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冉情意料之外,惟一一个她能够想象到的凶手道格扎斯,在教授去世后也紧接着失踪了!
无论他是凶于,或者不是凶手,这样的结局都很难以预料。如果他是,那么他可以直接对她们下手.如果他不是,那也就更没有理由走开。他死了么?那么猜测只有一个,他知道些什么……或者是和教授争吵的时候无意间明白的,重要得足够凶手杀人火口,。
接连教授的死亡和道格拉斯的失踪,“乌托邦”里的人们似乎是世界末口来临之前惶惶不叫终日;走在地下城的通道里,冉情看到人们脸上那种不安的骚乱。可是即使在这十时候,整个地下城仍然在沉默中,有秩序地工作着。只有那些面孔、那些表情能够表达那种恐怖和黑暗,冉情不由自主地抚上喉咙,感觉到自己和其他人一样的恐惧。
极为讽刺的是,当年教授把她、舞飞、蓝静几个人带进地下,现在仍然是他把她们带离地下。
教授的葬礼在地面上举行,就离实验基地不远的一个小城镇里的墓地。三个人站在风里,和其他科学家离得比较远,由于肃穆的气氛和牧师的祷告,所以她们并不被人注意。
冉情知道这是她们几个人惟一合理离开地下而不会被人置疑的机会,所以她早就决定在今天跟蓝静、舞飞透露逃跑的计划。然而她没有想到的是……
“这个,拿着。”蓝静偷偷递给她一个蝴蝶发卡。
“这是什么?”冉情不解地看着她和舞飞手里都有一个一样的发卡。
“保命的东西。”
“什么意思?”
蓝静尽量不引起人们注意地看了她一眼。“你没有计划逃跑?”她压低声音说。
冉情沉默半晌.随即觉得自己实在有些可笑。三个人在一起十年了,对彼此的智慧和性格都那么了解,只要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知道对方想表达的意思。她怎么会没有想到,她如果能够想出逃走的办法,那么舞飞和蓝静必然也有相似的主意。
她微笑着瞄一眼手中的东西,立即明白那是什么了。
“你在基地有没有留下一份图纸?”
蓝静没好气地说:“你在贬低我的智慧是不是?如果我不留下一份,那个人一定知道我们带走了图纸,然后就会像狗一样追我们到天涯海角?”
“那是假的吧?”
“废话!”
冉情注意到一句话也不说的舞飞,知道她心中的痛楚。她和蓝静都是被收养的,而舞飞却是从小就跟随在教授身边,她毫不怀疑她有多么难过。
她轻轻地围上她的肩膀,轻声问她:“你有地方去吗?一定要隐蔽、安全。”
舞飞抬起茫然的眼睛,半晌又点点头,其实心里没有一个安家的地方。算了,走到哪里是哪里吧!
冉情替舞飞把发卡收好,“记住,舞飞!这是三分之一的‘蓝鸟’图纸,我们三个人拥有世界上惟一的真品。所以如果你被那个凶手发现的活,就拿它来拖延时间。听到没?”
“知道了!”
远处的太阳快要下山了,夕阳余辉斜洒着,桔红色的光芒涂撒在远处的山峦,冷风中仿佛有着悲伤的气息。
要分别了!十年的朋友、伙伴、亲人……必须要分开、散落……或许这辈子她们都要忙于逃亡,再也不能有联络了!冉情再看看其他两个人脸上肃穆的表情,突然觉得泪水酸涩地向上涌,然而她始终没有让泪流出。
狠下心,转身,静静地离开,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地离开入迹少见的墓园,终于没人建筑物的阴影里……
然后是蓝静……
最后是舞飞……
三个女孩十年前相见、相识、相知,十年后,走向不同的三个方向……
****************
冉情一路没有搭乘任何公用交通工具。她在“乌托邦”那样先进的机构里面待了十年,她知道现代追踪仪器惊人的功能。所以她不断地搭便车、租车子,虽然这样也很危险,但是冉情没有别的选择。幸好她有很多现金,所以无需担心用信用卡会被人追查到行迹。一个月后,冉情终于辗转回到纽约原本父母的公寓里。她相信自己在这里会绝对安全,因为当年教授把她带去乌托邦,她没有向别人透露过任何有关她以前的经历。
所以四个月来,她更换自己的名字、身份证,一直很安心地重新开始。直到她看到新闻!
“位于德克萨斯州的大型地下能源研究所‘乌托邦’于今晨五点钟发生大爆炸,将近三百名科学家,五十名工作人员由于通道隔离门未知原因的故障而被封锁在地下,全部死亡。这次爆炸的初步原因经过调查,有关专家认为是人为的核能泄漏。由于爆炸范围在人迹罕见的野外,所以核污染已经被严格控制,不会对居民食用水或环境造成威胁……”
谋杀!
这是谋杀!整整三百个人都死在地底下!
冉情持着遥控器的手猛然剧烈地开始颤抖,她盯着自己发抖得可怕的手,眼睛越睁越大……没法控制!她怎么了!
手中的遥控器终于砰地掉落地面,接触了“关闭”的键。
电视机屏幕骤然一片黑暗,房子死静……
呼吸!冉情强迫地用剩余的理智对自己吼叫:“呼吸!”可是她听到的是外面树叶沙沙的响声……
她茫然地望向窗外,巨大的树枝在外面鬼魅般地摇晃着,一阵巨风,树枝如恶魔的手张牙舞爪。黑色的树干、黑色的树叶,在暗色的天空中显得惧人的可怕……突然一个黑影“咚”的一声朝窗户撞来!
冉情全身惧怕地抖动着,恐怖的吸气在喉咙和气管留下干涩的声音!有一秒,她只能瞪大眼睛,握紧拳头,想象自己死亡的样子!
可是,没有!
她没有死!她再仔细一看,那只是一根树枝打在窗户上!
逃!
她此时惟一能够想到的是,逃跑!她需要到一个有人的地方!
她看见桌子上放的钥匙,本能地去拿。
“哒!”一个极其微小的金属响声!冉情的动作僵止,手停在钥匙上方。那个声音,不是她弄出来的!
女性的直觉在恐惧中慢慢苏醒!她的房子里有人!她能够听到一个多余的呼吸!就在她的背后,一个角落里面,窥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毛骨悚然的恐惧攫住她的心脏,她紧紧地屏住呼吸,不理会肺部因为缺氧而产生的剧烈的疼痛。
她以为她已经恐惧得不能动弹,只能站在那里等死!可是她却好像被人左右似的,拿起钥匙,她走到旁边的柜台,看见上面摆着一瓶陈旧的发胶,上面用红字写着“防火”的字样。用身体掩饰,她拿起发胶。但愿十年不算太久吧!顺手拿起—杯水,来到微波炉跟前,她很巧妙地把发胶代替水杯放进去,然后定下半分钟的时间,开启机器。然后她再提起墙角的垃圾,镇静地走出大门,没有完全关上门,尽量不让自己显露出半点不正常的样子向房子外面的垃圾筒走去。
没有走出三十米开外,身后的房子轰地一声爆炸开来!火焰猛地顶开屋顶,冒上子夜黑暗的天空,火红的光顿时吞没了周围的树木。
几乎在听到爆炸的同时,冉情扔下垃圾袋,没命地朝百米外的停车场奔去。
她一边跑一边掏出钥匙,路上还掉了一次。她终于跑到车子的旁边,哆嗦着想把钥匙插进钥匙孔里,可是那细小的薄片在深夜里根本没有反射半点光芒。猛然,冉情听到身后急促的脚步声!那个人没有被炸死!
快!她的呼吸都快要破碎了!
也不知道是她终于找对了位置,还是上帝还不想让她死,她终于打开了车门。在启动车子的那一秒,车子前窗突然跳出来一个巨大的黑色人影。他手中很明显地持着一把手枪。没等他扣下扳机,车子突然一个旋转,人被旋下去,手枪子弹也破膛而出!
借助子弹在空气中滑翔引起的亮光,她看见那人从车子上跌下去的时候,身上一个圆形亮片在夜空中划出鬼异的银色圆弧。
但是冉情还没有看见杀手长的是什么样子,车子已经如箭飞驰而出了……
大概是因为很久没有在纽约,纽约的道路变化太大,所以飞驰的冉情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发觉自己走上了一条狭窄的山路!她想找路去市区,但她不敢调头,因为她怕那个杀手就在四周找她。她情急之下一踩刹车,却不小心踩到了加速,车子猛地冲出道路,重重地撞到一棵树上。没系安全带的冉情被巨大的力量甩出前车窗,跌在路边。
雨……很快地落下了……冰冷的雨滴逐渐变成雨线打在失去知觉的冉情身上,带着她身上的血蜿蜒地流下道路,墨黑的夜里,格外地骇人……
****************
“先生,前面好像有一起车祸!”司机对坐在加长型豪华轿车后座的雷森布莱克说。
雷森没有抬头,本想不理会。可是想起这条路只通向他的别墅,平常根本没有人,他一皱眉头,对司机说:“打电话叫警察和救护车。”
“先生,那么我们不下去?那人好像伤得……”司机从前车镜看见雷森冷漠的一眼,硬生生把剩下的字咽了下去。他忘记了吗?!雷森的无情众所周知,怎么会帮助一个素不相识的人!
黑色的轿车飞地驶过车祸地点,一瞬间雷森看见那个受伤的女人的血顺着山路一直淌,乌黑的长发像火焰似的披在地面上。心中的一根弦轻轻扯动,他回头,清楚地看见那个女人苍白的……熟悉的脸!
记忆中的脸奇迹般地出现在眼前!
是她!
雷森猛地一震!
“停车!停车!”他突然朝司机吼道。
司机一惊,使劲踩下刹车板,车轮在路上划了好长一段才停下。
而雷森不管车子还没有完全停下,就跳下车子,跑到冉情旁边。
“冉情!冉情!”他本能地喊着她的名字,没有发觉十年前的一个名字竟然就那么深刻地印在脑海里。他很小心地先抬起她的头颅,“冉情?你醒醒!”
冉情丝毫没有生气地紧闭着眼睛,一动也不动。
突然的一股惊慌袭上雷森大脑,他甚至觉得自己的手有些颤抖。他把手指放到冉情的鼻子下面,心绷得紧紧的。
她没死!
雷森突然深吸一口气,刚才的恐慌总算放松下来。他小心翼翼地保持她身体的平衡,把她横抱起来,走向车子。一边对司机说:“开车回去,打电话叫医生!”
“那先生,你的会议?”
“取消!赶快回去!”
雷森把冉情抱在怀里,望着她惨白的脸色,被雨水浸泡的身上的皮肤都浮肿得和死人没什么两样,心里竟然一阵抽痛。不理会她身上的血污了他的衣服。他用拇指轻轻地把她嘴角的血迹抹去,从来不知道血的颜色竟然这么骇人!
一切在他眼前仿佛都不重要似的。他只是看着她,默默地说:你要活过来!
****************
雷森的别墅里,他站在床前,看医生为她装上点滴为她输血。
医生做完后才站起来,收拾好周围散乱的医学器具。
“她怎么样了?”雷森问。
医生摇摇头,让雷森的心突然吊到了喉咙。
“她身上的伤口已经缝合,虽然伤口比较多,但是幸亏很浅,没有伤到动脉,也没有发炎的迹象,所以没有生命危险。”医生说,“但是撞车的时候可能伤到了脑部,不知道会不会有脑震荡一类的情况,这要等她醒过来,看她症状如何判断。”
“你可以出去了。”松了一口气,雷森命令。
将近上午,阳光射进房间。雷森把窗帘拉上,房间里顿时昏暗下来。
他走到床前看着黑色被子里的冉情,她黑发和枕头的颜色相融合,脸显得更苍白憔悴。他轻轻抚模她眼睛下面的阴影,然后是面颊,最后轻柔地描绘她的唇形。由于失血的缘故,红润的唇成了惨白色。
是什么折磨她如此?雷森不由地愤怒着。
她十年来在哪里呢?她过得好吗?有了……家庭了吗?
几百个问题不分前后地挤进他的脑子,他愕然地发觉自己那段沉封多年的心疼,重新活了过来!
的确啊!她总是有能力让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希望能够多知道些什么!正如十年前……
雷森的记忆那样清晰、那样明了地告诉他,当年她是怎样吸引了他。让他深深地陷入一种不熟悉的渴望。只是两次如此简单的见面而已,他却能够记住她说的每一句话。是什么样的吸引力能够让他如此专注地想她呢?
母亲死后父亲的冰冷对待教会了他冷淡地面对感情,后母和弟弟贪婪地掠夺又彻底毁掉了他仅剩的对亲情的向往。那么眼前这个女人教会了他什么呢?心疼、安心、焦躁、气愤、惊慌,还有……其他的许多……
为什么会让她看到他软弱的地方呢?为什么一直干枯的泪水就那么在她面前流淌了出来?为什么在悲伤的时候那么自然地环抱她,让自己在她身上找到温暖?为什么看到她的脸的时候,心就突然地平静了,轻松了?
他知道他是想让她知道自己柔软的一面,于是就那么自然地敞开了自己,不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地让她了解全部的痛苦。
可是她却不领情!离开得那么洒月兑,让他惊愕地一个人品尝冰凉!
他愤怒地看着她,却温柔地抚模她的发丝。
他不是烦躁得不想再见到甚至听到她的消息了吗?可是心中的颤动是为了什么呢?
上次让你就那么走开,这次就没那么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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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睡了多久,那么香甜温暖还有安全地熟睡了那么久……是在十七岁的时候吗?有妈妈早上香气喷喷的早餐……呃……好暖!
冉情慢慢睁开眼睛,眼前是一个人的影子,阳光在他身后,所以她看不清他的脸。
人影……
杀手!突然间,黑暗的回忆如泉水回流。冉情本能地跳起来,把自己缩到一个最小的角落。
“放开!”她摇头挣扎着。
“是我!冉情!”雷森抓住她的手,不想让她伤到自己,可是由于她的动作,点滴被拔掉,血丝在她手臂上游弋。
雷森猛地一把抱住她,把她完全禁锢,无法动弹。
“是我!看清楚!你很安全!”
不是杀手?冉情几个月来紧绷的神经终于有了一点松懈,容许她有一刻理智的思考。她停止挣扎,从乱发中看见面前的男人。
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脸!
不可思议的英俊的脸,坚挺的五官,暗色的发,暗色的眼眸,精致的眼睛……眼神包含那么多的涵意……紧紧地看着她的表情……
她月兑口而出:“你是谁?”
那双眼睛在她眼前瞬间绷紧,失望、愤怒、惊讶同时展现……
“你不知道我是谁?”在他那么多年来的纠缠之后,她忘记了他是谁?他曾经会想自己有一天会和她再见面,不!更准确说,该是期望!但是他却忽略了这样的可能性!她忘记他了!
那努力压制的语气,带着磁性的声音……
她突然想起来了!雷森布莱克!这个名字如同锤子在她脑袋上一砸!
屏息,惊慌,她后退,可是被他牢牢抓着。
雷森看见她的眼神,知道她想起他来了。
“你再退就掉下床去了。”他盯着她。
“你是雷森布莱克?”她惊讶地张着嘴,仔细回想昨天有没有遇见他。可是紧接着那个杀手的声音气息、她的巨大的恐惧、黑暗中她的僵硬就席卷而来!她掩饰似的低下头,平稳自己不稳的呼吸。
“你怎么了?”雷森看着她突然苍白的脸色,最终决定把她一把拉进自己怀里。
“你在害怕什么?是造成你车祸的人?”
“不是!那是事故!”她马上回答。她不能冒险让其他的人卷进去。三百个人的陪葬就已经够了!她不要他也成为其中一个!
雷森把医生叫来,检查完毕后,她才终于抬起眼睛问:“你怎么会救了我?”
“你晕倒在我别墅前面的路上,整整昏迷了一天一夜。”
一阵沉默……
冉情看着他,发觉空气变得稀薄。她紧张地抚模额头,然后不自然地说:“谢谢!我已经没有事情了,我……可以……”
她还没有说完,就被雷森的怒吼打断。
“你别想离开!”发觉冉情惊讶的眼神,雷森勉强解释,“不自量力!你现在这副身体能去哪里?”
他没有那么笨!第一次失去也就罢了,没有第二次!
他有些懊恼地把床上因为挣扎而散布的针头和输液管扔开,蛮横地一把搂过她的腰把她按在床上。
“睡觉!你需要休息!”
他自己也上床,让冉情枕在他的胳膊上,把她压进自己怀里。
“那你……怎么也要躺在我床上?”终于有机会说话的冉情懦弱地吐出这几个字。
“我一夜没睡……”
冉情这才注意到他眼下面的阴影。隐隐约约地,她觉得自己心里分泌出一种怪怪的感动。他是为了照顾她吗?看着他疲倦的脸,她本来想跟他分开距离的举动变成了温柔地顺从。仰起头,冉情不意外地看见他炽热的眼神攫住她的脸,还有他有规律的呼吸。然后她看见他疲惫的眼睛慢慢地眨了几下,在她面前无力地合上。他的手调整了一下最后的搂姿,她便被他拉到他胸膛前面,能够清楚地听到他心脏有力地跳动。她轻轻一转头,也不惊讶地看见他另一只手抚模在她散开的头发上。
呼吸着他身上的阳刚的味道,冉情也突然觉得疲倦,好像还需要大睡上几年。她再抬起眼睛,仔细地研究他的睡颜,还是没有怎么变的沉稳,只是他脸上的线条更加严肃了。十年前还有些柔和的线条如今变得绝对的男性化。他们十年没有见,可是感觉竟然没有变化。她仍然在最绝望的时候渴望他的温暖,仍然在冷风中享受他的体温,他的安全感……
有一瞬间,她觉得她其实很幸运。
慢慢地把自己的手也搂上他精瘦的腰,她调整一下自己的姿势,不想把他的手臂枕麻,所以就让自己的颈窝轻压在他健壮的手臂上。平视着他的脸,感受着他沉沉的呼吸,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