃笔所能尽述!
在雪花飞舞中,他护送着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回到碉堡之中!
师父爱怜地拉着可可的小手,将可可的身世娓娓道来!
“我是个公主?”可可也是一脸不敢置信。
师父是隋代公主杨君敏,她行刺李世民不成,反被李世民诰封为妃,生下一女取名翠屏,由于李世民专宠杨君敏,连带宠爱杨君敏的女儿,翠屏一出生就被封为升阳公主,翠屏能以万金药物为食,也是因为她贵为圣上之女,才有这等福气。
杨君敏要李世民在江山与她之间择一,李世民虽迷恋于她,却是更爱江山。
师父爱怜地拉着可可的小手,将可可的身世娓娓道来!
杨君敏在一怒之下,携着幼女出宫,浪迹天涯。
李世民对她念念难忘,派出高手窃回女儿,心想杨君敏爱女心切,定会回到他的身旁。
岂知奉命窃回公主的高手在四川和唐门起了冲突,被害而亡,公主也跟着流落民间。
到此为止,可可的身世之谜才得以水落石出,身负前后两代皇裔的血统,也就是她何以能有超俗的气势及优雅的源由。
“娘,您真的不想再见他了?”可可,或许该称呼她为李翠屏,依依不舍地拜别才初相认的母亲。
她口中的“他”自然是指她的父皇,也就是当今天子李世民。
“没有必要!”杨君敏的骄傲一辈子不会退让,幸或不幸,只能她自己思量。
“娘,你真的不同我们前去洛阳?”
“屏儿,不用挂念我,我既与李世民决裂,绝不食大唐之粟,木过,你是他的女儿,不能不认他!”
这是杨君敏隐居蛮荒的原因。
“父皇真的会认我吗?”
“他不是个无情无义的人!”杨君敏说了公道的话。“当年,他十分疼爱你呢!只是,他爱他的江山胜过一切,爱情、亲情怎幺也比不上罢了!”
“翔儿,我就将屏儿交给你了!”杨君敏笑容暖暖,心中圆满。
“师父,你要保重,我们会再来探望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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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可爱哭极了,竟从吐蕃哭回洛阳城,上官翔不禁逗她说,贵州天无三日晴的雨势也比不上可可的泪水。
可可抽抽噎噎地破涕为笑道:“还不是你害的!”
因为,赖在上官翔的怀中哭是一种“享受”呢!
回到洛阳,最最惊讶的人莫过于杨君颖了。
她作梦也没想到,救上官翔的师父会是她的公主堂姊,她一直以为儿子不愿多提的师父是个神秘怪侠,是个男子。
而她的儿媳妇可可竟是公主之尊,跟她还有血缘关系,教她想不疼人心坎也难。
上官宏毅则出面商请洛阳王爷带着可可认祖归宗,上禀当今皇上。
李世民在半信半疑的情况下,召见了她,在看过她病发时的牡丹花型红晕之后,竟也目眶含泪,当下和她相认,回复她的公主身分,怜她自小苦难受尽,加倍思宠于她,真真羡煞其它公主皇子。
也不知是福是祸,李世民显然对杨君敏旧情难忘,移情作用在可可身上,一心想让这个苦命的皇女有着最好的归宿,竟下令要可可与上官翔解除婚约,改嫁位高显赫的亲王世子。
可可自然不肯,和父皇李世民起了极大的冲突。
“大唐未有下嫁平民的公主!”这是李世民的看法。
虽然上官家是洛阳世家,究竟还是平民。
可可脾气倔得很,这一点倒和她的母亲杨君敏十分相像,教李世民又爱又恨。
可可见父皇逼她改嫁,全无商议余地,竟要李世民收回公主封号,将她贬为庶人。
“傻孩子,你是朕的爱女,还怕找不到比上官翔更好的男人吗?乖乖听朕的安排才是!”李世民以为可可只是一时胡涂,在闹小孩心性。
可可见李世民没有收回成命的打算,一意孤行,便以死明志,要不是宫女发现的早,她可就魂归离恨天。
李世民十分不舍地安慰可可半天,两人虽相认不久,或许是父女天性,加上可可的脾气对了李世民的味,李世民极珍爱她。
可可不管李世民好说歹说,就是摆明“生是上官家人,死是上官家鬼”的姿态。
李世民恼羞成怒地撂下狠话。“那我就先处死上官翔那个小子,再将你改嫁世子!”
他在可可身上看见了杨君敏的影子,他驯服不了杨君敏,也要驯服可可。这就是他自认的父爱。
好在洛阳王爷出面说情,李世民也知要是处死上官翔,便真的断了和可可的父女情分,但又扯不下脸皮,释放上官翔,便下令将上官翔送人天牢,以威胁可可。
可可还是一心寻死,闹得宫中太医三天两头疲于奔命,郁卒地想自己先行自杀算了,以免公主有个万一,也是赐死。
正当李世民心意动摇,渐渐软化之际,洛阳王爷及时献上洛阳、孟津两地的万民请愿书,请求圣上特赦上官翔。
“这上官翔为何如此受人爱戴?连可可也对他倾心至此?他不过过一介平民……”李世民不禁喃喃地自问道。
借着上官翔医好长孙皇后咳血之疾的名义,李世民特赦了上官翔,一方面顺应民意,一方面自己也有台阶可下。
不过,他还是无意打消让可可改嫁的念头。所以,他召见了上官翔!
丙然不错,李世民在心中暗赞,果然生得一表人材,玉树临风。
“你可知罪!”李世民想先来个下马威,追他就范。“我能赦免你,也同样能再度拿你问斩,你有句话说?”
上官翔只是以头抵地。“罪民斗胆,恩请圣上还归罪民之妻!”
“大胆!凭你一介平民,也想跻身朕的东床快婿?以你这一大胆言语,朕便能以冒渍之罪将你处死!”
“罪民无话可说!”
好气度!李世民暗赞,却仍是在意上官翔的出身。
就在同时,内侍禀道,洛阳王爷求见。
“洛阳王见过圣上!”
洛阳王李源除了自己,还带来了两位女客。
李世民一见之下,竟失态地从偏殿之上走了下来。
敝不得他失魂落魄。女客之一是他念念难忘的杨君敏。
他对长孙皇后是敬,对杨君敏却是十足十的男女情爱。
杨君敏见了他,也不行礼,只是蛾眉一扬道:“你非要杀尽我杨氏之人是吗?”
“君敏,朕向来善待杨氏后裔!”李世民只觉气血上涌,喜难自禁,忘了追究杨君敏的无礼言行。
洛阳王却是一副快昏倒的样子,毕竟人是他带来的,真有差错,他难逃池鱼之殃,他只好向另一名女客杨君颖频使眼色,要她出面圆场。
“亡国之女杨君颖参见大唐天子!”杨君颖救子心切,愁眉不展。
“是你?颖郡主!”李世民不知不觉地月兑口呼出杨君颖的当年称号。“多年未见,朕还以为你已遭不测!”
杨君颖的父亲是隋代的亲王,和太原守将李渊︵李世民之父︶素有交情,两家子女还是幼年玩伴。
只是令日尊卑已然颠倒,李世民已贵为天子之尊。
“安身在国亡之后委身洛阳上官宏毅!”
“上官宏毅?”李世民恍然大悟道:“上官翔是你的儿子!”
“请圣上开恩,饶翔儿一命!”杨君颖下跪恳求。
“我不会杀他的,你先起来!”李世民念着旧情。
“谢圣上隆恩!”杨君颖和上官翔相视而笑。
杨君敏闻言也缓了脸。“大唐天子,请您不要再为难这一对有情人,我们之间已是这个时代的不幸,不要再祸延下一代!”
“君敏,现在已经是大唐的天下了,万民拥戴的也是大唐,你回宫吧!”
杨君敏不答反问地道:“屏儿的婚事呢?”
“上官翔既是你的侄儿,前代遗族,屏儿下嫁,也算不辱皇室威仪,我答应成全他们!”
杨君颖和上官翔不由得大喜过望,叩头谢恩。
三个月后,可可以升阳公主李翠屏之尊下嫁洛阳世族上官翔,婚礼进行一切比照公主出嫁的隆重仪式,光是迎亲队伍便绵延数百尺,更别说恩赐公主夫家的嫁奁之丰。
在这一场婚礼之中,损失最大的人当然是李世民!
不但爱女远嫁洛阳,可可出阁之后,杨君敏也告失踪,只留下素笺一只,供他怀思。
杨君敏在素笺上说,如果哪一天李世民把她看得比江山还重,她就会回到他的身边。
但只怕没有那一天。杨君敏在素笺的最后,如此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