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色的液体倒映着那张失魂落魄的脸。
何品蝶眉峰微蹙,引颈一仰而尽。
杯底的酒一滴不剩,包括自己那张陌生的脸孔也消失掉。
她讨厌看见自己这样子。
她不甘心,她不要坐以待毙!
站在镜子前,凝视着自己护烫的脸,她唇角微微上翘,对着镜中的人影,她
美丽而哀愁地微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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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伊人,凤阳一颗心差点跳出胸膛。
“你来了!”他忘情地与她的手紧紧交握着。
“你在等我吗?”
她眉尖一挑。她的眉眼仿佛磁场,强烈地牵引他莫名的震撼。像是诉情又似
含怨的滟潋眼神,叫他怦然心动。
“我……”
他倏地放开她的手,赧然道:“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如果,我真的不来了呢?”
他着实没料着有此一问,当场愣住。
蓦地,一股酒精的味道侵入鼻腔,他抬头望向她。“你喝酒了?”
她“唔”了声,跌坐椅内。
“这么晚,又喝了酒,你不应该出门的。”他皱着眉。
“不应该?”品蝶弹起身体,与他对峙。
她好不容易鼓足勇气来找他,他却教训起自己来。
心一恼,她抛下话。“既然我不应该出门来找你,那我走就是了!”
“康妮——”他慌张他想拦住她。
结果,攫住她手臂的劲这一个失控,她的娇躯顺势倒在他胸怀中。
他俯下头,鼻尖几乎碰着她那吹弹可破的粉厝。这出其不意的局面,再次呈
现一片紊乱……
她芳心大乱、举棋不定!
他真情难掩、鼓噪难当!
“阳……”她低唤他的名字。
他屏气凝神,呼吸开始浊重起来。怀里的俏人儿,那含情脉脉的眼眉美得令
他目眩。
那鲜艳欲滴的朱唇欲闭犹张,像是邀春风一飨的花蕊……
他虽然久居山中及实验室,但他仍是道道地地的男人,此刻的他,心中澎湃
不已,脑海中不断地闪过占有她的……
她的手搂过他的腰,像藤蔓附岩般,是那么紧、那么热切,仿佛一个间隙,
便会跌至深渊般,他在她眼中请到了与他相同的激情讯息。
“轰地”他无法思考,流窜全身的热流产生一股推力,他想亲吻她,想掠取
她的每一寸、每一寸……
当四片濡湿的唇瓣交触,恍如隔世的等待,那舌尖交缠、吸吮……令他胸月复
一阵紧张。
品蝶一阵酥麻,在他怀里热烈地迎合着彼此任何需索……
胸口压迫着是她那饱满的蓓蕾,凤阳开始无法自持,原是放在她臀部的手不
自觉地往上移,抚过她每一寸肌肤,来到那秀挺半果的雪峰……
“不!”石破天惊地,一记干吼,他猛然停下动作,并且推开她。
“你……”她不可置信。
喘息未定,激情犹荡的凤阳,深邃的眸中含着挣扎和自责。
“我不、不可以。”他困难地舌忝着唇,不敢正视她。“你喝醉了,我不可以
乘人之危。”
她整理好衣服,睐着他。“我没有喝醉!”
“但是……你是喝了酒。”
她脸上一抹略带感伤的笑容泛起。“你以为……每一个喝了酒的女人都会容
许男人对她如此吗?”
凤阳一时木讷。
罢才的景象一幕幕像重播般,在他的脑海中倒带,那令他不可抗拒的致命吸
引力,令他仓皇失措,那柔软不同于他的细致肌肤,使他不自觉地拥紧她,想将
她揉进自己身体里……
这……下流!他对自己感到可耻。
“为什么不回答我,因为你无话可说,因为你懦弱、你害怕!”她一字一句
地指控他。
“我懦弱?不!不是这样的……”他懊恼地抗议着。“我只是……不能伤害
你……”
“是吗?”她淡淡地说。“难道你认为一个女人被自己所爱的人拥抱亲吻,
是一种伤害吗?”
所爱的人?她是指——哦!不!不可能。
“我……”她再度移步向他。“我发现自己一不小心,竟然爱上你……”说
到最后,她宛如呓语呢喃。
在爱情方面,她从不爱拖泥带水,更不喜畏畏缩缩,承认爱他是她隐藏已久
的事实。她,敢爱敢恨;为此她已苦恼许久,如今就等凤阳一句话。
难道他被吓坏了?两眼无神,而且涣散……
“凤阳!”她按捺不住,抬高音量。“我说我爱你,你到底有没有听到?”
“啊?”恢复神智的他,依然局促不安。“你……到底有没有醉?”
“老天!”她拍拍额头,吼道:“我说过,绝、对、没、有!”
难道这可怜的木头,认为只有神志不清的人才会爱上他?
接着,他又是一阵发呆。
品蝶再也憋不住。“你……就不能够说句话吗?”
换成其他男人,不感动个泪流满腮,也会欣喜若狂。
而他……
“那、那怎么办?”
×○△×……
她一时气血上冲,心中只渴望一样玩意儿:那是父亲用来降血压用的药。
“死凤阳!你这个呆子,你混帐!你笨蛋!”
像斗鸡般,又叫又跳,什么样的大家风范、大小姐她全忘到九霄云外。
“我再也不想见到你,我发誓,我讨厌你……”
“康妮,你别生气,听我说嘛……”
两个人又是一番拉扯。
其实,她暴跳如雷,加上信誓旦旦地嚷着要走,可两条腿儿每跨到门槛上,
就是紧急顿住。
还好那个呆子还呆得不会太离谱,总是在她进退的紧要关头拉住她。
这也难怪这位豪放千金会这么忸怩,就好像掏心掏肺地奉献出珍藏多年的至
宝,却不被稀罕般,这……面子上总挂不住嘛!
不过,凤阳也有满月复苦水,虽然对她有特殊好感,但是头一回被女生大刺刺
地示爱,又来得那么突然,加上何氏逼婚的压力,他是真的一时没了方寸。
“听你说,说什么?还有什么好说的?”她满月复委屈地说。“反正你就当我
厚颜无耻,你就是不欢迎我就是了!”
“我没有不欢迎你!”他不假思索。
“你就是不喜欢我——”
“我没说不喜欢你!”他对答如流。
“你就是不爱我——”
“我没有不爱你!”
有数秒钟,连空气都静止。
凤阳的手心开始沁汗,几乎可以明显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然后,沉默的气
氛在品蝶银铃般的笑声中爆开。
他搓了搓手,迳自傻呵呵地陪笑。
“你……不要笑了,行不行——”
“好!我不笑,但是,你要把头抬起来,看着我。”
“不要——”
“好嘛!看看我,要不,让我看看你。”
“不要啦!”他誓死不从。
她欺上来,硬是要瞧。惹得凤阳手忙脚乱,闪避不及,结果,两个人滚落到
地面。
“看到了,哇!你的脸好红——”
炳哈哈……连串的笑语响彻一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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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朗气清,薰风习习。
珞意瑶独坐台阶,了无情绪。
“瑶,你小舅呢?”凤瑜问道。
“那还用问,当然是约会去了。”她语调懒洋洋地。
“是跟……”
“放心好了,是跟何品蝶在一块儿没错。”
拜陆桑所赐,她终于明白近来避不见面的“何老师”在耍什么把戏。可怜的
小舅,殊不知逃天遁地,却依然难逃美人儿的天罗地网。不过,她是乐观其成,
甚至必要时,还可以“助纣为虐”。
凤瑜笑逐颜开。“那就好、好。否则下了聘、日子也挑好了,这万一出个什
么差错,可是会闹笑话的。”
闹笑话?噢——当然,只是迟早的问题。意瑶暗忖。
“这阿阳也真奇怪,为什么不带品蝶回家里多熟悉、熟悉?明明很要好,怎
么每次我跟他提起婚礼,他就使性子?”
意瑶耸耸肩。“也许是‘假仙’吧?”
“假仙?”
“就是装模作样、心口不一啦!”她望了母亲一眼,叹口气,又说:“这只
能怪血统问题喽!”
“什么意思?”凤瑜一时没能会意过来。
“喏!就像你对老爸一样。爸刚回来时,你也是一见他就喊头痛,现在哪!
一天不见如隔三秋。”
被女儿一番揶揄,凤瑜红着脸。“疯丫头,没大没小的。咦?”她突然又想
起。“今天,你不是说那个叫桑儿的邀你去逛街?”
“喔!我……没兴趣。”她胡乱地摘着绿叶,撕成一片片。
“怎么?致悠离开祖园去办事,还不到两天,你就茶不思、饭不想的?”
“妈——”意瑶娇慎不已。“你没大没小的!”
“我?没大没小?”
“本来就是嘛!哪有做母亲的这么取笑女儿的?”
“噢?那就只有女儿才能作弄母亲啊?”凤瑜微笑道。“好,我不说就是了。
不过,你可别再乱拔树叶了,万一致悠晚个几天回来,我对这花园的心血不就全
泡汤了?”
“妈——”意瑶站起身,朝母亲的背影跺脚。
凤瑜此时又笑吟吟地转头,说道:“看来‘假仙’的确是血统问题。”
呃?
意瑶目送母亲,唯一的直觉是:老妈学“坏”了!
而那口吻、表情……好熟悉。赫!那不正是自己吗?看来这真是血统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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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快当新郎倌了,还这么不开心?”
“康妮——你明明知道的……”
“我知道,我当然全知道。”品蝶舒适地枕在他腿上,双瞳炯炯发亮地说:
“那你也应该明白,那只是一场骗局嘛!”
“可是……”
“你怕弄假成真,是吧?”她突地端坐起,又随即躺倒在他宽阔的胸膛里。
“难道……你不怕?”她的手中拎了草尾,在他线条优美的下巴搔弄着。
他感到一阵呵痒,不是草,是怀里磨蹭的娇躯。
“怕!我当然怕!你想……我愿意‘割爱’吗?”她顽皮地在他的颊上印上一
吻。
“康妮,除了这个办法之外,真的没有其他的方式吗?”
品蝶点了头,嫣然巧笑。“你不用烦恼了。不是跟你说过,‘表姊’是因为
‘姨丈’强迫她嫁给一个流氓,才会骗人家说怀了你的孩子。就算是帮帮她,等
举行过婚礼,找到适当时机,她会放你自由的。再说……她也答应过,只要你肯
帮忙,她就告诉你有关夏严的下落。这样一来,不是皆大欢喜?”
“可是……我总觉得不妥!”
“不妥?我看,说不定你一踏入洞房,就改变主意,觉得一切妥当极了!”
她噘高了唇。
“不会、不可能的。”凤阳立刻辩白。“我绝对不会。更何况,我已经……”
“已经什么?”她总爱跟他玩“接龙”。
他已经爱上她,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偏偏他挤不出口。经过那夜她那番
爱的表白之后,凤阳终于也明白,其实许多感觉,不过是她抢先开口罢了。
他是爱她的。
或许早在最初邂逅的那一眼……
只不过,一见钟情太过于浪漫,在他中规中矩的逻辑之下,是荒唐得令他无
法接受。
可是,唉!一碰上她,他就陷入不可自拔的“荒唐”中。
“又不说话了?唉,你真小气!”品蝶低叹着。
要他说句情啊爱的,就像会断舌头似的,但不逗逗他又叫她难耐。
“康妮——”他轻声唤道。“我也很想小气的,只是……愈来愈难,尤其是
对你……”
只是简短的一句话,却比任何动人的甜言蜜语更受用。她的心头一片暖洋洋。
拉过他的手,紧紧贴住自己的脸,她一语不发地牢牢靠住他。
此时,她心中不免有些忧伤。有好几次想对他坦白,可是话到嘴边总又囫囵
吞下。坦白真的能从宽、而自首是否无罪?
罢开始她的确不安好心眼,总是幻想成功降服他之际,再一脚踹开他的快感,
但现在呢?
她并不后悔玩这场“游戏”,怕的是戏终人散。
而所有计划的过程不变,变的是郎心难测。
她在乎他,令自己感到生气的在乎。
他木讷?不!雹直的男人可靠,更何况她讨厌卖弄风趣的男人。
他固执?噢,人嘛!总要有点坚持,更何况是男人。
他呆板?NO!她就是爱他那种生涩却敦厚的温柔。
总而言之,爱就是爱,要那么多理由干么?
至于陆续发展?那就让它生米煮成熟饭之后……咳!嘿嘿嘿!是船到桥头自
然直、自然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