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一弯明月清冷地挂在冰寒的天穹。夜,留给人间的似乎是如此的静谧和详和。
毡帐中,灯火辉煌,匈奴王莫也顿单于已经好几天没闭眼睡上一顿好觉了。自从莲香公主失踪,他派了不少匈奴士兵寻找数日,依然没有她的踪影。
直到数天前,匈奴的巡逻军曾遇到一个行动可疑的不明男子。那男子不但拒绝他们的盘问和搜寻,还顽抗地和他们动起武来。消息传到莫也顿单于的毡帐里,他立即派了更多的人马,决意要逮捕那身份可疑的人。
单于担心的是,莲香公主会落入他人手里,如此他就辜负了汉帝的美意,也为自己失去一位珍贵的美人感到懊恼和遗憾。
虽然单于己有不少的妻妾,但对汉人来的和亲公主,早就垂涎万分,如今一场意外而失去莲香公主,这是他生平最为愤怒的事。
即使他已年近半白,却和历代君王一样不减风流。黑白参杂的胡须标识出他的年龄;
瘦高的身形不失剽悍的气势,尤其那双锐利的眼眸带著领袖的威严。为了带领族人于这片土地长久屹立不摇,他总是战战兢兢,丝毫不敢松懈。
两年前,他听信宠妾的谗言,相信长王子有谋逆之心,于是另立她和他的儿子为未来储君。他和爱妾同气相应,一时狠了心,竟把自己的长子遣送到月氏国当人质。
事后两国发生战争,匈奴和月氏开战,月氏愤怒之下,意图杀害当人质的匈奴王子,如今王子生死未卜……莫也顿单于一思及此事,向来精悍稳重的神情,竟也浮起一种不安的阴影,仿佛长子的魂魄在向他呐喊控诉……“大王,还是没有消息。”迎亲使者哈鲁伊斯,报告著这几天来相同的回覆。
“只是一个突来的沙暴,就让你们把人弄丢!”虽然是天候所致,莫也顿认为迎亲人员也有失职之嫌。
“属下失职!属下该死!”哈鲁伊斯自觉难辞其咎,他费心保护的公主竟因沙暴而失踪,此事关系重大,他早有随时接受惩罚的心理准备。
“就算翻遍所有匈奴之地,也要把莲香公主找出来!”莫也顿愤怒地再次下达命令。
“是!”哈鲁伊斯又衔命离去。
几年前,莫也顿单于尚未归顺汉朝时,汉朝与匈奴的战事绵延不断。匈奴那群剽悍的侵略者会侵入边塞的乡镇,掠夺村民的牲畜和谷物,并把女人占为己有,无用处的人即加以杀戮。
所以汉朝百姓视匈奴兵为魔鬼,极度排斥和痛恨他们,把他们当作不具人性的禽兽,可说是带著憎恶和愤恨的心面对他们。
几年后,汉军出了几位有名的大将,重挫了匈奴的锐气。之后匈奴的单于求和,才使两国相安无事和平至今。这其间当然不乏以汉公主和亲联姻,增进两国之间的和谐和情谊。
此刻莫也顿单于在毡帐成日惶惶不安。人是在他们匈奴丢的,他不知要如何向汉帝回覆,加上白白损失一个汉室美女,他心里就是不舒坦。
“大王,西北方森林地带约十五里处,发现一可疑人士,现在正和几名精兵们周旋。”一名卫士惶急的报告此事。“何方人氏?”单于对任何入侵者都很慎重。
“尚未确定,我一得知消息即立刻回来禀告大王。”
“备马,我要亲自去看看。”莫也顿感到讶异,能单枪匹马和匈奴精兵周旋许久的,一定不是等闲之辈。
于是他亲自率领数骑兵赶到西北方地带,他倒要看看那人是何方奇人异士,竟能和强悍的匈奴军相抗衡。
莫也顿到达时,众多匈奴兵早已和那人僵持许久,那人临危不乱、不把他们看在眼里的威懔气势,震慑了那群在匈奴军里面一向自以为傲的精兵。
“原来……是你?”乍见来人,莫也顿复杂的心绪辗转著,他既喜且忧。原以为他已客死他乡,如今亲眼目睹他仍完好的立在眼前,长久以来内心的自责才完全释然。
“这些日子可好?”
“拜你所赐,当然好!”语气带著冷讽的意味,还有旁人听不出其中所挟带的恨意。
匈奴兵们见单于对此人寒喧和客套,个个无不面面相觑,满怀疑惑,于是统领率先询问:“大王,他是……”
“他是长王子,你们未来的大王!”莫也顿立即为他们解惑。
“原来是大王子,属下刚才诸多失礼,罪该万死!”统领马上谦卑地俯首道歉。
所有匈奴将士皆热情的立刻高喊出声:“欢迎大王子回营!”
“我不是!”拓都罗多不屑地反驳,他不稀罕这种虚伪的表面功夫。
“你!”莫也顿的脸色顿变,他这儿子竟然当众给他难堪,这种桀骛不驯的脾气一点都没变。“你对父王误会很深,我们需要好好谈谈。”心存歉疚的他只能采取低姿态。
“是吗?为了你个人的私欲,牺牲一个儿子算什么?”拓都罗多极尽挖苦之言,他无法对一个狠心的父亲和言悦色。
“我知道你一时无法释怀,但事实上不是你想的那般,再怎么样你也是我的亲生儿子,我怎么可能对你……”他失去了平日的威严,以一个慈父的态度想对他好好解释。
“只要藉月氏国之手,就可以轻而易举的取我的命,然后就可以高枕无忧,做你想做的事!”他冷冽的瞳眸犹如寒冰。
“攻打月氏国是不得已的,在这之前我也曾派人先去救你回来,谁知派去的人竟无消息。原以为你已命丧月氏国,这段期间为父内心也不好过……”莫也顿喟叹著。
拓都罗多根本不相信他的话。说得倒好听,三言两语就想让他相信!这次若不是月氏的月牙公主助他逃走,他早就命丧黄泉,哪还能在此看他作戏?
案亲听信小妾的谗言,这是不争的事实,否则为何偏派他这个对王位最具威胁性的人去当人质?他难道不知在干戈不息的西域诸国,当人质是随时得赔命的吗?
这是借刀杀人之计!如此,他和得宠的后母就能高枕无忧的,让他们的儿子继承王位。
他恨父亲的无情,竟然为了一个小妾,联合起来欲铲除他而后快,这样的父亲如何能让他心服恭顺?
“你是在为自己犯下的错误圆谎!”他毫不避讳的指责父亲的不是。
“这是为人子应有的态度吗?”莫也顿一开始的谦让是基于歉疚心理,无奈儿子的态度始终强硬,还在众将士面前评论他的不是,叫他这张老脸往何处摆?
“为人父亲就能将自己儿子置于死地?”拓都罗多的愤恨有增无减。确定父亲下令攻打月氏时,他的内心就彻底对他失望。
莫也顿根本不把他的死活当一回事,也许他早就处心积虑的想除掉他,而这是一个多么难得的机会。
“先回去毡帐,我们父子俩需要好好谈。”再和他谈下去,这些部将将会如何看待他这位威震四方的匈奴领袖?
“回去?”拓都罗多冷讽道:“不会又是另一个陷阱吧?”
“拓都罗多!”莫也顿愤怒了,他一再的让步,儿子却得寸进尺。“不要看低我的人格!”他大声斥喝。
“这似乎值得研究。”他不火不徐地反唇相讥。
“怎么,不敢跟我走?”莫也顿用激将法。
“我要是贪生怕死,今天就不会回来了。”拓都罗多率先调转缰绳,往单于庭的方向驰去。
“有种!”语气有一抹赞赏,这才是他莫也顿的儿子。???单于庭宽阔的毡帐中,只有莫也顿和拓都罗多两人相对而坐,冷肃的空气中,有种不可预料的紧绷氛围。
“看来你对我的误解太深了。”莫也顿先打破沉寂叹著气道。
“你应该没料到,我们还能再见面吧?我的出现是否带给你极大的不安?”拓都罗多从一见到他,语气尽是嘲讽之意。
对了心想致他于死地的父亲,他的态度如何能和善?
“见到你平安无事,我高兴都来不及了,你怎能如此说我?”莫也顿大概也预料得到他会对他这般敌视。
“你有众多儿子,会在乎我一个吗?”拓都罗多阴沉道。
“我曾派人要援助你,无奈都没有你的消息,事后我仍努力的在寻找你的下落。”
莫也顿只是想表示,他这个做父亲的确实尽饼力了。
“那么现在我的存在不会造成你的困扰吗?”他认为父亲心中属意的王位继承人已敲定,现在他回来了,想必会让他左右为难。
“我知道当初不该听信一个女人的话,也不该一时不察误会你有谋逆之心,派你去当人质。那时只是想惩罚你而已,要让你在困境中好好反省。由于月氏国欺人太甚,以为有你当人质就可以对匈奴为所欲为,为了匈奴人的尊严也为了响应全民的心声,不得已,我只好以武力去制服他们。”
莫也顿停了会又语重心长地道:“要攻月氏之前,我曾派人暗中救你出来,但探子回报说你已离开月氏了。得此消息,我才毫无忌惮的进攻月氏国,我不是没有顾忌到你的安危,如今你安然归来,我高兴都来不及,何来困扰之说?”
听父亲说得如此诚恳,拓都罗多顿时动容了,但须臾间他又否定他的说词。在他尚未确定儿子是否安然归来前,竟毅然出兵攻打月氏,这用心不得不让人产生疑窦。
“我回来不是要篡夺王位,你大可放心。我只是要澄清事实,看看是否父子之情荡然无存,非要致我于死地!如今你言之凿凿,我似乎得感谢你对儿子我仍有一丝情分在。”当然他必须先说清楚,以免又让父亲防他,日后他一定会查出所言是否属实。
“这么说你相信我了?”莫也顿闻言亦喜上眉梢,能化解父子之间的嫌隙,是他这些日子以来最大的心愿。
“毕竟你是我的父王,我总得相信你一次……”其实说这话是违心之论,他压根不太相信,只是不想伤他太深。万一事实如他所言,岂不一失足成千古恨?
“这王位早就要留给你的,你回来正好,明日我就要宣布你是未来的继承人。”莫也顿似乎是补偿的心理,立即想以行动来证实他的诚意。
“我不能接受。”拓都罗多想也不想的就回绝了。
“为什么?莫非你不相信我?”莫也顿不敢相信的望著他。
“不。因为我无心眷恋王位,你还是传给别人吧!”三年前或许他还有些眷恋,但三年来的流亡生涯让他改变了想法。
尤其当他遇见了莲香,今生能得到她已是最大的满足了,他夫复何求?
莫也顿此刻更加相信自己是真正误会了儿子,只怪当时太轻易相信谗言,才会导致他们父子之间猜忌失和,若不是他事后及时察觉,只怕将造成终身遗憾。
“但只有你是比较适合的人选,如果当时不是遭奸人挑拨造成误会,我心中属意的人始终是你啊!”
“还是把王位留给克里莫皋吧!”为了息事宁人,拓都罗多只好推荐处心积虑巴望王位的人。
“他不适合!”莫也顿立即驳斥他的提议。
“只要是父王的儿子都有这个资格。”他不把父亲的话当一回事。
“你当真不计前嫌要让位给他?”看样子他对这个儿子了解不够。
“我真心诚意,因为我不会在这里待太久。”
“不再考虑看看吗?”
“心意己决,不必考虑。”拓都罗多坚定地道。
“既然你无心,我也不必急著宣告继承人。”莫也顿原以为这样的利诱可以留住他,未料他志不在此。
他究竟想要什么?他越来越不懂儿子的心思了,只是心中仍旧希望最后他能改变心意。
“我要走了。”拓都罗多心里记挂著莲香,不想停留太久。
“先让父王为你洗尘,好好招待你一番,我已吩咐厨子宰了羊只要为你庆贺。”
“谢谢你的好意,只是我不便久留。”
“这……不是你的家吗?”失望已明显地挂在莫也顿的脸上,自己的儿子变得如此生疏,他不是没有责任。
“恕儿臣……不孝!”拓都罗多不会再眷恋这片土地。并非和它没有感情,而是他的心已系念在另一个人身上,为了两人的幸福,他必须舍弃这里。
“你……还会回来吗?”语意苍凉落寞,他明白将要失去这个儿子了。
“或许吧!”平静无波的语气,似乎不带任何感情。
“你还怪父王吗?”
“不,因为我已有自己的理想和目标。”他抢了父亲的女人,原是存著报复心理,如今面对一个年已半百的老人,他还能铁石心肠吗?
错误已成,但他无悔,只因他是真心爱著莲香。
莫也顿不再多言,平日凌厉的目光已变得暗淡无神,可见他此刻的怅然。
儿子的刚毅性格他是心知肚明的,自己因一时大意失察,才会造成父子间的裂痕,看样子是很难弥补回来了。
“我会再回来看你。”淡淡地留下一句稍有温情的话,拓都罗多毫不恋栈地踏出毡帐。
在他跃上马背,拉著缰绳策马离去时,随即有一道身影紧随其后,而他毫无发觉。???拓都罗多这一趟冒险的查访总算有收获了。以前对父亲的种种误解和憎恨算已云淡风轻,所以一路上他心情极佳,今后他不再被仇恨和阴暗的心所笼罩,他可以带著莲香轻松地走了。
一回山洞,莲香兴奋地迎视他,感觉他整个人变得更神采飞扬和意气风发,心里猜测他一定带回来了什么好消息。
“今天探出了什么吗?”几天前得知他和单于的关系,内心的震惊非同小可,如果单于知道自己的儿子抢了他的女人将会如何?随即又想,一个区区小女子怎能和自己的亲生儿子相比?即使事后知道此事,单于应不会怪罪他才是。
“我已和单于亲自谈过了。”说这话时,拓都罗多的神情显得轻松多了,不再像之前仿佛覆盖著一层阴影般的紧绷和灰暗。
“看样子你们父子之间的误会应该化解了,恭喜你!”她心里为他高兴,她不希望他陷入仇恨的深渊而痛苦挣扎。
“嗯,希望事实如他所言。”他想了一下立即拥抱她,喃喃低语:“接下来我担心他会抢走你,所以我们必须准备一下赶快离开这里。”
“我们要去哪里?”莲香担心他的身份已曝光,万一他们落入单于手里,肯定又是一番波折。
好不容易他们父子才言归于好,若是再为她而反目成仇,她的罪过可大了。
“我们隐姓埋名,到友邦国偏远的山村去,匈奴不是久留之地。”为了捍卫佳人,他要尽量避去是非。在单于解开他心中一直以来的疑惑后,他可以毫无怨尤地舍弃王位和这里了。
“但是你带著我太醒目,何况单于始终没有放弃寻找我的踪迹。”
“所以我们得趁天亮时赶路,你的骑术可以了吧?”没有多少时间可以让他们犹豫,相信这几日的训练加上她原有的基础,行远路应该不成问题才是。
“没问题,只是……”莲香心中就是无来由的感到不宁,总觉他和单于见面能这么顺利回来似乎不太正常。
“既然没问题就赶快准备吧!”话完,拓都罗多没有浪费时间,马上开始打包东西。
“对,只要我穿上匈奴服就可避免引人注意,何况我的匈奴语也不差,应该可以暂时唬唬人才是。”事到如今她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不久,两人大约都准备好了。
出发前拓都罗多握著她的柔荑,缓缓吁了一口气道:“这一会儿要辛苦你了。”
意思已摆明她必须跟他开始流浪奔波了。只要离开匈奴,他们两人才有未来、才能另筑美丽的家园。
莲香对于骑马和匈奴语原本就有一点基础,似乎要来西域和亲的公主,事先都得接受最基本的训练,再加上这几日他的指导和勤练,让她收获不少。
匈奴人不但是在马上打天下,一切衣食所需也必须靠狩猎来获得,身为匈奴妻子都必须懂得这些,这也是拓都罗多急著教她的原因之一。
“我把自己的身心都交给你了,以后即使是水深火热的日子,我们也只能一起面对和克服。”她靠进他怀里依恋著,此时她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思量被自己遗忘的使命。
“好,在天亮之前即刻赶路。”
两人背著简单的行囊,各自跃上马背并辔而驰,一起向山坡下疾行。直到接近山下的草原时,眼前灯火闪烁的景象让他们俩瞠目结舌。
只见前方有数百骑兵,个个衣甲鲜明,雄壮威武坐在马上,看样子早就等候他们多时。
“是你!克里莫皋!”拓都罗多一眼就看出为首领军的人,就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兄弟,不觉十分诧异。
他好像对自己的行动早已了若指掌。
这些骑兵行到近处,霍地分立两旁,让出一条路。
克里莫皋英姿勃发的坐在马上,露出一个邪恶的俊美笑容,神情得意地道:“恭迎王兄回营!”
拓都罗多眯起黑眸,神色极为不悦。“我才和父王辞别不久,为什么要我回营?”
“王兄离家已有三年,情分怎变得如此淡薄?只是匆匆见了父王一面就离去,可知父王这几年想你想得紧啊!”克里莫皋话中带有酸意。
“该说的我都说了,请你让路!”他把去路堵住,故意只让出一条通往单于庭方向的路来,此事非比寻常。
“抱歉,这是父王的命令,他舍不得让你走。”克里莫皋虚伪地道。
言语尽是嗳味又暗藏狡猾得意,拓都罗多明白他的居心叵测。
明明父王不再勉强他留下,怎可能又临时改变主意?
“除非他亲自来见我,并且亲口对我说,否则我不相信。”
“王兄,你三更半夜带著佳人行色匆匆,不知可是赶著什么事呢?”克里莫皋转开话题,把注意力集中在莲香身上。“这位姑娘真是出尘绝色,看样子不太像是我们匈奴人。”
“不关你的事!让路!”拓都罗多心中已熊熊燃起怒火,气他在这个节骨眼跑来找碴。
“你真的不相信这是父王的命令?”克里莫皋嘴角勾起一抹邪笑。
“我说过,除非他亲自现身挡住我的去路。”否则他不会听他的片面之词。
“唉!也难怪,你刚回来不久,或许还搞不清状况。父王为了莲香公主的失踪心情不是很好,而且她关系著汉朝和匈奴的友好关系,为了此事匈奴边界也开始戒备森严,只要是行动可疑的男子或女子都必须抓起来审查。”
拓都罗多和莲香闻言莫不相顾失色,克里莫皋话中有话,仿佛他己洞察出什么。
但他立刻保持镇静,须臾又恢复自若的神态,悠然地道:“父王要你办的事与我何干?”
“当然有关!”他不怀好意地转向莲香,上下仔细的打量著她。“这女子不像本地人,实在可疑,所以她必须接受审查。”
“别太过分!”拓都罗多再也按捺不住脾气,他高扬著浓眉,怒道:“我不想与你计较,你却得寸进尺!”
“你怎能如此说我?这是父王的命令,我怎敢违抗?即使是自家人,只要他的行动可疑都要接受盘查!”笑里藏刀的克里莫皋,得意地准备将他一军。
“除非你心虚,否则这个女子一定得接受调查!”他又进逼一步,不让他有逃避的机会。“你敢是不敢?”
“没有这个必要!只要父王相信我就好。”拓都罗多根本不怕他的威胁,当然也不必迁就他。
“只怕父王这会不再相信你了。”这话像是铁证般的笃定,克里莫皋收起伪装的笑容,登时毫不顾忌的露出阴狠的目光。
“你……什么意思?”拓都罗多讶然地看著他。
“因为你的行动可疑,这名女子的来历更可疑。”
“你凭什么这么说!”他咬牙地道。
克里莫皋顿时哈哈大笑起来,似乎在笑他自以为聪明,假使没有把握的事,他克里莫皋从不会给自己制造难堪。
“凭你们在山洞说的话……”
“你跟踪我?”拓都罗多登时愕然,自觉今日和莲香是难以月兑身了。
是他一时大意,竟然没察觉有人跟踪。当时沉浸在父亲感性的话里,勾起了他的孺慕之情,因此原本的敏锐度相对也减低。
“为了帮父王分忧解劳,我不得不这么做。”他说得毫无愧色。
克里莫举说得动听,在他听来全是曲意奉承之意。拓都罗多不屑地蔑视他,他的极力讨好父王,终究是为了王位。
“让我走,不是更称你的意吗?苦苦相逼又有何好处?”为了莲香,他不得不低声下气。
“我说过,我是为了父王!”克里莫皋心里打的主意,是铲除他才能一劳永逸。
莲香在旁沉默良久,明白局势已让他们后退不得,她又担心拓都罗多气极之下,会和他们动起干戈,徒增罪名而已。于是她急忙开口说话想暂时圆场,然后再静观其变。
“既然如此,我和拓都罗多随你去便是。”她有意用流利的匈奴语说。
拓都罗多和克里莫皋两人皆张目结舌,莲香立即给拓都罗多一个安抚的眼色,表示她自有主张,因此他也就顺著她的意。
“两位,请。”克里莫皋虚伪地作邀请状。
于是两人在被半强迫的情势下,和匈奴军浩浩荡荡地往单于庭方向移动,在深夜里往不可预知的未来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