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层层阴霾正逐渐吞噬高家华宅。
一触即发的愤怒紧握在高父的掌中,他眉宇间纹路密珑,瞪大的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你要解除婚约?”
“是的。”方克伟低首,端坐于高父的正对面。偌大的客厅,形成表面上二人对峙,实际上却是一面倒的景象,在场的高家长子与高母都十分不能理解方克伟的作法。此刻,高远慧刚巧下楼,清楚地在楼梯间听见对话。
“是方老弟的意思?”高父声音冰寒如利刃,再次刻进方克伟已结痂的心扉。“不,与我父亲没有任何关系。是我自己的意思,我主动要求解除婚约。”“你疯了吗?”高父沸腾怒火终于爆发,手掌拍向面前的桌几,震得桌脚差点断裂。“当初提出订婚的人是你,你现在却要收回,你当我们高家是傻子吗?”“请原谅我,我真的没有办法带给远慧幸福,和她结婚,我会害了她。”高远慧怔忡地跌坐楼梯上。怎么回事?她和克伟没有争执、吵架,为什么突然要解除婚约?她做错什么了?“是不是你们之间出了问题?你可以明白讲没有关系,小两口嘛!难免发生口角之类的……”高母柔婉地假设原因。“不是的。”方克伟黑眸始终承载着愁思。“我们之间没有问题,远慧也没有问题,有问题的人是我。我恳求你们答应我的请求,当这场婚约从来没有订立过。”“你难道不知道你这么做会毁了方、高两家的关系吗!”长子高远政抢在高父愤恙冲口前问道。“我没有选择的余地。”“你没有选择的余地?”高父起身,指着方克伟的头高声反诘。“那你说啊!什么情况会把你逼到这种地步?你不给我退婚的理由,我绝对不答应!”方克伟垂首,根本开不了口。他能说因为他是同性恋,为了他女儿好,所以不要结婚吗?“你不说是吧?好,我直接问你父亲!”高父拿了电话就要拨出,方克伟急忙阻止。“高伯伯,我父亲什么都不知情,找他没用的。”
“你这浑小子!”高父气得一巴掌就要甩出去,但让高进政截了下来。“我们家阿慧哪里对不起你,你非得这样待她?一旦退婚,你教她面子往哪摆?”方克伟悲痛地阖上眼,而高远慧两手交叉环住颤抖的身子。
驻足门口久久不敢踏入的高远辉,持着车钥匙,神色木然中搀杂忧伤。
“好不容易回家一趟,你打算在这里站上一整天吗?”陆央庭的嗓音熟悉地传来,高远辉诧异地侧头一看。
“你怎么来了?”
“跟你的目的应该差不多!”陆央庭抬眉,彼此心照不宣。“不过,我看现在告不告诉阿慧对我们已经不是困扰了。”“都是我……把事情搞得一团糟。”高远辉咬唇叹气。
“是‘我们’,我也有份的。”陆央庭蹙聚盾心,观看客厅一幕。
“那我们该怎么办……喂?!”高远辉话尚未问完,陆央庭竟大剌剌步向客厅。厅里四人因这对意外出现的人物,气氛变得比先前复杂。
“伯父、伯母、政哥,你们好。”陆央庭有礼地露出灿美的笑颜,高远辉则诚惶诚恐瞧瞧身旁的她,对着自家人扯扯嘴角,算是一笑。“阿央,怎么有空来啊?”高父熊熊的满腔怒火,暂时被陆央庭的甜美浇熄大半。正要答话前,陆央庭瞟了瞟楼梯,心下了然。
“没有啊!来看看你们嘛!我还带了一些人参来,是我朋友前阵子去大陆东北,我托他买的,打算好好孝敬你们两位老人家。”高父、高母开心得合不拢嘴,陆央庭的孝心似乎让他们忘了还有方克伟这号人物在。高远辉抓抓脖子,有些局促地立在原地。比起他,阿央这个外人总明白如何博取斑家二老的欢心。“阿辉,看到没?学学你未来老婆,别成天吊儿郎当似的。”高父不满地说道。他撇撇嘴,不小心与颓然坐于沙发里的方克伟四目交触,他迅速岔开视线,却一清二楚地读出他眸中孤独而哀切的漩涡。“伯父、伯母,我想我改天再来拜访好了。”方克伟恭敬地一躬身,沮丧外加自卑的情绪蹂杂于他的神情中。“对不起,我先走了。”高父伸手欲留住他把话讲清楚,但碍于陆央庭在场,只好作罢,任他离去。陆央庭迅速以手肘暗示高远辉,他心领神会,立即胡谄个理由,跑出大门。
“克伟!”
方克伟的车钥匙刚插进孔里,欲转动的手被高远辉唤停了。
“有什么事吗?”他背对着他,似乎没有多谈的意愿。
“我……”阿央要他来追他,他却不晓得该说些什么。“婚约的事……”“我一定会解除的,我不能再伤害远慧,让她身陷泥沼愈来愈深。”
“你现在做的事难道不是在伤害她吗?”陆央庭朝他们步来,方克伟闻声不由得回头。“订定婚约由着你,现在解除婚约也是由你说,你连起码的尊重都不留给她,这样的伤害未免太残忍了。”“难不成你要我把事实全盘托出,到时不是伤害她更深吗?”方克伟拧着心口,疼痛的感觉渐渐麻木。“真正怕受伤害的人是谁,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方克伟一窒,愣愣看着陆央庭犀利的神情。“如果你没有勇气面对深爱你的人,就没有资格爱人。”“够了!阿央。”高远辉不希望看到两败俱伤的场面。她其实也懂,她根本没有说这句话的资格。她伤害过的人,不会比方克伟少,方式不会比他温和。只是,她不愿看到阿慧被蒙在鼓里,她有权利得知一切事实,就算她会伤痕累累……“你说的对,我不应该逃避。”方克伟此刻竟是格外平静,仿佛暴风雨前的宁和。“蒙蔽事实并不能为远慧带来更多的保护。”他幽深地注视高远辉,又扫了陆央庭一眼后,没再多说,坐上车,平稳驶离。“为什么,阿央?你在报复阿慧吗?你应该知道克伟是同性恋这个事实会带给她多大的打击!”“就是因为我明了,所以我才要方克伟亲口对她表明。”陆央庭抬眸,高远辉不能谅解的目光闪铄着。“如果阿慧完全不知情,那么她一辈子都会活在被抛弃的阴影下,更可能为此自责、痛苦不堪。所以她必须晓得错不在她。”高远辉沉默了,不知为何,陆央庭细腻的心思竟令他产生一种不舒服的感觉。叫做什么?好像是嫉妒……“你真的很爱她。”说这句话的他,眼睛飘向它处。
陆央庭舐舐嘴唇,不置是与否。她此时的心房,或许已经模糊了答案。
“你赶快上楼去吧!阿慧现在一定非常需要人安慰。”
斑远慧瘫痪似的跌坐于床边,空洞的眼里泪水决堤,像是永无止境。她的灵魂宛如风化半空中,徒留躯壳一只。透过半掩的房门,高远辉难过地看着他的亲人。而这层难过,却又混杂着多样的情感在其中,是亏欠、无奈……或妒意,他已经分辨不出来了。“姐。”他放轻步伐,缓缓走入房内,蹲身柔唤。
斑远慧没有反应,焦距依旧涣散。
“姐!”他再次喊道,语气有些着急,两手攀上她的肩。
“为什么……我那么爱他,他却毫不留情要解除婚约,我做错什么了?我是不是惹他不高兴?”“没有,什么都没有!你没有错,你的爱纯粹澄净,胜过他不知几百倍,从头到尾你都是对的。”他眼眶热了起来,视线移往地面,生怕触及她的脸,眼泪也会跟着掉落。“那么为什么……为什么……”高远慧痛心疾首地重复着。
“不为什么。”陆央庭戴着冷漠的面具出现在她房门口,毫无抑扬顿挫地为她解答。“爱情本身就是一场战争,战场里不可能没有人受伤。既然你自愿投入战役,就应该随时有倒下、打输的准备。”高远慧胡乱拭去泪水,似乎非常不愿意让陆央庭瞧见她狼狈的模样。
“我不要倒下,我付出这么多,为何会是输家?我爱他啊!”
“我不也是?”陆央庭近乎自嘲的口吻,令高远慧有些讶异。一旁的高远辉却觉得胸膛微微刺痛。“爱得深切,一样输得彻底。”话才出口,陆央庭自己也惊诧。她打算放弃了?
一直以来,她从不谈“输”一字。纵使阿慧拒绝她,或者她与方克伟订婚之事成定局时,她从未低头认输过。为何在这个最有利于她的时刻,她居然一反常态,全然不讳言?“所以,与其像个怨妇似的怨天尤人、哀声叹气,何不直捣黄龙,找方克伟问个明白?”陆央庭将自己的思绪暂且埋葬,提出了可能是最残酷的建议。“还是说你没有勇气正视他?”高远慧无助的黑瞳怔张着,不知所措明显读得出来。
陆央庭凝视她半晌,忽然感觉好疲倦,面前这个女人在弹指间扭曲、进而模糊,多年坚持的爱情似在瓦解。她迅速走开,不能理解这突如而来的念头所代表的意义。高远辉亦立身跟出,顺手带上房门。“阿央……”“我很白痴,对不对?”陆央庭笑问,但任谁都看得出来,她的笑很悲哀。“要你去安慰人,我自己反倒在搞破坏。”高远辉恻然垂眼。“在你的心目中,阿慧的地位究竟大到什么样的地步?有没有……挪除的空间?”此话一出,他慑住。原本之前一些他置之不理或不敢理会的负面情绪,全在此刻倾倒,逼得他不得不思索……原因为何?陆央庭别开脸,以为他只是同情之语,不忍见她痛楚。
“我爱了她将近二十年,你认为有这样的空间吗?”其实,她真正想说的是——我也不知道……“哈哈!”高远辉咧开嘴,笑声仓皇。“说的也是,我好像问了个很蠢的问题。哈!”唇畔的弧度虽然扬起,但他清楚听见内心一角剥蚀的声音。
下车转身后的第一眼,就看见他坐在喷水池的边沿上,忧容满面。
夜晚的机场,离别情愁似乎特别浓厚,即使在非假日的此时。
喷水池里彩光点点,映在他身后,仿佛晕出一层层光圈,将他团团笼罩。她从未如此惑觉到,他离她这么遥远。“克伟。”高远慧慢慢步近,悬着心事的方克伟恍如大梦初醒般恢复神志。“远……远慧。”脑海里正制造如何委婉与她解释的话语,真正见到她时,却反而结结巴巴。“为什么约在这个地方?”她明知故问。“我以为你晓得原因。”
松山机场,是他们第一次相遇之所。因阿辉南下高雄之际,他们因缘际会相识。算算时间,也一年多了。“这里不会是个很好的约会场所。”四周一片漆黑,除了对面的机场与这边的喷水池外。“从哪里开始,就在哪里结束。”
方克伟这句话险些击破高远慧的心房,她望进他幽黑的瞳眸,渴求探寻出一丝丝的虚假。然而在方克伟内心,多少是冀望夜色能遮掩远慧的神情,让他不至于道不出退婚的真相。“解除婚约是你的本意?”她尽可能让嗓音自然,却止不住身躯的发抖。“是的。”他几乎不敢直视她的眼。
“理由呢?”已经克制不住了,她的声音颤颤悠悠的。
“远慧,我喜欢你。你温柔体贴、大方得体、外貌出众,绝对足以令许多男人拜倒裙下。可是……”方克伟咬紧牙根。“我不爱你,也无法爱你。”“不爱我?!”高远慧反常地笑了,盈眶的泪水也滚落了。“你答应与我交往,主动提出婚约,然后你现在告诉我你不爱我?这算什么?”“对不起……对不起……”方克伟只能一径低头认错,完全没有抹去她眼泪的勇气。“可是这场婚姻如果实现,将会造成极大的伤害和无止境的悔恨。”“骗人!”高远慧用尽力气喊道,哽咽的哭声持续。“有第三者,对不对?你爱上了别的女人,对吧?”
“不是的!”
“否则本来应该是一场幸福的婚姻,为何会产生什么伤害、悔恨?你骗我……你骗我……”她几近歇斯底里,猛捶打方克伟的胸膛。“不,你听我解释!”他攫住她双臂,企图缓和她的情绪。
无助崩溃的双眼悲育溢满,她注视他,发觉流通汤的泪水也滑落他两颊,霎时,她有种错觉,或许眼前这个男人承受着比她更绝望的哀恸。“远慧,欺骗你是我这一生最不能原谅自己的一件错事。假如我是个正常男人,我必定渴望有你这么一位妻子。可惜我无福消受,因为我并不正常……”方克伟横下心,石破天惊地宣布:“对不起,我是同性恋。我想娶你,是因为事实上,我爱的人是远辉。”此刻,轰隆轰隆的飞机引擎声正从他们头顶呼啸而过,高远慧所有的表情在同时间全部静止。
陆央庭敲敲烟盒底部,凑上嘴叼了一根烟,打火机一喀咛,烟头霎时通红。初秋的夜已有些凉意,但她还是穿着无袖T恤,站在自家的阳台上。月圆的夜晚似乎格外使人着迷,尤其住在十几楼的她,既可俯视眼界以下的灯火点点,又可仰望随织的月色。不过,独自一人的她,孤寂总无可避免地登门拜访。她回身,空荡荡的客厅升华着一股无法言喻的虚无,仿若一碰触,连身体带灵魂都会消失无踪。
如果堤娜在的话,一切都会改观吧?不,应该说只要有一个女人在,有一个暂时可以填补她内心空洞处的人在就行了。依照她以往的行径,这种虚空的状态绝不会超过三天。如今,已经一个多星期了,不是没有女人愿意上门,而是她根本不想采取任何行动。因为她脑海总会不知不觉浮现阿辉的身影,陆央庭漾着笑,似乎在嘲讽自己,一个走到哪里几乎都吃得开的女同性恋,竟然爱上一个男人?!是爱吗?或者是别样情感?
突来的们铃声中断她深入的思量。
开了门,一具摇摇欲坠的躯壳面露凄怅的微笑,笑的是她本身的狼狈还是别的,她并不清楚。“我可以打扰几天吗?”声音也是缥缈无涯。
陆央庭发现她手中持着的行李,心中约略猜测出可能的原因。
“住一辈子都不是问题。”她笑答。
“阿萨姆,对吧?”陆央庭从玻璃柜中取出茶叶罐,烧滚的开水在电磁炉上呼呼作响。“你还记得。”高远慧坐在沙发上,脸色因吃了点蛋糕,似乎红润了些,不若方才的苍白。“别说的我们好像几十年没见的朋友,你喝茶只喝阿萨姆红茶,这是众所皆知的事。”陆央庭端上茶,悠闲地落坐。高远慧闻闻香味,满足地啜了几口。
“你泡茶的技术依然没变。”
“我调酒的技术更棒呢!”陆央庭踌躇满志的。“对了,今晚我卧房那张超大双人床就让给你,让你睡个好觉。”她起身,准备整理床铺。“阿央,你不问我吗!”问她为什么没头没脑就跑来这里。
陆央庭止步,具深意地瞥了她一眼。
“你愿意告诉我吗?”
斑远慧踟踬了,抑遏着颤抖将茶杯放回原处。
“我主动解除婚约了,现在方、高两家应该是人仰马翻。”
“所以你来我的住处避风头?”
她不答是否,只模棱两可他说道:“或许。”
“既然作下了决定,就不要再回头、后悔,勇敢面对自己的抉择。”
听她的口气,莫非她……“你早就知道克伟他是……”
“不过比你早个几天。怎么?怪我没有事先告知吗?”陆央庭挑衅地问道。高远慧叹息,摇首。“该怪的人也许是我自己,他撕毁了我原本架构的美好未来,我应该很他的,可是我居然一点恨的力气都使不上。当他哭倒在我面前,我惟一的感觉只有无力、只有昏眩。”泪水悄悄地盈眶,在承载不住时滚落了。“为什么?起让我能恨他啊!这样至少我的痛楚还有出口可以宣泄……他爱男人,他爱阿辉,但他就是不爱我……”陆央庭伸出手,一条纯白的手帕在她眼前,她含泪抬头,读出她瞳眸里的愁思。“他不是不爱你,而是不能爱你。他的痛苦并不会亚于你,因为你们同样深爱一个人而注定永远得不到回应。”“你也是,对不对?我也令你很痛苦?”她大概懂了,为何她恨不来克伟,因为她在他身上看到阿央的影子。陆央庭浅笑不语,准备转身进卧房,却教高违慧牢握住手。她讶里一回眸,高远慧楚楚可怜的模样映入她眼帘,炽烈的情感借由手心传彼此全身。两道目光胶着于半空,似一触即发的火焰瞬间燃烧,灿烂夺目。缓流,引导着彼此的渴望。陆央庭徐徐蹲身,黑眸锁实高远慧。她抬起她的下颚,高远慧没有反抗、逃避,反而像是殷切等候她下一个动作。唇瓣缓慢贴近,滴答滴答的时间声默数在她们心中,仿佛期盼如此行为的结果会是如何。就在彼此都可以清楚感觉到对方的呼吸之际,陆央庭摔然打住,身子向后一仰——“阿央!”高远慧想扶住她时,她已经跌坐在地板上。
“没、没事的。”她仓促爬起,试着以最快速度整理这颗混乱且矛盾的心。“阿央,我……”高远慧跟着站起,欲抚上她的双颊。
陆央庭后退一步,躲开她的动作,并且撇开脸不愿看见她受伤的不解。
“不要做一些令自己后悔的举动,你只是暂时迷惘而已,我不会是你情感的依归。”高远慧的手落下了,抿着的唇像是被猜中心事般心虚。
陆央庭收拾思绪,赶紧步入卧房,然而冷不防地,高远慧自她身后抱住她,她心房大大一震。“我不是把你当成代替品,真的不是。”高远慧的诚实她感觉得到。
“我知道……”她轻柔地推离她,没有多看她一眼,就关上房门,喘息不及地顺着门板滑坐在地上。心跳渐渐趋于正常,她阖眼,将头点靠在门上。打从心仪阿慧的那年开始,回忆在她脑海中像电影一幕幕不断播放。惊觉爱上她的时候、告白失败的时候,死缠烂打的时候……到她订婚的时候……她爱她,爱了好久好久,爱得痛彻心扉……一直以来,她都这么以为。
泪水自眼角渗透,滴落两鬓,但她的两颊却绽放笑意。
她怎么也想不到吧!这个她朝思暮想的吻竟是被她自己打断,理由没有别的——顺从渴望之际,眼前居然浮现阿辉的脸庞,阿慧的面容却逐渐模糊。
原来……原来如此啊!执着了十多年的爱情,结果居然大出自己意料之外。原来……她早就不爱阿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