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草吃了一点东西打发过午餐,双双穿上早已洗干净的红色嫁裳。
再次穿上这件衣服,心情却是截然的不同,她不禁要怪造化弄人。既然让她遇见了骆苍,却又硬生生地要把她和他拆散……
离开之前她都没再见到骆苍。这样也好,免得自己心里难过和不舍。
坐上马车,沈瑛早已等在里面。她支着下颚深深地看着双双,似乎期待双双会临时来个什么出人意表的举动。
她觉得如果双双真的那么喜欢骆苍,就该不顾一切地留下来。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要怪大哥的胆小多虑,他明明爱着双双,却又始终只敢放在心里,这两个人也未免太闷了吧!
等了半天,骆苍还是没有出现,而双双也还是稳稳坐在马车上,看样子是不会有什么令人惊喜的事情发生了。沈瑛只好叹口气来表示她对这件事的无奈。
随着马车离山寨愈来愈远,双双的心也愈沉愈深,仿佛掉进一个黑暗的无底洞里一般,教人绝望。
看着她的心不在焉和一脸的失落,沈瑛还是忍不住道:“如果你告诉我你不想走,我马上可以让车子停下来。”
沈瑛的话让双双如道电殛一般,不断下沉的心也暂时止住了。
她抬起头望着沈瑛问:“你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沈瑛好笑地回她:“你应该很清楚我在说什么。你和大哥装痴装傻已经好几天了,你们究竟要装到什么时候?”
“你胡说什么……”双双低下头,不敢让她看见因为心事被识破而燃烧起来的脸。心中也怀疑她是否真看出了什么。
“虽然我没有过这种经验,但是你别忘了‘旁观者恒清’的道理。”沈瑛撇着嘴角笑。“你不要以为我看不出你喜欢大哥。”
“你……你别胡说。”双双轻轻地否认,心跳却愈来愈快。
“我是胡说吗?”沈瑛继续笑着并掀开窗帘看着窗外:“我们走了一里远了,再走就看不见山寨的影子了……”她意有所指地调侃。
拼命忍着不回头的双双也想从被掀起的一角看去,但是沈瑛却马上放了手,教她感到一阵失落。
望着她失望的眼神,沈瑛又若无其事地说:“有些人虽然看起来冷漠无情又不擅于表达,不过这种人通常都是把真感情藏在心里的大傻瓜,还以为每个人都会猜心术,能了解他的内心世界……”
她的话虽然平淡如轻风,却助燃了双双心中的火。
“你说的是谁?”双双故意当作不懂。
“你觉得我在说谁?”沈瑛一双眼含笑地注视着她。
饼了一会儿,双双才认输地垂下眼。连沈瑛都看出了她对骆苍的感情,为什么就他不知道?莫非他另有意中人?说不定就是……
她忽然问:“你和骆苍?”
沈瑛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想也不想地便答:“我和他是绝不可能的。”
“为什么?”双双心想,他们俩从小生活在一起,有共同的目标和回忆,会喜欢上对方是很正常的事。
沈瑛潇洒地往后一靠,双手枕着头看着窗外说:“我和他从小就被训练成做一个没有感情的人,而这十几年来,我们的生活里除了工作上的必要,是不会有多余的思考和情绪的。”
“怎么可能?为什么?”双双觉得不可思议,怎么会有人可以活着没有情绪、没有感情?“是你们义父要你们如此的?”
沈瑛点头。
“为什么?”双双真的不能理解。就算是父亲不太喜欢她,但那也是一种感情,怎么会有人训练自己的儿女不能有感情?
“不知道。可能义父受过什么伤害吧,我猜。”沈瑛不在乎的态度,好像早已习惯了这样子的生活方式。
“那……你和骆苍怎能忍受这样子的生活?”双双想到总是面无表情的骆苍,不禁心疼起来。
“小时候,如果我们做不到义父的要求,便没有饭吃、不能睡觉……我觉得可能是我天生冷血吧,所以我很快便适应这种要求。但是大哥不一样,他是个软心肠的人,看到一只小动物受伤,他也会难过,所以他也是被义父修理得最惨的一个……”
她想起小时候看着义父用鞭子抽打藏不住靶情的骆苍,小小的心里早已学会掩藏自己的喜怒哀乐。
“长大后,我也曾深思过义父为何要如此做?后来我发现,在这个弱肉强食的社会里,如果够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不受情绪左右,那就比较容易看清楚许多事情。”
听到这里,双双忍不住去想那张冷漠的脸后面藏着的许多不为人知的真实;想到他飘忽的笑容、紧皱的眉头……或许是因为这样,所以他不能表示对她的感情?一定是的!
她明明感觉到两人相处时那种互相牵系的心意啊……
然而,就算他也对自己有情,那又怎么样呢?她已经答应要嫁给杜慕风了,还能和骆苍有什么牵扯?一想到杜慕风,她心里涌起无限的愧意,因为她的心背叛了他。他是如此地信任她、选择她做他妻子,而她却在短短几天内喜欢上另一个人,她真是太不应该了……
双双沉默地让谴责啃噬着自己的心,也希望能减少对骆苍的思念。下了山后,她就要彻底忘掉这个人,当这辈子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她要做一个忠心的好妻子。
沈瑛的声音响起:“我们到了。”
丙然没多久,晃动的马车停了下来。
沈瑛打开门,双双随着下了马车。
马车前面是一座老旧的凉亭,应该就是骆苍讲的凉亭。
沈瑛带头走入凉亭。
强迫自己忘掉骆苍之后,双双心里一片空白、眼神呆滞地看着地面,直到远处传来马蹄声才让她抬起头来。
双双和沈瑛同时往亭外望去,一片黄土由远而近滚滚扬起。
近了些,才确定来人仅有一马一骑,沈瑛狐疑地走出亭外。
没有想象中的迎亲队伍,双双心里也正在想是不是认错人了,可能这个人不是伏牛寨的人。
沈瑛可是认得马上的人,正是伏牛寨两天前派去襄阳通知杜家的人。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她向双双交代一声后,跃出凉亭,刚好停在那人马前。
马上的人见是沈瑛,也翻身下马。
两个人正说着话。双双离他们有段距离,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倒是沈瑛沉着的一张脸让她心中浮起不好的感觉。她正心急着想上前去问问到底是什么事,却见沈瑛走了回来。
“怎么了?”
沈瑛迎上她满眼的疑问,一时之间也不知从何说起。她只是走过双双的身边,匆匆说了句:“事情生变,我们先回伏牛寨去吧!”
“回去?”双双先是愣了一下,随后追着往马车走去的沈瑛问:“出了什么事?为什么要回伏牛山?我们不是在等杜家的人来吗?怎么不等了?万一杜家的人来了怎么办?”
听沈瑛的意思,应该是今天去不成襄阳了。她并没有太多的失望,只是想弄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沈瑛看也没看她一眼,只是闷着头往前走。
***www.转载制作***请支持***
原来杜家的人知道欧阳双双在伏牛山附近被抓走的消息后,猜想一定是凶多吉少;就算能活下来,那些生性残暴的强盗又怎会放过一个年轻娇美的姑娘?面对着前来贺喜的宾客,只能宣称新娘临时得了重病无法如期嫁到杜家来。
现在,虽然是抓走她的人说要把她送回来,谁知道这四天里发生了什么事?为了省却日后的麻烦,于是对伏牛寨派去的人表明不愿意接她进门。
沈瑛虽然一向冷情,但是面对着欧阳双双的一派纯真,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告诉她发生了什么事;更何况,事情之所以会如此演变,正是因为伏牛寨误抓了她。
紧跟在后的追问,让她开始后悔自己为何要答应骆苍护送欧阳双双下山;也后悔和她说了这么多话,让她觉得自己是个好相处的人。走了几步,脑筋也转了几回,想起自己这十几年来所受的训练不就是不要被情绪所影响吗?于是停下脚步转向双双!
“杜家……”
望着双双期待的眼神,沈瑛最终还是无法说出实情。
“杜家那边……有一些状况,今天不能来接你了,所以我们先回去等消息吧。”
后面两句话倒是真的。
双双呆愣在原地,说不上来此刻自己心里的感觉是什么。在下山的路上她才想着要忘掉骆苍,好好回去做杜慕风的妻子,可是,现在又要回去面对骆苍——是不是造化弄人?
沈瑛误以为双双的失神是因为去不成襄阳,心里对她和骆苍之间的感情也产生了怀疑。
想了很久,她才看着怅然靠在窗边的双双问:“你真的这么喜欢那个姓杜的?”
听见沈瑛的问题,双双才勉强拉回了视线。
“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小时候我们常玩在一起,他长我八岁,在我的记忆中,他是个很好的人,对我也很好,那时我便常幻想长大后能够当他的新娘……在我七岁那年,他们全家迁到襄阳,我们便断了音讯。想不到事隔这么久,他会找人到我家里去提亲……说实在的,刚开始我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因为怎么也想不到他真的会选上我,虽然我对他的记忆仅止于十年前的印象,根本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样子,但是我还是很开心要嫁的人是他,而不是一个我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
原来这就是她和姓杜的婚约由来。
“可是,你有十多年的时间没见过他,那不是跟不认识差不多?”沈瑛讥笑着。她不太理解为什么这些年轻小泵娘一讲到婚姻,就像瞎了眼一样的看什么都是好的。
双双也不理会沈瑛唇角的取笑,继续说着:“我想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差别吧。”
其实这些都是她被抓到伏牛山和见到骆苍之前的想法。刚开始她也犹豫过,但是后来她又告诉自己,十年来她不也除了个子高了些、身材变了些,其它的一点都没有变,她不也还是欧阳双双吗?所以也就安心地想着自己要嫁的人就是她这辈子见过最好的人。
但是在见到骆苍之后,欧阳双双变了……她在心里加了一句。又不自由主地想起骆苍,她的眼里流露出一丝甜蜜,尽避她还不确定骆苍是否和她有一样的感觉,但是想到他,就是能让她满心欢喜。
沈瑛不解地支着下巴,看着一脸天真、满眼幻想的双双,她想这就是能不能避开七情六欲的差别吧!所以她要受比较多的情感之苦。
天黑之前,马车回到了伏牛寨。双双拿着自己的包袱,迟疑着不敢下车。
沈瑛拉了她一把。
“你还是先回到你原来的房间去休息吧,我先去见大哥,有什么事,我会叫你一声。”
双双也只能无奈地点点头。不知道骆苍听到她没走,是什么样的心情?
回到房间后,她也坐不住。想了一会儿,觉得心里一个很大的疑问没有弄清楚,所以等不及沈瑛来唤,她放下东西转身又走了出去。
***www.转载制作***请支持***
当骆苍听到沈瑛的话后,眉头便没有松开过。
“现在该怎么办?要怎么告诉她?”沈瑛看着骆苍,心里想的却是,欧阳双双会不会就此留在伏牛寨?
“先不要告诉她。我再找人到杜家去探个清楚。”
骆苍心里也是忽起忽落。杜家不肯接受遇劫归去的欧阳双双是他早有心理准备的,但是他又怎能把一心想嫁到杜家的她留在身边呢?如果她不愿意,他留住她的人又有什么用?然而,现在已经证实杜家不愿意让她回去,他能开口留住她吗?
沈瑛仔细看着骆苍的表情变化,心里暗自想着:骆苍啊,骆苍!看来义父对你二十年的教诲就要毁在欧阳双双的手上了。
想到这里,她忽然想起义父,如果义父知道骆苍对欧阳双双产生了感情,他又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大哥,你怎么打算?”
“这……”骆苍此时除了考虑双双的去处之外,更担心的是当她知道杜家不要她时的心情和反应。
虽然暗中希望骆苍和双双能有好的结果,但是一想到义父,沈瑛不禁也改变了原有的想法。“我看,不如先送她回家吧。”
“回家?你是说她原来的家?”
沈瑛缓缓而坚定地点头。
“如果杜家真的不让她进门……看来也只能这样了。”骆苍迟疑着。如果不让她回家,难道他想把她永远留在寨里?
这种念头一闪而过之后,骆苍又马上告诉自己这是不可能的事。首先,他不知双双听到杜家毁婚之后会有何打算,就算她真的愿意留下来……她要用什么名义留下来呢?
“大哥?”见他站定不动,似乎还再犹豫,沈瑛不禁叫醒他。“除非你有更好的办法……”
包好的办法?骆苍笑得苦涩。对他而言,再好的办法都无法弥补双双所受到的伤害。让她回到熟悉的家人身边,可能是最能减少她伤痛的办法了,他不能再自私地只顾着自己心里的感觉……
决定了之后,骆苍就要回头招人进来,一抬眼,却看见站在门边的双双。
没想到她会出现在这里,骆苍显然是吓了一跳。
“你……”看见她睁大眼睛的茫然样子,应该是听到自己和沈瑛的谈话了。
他求援地看向沈瑛,而沈瑛则是一脸的无奈对他摊开双手。她叫双双在房里等,谁知道她会跑来这里?
“你……都听到了?”骆苍硬着头皮准备面对这个因为自己大意所造成的后果,反正迟早都要告诉她的。
“你们刚才说杜家不让我进门是什么意思?”
双双走近骆苍,因为心绪纷乱,所以脚底绊了一下,骆苍忙上前扶住她。
“为什么杜家的人不来接我?”她紧抓着骆苍的手,用力到指甲陷进他的肌肤里而不自觉。
骆苍一点都不觉得痛,因为双双的表情才真的教他心痛。
他拼命想着要怎么开口告诉双双杜家不来接她的原因,要怎么说才不会让她觉得太难堪或难过。只是他一向口笨、又不擅哄人,这个时候更想不出什么委婉的言辞。
见他没有说话,双双使力地摇晃着他的手,清亮的大眼睛里已经蓄满泪水,随时有溃堤的可能。“你快点告诉我,为什么他们不来接我?慕风呢?你见到慕风没有?”
他哪有见到什么杜慕风。如果他见到杜慕风,至少还清楚双双喜欢的是什么样子的一个人。不过,若是当面听到杜慕风不愿娶双双的话,他肯定不会放过他!
“我没有见到他……不过,派去的人倒是和他说了些话……”他实在不忍心亲口告诉双双杜慕风说的话。
“慕风说了什么?慕风他说了什么?”双双急切地追问。
见骆苍始终不肯告诉她真相,一旁的沈瑛耐不住,于是月兑口:“杜家毁婚了。”
杜家的人没有出现,双双大概已猜出原因。她曾经想过亲口告诉杜慕风自己已经变心的事实、想告诉他她不想嫁给他,没想到这一切成真的时候,心里是如此的不好过。而她的难过,不全是因为杜慕风不要她,而是杜慕风连一个给她说明白的机会也不愿意,这样,她要如何卸下心头对他的愧疚和亏欠?
就算骆苍心中再怎么担心,也无法改变自己对她造成的伤害,此时,他只觉得内疚难当。站在双双的面前,他愿意为她做任何事,只要能减少她的痛苦和难过。
“双双——”
他不禁月兑口叫着她的名字,而脑子里一片混乱的双双却浑然没有感觉;一旁的沈瑛则了然地淡淡一笑,然后悄悄地退出房间。
“双双,你听我说。”他握住双双的肩膀,定定地看着她。
双双感觉得出他的双手放在自己肩上的力量和温度,再迎向他温柔而充满矛盾的眼睛里,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
看见她流泪,骆苍像有千万根针刺在心上一样地难过。要怎么样才能让她不要伤心?
“对不起……”
从他懂事以来,不曾有过现在沉痛凝重的心情;就连义父被抓,他也只是担心而已。而双双,这个他只能深藏在心里的人,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紧紧牵连着他的心,他到底该怎么办?
哭了一会儿,双双的心情似乎平静了很多。不知怎地,现在倒觉得无比的轻松;相对地,骆苍的凝重反而让她于心不忍。
“为什么慕风连见我一面、给我解释的机会都不肯?如果他知道我会延误到襄阳只是一场误会,他可能会谅解的。”她在意的不是杜慕风不娶她,而是他连个说明的机会都不给她,他就是这样对待一个即将成为妻子的人吗!
如果爹娘和其他家人听到这个消息,不知道他们会怎么想?爹一定会觉得她让欧阳家颜面扫地,他一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想到父亲严肃而充满怒意的表情,双双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对于她的困惑,骆苍先是叹了一口气,才吞吞吐吐地说:“我想……杜家之所以会……取消婚约……是因为……因为……”
“因为什么?”
“我不明白你和杜慕风之间的感情,但是我可以体会他的心情。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忍受自己未过门的妻子……被别的男人侵犯过。”
被别的男人侵犯?双双顿时间无法领悟这句话的意思,等她理解后,难堪和羞辱随之而来,只觉得全身发烫、脸也红了起来。
她急急地叫:“我没有!”
她的确是清白的,问题是杜家的人、包括杜慕风都不是这么想的。在她被劫走的那天起,所有人都盛传她被山贼抢去当押寨夫人,而今,在失去踪影这么多天之后才说人平安无事,这是任谁都无法相信的,除非——真正和她成亲的人。可惜,杜慕风放弃了证明的机会。
“为什么……”到现在,双双才真正了解杜慕风是因为她的清白才不愿意娶她。她突然转向骆苍:“难道在男人眼里,女人只有清白是最重要的吗?”那么,万一两人真正成亲后才发生这件事,他是不是要把自己赶出门?“是不是不管有没有感情,男人都不允许妻子出错?即使是被迫的……”
“这……”迎着双双略显激动的神情,骆苍想了一会儿才说:“也许多数的男人都把妻子的贞洁看做是最重要的,但是……”
“那么你呢?”没等骆苍把话说完,双双便月兑口问了一句。
骆苍没想到她会把问题转向自己,虽然他心里非常明白,不管她出了什么事,他对她的心都不会改变。只是,这种话可以对她说吗?
望着双双等待的眼神,他很想告诉她自己是真心爱她、喜欢她,就算她真嫁给了杜慕风,他也会永远把她放在心上,但是,他没有这个权利。
“你不用担心。”他答非所问地说着。“我会尽快送你回洛阳。”
他的回答让双双耳里隆隆作响,再也听不清楚他其它的话。
为什么他不回答自己的问题?为什么他急着送走自己?难道就像沈瑛讲的,现在的她对他们已无利用价值,所以她现在变成了烫手山芋?
“你为什么要送我回洛阳?”看着骆苍,她觉得身体像沉入一潭冰冷的水中。
“那毕竟是你的家不是吗?”骆苍努力掩饰着无法把她留在身边的痛苦,因为极力掩饰自己的心情,所以他也没有察觉到双双听到要回家时的异样。
双双嘴角浮起一朵凄清的笑……
“家……”
她想起出嫁那天父亲和母亲的欣慰表情、想起一家人欢欢喜喜送她出嫁的情景。而今,杜家拒绝她进门,那么他们又会接受一个曾经流落“贼窝”的女儿吗?
然而,事到如今,她不回家又还能去哪里呢?一阵茫然无助的感觉由心头升起,是种浩浩天地却无容身之处的悲哀。
***www.转载制作***请支持***
入夜后,伏牛寨浸浴在月光中,表面上看起来是平静的,实际上是暗潮汹涌。
确定无法用人质交换的方法后,大家决定用最直接的方法去救回白东越。所以伏牛寨里的几个主要人物都在大厅上做着救人行动的沙盘推演。
骆苍一直显得心不在焉,一整个晚上只是静静听着别人说话,等到所有的人把任务分派好之后,要听听他的意见,他还毫无知觉。
沈瑛上前喊了他一声,他才如大梦初醒般的坐直身体。
他根本不知道大家进行到哪里了,看着所有望向他的眼光,他不好意思地轻咳两声以掩饰尴尬。“救义父的事,你们都研究好了吗?”
“大哥。”郑君平有意替他解难,所以回答道:“所有的细节我们都讨论好了,这一次我们绝对不能失手。”
骆苍只是点点头,缓缓地说:“很好。”
发现他并不如想象中的振奋,沈瑛担心地看了他一眼。他这种表现可能会影响到大家的士气,于是,待大家都下去休息后,她走向骆苍。
“大哥,你有心事?”
她当然知道他是为了欧阳双双的事在烦恼,可是救回义父的事也同样重要,她只是想提醒他别为此误了正事。
骆苍长长叹了一口气,眉宇间充满了懊恼。“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做,才能让欧阳双双受到的伤害减到最少?”
看见他如此自责和烦恼,沈瑛不禁劝道:
“大哥,欧阳双双不能嫁到杜家未必不是件好事。你想想看,她要嫁的人能如此无情地抛弃她,可见对她并没有什么感情,就算她真的嫁过去了又怎么样?”
“但是,嫁给姓杜的是她最大的愿望……”
他不会忘记欧阳双双几回甘冒生命危险的月兑逃就是为了要回到杜家;还有她每次提到杜慕风时的期待神情……想起来就让他心痛。
沈瑛的嘴角扯了一下。她不明白骆苍是装不知,还是真不知,连她一个局外人都可以明显感觉到欧阳双双对他的喜欢,难道他感觉不到吗?不过,从他眼前的模样看来,他八成是不知道的,所以他才会有着单相思的痛苦和折磨。
“大哥,我知道这件事我不该管,我只是好奇……”
骆苍转头看着她,等待她的问题。
“难道你看不出欧阳双双对你的心意吗?”
“你在说什么?”骆苍像被针刺了一下,顿时心惊胆战。欧阳双双对他的心意?是什么样的心意?他只知道自己不应该、也不可救药地对她动了心,正因为这样,他才更烦恼。
“别告诉我你一点都感觉不到。”望着他的出神,沈瑛继续提醒他:“欧阳双双刚来的时候的确是一心一意想去杜家,但是你不觉得她已经变了?”
骆苍只是皱着眉看她。
“你千万不要告诉我,你对她一点感觉都没有。”
“我不懂你在胡说什么!”被揭穿本以为隐藏得很好的心事,骆苍冷冷的脸上难得出现一丝难堪。
即使沈瑛点明了,他还是不愿意袒裎面对自己的心。因为自己违反了义父的教诲不说,还喜欢上已经与人有了婚约的女子,如果他真把双双占为己有,这样的行为岂不是和盗贼无异?
然而,听到沈瑛说双双喜欢上他,让他原本复杂的心情更加混乱了。
她喜欢上自己?这是真的吗?可是……怎么会?她不是一心想嫁给杜慕风吗?
“大哥,我相信你一定很清楚我在说什么。”聪明人只能点到为止,她总不能叫大哥快去求双双留下吧?见他仍站着不动,沈瑛淡淡抛下一句:“好了,时候已经不早了,我先下去了。对了,听说欧阳双双晚上没有吃饭,你去看看她,顺便带些东西给她吃吧,免得她半夜肚子饿又起来乱闯。”
***www.转载制作***请支持***
双双待在房里,想着明天骆苍就要派人送她回洛阳,心情是比起要送她到杜家更难过复杂。
原以为去到襄阳成为杜慕风的妻子后,她就能忘却骆苍,谁知道杜慕风就这么放弃了她,让她回复了自由身。
解除了婚约的压力,确实使她感到轻松无比。双双告诉自己,现在她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把骆苍放在心里,再也不必感到愧疚了。
可是,当她听到骆苍要送她回洛阳时,才想起自己再也没有理由和借口可以留在这里。一旦她真的回到家里,这辈子大概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他了,这个事实让她心绪大乱、坐立难安。
活了十八年,第一次体会到喜欢一个人的酸甜煎熬,也尝到了一颗心被相思之虫噬嗫的滋味。她很想去找骆苍,告诉他自己喜欢他、求他让自己继续留在伏牛寨,却是几次走到门边又打了退堂鼓。
就这么来来回回了几次,双双只怕还没见到骆苍自己便先要疯了,于是丧气地坐在床上。
还没坐热,她又站了起来。牙一咬,她直直走到门边,想也没想便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自从知道她不是陈蕙娘之后,骆苍给了她到处走动的自由,不过,他也警告她山中的蛇虫野兽不少,要她千万不要一个人独自乱跑。
只是,他高估了自己的警告。
双双走出房门,却不是往前厅的方向走。事实上她也不知道骆苍现在会在哪里,她出门只是因为心烦意乱,不想一个人闷在屋里胡思乱想。因为一颗心都被恼人的情事占据,她早已把骆苍的警告忘得一干二净了。
走到屋外,她还是心事重重地低着头、像个无主游魂一样漫无目地地走着。也没有注意自己是往哪里走的,直到发现置身一片漫天荒草野地,她才警觉地抬起头找寻着方向。
举目望见伏牛寨就在身后不远的地方,她稍微放下了心。心想,反正,路就这么一条,只要循着原路走回去,应该还不至于迷路。
这么一来,她久想不透的心事便暂时被打断。
想起自己出来是为了忘却那些烦事,她仰起头、伸展手臂——
夏夜,天空清澈无云,弦月高挂,加上满天闪烁晶莹的星斗、身上感受着凉凉的夜风,双双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
在郁闷的心情稍感舒坦之后,她不禁要想,如果时光能够现在停止就好了,她便不用苦苦猜测骆苍对她的心意、不用担心回到洛阳之后面对父母家人的奇异眼光、不会伤母亲的心……
走着走着,忽然看到前方出现一片闪耀光亮。
那是什么?胆大的双双边疑惑边向前走,走近了才发现原来是一潭湖水,在月光下发出点点反光。
此时风吹拂着湖面,扬起层层叠叠的小波轻轻拍打着水岸,衬着湖岸边沙沙作响的摇曳杨柳,那风景美得像一支曲子。
双双像着了魔似的往前走,直到了水边才停下来。
直盯着碧波粼粼的湖面,双双看见了随水波荡漾的自己的倒影。她不禁疑惑了,为什么她会遇上这么多的事?
想起意外接到杜慕风的求亲,却阴错阳差地被劫到伏牛寨,她也不清楚是不是上天在开她的玩笑?如果是的话,这个玩笑也开得太大了。
“你可不可以告诉我现在该怎么办?”她问着水中的自己。可是水面里扭曲怪异的脸孔也只是回望着她,什么也没说。
她不死心地又问:“你说我该不该回洛阳去呢?你一定不想回去对不对……可是,不回洛阳又能去哪儿呢?他会留你吗?”
他,指的当然是骆苍。他一直没有表示过什么。知道她被杜家拒绝后,他也没有说什么,难道从头到尾真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吗?也许他根本就对自己没有一丝感觉……
想到明天就要离开伏牛山,双双的眼睛又是一红,在四下无人的安静夜里,她忍不住将全部的心情释放出来,号佻地哭了起来。
四下无人,回应她的只是风声、水声,还有远处偶尔传来的不知名的动物叫声。
哭了一会儿,感觉稍微好一些后,双双才停了下来。不管她再怎么伤心,天一亮,所有的事都还是一样。既然如此,就认命吧!
想通了之后,她站起身要走回伏牛寨,突然脚下一滑像是踩到什么东西,软软的,而且还会动……她正要低头探看,脚踝上却传来一阵刺痛,她“哎唷”一声,在月光下看到长长的物体快速地往旁边草丛爬去……
是蛇!她被蛇咬了!
一阵剧烈的刺痛让她心慌意乱,惊吓不已的她顿时感到腿上无力,颓坐在地上。
拉开短袜、就着微弱的月光,她看见脚踝上有着明显的两个齿痕,而齿痕周围已经开始红肿发烫,随着阵阵抽痛让她担心咬她的是一条毒蛇。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忽然想起自己是独自出来的,根本没有一个人知道她在这里,现在她该怎么办呢?
望着来时路,双双不禁感到全身发冷,如果她不赶快回去求救的话,恐怕她就要死在这里了。
不行!就算她要死,也要让骆苍知道她的心意,否则她一定死不瞑目!
一想到此,她咬紧牙忍住脚上的疼痛,奋力想站起身来、想走回寨里去。可是她刚站起身,便感到一阵头重脚轻、心悸不已,整个人又摔回到地上。正当她再度挣扎着要起身时,忽然听到有人叫着她的名字——
“双双……”
原来骆苍想了很久之后,决定去见双双最后一面。他告诉自己,虽然自己没有资格喜欢她,但是看她一面应不为过吧!
当他走到双双的房间、敲了半天的门都没有回应,推开门才发现她根本不在房里。他的心一抽,想起双双伤心的眼神,一种不祥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匆匆转身,想着她会到哪里去。
也许真是心有灵犀吧,他在毫无线索的情况下却无误地循着双双走过的路来到后山。望着一片空旷,他心急如焚,忍不住大声喊着双双的名字。
“双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