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您找我有什么事?”慕容娇娇缓缓地走入厅堂。
慕容正丰威严十足的端坐在紫檀木椅上品茗,“娇儿,过来。”放下茶杯,指向一旁的座椅。
慕容娇娇顺从的坐在慕容正丰身边。
“娇儿。”慕容正丰说道:“爹要你办的事,办得怎么样?”
慕容娇娇回道:“都办好了。中午时辛总管已经带人去把耿老头教训一顿,可惜没找着那个姓花的野丫头,好替我出一口气。爹,不然,今晚再派辛总管去找那丫头算帐!”
“不急。”慕容正丰老奸巨猾地盘算着,“那丫头的来历我们还没模清,不宜妄动。”
“嗯”慕容娇矫点头。
慕容正丰满意地捋着灰白的短须,端起茶来啜饮一口,道:“耿玮那小子的事可有说定?”
说起耿玮,慕容娇娇的心就一阵乱跳,羞答答地说道:“都说好了,耿老头答应要玮哥哥入赘我们家。”
“那我就叫辛总管去张罗办喜事。你是我慕容正丰的独生女,喜事一定要办得热闹风光,再说,咱们正丰运行在汉江这一带可是有头有脸的大富人家,面子问题是一定要顾到的,我会吩咐辛总管不能马虎。”慕容正丰说。
慕容娇娇眉开眼笑,道;“谢谢爹。”但一想及花小竹,慕容娇娇立刻垮下脸,“可是爹,那姓花的野丫头是玮哥哥的未婚妻,我怕她会从中破坏我和玮哥哥的亲事。”
“那不成问题,等我调查清楚她的来路,我自然有办法对付她。必要时,我会派人除去她。”慕容正丰做了一个杀人的手势。
慕容娇娇还有另一个顾虑,“但是爹,我们派人去教训耿一飞,会不会弄巧成拙?我是说,这样子玮哥哥会不会讨厌我?毕竟我们打的是他的师父。”
“他敢!”慕容正丰横眉竖眼道:“我就打断他的狗腿。他也不想想,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捕鱼郎,会点拳脚功夫而已,也敢嫌弃我的宝贝女儿?咱们正丰运行,财力人力遍及汉江,看上他这个穷小子做我们慕容家的姑爷,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他要是胆敢不识相的嫌你,我就派人把他打成残废!”他撂下狠话。
慕容正丰缓下脸色,缓声道:“娇儿,爹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放着一大堆的王孙公子不要,偏偏去挑上个一穷二白的捕鱼郎……”
“爹,玮哥哥比任何王孙公子好上百倍、千倍,等您见过他,您就会知道女儿没骗您。”慕容娇娇说着。
“爹早就见过他了。”慕容正丰说。
慕容娇娇有些讶异的挑起眉。
“你以为爹会随便替你找个丈夫吗?你是爹的宝贝女儿,我若不是看在那姓耿的小子长得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当我的女婿还差强人意的份上,我也不会答应这件事。”其实,慕容正丰在见过耿玮之后,早就被耿玮轩昂的器宇、勃发的英姿所震撼,心里早打定主意要耿玮做他的女婿。他的庞大家业,正需要这样的人才来继承,只不过,这个耿玮家无恒产,一穷二白,这点让他不太满意。
听慕容正丰这么说,慕容娇娇才放下一颗悬着的心,笑逐颜开,嗲声道:“爹,您真好。”
慕容正丰大笑道:“你就安心地等着成亲,别再可是、但是的了。”
“是,爹。”慕容娇娇顺从道。
“好了,你下去吧!爹和辛总管还有话要说。”慕容正丰挥退慕容娇娇,又吩咐家奴找来总管——辛衡。
怀着窃喜的情怀离去的慕容娇娇,正好和模样壮硕,三十余岁的辛衡擦肩而过。
辛衡虽穿着一袭总管长袍,但他看起来丝毫没有半分总管的样子,别人家的总管总是长得瘦小,唯唯诺诺,一身穷酸的书生样,但他却浑身肌肉,满脸邪气,尤其是那一双细又狭长的眼睛总是飘移不定的打量人,看得人浑身打哆嗦,爬满毛虫似的不自在。
慕容娇娇最不喜欢他看她的眼神,总觉得他的身形虽高壮,但整个人却给人猥琐阴暗的感觉,尤其他又常像个阴魂似的,无声无息的贴近她,更令她厌恶。但他是慕容正丰的心月复,且她和耿玮的亲事他也有出力,所以,看在这些事的份上,慕容娇娇只好忍耐他了。
辛衡走到慕容正丰面前,微躬身道:“老爷。”
慕容正丰朝他打个手势,示意他靠近一步说话。
辛衡依言靠近。
慕容正丰环顾左右,确定无闲杂人等在场后,压低声音,神秘地说:“『宝藏』的事进行得怎么样了?”
辛衡一脸鬼祟的道:“老爷放心,属下已经探查到『藏宝』就在咱们汉江下游地带,待属下把十二悍盗所绘制的『宝藏图』抢到手,就可以找到宝藏了。”细眼中闪着异常的光芒。
慕容正丰笑了嘴,“好,好,好,不愧是我的手下大将,等宝藏到手后,我一定会分一些给你。”
辛衡微扬嘴角,皮笑肉不笑的冷漠道:“属下先行谢过老爷。”
慕容正丰哈哈大笑起来,丝毫没察觉身侧辛衡冷狠的眼神。
“青山隐隐山迢迢……”耿一飞躺在钓船的甲板上。跷着腿,哼着歌,一派悠闲逍遥的模样。
昨儿个险些被他的“不肖”徒弟耿玮和徒甥小竹追杀,害他从昨儿个下午就躲在这钓船上“避风头”,一直到现在,连晚上都是睡在这船上,闲是闲了点,但蚊子挺多的。
罢吃了几尾烤鲜鱼,祭了五脏庙,这会才能四平八稳的躺在船板上看白云。
啊,好白的云,好蓝的天哪!
不知道那对冤家现在怎么样,被他那么一搅和,他们应该比较亲密团结了吧?
看他们两个老是一副无关紧要、不痛不痒的样子,真让他觉得不舒服。明明是相爱的两个人,却老是斗来斗去、闹来闹去,完全没有把亲事当一回事,他这个当人家长辈的,总不能眼睁睁的看他们就这样耗下去,再耗下去他想抱抱徒孙的心愿恐怕要等下辈子了。所以,他一定要想想办法,刚好慕容娇娇“煞”到耿玮,于是他便故意答应慕容家的“提亲”,搅他一搅,和他一和,看耿玮和小竹着不着急?
结果,这两个女敕小子果然中计!
看到昨天他们俩的反应,他就知道他的“离间计”成功了一半,接下来就看他那个傻徒弟懂不懂得利用“机会”了。
想着想着,耿一飞的脸上不自觉的堆满笑,脑中幻想出一幅幅含饴弄孙的景象。“哈哈……”
忽然——
“叩。”什么东西撞上船身,使船微微晃动?
雹一飞的思绪被打断,十分不悦地站起身察看。
他嘴上咕哝道:“奇怪,我都已经把船泊在这偏僻的小河道边,怎么还会有废物飘过来撞船?真不识相,不知道是哪个夭寿死囝仔乱丢些锅碗瓢盆的,不但弄脏河道,而且扰人美梦,还要劳动我这身老骨头捞废物。”
雹一飞一边叨念一边走向船边,心里想着等会儿要如何处置捞起来的废物。
“叩。”又是一声。
这次撞得挺用力的,耿一飞走着,又被颠了一下,险些滑倒,气得他三步并作两步,迅速攀住船缘,准备把那个废物捞起来,碎成万段。
“哼,要是让我查出是哪一家丢出来的破锅破瓢,我就教他们吃下去!”
雹一飞气冲冲的往水面看,这一看,可把他给愣住了。
“啊?这个『废物』要吃下去,可能有点难。不,不只『有点难』,是『很难』。”
原来撞上船的“废物”是一个人。
一个趴在浮木上的男子,这人的背后被人捅了两刀,伤口还汩汩淌着血,看来是不久前才遭人杀伤落水。
“叩。”又一声。
这回耿一飞一点也不生气,而且还大笑了起来,因为水面上的景况让他忍不住要笑。
不是他没有半点慈悲心怀,而是这个“废物”公子的情况让他觉得好笑。
因为不知道这伤者是何姓名,所以只好暂且称这伤者为“废物”公子。
人家一般人落水攀着浮木,都是把头靠在浮木上头,若是浮木够宽够大,容得子,也会将身体慢慢自水中移到浮木上,以免身体泡水过久,发白变肿。
但是这“废物”公子可绝了,他趴在一根又宽又较他身子长的木头上,竟然只记得把身子搁在浮木上,最重要的脑袋瓜反倒突出木头,泡在水里,也不怕没气。
包绝的是,水流的力量将浮木带到耿一飞的船边,“废物”公子的头壳在没有半点屏障之下,就这么眼睁睁地撞上船板,“叩!”就像是尼姑敲木鱼,一声“叩”过又一声。
雹一飞笑归笑,还是没忘“救人第一”。他身手利落地纵下船,一提气,在鞋未沾水之前,就将“废物”公子拎上船,露了一手他许久没施展的绝顶轻功。
“废物”公子看来已如风中残烛,面色死白,身上的衣服也破碎不堪,全是被刀给划破的,脑袋上肿了一大包,铁定是刚才撞船撞出来的。
雹一飞伸手探他的鼻息——气息微弱,看来撑不了多久了。
当耿一飞替“废物”公子察看伤口时,“废物”公子突然醒了过来,看来是回光返照。
他申吟了几声,吃力的抬起手。
雹一飞这才注意到他手中握有一卷灰旧的卷轴,看似羊皮卷。
“废物”公子张了张口,像是有话要说。
“你想说什么?慢慢说。”耿一飞自怀中取出一颗丹丸,塞入“废物”公子的口中,欲替他延命。
雹一飞也真奇怪,明明叫人家“慢慢说”,又把药丸塞入人家的口中,教这个“人家”——“废物”公子要如何“慢慢说”?
“废物”公子像是抗议似的吐出丹丸,不知是他命该绝,还是他已了悟到自己已回天乏术。
拚着仅存的一口气,“废物”公子将手中的羊皮卷放入耿一飞的手上,残喘道:“藏……宝……图。”
雹一飞眼睛一亮,“你说这是藏宝图?”
“废物”公子吃力地点头,又说:“十……二……”
“十二什么?”耿一飞急问。
“十……二……悍………”“废物”公子气若游丝,说得含糊不清。
雹一飞插嘴补充道:“十二金钗?”
“废物”公子皱眉。
“十二铜人?”哪来十二铜人,好像只有十八铜人。耿一飞乱猜一通:“十二生肖?十二名花?十二的姑娘半朵花?一块馅饼十二钱……”
“废物”公子被他这番乱猜气得翻白眼,使尽全身剩余的气力嘶声道:“十……二……悍盗!”
说完,就“挂”了,大概是被气死的。
将最后一丝的生命力用在跟耿一飞这个老糊涂说明藏宝图的出处,“废物”公子还真够废物。
结果,耿一飞仍在问:“啥?啥?你说啥?『废物』公子你醒醒。”
伸手一探“废物”公子的鼻息,才知道他已经到苏州去卖鸭蛋,再也不会醒了。
雹一飞老大不高兴地道:“真是的,话也不说清楚,到底是十二什么?要死还留个哑谜让人猜,真是一点人性也没……”
人都挂了,还有什么“人”性可言。
“废物”公子要是地下有知,知道自己临终托付的对象是个疯疯颠颠的老头,一定会后悔得情愿撞船而死。最不值得的是,他所托付的藏宝图,是自己赔上性命才夺来的。
真不值得呀!一点都不值得。
雹一飞还在那里猜:“十二水稻?十二寒刀……到底是哪一个?”
良久,他才注意到手中的羊皮卷。
摊开湿淋淋的羊皮卷,赫然六个大字写在羊皮卷上侧——十二悍盗绘制。
雹一飞一拍头,恍然大悟:“啊炳!原来是十二悍盗!害我猜得像孙子一样。真是的,早知道羊皮卷上有答案,我就不用绞尽脑汁猜,伤神又伤脑。十二悍盗!原来『废物』公子说的是十二悍盗。”
雹一飞兴奋的看着羊皮卷上的六个大字,看着看着,他突然觉得“十二悍盗”这个名号有点耳熟。反复念了几遍:“十二悍盗,十二悍盗,十二悍盗……”
他脑中猛然闪过多年前江湖上发生的一件大事,惊呼道;“啊,我想起来了!”
这“十二悍盗”不就是三十年前公然抢劫官府赈灾的灾银,并勒索打劫各大门派,烧杀掳掠,无恶不做的土匪?当年这十二个人,仅凭手中一把单刀,脚下一匹悍马,在武林之中掀起腥风血雨,各大门派倾全力围剿他十二人,却落得损兵折将的后果。
十二悍盗不啻是地狱来的十二阿修罗。
当年各大门派在剿匪失败后,元气大伤,谈盗色变。武林中的公权力顿失,武林盟主的宝座亦被十二悍盗取而代之。
武林中人自此恐慌过日,人人自危,担忧会莫名惹上杀身之祸,正当众人纷纷寻求退隐之际,不意十二悍盗却突然相继死去。据说,这十二人是因分赃不均,相残而死。
传言中十二悍盗所掠夺来的金银珠宝,不计其数,而且数量多到比皇帝老子的宝库内的财宝还多数倍,但自这十二人死后,这批财宝便没了踪影。有人说,十二悍盗共同将它藏在一个隐密处,并绘制了藏宝图,以便日后来寻。
这么说,他手中这张破羊皮,就是当年十二悍盗共同绘下的藏宝图。
雹一飞大为震惊。
难怪“废物”公子会死得这么凄惨,莫非也是为了抢夺这张藏宝图?
唉!正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不过,一想到这么大一笔财富,耿一飞也不禁怦然心动。
“要是让我找到这批宝物,三代都花不完!”耿一飞欢喜道。
继而一想,立刻敛去脸上的笑,“我又没儿子,哪来的三代?而且,平常也花不到三个钱,一下子有那么多钱,该怎么花?”他想得头都疼了,“算了,干脆送给耿玮和小竹!”
这个疯老头,宝物都还没挖出来,就开始算计如何分配。想得也太多了吧?
雹一飞将羊皮卷摊平在船板上细细审视,羊皮虽已被水浸湿,但上头所绘制的图形却清蜥可见,显然是用特制的颜料绘成。图中的地形与地名都标示得十分清楚,很容易便能看出图中所指的地点——汉江。耿一飞在汉江住了许多年了,随便一瞄,就知道地图所指之处,而且此图绘得十分详细清蜥,显然是出于名家之手,传说十二悍盗中各种人才皆有,由此可见传言不假。
唯一较美中不足的是,羊皮卷上月兑了一层皮,像是被人故意用刀刮了去似的。
非常不幸的是,被刮去的那一部分,正是宝藏的藏匿处。
“原来是只癞痢羊。”耿一飞顿觉万分扫兴,像作了一场白日梦,也像被人狠狠耍了一记。
他瞪着“废物”公子的尸体叹息,正想着要将“废物”公子的尸体埋在“鸟不生蛋”的土地报复时,耳边突然传来斥喝声,“快!今天一定要把人找出来,那小子拿走老爷要的图!找到他的人有重赏。”
雹一飞认得这声音,慕容家的走狗——总管辛衡的声音。
图?!他们说的图,莫非是他手中这张藏宝图?
“在这边!辛总管,这边有艘可疑的船。”有人喊道。
辛衡喝道:“大家快过去仔细搜!那小子身上中了不少刀伤,他跑不远!”
数艘船只迅速地接近耿一飞的小船。
“找到了,总管,抢图的小子找到了!”有人率先登上耿一飞的小船,发现了“废物”公子的尸体。
辛衡等人陆续登上小船,一番搜索后,有人来报,“启禀总管,四处都搜不到那张羊皮卷。”
“嗄?”辛衡瞪起眼、“没找到?船上可还有其它人?”他怀疑有人捷足先登。
“没有!”那人回禀。
雹一飞早在听到他们的声音时,便施展轻功溜了,他怕他就算交出羊皮卷,辛衡也会把被刮起的那一块算在他头上,为了避免惹祸上身,他还是先溜为妙。
辛衡勃然大怒,“这是什么人的船?”
“禀总管,是江边耿老头的船。”
“耿一飞!”辛衡咬牙切齿,直觉是耿一飞拿走了藏宝图。
煮熟的鸭子竟被耿一飞捡了个便宜,教他怎么忍得下这口气。
辛衡怒道:“来人啊!放把火把耿老头的船给烧了。”语毕,拂袖而去。
火舌迅速地吞噬了小船,没多久,小船就成了一团熊熊火堆,在水面上燃烧。
辛衡率一干人马,直奔耿一飞在江边的住所。
这是耿玮新婚后的第一天。他一脸无奈地坐在饭桌前,小竹则正在灶前忙着做早饭。
从灶房时而传来铿铿锵锒的锅铲相碰声,便可得知小竹的手艺实在是有待加强。
看来,耿玮想吃一顿饭可有得等了。
但是,此刻他无奈的并不是为这椿事。对于小竹的厨艺,耿玮早有心理准备。他感到无奈的是另一椿事。
唉!真不知花师姑怎么会教出小竹这种“天才”。昨晚是他的洞房花烛夜,他却被小竹赶到另一间房睡,小竹的理由是:床太挤了,你哪边宽敞哪边睡!
结果,他就这样被踢出来了。
被踢出来还不打紧,更要命的是,他翻来覆去一整夜都睡不好,才刚有点睡意,想眯一下,小竹又来敲他的门了。不过才四更天,她就来敲他的门,要他教她如何做一个“三从四德的贤妻”。
天啊!他宁可她做个“闲妻”,闲在家里什么都不会的妻子,也不要她做什么“三从四德的贤妻”。
拗不过她,他只好教她从清晨洒扫、洗手做羹汤开始。
“洒扫”是还好,反正家里也不怎么大,而且难度也不高。
但是,“洗手做羹汤”可难倒了小竹,她从一大清早忙到现在已近中午,还没有半点“成品”出来,而且还不准耿玮去补眠,一定要他吃了早饭才能睡。
他真后悔教她“洗手做羹汤”。
终于,在灶房最后一次传来瓢皿掉落声之后,小竹端着“成品”出来了。
呼,好险,与他所想的“焦炭大餐”出入挺大的,事实上,比他预期的还好。
是一锅粥,飘着热气与饭香的什么粥。
嗯,好香的味道,引得耿玮饥肠辘辘。
小竹才将热粥摆上桌,耿玮便迫不及待地盛了一碗。
吃了一口,发现这粥出乎意料的好吃,忍不住一口接一口吃起来,顾不得热粥烫嘴。
小竹见状,叮咛道:“吃慢点,小心烫!”
很快地,耿玮便扫光碗里的粥,意犹未尽地又盛了一碗,“小竹,这什锦粥是掺了什么料?真好吃。
难得他会吃不出里头放了哪些药。
小竹自己也盛了一碗,得意说道:“好吃吧!我就说我的厨艺一流,头脑一流,只有我想得出在粥内掺蝙蝠沫,和蜥蜴粉,还有……”
听到蝙蝠沫和蜥蜴粉,耿玮就僵住了。
小竹还滔滔不绝地解说:“这蝙蝠沫是补眼圣品,吃了后夜视能力增强百倍,而蜥蜴粉强健鼻骼、补气养生……”
雹玮喃喃自语:“我就知道没这么好的事,小竹做事怎么可能不出纰漏。我就知道我一定会后悔让她做饭,我就知道……”
“喂!耿玮,你在念什么?怎不吃了?”小竹问。
雹玮笑得十分勉强,“不了,我突然觉得好饱,再也吃不下。”谁还吃得下。
“可是,你才吃了一碗?”小竹疑问。平常耿玮不是都吃四、五碗才会饱的吗?怎么今天吃这么少?
雹玮推托道:“一定是你这粥加了太多补品,所以我只吃一碗,便觉得神清气爽、精神百倍……不用再多吃了。”
小竹喜道:“真的?”
当然是假的。耿玮恨不得现在能马上吐出它,但为了不辜负小竹的一片心意,他忍着。
带着一脸不自然的苦笑,耿玮回答道:“嗯,真的。”
“那我以后天天做给你吃。”小竹高兴的说着。
“天天!”耿玮的笑冻住了,“不不不……”他急得都大舌头了。
小竹皱起眉,有些不悦。
雹玮见状说道:“我是说,不……不用麻烦了。”转得好硬。
小竹一派天真,“不会麻烦,一点不也不会,而且这是一个贤妻应该做的事。”
雹玮赶紧劝她,“真的不用了,看你今天忙成这样,我舍不得,我看以后饭就由我来做好了。”
“哦!耿玮,你对我真好。”小竹感动地道。
雹玮心虚地笑笑。其实,他是怕以后不知道还会吃到什么莫名其妙、稀奇恶心的东西,才会自告奋勇要做饭,以拯救自己。
自己做,总是保险些。
小竹笑得甜蜜蜜,正准备舀起她特制的“蝙蝠蜥蜴大补粥”来吃时,陡地,门被踹开了。
小竹放了碗,转头就骂:“阿飞师伯,你能不能不要再用『脚』开门……”
小竹以为又是耿一飞在外头受气回来,不料一转头,看到的全是些陌生的面孔,而且为数不少。
这批面孔凶恶的不还之客,不用说,是辛衡及他的手下。
雹玮认得辛衡,冷道:“辛总管,你这是做什么?”这些破门而入的人,看来来意不善。
辛衡草率地拱了个手,说道:“姑爷,得罪了,事关重大,请你交出耿一飞。”
雹玮不明所以,但“姑爷”两个字他可听得十分清楚,“辛总管,你叫谁姑爷?”
辛衡不耐的说道:“你是我家小姐的夫婿,我自然得叫你一声姑爷。”
“慢着,辛总管,我想你误会了。”耿玮一脸严峻,“我已经是有妻室的人,不可能娶你家小姐。”
雹玮走到小竹身边,揽着她。“她是我的妻子。”
小竹突然觉得耿玮像座大山似的坚实可靠,充满安全感。“没错,我是他的妻子。”小竹骄傲地说着。
辛衡斜眼将小竹扫视一圈,道:“这小妞长得不错,可惜气质差我家小姐一大截。”
“哈哈,你家小姐哪有什么『气质』可言,她有『钱子』还差不多。”小竹朝他大扮鬼脸。
老奸巨猾的辛衡丝毫不为小竹羞辱慕容娇娇而生气,反而面带笑意问道:“你是花小竹?”
小竹防卫性地看着他,不愿回答,反问:“你是谁?”
辛衡笑道:“在下辛衡,慕容府的总管。”他愈看愈觉得这个花小竹娇艳动人。
小竹突然笑出声,“哈哈……真是太贴切了,太贴切了。”转头对耿玮说道:“你看他长得一副恶人样,居然还取名叫『心狠』,心狠手辣,真是贴切,替他取名字的人,还真是有先见之明,哈……”
经小竹这么一说,耿玮也轻笑起来。
辛衡居然还能维持脸上笑容不变,对小竹说道:“花姑娘,他日我家姑爷若入赘慕容府,我愿意负起『照顾』你的责任,好好疼惜你。”他那狭长细眼中充满婬秽的邪念。
小竹顿觉一阵恶心,正想斥骂他时,没想到,身旁的耿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欺近辛衡,“啪、啪!”给他两巴掌,再从容的回到小竹身侧,冷冷的说道:“我刚才已经说过,花小竹是我耿玮的妻子。”他不许任何人欺负小竹。
辛衡方才眼一花,脸上就挨了两巴掌,热辣的痛感终于激起他阴狠的性格,怒道:“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这种货色哪比得上慕容府的千金。”
雹玮又再度轻易地给了他两巴掌,这回连辛衡的牙齿都打落了。
雹玮玉面冷然,“不许你对我耿某人的妻子出言不逊。我再说一遍,我耿玮今生今世只有一个妻子,姓花名小竹,任何人家的千金,都与我无关。”
辛衡满嘴的备,狼狈道:“好,既你给脸不要脸,那我也不跟你客气。来人啊!把这两个人抓起来!”他忌惮耿玮一身莫测高深的武功,故先么喝手下去试探他,自己则退至后侧旁观。
雹玮和小竹迎上来人,凭他二人的武功,动起手来,一点也不含糊,三两下便撂倒了四、五人。
辛衡这才知道耿玮武功之高,自己以前真是太低估他了。不过,反观那个花小竹,人长得挺美的,可惜武功不怎么样,自己对付她绰绰有余,只要抓住她,还怕耿玮不肯乖乖就范!
辛衡嘴边浮起一抹狡笑,看准小竹的方位,欺过身去,对小竹动起手来。
小竹一看到他就觉得讨厌,恨不得把腰带中所有的整人臭粉、痒粉、阿里不达粉……全数倒在他身上,臭死他、痒死他、抓死他……
但小竹的武功毕竟不及辛衡这只老狐狸,几回交手下来,小竹已捉襟见肘。
雹玮见状,立即施展全力,撂倒所有慕容府的爪牙,赶过去助小竹一臂之力。
很快地,辛衡便居于下风。
“住手!统统住手!”门口突然传来慕容娇娇气极败坏的斥喝声。
辛衡很快地停了手,“小姐,你怎么来了?”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十分高兴慕容娇娇来得正是时候,否则,自己今天就要栽在耿玮这小子手中了。
雹玮一派君子风度,辛衡停了手,他也不愿趁机赶尽杀绝。
小竹则不然,这种大好机会她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她轻手轻脚地掏出怀中的痒粉罐,倒了一些在辛衡后背,想想,又将整瓶都倒光。
痒粉既轻又细,能无声息地钻入身上的毛孔而令人不自觉。
辛衡这大老奸,自然也不晓得小竹暗中动的手脚。
雹玮全看在眼里,微蹙眉地看着小竹,不认同她这种冒险的行为。
小竹还艾萨克娇的眼神,看到耿玮眼中有了笑意,她才跟着微笑起来。
只见辛衡的后背开始慢慢地痒起来,他又不愿当着众人的面抓痒,只好动动身子止痒。
慕容娇娇看到他那个怪样子,更加不悦,满面寒霜,“辛总管,你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带人来闹玮哥哥家?难道还不知道我今天要来『下聘』?”
下聘!?真是阴阳颠倒了,自古只有男方至女方家下聘,哪有女方找上门来下聘的,更何况,“下聘”的对象还是别人的丈夫。
辛衡扭着身子止痒,辩道:“小姐,这小子的师父耿一飞偷走了老爷十分重要的东西,我来找他索讨,没想到他们非但不还,还将我们慕容家的人打成这样!”
他指着地上躺得东倒西歪的手下。
慕容娇娇尚未反应,小竹便抢先说道:“你少血口喷人,我阿飞师伯才不会偷别人的东西。”
雹玮也不相信耿一飞会做这种事,沉声道:“我师父不可能偷人东西,你要诬赖人也得拿出真凭实据,他到底拿了你们慕容家什么?”
慕容娇娇一听耿玮祟怕,便附和道:“辛总管,你倒说说耿师父偷了什么?”在耿玮面前,耿老头立即变成了耿师父。
辛衡哑口无言,他怎么能说出“藏宝图”的事,这是机密,自然是愈少人知道愈好,免得别人也想来分一杯羹。
慕容娇娇催道:“耿师父偷了什么?为什么我没听爹说过?”
“是……是……”辛衡支吾其辞。
“到底是什么?”慕容娇娇刁蛮道:“快说!”她一心想在耿玮面前求表现,故而说话咄咄逼人。
辛衡被她逼急了,加上身上的痒粉已发作到极致,大吼道:“是一张藏宝图!”
“藏宝图!?”众人异口同声。
“对,是咱们慕容府所有,但今天早上却被耿老头给偷走了,我若是没将藏宝找回来,老爷怪罪下来,该如何交代?”辛衡一边说一边靠着墙摩擦止痒,活似只癞痢狈抓痒。
兹事体大,慕容娇娇也不敢胡乱做主,转而向耿玮问道:“玮哥哥,这事我担待不了,如果耿师父在的话,你可否请他出来,当面把这事解释清楚?”说得十分客套。
雹玮回道:“慕容姑娘,我师父当真不在,他老人家从昨天出门,至今都还未回来过,若是他在,我不会刻意隐瞒,不信你可以搜搜看。我们这幢小屋内只有我和我娘子小竹两人。”他巧妙地将他和小竹已成亲的事实点出来。
慕容娇娇原本带着笑容倾听着耿玮说话,一直到耿玮提到“娘子”二字,那笑容可掬的面孔顿时垮了下来。
“你说什么?”慕容娇娇瞪大眼。
雹玮还装傻,“我是说我师父不在——”
慕容娇娇打断他的话,“不是这个,最后那一句。”她脸色铁青。
雹玮故意皱眉想了一下,“喔!我刚才是说,我家只有我和我娘子两个人——”
“娘子!”慕容娇娇愤怒地截断他的话。
雹玮一派从容,“你不知道吗?我和小竹昨天拜了堂成了亲,不过,我们并没有设宴,所以没有通知你,请多包函。”
慕容娇娇怒极地说:“昨天!你们昨天就已经成亲了!”
小竹认真的点头,“没错,就是昨天。”
“不可能,我不相信!”慕容娇娇气坏了,连“藏宝图”的事都不管了。
雹玮道:“婚姻岂能儿戏?慕容姑娘,我和小竹所言句句属实,你若不信,我们也莫可奈何。”他无意伤害慕容娇娇,只不过,有些事该说清楚的就要说清楚,有些立场懊表明的就要表明,这是他的处世原则。
“你们……”慕容娇娇脸色十分难看地指着耿玮及小竹。
雹玮劝道:“慕容姑娘是一位各方面条件皆优的好姑娘,我相信上门提亲的人也不少,你有好的容貌、好的家世背景,不应该为我这种乡野莽夫耽误青春。”他这话算是说得十分婉转。
小竹对耿玮这番“明褒慕容娇娇,暗贬花小竹”的演说颇有意见,照耿玮这么说,她花小竹不就是因为“没有好容貌、没有好家世”,才会嫁给耿玮这个“乡野莽夫”?说得好像是她没眼光、没条件,眼睛“糊着哈仔肉”,才会嫁给他。
小竹嘟着嘴,不满地瞪着耿玮。
雹玮接收到她不满的目光,知道她又鸡蛋里挑骨头,于是偷偷凑近她的耳边安抚道:“别生气,我没有别的意思。”
这样亲昵的举动,看在慕容娇娇的眼里,不啻是当头棒喝。“来人啊!我们走!”外头那一箱箱的“聘礼”像是一张张嘲笑她的血盆大口,她觉得自己已经没有脸再留在这里。她几乎是用跑的,气冲冲的转身就走,也顾不得辛衡在身后喊她。
辛衡喊:“小姐!小姐!你等等我。”他边抓痒边回头对小竹说道:“姓花的,我知道你在我身上动了手脚……呼,好痒……这笔帐,我……我会记着!”说完,他便犹如丧家犬般向外逃窜,一干喽罗也跟在后头爬着逃走。
小屋内霎时走得只剩耿玮和小竹两人。
小竹看看顿时冷清下来的四周,说道:“这到底是在演哪一出戏?我怎么搞不太懂。”一会儿吵翻天,一会静得连只蚊子都没有。
事情处理完毕,耿玮心中大石落下,顿觉睡意袭来,打了一个大呵欠,说道:“你就坐下好好吃你的『蝙蝠蜥蜴大补粥』,别再想这些莫名其妙的事,反正一切等师父回来就可真相大白。啊——我不管了,我要去睡了。”
小竹拉住他,“你还睡得着觉?阿飞师伯现在下落不明,有可能已经被——”她忍不住做了不好的联想。
“已经被人请去客栈吃海鲜了。你放心,师父的个性我了解,他是不会虐待自己,也不会吃亏的。我们在这替他急得半死,搞不好他正躲在某个酒楼大吃大喝呢!你还是快吃你的粥吧!”
小竹看看耿玮,又看看粥,表情古怪的说:“我不敢吃。”
雹玮扬眉,“为什么?你不是说这粥很补又很好吃,我也吃了一碗。”难道小竹又在耍他?
小竹嗫嚅道:“好吃是好吃,但那蝙蝠沫和蜥蜴粉是过期的,我刚才才想起来,季哥说过期的药材吃了会拉肚子……”
雹玮听到这里已经忍不住冲出屋子,大吐特吐起来。
小竹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轻轻舀起一勺粥放入口中,泰然自若地一口接一口吃进肚子里。
等耿玮吐得差不多了,她的樱红小嘴才轻吐出四个字:“我骗你的。”语气里没有半点罪恶感,好像在说一件极为稀松平常的事。
“什么!?”耿玮又冲入屋内。
小竹悠哉游哉地盛了一碗粥,摆在耿玮的桌前,“快来吃吧!这粥是用百草熬成的。”
基于前车之鉴,耿玮已经不敢轻信她,疑道:“蝙蝠沫和蜥蜴粉呢?”
小竹皱起眉,一脸“受不了”的表情说道:“别傻了,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东西。”
“可是你刚才不是说——”
小竹装得丝毫不知情,“我刚才叫你来吃粥,很好吃的喔!快吃吧!”说完,不再理会他,径自吃起粥来。
雹玮满脸苦笑,终于觉悟到小竹就是小竹,她一刻也不会放弃捉弄别人的机会,即使亲如她的夫婿。
他开始为他的将来忧虑,不知道小竹会整他整到儿时。发苍苍、视茫茫、齿牙动摇、步履蹒跚?
不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