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兰?”洁伊疑惑地看着她,“你这是做什么?”
“我要马上搬走!”海兰头也不抬,“后天就要交房租,你那一百块还不够零头,我懒得跟你搅混水!”
“我们可以去工作赚钱——”
“免了!”海兰毫不留情地打破她的美梦,“打工赚的那点钱只够睡地下室!你还想要住这样好的房子,每天有大鱼大肉吃?搞不清你是从哪个星球来的,连这点常识也没有!”一边说一边装满了两个大箱子,艰难地往外拖。
“海兰?”洁伊叹了口气,这下子,唯一的朋友也不理她了,她做人真不是普通的失败呢!正想着,大门被人一脚踹开,又来了,她挫败地想——
“余洁伊!”十余名装扮奇异的女学生懒洋洋地走进来,为首一个名字叫李莉的,嘴里嚼着口香糖,“今天是怎么了?失恋了?”
洁伊慢慢站起来,“我没有钱。”
“没钱?”李莉像是听到世纪笑话一般,放声大笑,笑了半天,才说,“整个英杰谁不知道余洁伊是世家小姐,钱多得花都花不完,你给不给?是不是又想吃点厉害的?”
洁伊叹了口气,把钱包放在茶几上,“就只有这些!”
李莉一把抓起钱包,翻了半天,只找到几张零票子,她也不放过,索性连钱夹也一起塞进兜里,“还有呢?”
“没有了。”洁伊平静地说。
“信用卡,存折,在哪里?”李莉伸手,“都给我!”
洁伊从背包里翻出几张信用卡,“里面没有钱,你如果真想要,就拿去——”话未说完,只感觉耳朵“嗡”地一响,整张脸火烧火燎似的,洁伊退了一步,冷冷地盯着她,“不要再打我的脸。”
“我打了又怎样?”李莉欺到她面前,“你怕弄花这张漂亮脸蛋?”
洁伊慢慢摇头,“我不想让臣野哥看到,你真想打我,请打其他的地方——”今天,如果不是臣野哥看到额上的伤口,大概也不会发怒吧。
“老大,我看她脑袋大概有毛病!”一名女生走上前,“反正钱也拿了,真弄出事来,反倒不好办!”
李莉轻蔑地瞟了洁伊一眼,从鼻子里哼了声,“下次再找你算账!”抓起柜上的一只古董花瓶,随手摔破,“我们走。”
白天晴好的天气,到了夜晚反倒透着闷热,洁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也睡不着,粘粘得出了一身汗,索性起来去浴室冲个澡——
温热的水缓缓流过身体,思绪渐渐清晰:身上已经没有钱,房租的缴款日期却要到了,手机费也要缴,水费,电费……这样多的账单……明天,无论如何都要找一份工作,她需要钱……
耳边不经意回荡着那样熟悉的嗓音,那样坚定的,“不要怕。”
臣野哥——尖锐的痛楚从心底一直蔓延到指尖,她蜷起身子,热水冲刷着她的皮肤,却怎样也赶不走心头的寒意——臣野哥!
伊洁一整夜没睡好,早上醒来脸色很是难看。
储蓄罐里还有几块硬币,将就这几块钱草草地吃了一顿早餐,买了一份早报,报上整版都是招工启事。洁伊拿着一支笔,坐在马路边一一过目,又一一划掉,叹了口气——哪有人肯聘用一个不到十八岁,还没毕业的女学生呢?
洁伊沿着马路往前走,心里暗暗发愁。也许她该给臣野哥打个电话,这个念头一旦滋生,就再也无法忍耐,模出手机,按了那个熟悉的号码,一直到电话铃一声声响,心里都在犹豫,却始终没有挂断——
“洁伊?”终于听到他的声音,竟然是急切的——是幻觉吧。
“臣野哥,你——”只是喊着他的名字,那种想哭的冲动就无法遏止,眼睛又湿了,“你不要怪我——”
“你怎么了?”他似乎有些疑惑,“出什么事了?”
“不,没有。”她擦擦眼睛,“臣野哥,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只要你不是故意气我。”
“我怎么会呢?”她破涕为笑,“我怎么会故意气你?”
“还说没有?”他哼了声,“我最讨厌别人骗我!你呢?你有多少事瞒着我?”
“我不是有意的——”她小声回应,“臣野哥,你现在在哪里?”也许,她可以跟臣野哥借点钱。
“我在机场。”他说,“马上要回松柏堂,爷爷的身体出了状况。”
“要不要紧?”田爷爷病了?臣野哥一定很难过,借钱的事,还是改天再说吧。
“只是感冒而已,不会有事的——”他犹豫了下,才说,“我昨天说的是气话,你不要记在心里。”
臣野哥向她道歉?洁伊忍不住微笑,“我从来没有怪过你。”
“还有——刚才,我本来也要打电话给你,没想到,你竟然打过来了!”他这样说着,也笑了起来。
“嗯——臣野哥,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十天吧——”他想了想,“我这次回去不仅是看爷爷,钧天董事会马上要在墨尔本召开,我必须出席。”
“十天?”十天,好漫长——“臣野哥——”你能不能早点回来?却无论如何说不出口,“你——路上小心。”
“洁伊?”他感觉到她的迟疑,“你有什么事吗?”
“不,没有。”十天而已,很快就过去了,她浅浅一笑,“我等你回来。”
“我要登机了。”他站起来,提起行李。
“臣野哥——”她终于忍不住,“你能不能——”
“什么?”他问。
话到嘴边又变了,“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样找到我的?我在英杰的事,我明明没有告诉过别人——”
“傻孩子!”他边走边说,“你的一举一动哪一件我不知道?我不揭穿你,只不过是想知道你从家里跑出来,想要做些什么罢了!”
她红了脸,“你好过分!”
“真的不能再说了。”他笑,“乖乖等我回来,嗯?”
“好。”
依依不舍地收了线,要等臣野哥回来,就不能让自己饿死——她抬起头,一张招工启事落入眼帘,是一家小餐馆,招服务员。
“我们这里薪水不高哦!”老板娘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小泵娘,面貌清秀,衣饰华贵,举止沉静,不像是会做这种工作的人。
“没关系,够我吃饭就行。”洁伊微微一笑。
“管两餐饭,一天十块钱。”老板娘开了价,“你要是不嫌弃,明天就可以上班。”
“今天可以开始上班吗?”
“现在已经是中午啦,只算五块钱。”
“行。”
堡作很简单,就是帮着老板娘端菜,收碗盘,抹桌子,客人比较少的时候,还要去厨房把堆积的脏盘子一一清洗干净,因为店小,老板娘只请了一个人帮忙,所以工作虽然简单,也十分忙碌。
七点半在店里吃了晚餐,是店里剩下的材料做的,饭菜都很粗陋,洁伊却吃得津津有味——大约是饿久了。
“来,这是你今天的薪水。”老板娘把一张五元钞票塞进她的手里。
“谢谢。”洁伊喜滋滋地拿着,再攒几天,就可以给手机续费,她就可以再给臣野哥打电话了!
“你这孩子——”老板娘感动地看着她纯真的笑脸,这年头,竟然有这样乖巧懂事的女孩子,实在难得,又从围裙袋里模出五元,“这个是老板娘给你的,你那么瘦,自己多弄点好吃的。”
“店里的饭很好吃啊!”洁伊微笑,“我一直都是这样,胖不起来。”
“年轻女孩子还是长些肉好!”老板娘拍拍她的肩,“早点回去睡,明天还要忙呢。”
“我会准时到的。”洁伊点头。
从店里出来,差不多快要八点半,街上霓虹闪烁,气温倒像是比昨天更高了些似的,洁伊抹去额上的细汗,快步走回公寓。
“海城?”看到楼下似乎等了很久的人,洁伊微感意外,“你怎么会过来?”
“我听说海兰从这里搬出去了?”海城问。
“是啊!”洁伊微微一笑,“你找她?我不知道她现在住在哪里呢!”
“我不是找她!”海城凝视着她疲惫的脸,“你好像很累的样子,怎么了?”
“是有点累——”额上的汗好像总也擦不完,洁伊只好用袖子去擦,“海城,你有什么事吗?”
“我是来找你的——”海城红着脸,“洁伊,你可不可以——做我的女朋友?”
“什么?”洁伊吓了一跳。
海城涨红了脸,“我是说,我想要和你交往。”
“不行呢。”洁伊边说边从背包里找钥匙,“我要回去了,你也回去吧。”
海城急了,“为什么?”
“因为——”洁伊回过头,嫣然一笑,“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是谁?”海城不服气地大叫。
“他去墨尔本了,等他回来,我一定介绍他给你认识。”洁伊微笑着,这样说。
第一次这样工作,回到公寓全身酸痛,很想洗澡,却没有力气,只好倒头便睡,这一觉睡得深沉,若不是闹钟响起来,她大概可以这样睡到天荒地老——
第二天,伊洁昏沉沉地爬起来,头有一点痛,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到店里上班,因为是周末,店里的生意出奇的好,洁伊忙了一整天,直到晚上八点才打烊,陪着老板娘吃了饭,付了十块钱工钱,本来老板娘还想留她喝杯茶,她却再也支撑不住,眼皮沉甸甸得只是想睡。
好容易回到公寓,又看到海城等在楼下,阴着脸。
冲他笑了笑,就要上楼——不管他的来意是什么,她都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应付他。
“余洁伊!”海城大声喊她。
洁伊站住,好脾气地问:“海城,你有什么事吗?”
“为什么不告诉我?”海城生气地问。
洁伊不解,“什么?”
“海兰拿着你的钱跑了,这件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没有的事。”她勉强笑笑,“我们的钱都花完了,海兰搬到别的地方去住,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骗鬼去吧!你刚到英杰的时候,带了整整十万块,到现在一个月不到,怎么可能就花完了?海兰是成心骗你的钱——”“海城!”她打断他,“海兰不是那样的人,你不要冤枉她。”
“洁伊——”
“我很累,想要回去。”她平静地说。
“回去?”海城好像听到天大的笑话,“这间公寓再过三天就到期了,你没有钱,马上会被房东赶出来的——”
“那是我的事。”能怎么办?走一步算一步吧。
“我可以帮你!”他突兀地说。
她想也不想地拒绝,“不用了。”好像在餐桌上客气地拒绝再多一份面包。
海城几乎地恳求地说:“到我那里去住吧。”
“海城哥,我也很想去你那里住。”她柔和地笑,柔和地回答,“可是不行,臣野哥如果知道我在别的人家里住,他会生气的——”
“他是谁?你的男朋友?”
她轻轻摇头,“我只是单恋。”
“你——”他气结,却无法发怒,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拖着沉重的步伐,消失在楼梯口。
接下来的几天没什么变化,每天都工作到很晚,回到公寓倒头就睡,睁开眼睛又去工作,学校是早已不去的,生活中唯一的乐趣,就是下班前老板娘塞到手里的十块钱……
第四天离店的时候,背包里已经有了三十多块钱。好想听听臣野哥的声音,只是,这么一点钱,拨到墨尔本的话,大概只能说半句话吧——洁伊沮丧地想。
还有——今天是缴房租的日子,该怎么办?
“你的房租只预缴到这个月,下个月的房租,一共是两千五百块,请先预缴吧。”房东笑眯眯地站在门口。
“房东先生——”该怎么办?
“怎么了?”房东疑惑地看着她,“你该不是没有钱吧?”
洁伊沉默了半天,轻轻点头。
“没钱还说什么?”房东立刻变了脸,“马上搬走!”
“房东先生——”洁伊急了,“再等几天,等臣野哥回来,我一定把房租补上!”
“什么哥?”房东冷笑,“你在这里住了一个月,也没看到半个人来看你,我这里可是黄金地段,你不租还有别人要租,马上出去!”
不行,她不能走,她还要在这里,等着臣野哥回来——洁伊急忙掏出背包里的三十块钱,“房东先生,这点钱你先拿着,等我凑够——”
“天哪!我的花瓶!”房东瞪着空荡荡的茶几惊叫,“那个可是古董,你明白吗?”一把抢过她手中的纸钞,“你马上给我搬出去!”
洁伊绝望地望着眼前这张冰冷的脸。
闷热的夜——
洁伊怔怔地坐在江边的凉亭里,脚边放着一袋小小的行李,她终于沦落街头了,该怎么办才好?
“洁伊,你告诉我,为什么要偷跑出来?你——究竟是为了什么?”
臣野哥,你是那样的痛心,真是对不起!
臣野哥,我不想让你担心,我也不是为了哪个男人……只是,我不能再留在家里,因为我不能任由爸爸摆布!臣野哥,我喜欢你……所以,我跑出来了……
就像那灰色的、丑陋的蛾,爱上了美丽的火焰,不顾一切地,拼尽全力地,想要扑进他的怀里……哪怕前面是毁灭……或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