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黄昏,已有些微寒意,湛蓝踽踽独行于略显冷清的校园,低垂着头,一副沉思的模样。
最近世杰不是加班,就是参加进修课程,这在资讯业,其实是正常现象,但是湛蓝总觉得有些异样。
“是你多心了。”
章惠容这么说,刘大明也这么说,而纪盈盈说得更夸张了。
“他会有心事?除非天下红雨!世上再也没有人比他更乐观了。”
但,她还是觉得怪怪的。也许是她想借着与世杰的相处,好淡化对湛然的感觉。有所期盼,所以才会有失落吧!
“嗨!湛蓝。”有人高声喊她,跟随着的是一声响亮的喇叭声。
湛蓝吓了一大眺,转过头,在昏暗的天色中,只见一双狂傲不羁的眼睛闪着慑人的光芒。又是他,黄心武。
湛蓝觉得他是那种连黑暗都遮掩不住气焰的人,实在太嚣张了。
“怎么最近都一个人?那个帅帅的男生怎么都没来接你?该不会是吹了吧?”黄心武笑问道,眼神有些嘲弄。
湛蓝回瞪了他一眼,不友善的回道:“你是在征信社上班吗?不读书,只会玩无聊的跟踪游戏。”
黄心武先是愣了—下,而后端详了湛蓝—会儿,竟朗声大笑起来。
湛蓝皱起眉头,不悦地问道:“笑什么?”
“可见你的心情真的很坏,否则不会用这种口气对学生说话。”
“你终于承认你是学生,而我是老师了。”湛蓝抓着机会反击道。
黄心武又是一愣,而后笑了起来,赞叹道:“难怪大家都这么喜欢你,没有老师的架子,但也不让学生爬到头顶上,真是既聪明又美丽。”
“谢谢!”湛蓝简短答道,但随即又接口道:“如果你能把这种敏锐的观察力用一点在课业上,我想你一定成就非凡。”
“如果你愿意陪我的话,我当然可以做到。”
“什么意思?”
黄心武贼笑起来。“陪我读书啊!我保证每一科都九十分以上,或许我也能插班考上理想的大学。”
湛蓝打量着黄心武,他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直让人觉得该对他的话三折四扣。
但他是个聪明的小孩,这是每个老师对他的评语,或许自己多给他一点时间与耐心,真能改变他,引导他走上正途。可是……若他对她抱有男女之情呢?
湛蓝犹豫了。站在灰色地带,是最教人旁徨的,因为完全不知道结果会是什么?
“你怕我?”黄心武问道,脸上有着得意的笑。
湛蓝有些被他的态度给激怒。他连要求别人都采取这种高姿态吗?他到匠懂不懂礼貌啊?
湛蓝心里反感至极。可是,她是个老师,她当初立志要当老师,不就是因为她了解单亲家庭小孩的苦,为了要帮助他们,给他们爱吗?
“我答应你,不过,我们得立契约。”湛蓝严肃地说道。
黄心武扬起眉毛,“我会付钱给你。”
湛蓝沉下脸来。“我不要你的钱。我只希望你能变得更好,当个好男孩。”
“好男孩?大家眼中的好男孩?我不懂那有什么意义?”
“我也曾这么想过。”湛蓝的面容慢慢柔和起来,他让她想起了年少的自己。“我也曾认为只要我喜欢,有什么不可以?我以为任由自我发展,才是真正的快乐,如此生命也才有意义。后来,我发现自己的想法错了,如果为了追求自我而伤害了别人,自己也会快乐不起来。人生,是一连串的妥协吧!”
黄心武望着湛蓝,咀嚼她话里的含义。他知道自己并不快乐,但那不是因为这世界对他的不公平吗?而她所谓的妥协,未免太消极了。
他对湛蓝有些失望了。
湛蓝仿佛看穿了黄心武的心事,她宽容地笑道:“这是我的人生经验,或许不见得全然适合你,但你可以作为参考。”
对湛蓝的那份欣赏又重新回到黄心武的心中。他有种想将自己交给她的想法,而先前的想“钓”上她的,似乎慢慢自心中褪去了。
“好,我同意你的作法,但要如何立契约呢?”
“找家餐厅或快餐店,好好规画一下吧!”湛蓝拉开车门,坐上车,系好安全带后,转头对黄心武说道:“第一条,以后不准再开这么拉风的车来上课,你必须把炫耀的心态拿掉,何况,这又不是靠你自己的努力挣来的。”
“好吧!那我换一辆BMW好了,至少它不是敞篷的。”
“不行!那一样是……”
“炫耀。”黄心武不等湛蓝把话说完,便接口道。
两人先是相视而笑,继而仰头大笑起来。笑声随着风飘向了远方。夜,不再沉静,似乎欢乐得沸腾起来。
“好久没这样开怀笑过了。”黄心武望着湛蓝说道,眼神中有着感激的色彩。
“是什么事让你的悲伤持续这么久呢?”湛蓝问道。
黄心武摇摇头,眼睛平视着前方,不发一言。
“当我母亲生重病时,”湛蓝试图以自己的故事开启黄心武的心门。“我也曾陷入极度的悲伤之中,也想过若母亲走了,我也要跟着她走,因为我和母亲从小相依为命,她是我最亲密的人,但她仿佛知道我有这样的念头,一直鼓励我要勇敢地活下去。她告诉我,她有好多好多心愿没有达成,她希望我能替她完成。
她让我和我的亲生父亲相认,虽然这又是另一个悲剧的开始,但是,我知道是因为我母亲太爱我了,她希望能有人陪我渡过这个难关。所以,我更要好好的活着,毕竟,为了让我能活下去,牺牲了别人的幸福。”
黄心武感激地望着湛蓝。他明了湛蓝的用心,只是对湛蓝最后所说的话却十分不解。“我不太懂你后面所说的事。”
湛蓝露出一丝苦笑。“那是一个很长的故事,有机会再告诉你。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们常以为为了失去某个我们爱的人而沉溺在悲伤中,才是爱的表现,殊不知,对方却为了我们的沉沦而痛苦、深深自责着。若你真的爱那个失去的人,就多爱你自己一点吧!”
黄心武徽微牵动一下嘴角,不发一言,沉默地开着车。
他想起母亲临终时,握着他的手,气息微弱,但仍用尽全力断断续绩地说出她的遗言。
小武……好好……好好活者,别……别让我……担心……
但她接下来咽气的那一幕太震撼了,以至于多年来,这最后的遗言一直被深锁在他记忆的深处,而今,在相似的情节中被勾引了出来,一遍遍地回响在他的脑际,像是眺了针的唱盘,不断地repeat。
而泪水,也在不知不觉中,迷蒙了他的双眼。
“怎么了?”对于黄心武的沉默,湛蓝感到好奇。
黄心武摇摇头,仍然不发一言,只是慢慢将车往路边停靠。
湛蓝留意到不远处有家咖啡屋,她解开专全带,正准备下车,黄心武突然开口了,“今天对我而言,是个特殊的日子。”
湛蓝转过脸,看见他的嘴角有抹嘲讽的笑。
“今天,是我爸和那女人的结婚纪念日。”
“那女人?”湛蓝下解地望着黄心武。
“我母亲去世不到半年,我爸便和那女人结婚。这也是我噩梦的开始。”
“那是几岁时的事?”
“十二岁。后来我才知道,其实那个女人在我母亲去世之前早已和我爸爸在一起了,还有个三岁的儿子。她一直视我为眼中钉,在我爸爸面前说我的坏话,可是我爸爸很疼我,并没有受她的影响,直到……”黄心武突然沉默下来,仰头望着天空。
他紧抿着嘴,仿佛正努力着要压抑住即将溃堤的泪。
“怎么了?”湛蓝柔声问道。
黄心武终于崩溃了,嚎啕大哭起来。“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要害死他的。我只是叫他不要烦我、不要跟着我,谁知……我冲到对街,谁知道他会跟在我后头,谁教他不长眼睛注意车子……”
“是那个弟弟?他……死了?”湛蓝内心也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黄心武没有回答湛蓝的问话,继续说着:“隔年,她又生了一个儿子,就把我当瘟疫一样,要我搬走,免得又害死她儿子。最后爸爸买了一栋别墅给她,跟她住在一起。”
湛蓝感到鼻头酸酸的,为着眼前这男孩的遭遇。原来他所给人的被宠坏的孩子的印象,不过是个假象罢了。
她拍拍黄心武的手臂,表示安慰。
“我……我可以抱你吗?”黄心武红肿着眼,望着湛蓝问道,眼里有着深深的渴望。
“嗄?”湛蓝不禁有些吃惊。
“小时候,我喜欢抱着我妈妈,觉得很温暖。我已经好久没尝过那样的感觉了。”黄心武一脸的真挚。
湛蓝犹豫了一下,再看看黄心武诚恳的表情,像个纯真的小男孩般。她点点头,张开双手,拥住黄心武。
“妈……”湛蓝隐隐约约听到怀中的黄心武一声声心碎的呼喊,泪水涌上了她的眼眶。
她决定要拉黄心武一把,他是个好孩子。
“黄心武!”突然,背后传来一个尖锐的女声。
湛蓝和黄心武不约而同地朝着声音的来源望去。那是一个打扮时髦的女孩子,一头染黄的发、超短迷你裙、半统袜和一双大头鞋。
“小泳?”黄心武唤了一声,随即离开湛蓝的怀抱。
那个叫小泳的女孩走到车旁,一脸愤怒地看着湛蓝。“没想到你这么不要脸,你是老师,竟然……”
“小泳,不许你胡说。”黄心武打断小泳的话。
“我胡说?我眼睛可没瞎,看得一清二楚。”小泳冷笑着。“好个师生恋,看来,有好戏可瞧了!”
“你想做什么?”黄心武下了车,把小泳拉到一旁,眼里露出警告的神色。
小泳得意地笑了起来,像是突然抓到了黄心武的把柄,可以趁机捞些好处。“我想做什么?就看你怎么表现了。”
“你……”黄心武气愤地把头别向一边,又接触到湛蓝投来关心、探询的眼光。
他在心里暗暗下了决心,无论如何,他一定要保护湛蓝,不让她受到丝毫伤害。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似乎已长大成为男人了。
“这样吧!把那个老女人丢在这里,陪我去玩,载我去兜风,我就下把这事说出去。”小泳瞄了一眼湛蓝,和黄心武打着商量。
“办不到!”黄心武不假思索地回道。
“哦?那你是希望全校每个人,包括你父亲都知道这件事罗?”小泳将脸凑近黄心武,邪笑道。
黄心武将小泳推开,迳直走到车旁,坐上驾驶座。
小泳愣了一下,而后涨红着脸,尖声喊道:“黄心武——”
“你到底上不上车?”黄心武看也没看小泳一眼,口气粗暴地说道。
“可是,她……”小泳瞥了湛蓝一眼。
“先载她回去。”黄心武简短说道。
但小泳似乎不依,嘟着嘴,仍立在原处。
湛蓝不清楚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她猜,也许小泳是黄心武的女朋友吧!总不能让这两个孩子因为自己而闹别扭吧!
她打开车门,笑着对小泳说道:“上车吧!好好去玩玩,但别忘了要看点书喔!”
说完话,她转身就走。
“湛老师!”黄心武唤住了她。
她回过头,见黄心武眼理透露着担忧。“这里有班公车到我家,没问题的。拜拜!”说着,她转过身,而后高举起手,朝着黄心武和小泳道再见。
身边再也没有熟识的人了!熙来攘往的人潮中,孤寂的感觉更甚。不知为什么,此刻在她脑中浮现的,竟是湛然的影像,那个理着平头的湛然,牵着她的手,在同样热闹的街道上,述说着同学之间的趣事。
湛蓝看了一眼商店的门牌,不禁失笑。这条街,她和湛然前前后后走了几回。
十几年了,四周的景象已不复当年,但她和湛然的欢声笑语似乎被这一带的土地给吸了进去,只有遇上她,或许还有湛然,它们才得以释放出来。尽避是感伤的记忆,但是,它毕竟曾经那样的美好。
回到住的地方,湛蓝发现客厅的灯亮着,是世杰吧!
她连忙从皮包掏出钥匙打开门。果然,是世杰!他正坐在客厅里看着电视。
“难得你会等我。”湛蓝坐到胡世杰身边笑道。
“难得你会让我等。”胡世杰亲吻了湛蓝的脸颊一下后,说道。
这是事实,因为湛蓝几乎没有晚归的习惯,通常只有她等胡世杰的份。
“今天碰到一个学生,跟我说了他可怜的身世,我想要帮助他。我觉得他现在之所以很讨人厌,全是因为缺乏爱的缘故。”湛蓝想着黄心武对她说的故事,仍感到心疼不已。
“什么样可怜的身世?”胡世杰好奇地问道。
于是湛蓝将黄心武对她所说的话,全都告诉了胡世杰,包括他的调情。
胡世杰沉吟了一会儿后,说道:“我不反对你帮助他,但是,你要谨慎些,别让他对你抱有非分之想。”
“你担心我会和那个小萝卜头扯上感情纠纷?”湛蓝心里颇为开心。
“是啊!我现在有情敌啦!可得小心应战。”说完,胡世杰张开双臂,紧紧拥住湛蓝。“我可得牢牢抓住,否则你就快被别人抢走了。”
湛蓝被胡世杰抱得喘不过气,忍不住哀求道:“饶了我吧!”
胡世杰依言放开她,颓丧地躺到沙发上。“看来我的噩梦成真了。当初我应该极力反对你到工专教书的。”
“来不及了。”湛蓝不仅不安慰,反而还很得意地笑着。
“太没良心了!你知道为什么我会在这里等你吗?我加班加到一半,打电话没找到你,以为你出事了,特地赶到这里探个究竟。谁知,你竟然和另一个男人逍遥去了?真是太伤我的心了!”胡世杰一脸的沮丧。
“这样就伤你的心,未免也太脆弱了吧?搞不好以后会有更让你伤心的事喔!”湛蓝玩笑道。
“是吗?”胡世杰望着湛蓝,神情突然变得正经起来。
湛蓝不禁被他突如其来的转变给吓了一眺。“你还好吧?”
胡世杰微笑着点点头。“吓你的。”
“哼!真坏!”湛蓝站起身,向卧房走去。“不理你了。”
胡世杰爱怜地望着湛蓝跺着脚以示生气的身影。“对了,刚刚盈盈打电话找你,说你哥哥现在在公司加班,她想知道他除了蓝莓慕斯,还喜欢吃什么。”
湛然一听,不禁愣了一下,明显感受到内心所起的波动。“我怎么会知道呢?盈盈以为我是湛然肚里的蛔虫吗?”她转身面对胡世杰,不自然地笑道。
“我看盈盈这次是玩真的,所以明知你和你哥哥有心结,还是忍不住向你打听他的事。不过说真的,她的眼光真的很好,你哥哥确实优秀。”胡世杰称赞道。
湛蓝轻笑一声,转过身,继续往前走。
“是啊!”她感觉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我去把衣服换下来,顺便冲个澡。”
她几乎是逃进浴室的,不让胡世杰有丝毫反应的机会。
必上门,她背倚着门板,泪水不知不觉地积聚眼眶,而后滑落下来。
可不可以不要让她知道湛然的任何消息啊?她仍然为着他的绝情而伤心,此刻她最希望的,无非是不再接触任何与他沾上边的事,她需要一段时间沉淀对他的情感,直到再相见时,内心下生任何波澜。
她不喜欢现在这种感觉,即使只是听到“湛然”这两个字,心就疼痛起来。她不喜欢这个样子,真的不喜欢。
可是不知为什么,她的思绪却飞到湛然和盈盈身上,想到此刻他们或许正在公司里说说笑笑,她的眼泪就不争气地落下。这太没道理了!她该祝福他们的,可是,她多么希望湛然的心里有她,即使是在最底层。
湛蓝不知自己在浴室里待了多久,大概有一段时间了吧!因为世杰在外头敲着门,并关心地询问她是不是不舒服,否则为何在里头待那么久?
湛蓝拭去泪水,洗了把脸。纵使洗去了泪痕,但红肿的双眼却怎么也遮掩下住。
懊怎么解释呢?全盘托出?可是,目前她的情绪如此不稳,只怕不但无法解开自己的心结,反而拖累了世杰。
“蓝蓝?”胡世杰焦虑的声音传了进来。
湛蓝深吸一口气,转动门把,打开浴室的门,入眼所见,是胡世杰关怀的表情。
“怎么了?要不要我替你分担?”胡世杰握住湛蓝的手,柔声问道。
“我……我的情绪有些低潮,但不知该从何说起。”湛蓝低垂着头,无助地说道。
胡世杰一把将湛蓝拥进怀里。“没关系,想说再说。如果想哭,就用力地哭吧!我的胸膛借给你,你不需要告诉我原因。”
湛蓝再也忍不住,泪水又泛滥了出来。“不要……对我这么好,这……会让我更难过。”
“我曾发过誓,不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在你身旁,除非……你不要我了。”胡世杰抚着湛蓝的秀发,同时轻轻地吻着。
“为什么?”湛蓝问道。他的话让她更痛苦!
“因为我爱你!我想一辈子都保护你,可是,如果这无法使你快乐,我也下会强求。你不要害怕会伤害我,也许我会难过一阵子,但是,你的快乐会让我很快地复原过来。”
“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伟大?”
“没办法,我妈妈在生我的前一天晚上,梦见孔子向她打躬作揖,还喊了声『妈』。”
湛蓝破涕为笑。“少鬼扯了!为什么是孔子,不是别人?”
“他不是你的偶像吗?”胡世杰一脸惊讶的表情。
“才不是呢!谁喜欢那个老骨董,满嘴仁义道德。”湛蓝嘟嘴抗辩道。
胡世杰打量着湛蓝,有所体悟地说道:“看来,你是有着违抗传统的念头喔!”
湛蓝惊了一下。难道,这是她潜意识真正的想法——和湛然在一起?
她下意识地摇摇头。“怎么可能?”她的笑带点辜强。
“其实,再循规蹈炬的人,偶尔也会有搞得天下大乱的念头。想想无妨,但要付诸行动,可得三思。”
湛蓝见胡世杰—脸正经的模样,忍不住又笑了起来。“喂!我这个当老师的都没你这么爱说教。”
“所以大家才会说现在的教育真是失败……”
“天啊!天啊!让我的脑子休息、休息吧!下班之后,真不想再去回相想上班的事,我觉得好累。”湛蓝将身子往后一仰,而后翻个身,让身子蜷缩在沙发上。
她是有些反常了,湛然的事让她浑身提不起劲,她曾经那么热中于谈教育的,但此刻的她,只希望能静静地躺着,任脑子呈现一片空白。
胡世杰将手搭在湛蓝的背上,轻轻地拍了拍。“早点休息吧!我回去了。”
言毕,他站起身,往外走去。
“世杰!”湛蓝坐起身,望着胡世杰的背影唤道。
“嗯?”胡世杰转回身,一脸温柔的笑。
湛蓝抿着嘴,强压抑住郁积在胸臆间,即将溃堤的泪水。“来个吻别吧!”她故意俏皮地说道,同时张开双手,轻闭上眼,将唇噘得高高的。
胡世杰愣了一下,而后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向湛蓝,紧紧地拥住她,并狂热地亲吻着她的唇。而后,他感觉嘴巴咸咸的,睁眼一看,湛蓝的脸上爬满了泪,像是诀别似的。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胡世杰放开湛蓝,只见她背转过身,想隐藏自己的失态。
“好好睡个觉,别想太多了。如果……如果你要我留下,就叫一声我的名字,如果,你希望独处,我马上离开。”他望着湛蓝因哭泣而抖动的身躯,故意轻松地说道。
一秒、两秒……一分钟过去了。湛蓝仍维持原来的姿态,除了细微的啜泣声外,没有丝毫言语。
胡世杰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过身,缓缓往外走去。他知道自己不是系铃人,所以,无从解铃,而今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再系个铃上去,增添她的苦恼。
当门扉悄悄地掩上,湛蓝终于崩溃地倒卧在沙发上,嚎哭起来。她非常清楚世杰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伴侣,说不爱他是骗人的,可是,当湛然出现之后,她的心便再也无法享受单纯的快乐了。
纵使理智上知道怎么做是对的,但情感上依旧出了轨。
湛蓝爬起身,走到电脑前。今天“冰人”没有捎来只字片语,但她却有干言万语想对他述说。
冰人:
今天,我在男友面前失态,莫名其妙地哭了起来。男友没有问我原因,他知道,除非我想说,否则别想从我嘴里获悉半个字。
他是懂我、疼我的。我爱他,这无庸置疑。可是,我依旧为着我哥哥而伤心落泪。也许,面对我哥哥,就像面对旧情人,九年前我们没有善终;如今,又残忍地对待彼此,使得迄段感情更加折磨人,更没有释放的机会。
我真的不喜欢现在这个样子。
而今,我倒希望和哥哥的距离能再拉远些,能再给我一些疗伤的时间,而这次,我会懂得没有真正的结东,便没有真正的开始。
很快地,半小时后,湛蓝便收到“冰人”的回信。
寒心:
矛盾的情感,也许在于一个“贪”字。既然选择了男友,便该彻底斩断对你哥哥的奢想。你可以有两种作法,永远不再见你哥哥,如果这是行不通的,那么便勇敢去面对他,直到对他再也没有任何的感觉,追需要靠意志力。
也或许把你的困扰告诉你的男友,让他陪着你一起度过这情关。如果他是懂你的、疼你的、爱你的,他一定会包容你,且供应你源源不绝的力量。
看着你伤心,我想,你男友的心里一定比你更难过。
湛蓝读着信,觉得这不像是“冰人”的口吻。他应该诉说他及表妹的故事,藉以让彼此相濡以沬一番,可是,这封信竟朝胡世杰一面倒?
湛蓝的内心隐隐有种异样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