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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满祈愿的花篮 第十四章

“一个精灵。”埃米尔说,他在蓝色会客室的沙发上躺着,吮一口浓烈的白兰地。已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但他继续为这桩事实所震惊:安伯维尔之家的最新成员是精灵国的一员。“一个真实的活生生的精灵。”

乔蒂安一拳砸在椅子扶手上。“你还要说多少次?自打一个半小时前从晕厥中回过来,你一直在重复同样的字眼。你能否考虑别再说了?差不多二十年来,你一直在劝告我,现在我发觉自己娶了个精灵,你多嘴得像个傻瓜。”

埃米尔坐起来,放下酒杯,从眼睛前弄开头发。“一个精灵。你娶了个精灵。我亲眼所见……我看见她缩小。我不能相信——”

“喂,你最好相信它!她把我扔进一个蛇洞,缝上了我的嘴唇,尔后,她妹妹,哈莫妮,把我变作一个拖着粘液的蛞蝓!如果这还不足够——”

“我相信你,乔蒂安。”摇着头,埃米尔从沙发上站起来,开始在屋子里走,“我发觉这难以置信,但我相信你。现在全都可以理解了……所有这些奇怪的遭遇。在婚礼上斯波兰达的花,她把他们从绢丝所做变成真的。哈尼特——哈莫妮,她妹妹。你离开后那天晚间,我在她房间访问她,她发光,我想她是位天使或什么魔怪。我记得不能确定应该离开还是在她面前跪下,最后,我认定是疲惫不堪使我出现幻视。”

“你明白你不能把斯波兰达的一点儿情况说出去,是不是?”

埃米尔在华美的小壁炉旁停住。“你认为我笨吗?我会保守秘密直至生命终结。”

乔蒂安把头歇在椅背之上,“我也是这样。”

“斯波兰达在哪儿?顺便问问。”

“还在我口袋里。”乔蒂安往下看晨衣长袍口袋上小小的突包,处于他大腿的位置。“她在那儿睡着了。我用手指碰她叫她醒来,但她睡得太沉,不动也不响。”

埃米尔皱起眉头。“你肯定她没……死?”

“不,她没死!你没看她正在呼吸?”

埃米尔冲向乔蒂安的椅子,弯腰靠近他表兄的大腿。真是这样,晨衣长袍口袋里的圆形隆起物在有节奏地起落着。“让我看看她。”

“不。”

“就一眼。这太有魅力了,你知道,她是微型种族的一员,一点不错。仅仅是一瞥,乔蒂安。”

“不。”

“为什么不?”

“因为她仍是赤果的,真该死!”

“我以前看到过她一丝不挂。”

乔蒂安闭上眼睛。“你和半个英格兰。”

“她没有衣服。”

“没有,但很快就会有的。我外出在柏莱蒙特时,为她订做了全套衣服。那些日子的某一天,我骑马进了伦敦,租下了整个柏雷恩。”

“什么?柏雷恩夫人拥有一百位以上裁缝。”

“一百一十一位。”

“你全雇下了?”

“全部。赶快是极重要的。这么一群裁缝为斯波兰达缝衣服,我想她的行头就要完工,现在某天就会送来。”

“但斯波兰达自己不试一下,你如何确定衣服尺寸?”

“她前额与我嘴巴齐平,而且她像个风信旗。我就这样告诉柏雷恩夫人。”

“鞋呢?”

"我按不同尺寸订做了一批。肯定某个尺寸会正好。每样东西我都要求柔软,简洁,摆月兑所有的装饰,我想我干得不错。可我没想到为一个像我拇指大小的妇人定做衣服。”

埃米尔笑了。“你还记得我在哪些地方建议去寻找精灵吗?表兄?那是多年之前,你拒绝依从我。你坐在石墙之旁,膝上放本书,看着我高高低低寻找这迹象——”

“我不相信他们。”

“而你现在娶了一位。乔蒂安。你脚趾间有泥土。”埃米尔盯着乔蒂安的光脚。“我从未看见你这么脏过。”

“我是只蛞蝓,埃米尔。自从我扛着你和斯波兰达进屋还没洗澡。”

“噢,是的。乔蒂安·安伯维尔,桦诗庄园的蛞蝓。”

“我感觉不出幽默——”

“我这样提及你的不修边幅是赞美你,泥土变成了你,表兄。你应该经常带着它们。你猜为什么斯波兰达用这个办法缩小?”

他双眼依然闭着,乔蒂安耸耸肩。“我只知道她丧失了力量。因为她睡着了,我没有机会问更多的。不过,我已领悟到在她丧失力量和她从亲吻中得到元气之间的相关性。我一见到她,她就很快提及这个。”

“我明白。你还知道她什么?”

乔蒂安睁开眼。“她是位公主。她爸爸的霹雳卫郡王国的王室公主。有一天她会继承王位。”

“她会成为斯波兰达女王?乔蒂安,这意味着你会成为费里委尔的驸马。”

“霹雳卫郡,”乔蒂安订正他表弟。“而我对这些不感兴趣。”

“一旦斯波兰达变成女王,你就是了。”

“她是我的公爵夫人,不是什么未来的女王。”

“她地位高于你。我猜我们俩都应向她鞠躬。”

“埃米尔——”

“你还知道她什么?”

“她说我们儿子可能继承她的能力,”乔蒂安说,叹口气,“我的继承人。一个精灵。”

“在他洗礼仪式上,我会作为一个称职的教父。不管这小家伙怎么样,对我来说都一样,我会爱他,长耳朵也没问题。”

“我儿子不会有长耳朵!”

“你怎么知道?”

“斯波兰达没有长耳朵!”

“但也许她家族中什么人有。我看见过画上的精灵,乔蒂安,他们中许多有长——”

“够了!”乔蒂安站起,小心不让他的袍子动得太厉害。

“有一天你儿子会成为国王,表兄。他会从斯波兰达那儿继承精灵的王位。他将既是霹雳卫郡的国王,又是桦诗庄园的公爵。想象一下。”

“你为什么能这么镇静地接受这样古怪的情境,埃米尔?”

埃米尔在乔蒂安空出的椅子上坐下。“因为事情就是这样,表兄,你娶了斯波兰达,她是什么就是什么,你是什么就是什么。我要是遇上你这样的烦恼该多好。”

乔蒂安走向窗户,向玻璃窗外望了一会儿,转过身。“你会接受她是个精灵,因为第一次与你在一起,你就有这样的想象。一个长大成人的男人,他不停地向星辰祈愿,就——”

“斯波兰达不是梦幻,乔蒂安,”埃米尔说,从椅子上站起来,端起他的白兰地。“她是真的。像我和你一样真实而活生生的。她吃饭睡觉。她呼吸而且——”

“而且飞翔,而且遁入光雾,而且哭出钻石,而且缩小,而且——”

“而且把你成功地从单调生活轨道中推出来。”埃米尔啜了一口白兰地,盯着他表兄,尔后爆发出一阵笑声。“上帝,真好笑。大概两周前,你解释说想要个公爵夫人,她中间的名是‘普通’,你却已娶了个小仙子!”

乔蒂安没来得及反驳,他感觉斯波兰达在口袋里动了。“埃米尔,给我你的衬衣,她醒了。”

“我的衬衣?”

“我要告诉你多少次她光着身!”

“噢。”埃米尔再次放下他的白兰地,月兑下衬衣,递给乔蒂安。

“现在转过身去,”乔蒂安指示表兄,“快点儿。”

埃米尔转脸面对墙,斯波兰达逸出乔蒂安的口袋。乔蒂安看到一个银亮的光环出现,环绕着她。他谨慎地望着,不敢确认。“斯波兰达?”

扁环变大,就是斯波兰达。当她高高立于面前,乔蒂安扯开埃米尔的衬衣披在她身上。“我不能改变你来自赤身种族的事实,但作为你丈夫我要求你不要不穿衣服飞来飞去。”

她一看他穿的长袍,腰带松了,她看见他腰以下所有的东西。“你也没完全穿衣服,说到底,乔蒂安,我能看见你的——”

“没留心。”他的手指在她衬衣的纽扣上飞动。“你睡在我口袋里怎能换言之衣服?”

“你为何不叫醒我?”

“我试了,但你没动。而且我不敢拿出你来,因为我不知道该把你放在哪里!你是那么……那么……”

“微小,”她跟上一句。“现在你知道我为何怕你的猫。”

番诺伊,乔蒂安想。好像他还不够烦似的,现在他不得不担心桦诗庄园的猫科动物可能吃掉桦诗庄园的公爵夫人!

“我会把番诺伊送给弗劳利太太。”他声明。

“她能把它放在小屋里,”他很快扣上了斯波兰达衬衣纽扣。“好,埃米尔,你可以转过来了,她穿上了。”

“斯波兰达,”埃米尔一看见她就说,“你是个精灵。”

她笑了,“是的,寻就是我,而乔蒂安准备把他的猫给弗劳利太太。”

“我以前从未了解一个精灵。”斯波兰达笑出声来。“我同样也从未了解人类。但我曾与你和乔蒂安在一起很多次。事实上,我看着你们两个长成男人,就在我长成一个精灵女人的时候。”

“你没告诉我这个,”乔蒂安说。

“有很多事情我没有告诉你,乔蒂安。”

他望着她穿过房间走向窗户。金色的太阳光束与她自身的银光相混合,照亮她紫罗兰色的眼睛。她看上去如同一个活生生的、能呼吸的宝石。乔蒂安为她的光彩所深深打动,很长一段时间,他凝视着她,如同一个一直为丑陋所包围的男人,现在第一次瞥见真正的美。

“乔蒂安?”斯波兰达道。

她丝质的声音把他从恍惚中唤回。“现在是个好时光,正好对我讲些以前没对我说的事,”他说。期待着她在故事里带给他其它惊奇,他在长形沙发上落了座。

“告诉我们一些有关精灵和精灵历史的事,”埃米尔说,在他表兄一旁坐在一个小沙发上。

“精灵历史?”斯波兰达有些茫然,在手上缠绕一束头发,细想她的起源。“我们处于人与天使之间。一度我们与人和平共处,精灵很容易见到——”

“麦伦克芳富特有位老妇人,她声称自己在小泵娘时见过精灵,”埃米尔说。“她说她在童年故乡旁边的森林里可怕地迷了路。黑夜来临,她开始痛哭。一盏灯亮了,驱赶了黑暗,她跟着这盏灯,它领她笔直出了树林。她相信这是个精灵。”

“埃米尔,停止插话,”乔蒂安叱责道,“斯波兰达,请继续。”

斯波兰达冲埃米尔挤挤眼。“正像我所说,精灵看上去没有什么不寻常,但是人破坏了宁静,他们规划大片土地,造起篱笆、高速公路、村庄和城市。哪里还有荒漠,哪里就有人类在无边膨胀。野性的、未驯服的世界被征服,精灵国的领土被削弱,我的种族变得难找了。这就是为什么现在精灵即少又远的缘故。”

她碰到一枝绢质羊齿植物。她一把将这绿色植物从水晶花瓶里取出,星光——如同露珠——出现在这艺术化的绿叶上,羊齿植物在她高贵的手中变成了真的。

她将这柔顺的植物流淌滑过面颊。“精灵国是个可爱的世界,它靠一个奇妙的‘一点点’胜过了人的世界。太阳照耀在精灵国比照在人类世界要暖和、明亮一点点,我们的月光要银亮一点点。我们的花朵闻起来比你们的要芳香一点点,我们的水果多一点香甜和汁水,而我们的微风要清冷一点点。精灵国的其它方面也一样。通过关于这一点点的意识,你就明白你离开了人类世界,步入了精灵国的境地。”

“我希望有一天能到那儿,”埃米尔说,彻头彻尾被斯波兰达的故事迷住了。

“向一颗星星祈愿,”斯波兰达劝他,“也许某一天你会被应允。”

“他已向那么多星星做了那么多祈愿,没有一颗星星来应允他。”

“不是真的,乔蒂安,”斯波兰达不同意,“有那么多的星辰,足够世界上的每一位做百万个祈愿。”

她向左迈了一步,正站在阳光射出的光柱之中。“正如你们所见,精灵没有阴影。”她说,指着地毯上她的影子应该出现的地方。“我们走的时候,没有声音。我们手指一碰、眼一眨,就能让所有的小心谨慎离人而去。这叫精灵魔力,我自来这里用过三次魔力,一次对厄尔姆斯特德、一次对赫伯金斯,一次对泰西。他们害怕我,我不喜欢任何人怕我,因为我从不伤害任何生命。”

“你把我扔进那个蛇洞。”乔蒂安提醒她。

“但我没允许那些动物伤害你。”她从窗前飞翔而去,落到长形沙发上。“正是我把蛇赶出你走过的地方,乔蒂安,那时你是个小男孩,还有——”

“钻石,”乔蒂安嘀咕。“我在草地上发现的那颗,当我还是个孩子——”

“我的眼泪。”斯波兰达承认。

“现在我才明白为什么我在客厅地板上发现的钻石那么熟识。我以前看见过它们。”

“一次以上,”斯波兰达首肯。

埃米尔向前倾身。“你觉得现在能哭出一些眼泪吗?斯波兰达?”

“埃米尔,如果你不当心点儿。”乔蒂安警告他。

“抱歉,”埃米尔轻声低语,实际上他一点不感到过意不去。“自然,你不必现在就哭,斯波兰达。如果你将来会流一些昂贵的眼泪,只须离开它们躺着的地方,而我很乐意从地板上清扫它们。”

乔蒂安摇摇头,尔后把注意力转回到斯波兰达。“多年之前,你为何在草地上哭?”

“因为你们两个压坏了那些花朵。我引导它们,你明白,它们对我来说非常珍贵。我从不反对在花健康地生长的时候采摘。很多时候摘下花朵对植物有益。当你和埃米尔冲过这块地方的那天,你们压坏了花,弄死了不少。这是哭泣的原因。”

“我很抱歉,”埃米尔说,这回他真是这样。“但我不知道——”

“我明白你不知道。”斯波兰达说,“但现在你知道了。当心别再继续这种谋杀。”

这是很正当的谴责,埃米尔点点头。“当然了,你当过好男孩,埃米尔。”斯波兰达甜甜地加了一句。“你记得喜欢爬的那棵老树吗?生长在边缘的那棵大的,那里有许多许多鸭子。”记忆当即涌上埃米尔心头。“我在那棵树上花了不少时间,乔蒂安,你也记得吗?”

乔蒂安摇摇头。“你爬了上百棵树,埃米尔。它们看上去都一样——”

“喂,但它们不一样,夫君,”斯波兰达解说道。“尤其那棵老的,那树是老母家的,老母魔力无边,又很护自己家。埃米尔,我头一次看见你爬那树,担心你的安全,因为如果你在任何方面激怒了老母,她可能使你的家人因病而死,或者……或者……”

“或者什么?”埃米尔十分紧张,充满病态的迷狂,想知道他命运如何。

“她可能会杀了你。”

埃米尔张开了嘴。“杀了我?”他重复,声音颤抖了。

乔蒂安转转眼珠,“看在上帝的份上,埃米尔,这树母没杀你,你还活着。再说,一个树母怎能杀人?”

“老母,”斯波兰达纠正。“她杀人可以用不同方式中的任何一种,乔蒂安,精灵国中有很多位遵她的令,而埃米尔可以被一位杀手搔痒直至笑死。这个杀手叫克欧摩力斯,是个特别善良的小精灵。克欧摩力斯有个宽大的鼻子,没有嘴巴。他吃饭时必须把食物放进鼻孔。这情景看上去挺怪。但是埃米尔,你知道为什么老母没叫克欧摩力斯去搔你痒呢?”

“为什么?”他低声问。

“因为你不摘她的老浆果。而且你表现得很得体,不去踏她任何一个新果子。你踏在柔软的叶子上走,你这么做让她消了气。她非常喜欢你,一点不错。”

埃米尔慢慢平静下来,心里想着他无数次爬上这棵老树,却没想到那死的危险。

“老母一点也不喜欢你,乔蒂安,”斯波兰达随后声称。

乔蒂安皱起眉头。“为什么?我从没爬上她的树枝,更少吃她的浆果。”

“不错,但你对她出现一点儿不留心,甚至她站在那儿你也不。一次,当你在她树枝下面,她想得到你的注意,就弯下一枝来,抚模你的脸。你只是把她的树叶猛然推开。那天你狂傲地拒绝了她,自那之后,她说你是个自大、没心肝的家伙。”

对此,埃米尔忍不住大笑起来。“你认为只是人类妇女在争相引起你注意,乔蒂安现在你发觉树母也如此!”

乔蒂安准备宣布整个对话是滑稽的,因为他相信这种可笑的讨论在他以后的生活中会天天出现。斯波兰达是位小精灵,躲不开她异想天开的闲聊或神神怪怪的故事。“精灵故事,”他嘟囔。

“我经常看你哭泣,乔蒂安。”斯波兰达说,伸手抚弄他乌木似的厚发,“我陪伴你度过那些忧郁的时光。你不知道我和你在一起,但我在那儿,夫君。的确如此,很多场合我和你一起,而你认为你独自一人。”

乔蒂安回忆起那些孤独的时光,他都在漫无边际步领地中度过,期待埃米尔的到来,或思念着离去的埃米尔。所有这些时光,斯波兰达是和他一起的。

这想法抚慰着他,以某种方式减轻了梦幻般记忆的疼痛。

“我总是和你呆在一起,直到你进入这座房子。”斯波兰达继续。“然后我会返回霹雳卫郡,向往着下一次见到你。”她依着他的腿跪下,把他晒黑的大手放进她的小手里。“这么多年来,你一直让我着迷,但我一次也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到,我不再被迫等着你出现。当我能跟你说又听到你回答我,当我能接触你而你接触我,当我能给你快乐又得到你回报的时候,我与你在一起是幸福的,乔蒂安。”

他静静地坐着,而她的温柔——如同一些快乐的、无忧无虑的舞者——在他体内舞蹈而过。

他给予她很少,他沉思。连衣服还没有,她的结婚戒指只是金的加紫色水晶。她不在乎他的头衔,因为她自己的更大。事实上没有什么物质财富他能赐予她而她还没有。

而她已感幸福。

有他,只是有了他。

他深处的一种寒冷开始消融、滴流,如同阳光亲吻了霜花。

他想知道斯波兰达为何现在来与他同在,现在,在那么多年远远地观望他之后。“为什么——”

“你也幸福吗,跟我在一起?”斯波兰达把他手指拉过来到她嘴边,把他大拇指弄平了,贴着她下唇,从这边滑到那边。

他看见盼望准确无误地闪耀在她淡紫色的眼睛中,又感到埃米尔在一旁很不温柔地用肘捅他。在沙发上换换姿势,他试图思考如何答复斯波兰达。她使他幸福吗?他怎么能够知道?她美丽,是的,而且甜蜜、温情,但他被迫娶了她,尔后他得知她是个精灵。

她是个恶作剧的小精灵,该死透顶,而他一直在寻找最普通的女人!他怎么能够幸福?

但他不感到痛苦。事实上,在不同场合下,他因斯波兰达而感到快乐。她使他笑。她告诉他的许多事给他以宁静。

那意味着她使他幸福?

他真的没有机会发现这一点,他相信。自从他碰上她,混乱的事情一件接一件来临。

他甚至还没真的跟她。这个念头在他腰以下腿以上点燃了火苗。他又在沙发上坐立不安了,而且痛苦地意识到这件晨衣长袍太小,遮挡不住增长的激动。

“我想,”他轻柔地说“我们应该收拾一下,现在就去弄点东西吃。”他站起来,依然拉着斯波兰达的手。

斯波兰达一站起身,就伸手搂住他的腰。

她的双乳顶着他的胸膛,这感觉加强了他的。他所想的就是带斯波兰达上楼。“埃米尔,你是否会原谅我们?”

“我能给你提供吃的,乔蒂安。”斯波兰达说,“而且我们晚饭后能洗耳恭听个澡。”星光一闪,她变出一张小桌,一个金盘子里装满了新鲜水果,几碟子软面包,一点儿金黄的蜂蜜,一水晶罐的女乃油。

他的胃动起来,埃米尔第一个坐到桌边,兴奋地看着斯波兰达的魔力变出的极好的食物。

埃米尔看着这简单的食物,有一点儿失望使他皱起眉头。“我不认为你能变出鹿肉,你能吗?斯波兰达?上面铺上些蘑菇、洋葱?一点儿山鹬,味道也会不错。烤的,如果你愿意,带一碟子——”

“没有动物给你。”斯波兰达颤栗着。

“她的意思是肉。”乔蒂安解说,此刻他更急不可耐地要跟夫人上床。

“对,我就是这意思,埃米尔。”斯波兰达说,“我会乐意给你任何东西,除了动物之外。”

“任何东西?”埃米尔问。

“任何你希望的东西。”她的答复把他弹出这么多岁月,一直回到那个时光,当时他饿着肚子上床,当时他的小身板冷得直抖,而又没有外衣使他躲开寒冷。

那时他一无所有,除了梦想和希望。

“金子。”他自言自语,记起他所有愿望中最可爱的一个,“我想要一座金山。”

星光闪烁,房间当中立起一座金块的小山,山顶碰上了天花板。此时此刻,埃米尔手不能动,口不能言。作为一个儿童,他常常想知道一座金山的样子!现在他知道了,那小男孩在他内心深处高兴地笑了。

他奔向这巨大财富,准备猛扑上去。

“斯波兰达,立即弄走这些金子!”乔蒂安大喊大叫。

银光一闪,金山失踪,而埃米尔直落到地板上。他勉强站起来,直视他的表兄。“乔蒂安,请帮帮忙。”

“她不会应允你的祈愿,埃米尔,就这么回事。”乔蒂安宣布。

“你自私自利,就这么回事。”埃米尔试图整整他的衣领,尔后记起斯波兰达正穿着他的衬衣。“整个国家最富有的贵族,现在你有了自己的精灵!非常可爱宜人的精灵!而我甚至不能看见我得到一点儿金子的祈愿被应允!”

“一点儿?”乔蒂安回击。“我的上帝,埃米尔,那金山足够填平一个大洋!”

斯波兰达碰碰她丈夫的肩膀,“我只是试图让你表兄幸福,乔蒂安。我应允他的祈愿为何如此令你不悦?”

“因为我很了解,如果我允许你应允他一个祈愿,我会想到一百个以上。”

“吝啬鬼,这就是你的名字!”埃米尔呼喊。“你不需要一座金山,因为你上百回地拥有了这么多!我,在另方面——”

“你如何解释这金山由来,埃米尔?”乔蒂安冷冷地问。

“向任何人展示它不是我的目的,表兄。”

尽避渴望带斯波兰达上床,但乔蒂安明白不得不把埃米尔摆布清楚。如果不这样,这人会想得到这个世界,而斯波兰达会帮他得到。“很好,埃米尔。你将把它藏起来,永远不花它。”“我没这么说。如果我不能享用,拥有财富有什么好处?”

乔蒂安把双臂交叉,往胸前一抱。“你要买什么?”

埃米尔揉搓着手掌。“一辆新马车打头,还有好马。”

“雪白的马配抛光黑马鞍!”斯波兰达建议。

“对,对,”埃米尔说,“全套衣裳,我将订做一整打新衣裳,让埃伯特王子也羡慕!噢,一座大宅子,一艘船。一个完整的船队——全是我的,全停泊在港口,我一决定去哪儿就出发。”

“我明白。”乔蒂安拖着长腔,“完了吗?”

“我肯定还要多。如果你真的好心,给我纸、铅笔,我会把想买的许多东西全列出来。”

手一挥,乔蒂安不理埃米尔要书写工具的请求。“现在开始,咱们讨论这马车、马匹、王子式全套衣服,房子,还有船队,好不好?告诉我,埃米尔,当人们开始注意和询问你突然得来的财富时,你会怎么说?”

“什么?嗯……我会告诉他们,我通过不同的投资一步步得来。”

“对,这就是他将告诉他们的,乔蒂安。”斯波兰达说,她的手掌渴望放出魔力,应允埃米尔的祈愿。

“听着,表兄,”乔蒂安呵责道。“你像我一样了解,如此赚钱的投资从来保不了多久秘密。为什么?几乎他们一赚了钱,整个商界知道谁开始这些投资、哪里、何时、怎样,还有为什么。仔细想想,埃米尔,你会领悟到,那样的解释不会服人。”

“那不会服人,埃米尔。”斯波兰达说,“那一点儿也服不了人。”

乔蒂安走向桌子,拿了个凳子,尔后放回去。“如此突然的好运可能会引导人们相信你干了违法的事。如果你被怀疑有犯罪行为,你不能回避说出实情。你能吗?如你早些时候所说,这样的供认能把人永远置于疯狂,不得不住进精神病院。所以,看起来你有两种选择——囚室或精神病院。现在,你还想要这座金山吗?”

埃米尔转向斯波兰达,“一座后宫怎么样?我自己拥有的一群美女?”

斯波兰达看着乔蒂安。

他摇摇头。

“好吧,”埃米尔说,“不是后宫,只是一个女人,那么,像斯波兰达一样美丽的公主。一位预备继承王位的公主。而我一旦娶了她,我就是驸马!想想这个,乔蒂安,我最终拥有了头衔,我一直——”

“不。”

“好吧好吧,”埃米尔忍让,但不准备放弃,“不是公主。一个女继承人,怎么样?仅仅一个简简单单的女继承人,她将继承世界中最大一笔遗产?”

乔蒂安走到斯波兰达站的地方,抓起她的手,引她走向房门。

“好吧,忘掉女人。”埃米尔说,而斯波兰达跟乔蒂安已踏上走廊。“来一棵摇钱树怎么样?”

“不,”乔蒂安道,他看着斯波兰达,“你制造了一个怪物,他无处栖身,一味祈愿。”

“喂,乔蒂安?”埃米尔叫道,他表兄已开始护送斯波兰达出门厅。

乔蒂安停下,转过身。“不论是什么,回答是不。”

埃米尔瞪着眼。“我不再做其它祈愿,我刚想起来为何驾车来到桦诗庄园。我一来到,发生了这么多事,以至于几乎忘记告诉你这消息。”

“这消息是什么?”

“你会喜欢它,”埃米尔自鸣得意地笑了。“霍尔登先生和太太两周后的星期六举办宴会和舞会。我昨天下午碰上霍尔登先生,他告诉我,你和斯波兰达被邀请了,请帖明天寄出。看起来社交界多数会出现在这个场合,急于会见你的新娘。你的婚礼这十来天里一直被传诵着。”

乔蒂安无法想象在如此高雅的重大聚会上,斯波兰达会带来何种混乱。要是她把她的烤牛肉变成梨该怎么办,或者当在舞厅跳舞时缩小怎么办?如果她不舒服怎么办?她该死的光雾会出现并吞没她。

而且如果她妹妹,哈莫妮,也决定出席这个场合……“我们不会接受,”他生硬地表述。

“这事关你的声誉,乔蒂安,回信拒绝对你是件很不好的事。”

“是什么就是什么,我们不会出席。”避免发更大的火,乔蒂安引斯波兰达走出客厅。

“也许我们乐于出席晚餐和舞会,乔蒂安?我对跳舞那么沉迷,而且非常高兴见到你的朋友。我敢肯定他们能告诉我还没发现的你的许多事,而我会永远乐于——”

“不。”

“但是为什么?”

“因为我这么说了。”

斯波兰达急了。“你在控制我,乔蒂安,在霹雳卫郡,我是——”

“我明白你是什么。”他在门厅尽头停住,直直对着她,“你在那里是位公主,但这儿不是霹雳卫郡,这是我的家,而我是这里的主人。而你,作为我妻子,必须按我说的做。”

“你不能取消我的头衔——”

“你也不能取消我的。我将乐于接受你的魔幻背景,斯波兰达,但别想让我走太远。你是我的公爵夫人,你会与我一起呆在桦诗庄园。既然你不准备返回霹雳卫郡,你的王室身份再也没有意义。”

她咬着下嘴唇。他不知道,她从未告诉他真的会返回霹雳卫郡。一直没能告诉他。

他是,说到底,不过是选来为霹雳卫郡生个孩子的男人,而她一次也未曾细想过怀孕后与他共处的事儿。她需要他的宝宝,作为回报,她尽其所能消除他内心的忧郁,给他快乐。但她将会返回霹雳卫郡。

她不得不这么告诉他。“乔蒂安,”她说,声音微微颤抖。

“什么?”他大喊大叫。

她看见他眼睛变了颜色,她立即决定再保守一些时候秘密。

“什么?”乔蒂安再次吼叫。

“没什么,”她低低道。“没有什么,夫君。”避免让他看出她的痛苦,她冲他粲然一笑。她十足的微笑立即软化了他的态度,他好玩地模模她黄褐色的卷发,转身打开一扇狭狭的木门,那通向一座发霉的楼梯。

“我从未见过这些梯子。”斯波兰达一边说,一边开始上楼。

“门厅里,这座楼梯上楼最快。”

斯波兰达笑了。“这就是你选择这座旧楼梯的原因,乔蒂安?”她向下温情地抚模他。

她的几乎使他失控,他呼吸急促,停在楼梯当中,他把斯波兰达揽入怀中,把她顶在墙上,向她靠过去。“就这样挨着我,斯波兰达,我会忘记所有的礼仪方式,就在这楼梯上把你带走。”

“带我去哪里?”

她本色的天真无知把加深、加热,他开始出汗。“我将带你去地上的王国,我将与你。”

深深的渴望鲜活地飞过她全身。“你的诺言让我快乐,”她申吟道。“我在你的腿和手上得到了快乐,你说会带给我同样的快乐,那就是地上的天国吗?”

“你明白吗?你说什么做什么都不能打断我,我要把你变成我的公爵夫人,在这个字眼的每种真实意义上。”乔蒂安这样回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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