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秦冷杉一边翻看着账本,一边问道:“情况调查得如何?”
“庄主,正如你所料,上次布庄的大火,幕后主使果然是五少爷与六少爷。”上容说道。
“哦!”秦冷杉的反应只是淡淡地挑下眉,又问:“那这次的船沉呢?”
“是七少爷。”
闻言,秦冷杉终于抬起头,表情莫测高深,许久,竟阴阴地笑了起来,“他们倒是同仇敌忾啊。有趣,真是有趣!”放下手中的账本,轻啜口茶,“大哥那边有什么动静没有?”
“大少爷自从离开虎啸山庄后,一直屈居于杭州的别院,足不出户,整天下棋品茗,没有任何动向。”
“是吗?”秦冷杉蹙了下眉,冷笑道:“他倒是能忍啊!不过,他若知晓我不择手段地夺下虎啸山庄,只是为了败光所有的家财,不知他还坐不坐得住?”
上容也微微一笑,“恐怕大少爷会找你拼命的。”
“拼命吗?”秦冷杉狂傲地大笑,“我倒真想看看他那温吞的性子拼起命来是什么样子?传我令下去,继续追查布庄失火与货船沉没的事件,我那几位弟弟好不容易联起手来,我这个做二哥的怎么也得给他们一点时间是不是?”
“是!”上容躬身道。
秦冷杉看了眼一本正经的上容,突然问道:“蝶儿最近有什么异动没有?”
上容嘴角不易察觉地抽搐了一下,简洁地答道:“没有。”
秦冷杉神色古怪地又看了他一会儿,突然指着他的脸笑道,“上容,我终于明白蝶儿为何总喜欢捉弄你了,你的脸……哈!那条青筋真的是一蹦一蹦的呢!”
“庄主——”上容无比尴尬地苦笑。庄主应该好好地管教他的女人才是,而非坐在这里嘲笑他可怜的属下。
突然,一抹白影闪进了书房,站在秦冷杉面前躬身回禀道:“庄主,她进了柳园。”
秦冷杉的笑容蓦然顿住,上容也是一惊,道:“庄主,那你……”
秦冷杉一挥手,打断上容的话,“先等一会儿,既然敢进柳园,也必知道后果。让她受点教训也好,死不了人的。”
“可是……”上容还想说,却再次被打断。因为只有他知道秦冷杉藏在心底数年的秘密,只有他清楚离开虎啸山庄十余年的秦冷杉为何回来,纪语蝶在秦冷杉心中的地位绝对比任何事情都要重要。
“她把你这个堂堂大总管都气得哭笑不得,以她之聪慧,在我娘面前自保,拖延一些时候应该不成问题。”说完拿起账本继续翻看,过了好半天后,秦冷杉扔下账本,站起身道:“走吧,去看看。”说完,一掠出门,竟是施展轻功去的。
上容望着远处疾速消失的背影摇头暗叹,既然不急,为何要在庄园内施展那隐藏许久的绝顶轻功呢?不怕庄里人看见,以为大白天见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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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语蝶乖乖地跪在青石板上,双膝酸痛难耐,却咬牙不敢哼出半个痛字。真是后悔为何不多穿些衣裤,这样跪起来也舒服点。偏偏刚才临出门前,臭美地让云儿为她换上什么轻绸纱裙,凉快是有了,但却薄得可以。再加上耳旁又有个聒噪的小人,在三夫人面前进谗言……
“夫人,别受她的欺骗,什么进柳园给你请安,哪有人鬼鬼祟祟来请安的,分明是居心不良。”
“三夫人,语蝶的的确确是来给您请安的。”死不承认的道理她懂,“夫人清雅高贵,聪明睿智,纪语蝶一向仰慕,恭敬孝顺还来不及呢,又怎会欺瞒夫人呢?夫人!语蝶真的冤啊!”不晓得多说几句好话会不会少受些罪,总这么不动生色地盯着她,还真让人受不了。
“夫人,你看她神色有异,分明是在想狡辩之词!”秋婵就像与她有深仇大恨似的,非要将她置之死地不可。也不想你们坐在凉亭里,太阳晒不到,又有茶水喝,当然神色如常啊!
纪语蝶猛然抬头对着秋婵一字一句地说道:“夫人一向睿智,聪明果断,在这虎啸山庄里谁人不知。语蝶心中对夫人的尊敬,夫人早就心中有数,企容你这个碎嘴之人挑拨离间,在夫人面前大呼小叫,岂图置我于死地,恐怕心中有鬼的是秋婵姐姐你吧?”这些话无疑激怒了秋婵。
秋婵瞥见夫人听此话后并无一丝异状,胆子更大了些。她仗着夫人平日对她的宠爱和信任,下了台阶,扬手“啪”的一声,狠狠地掌了语蝶一个嘴巴。
纪语蝶的头被打得偏向一侧,耳朵轰鸣,脸颊当即便红肿了起来。她第一个感觉就是好痛,痛死了!心下终于明白,怪不得翠儿好好的一张俏脸被打得像猪头,这个秋婵下手真狠啊!然而,谁都没有察觉到,在她的脸偏向一侧的时候,嘴角却溢出了一丝奸计得逞的笑意,不过转瞬即逝。
秋婵婀,秋婵!敢动我的脸,这下你死定了!
“果然有一张巧嘴啊!”三夫人笑着开口了,“当初若非你这张巧嘴在大少爷面前搬弄是非,我那可怜的侄儿也不会惨死。”三夫人只育有一子秦冷杉,然而秦冷杉却在十六岁时离家,她身边只有一个远房投靠过来的侄儿陪伴。侄儿对她孝顺,最讨她欢心,不想三年前在公堂之上却被纪语蝶活活逼死,她怎能不恨?
三夫人的声音甜美温润,语蝶却听得背脊生寒。阴嗖嗖!笑里藏刀的人她看多了,当属三夫人演绎得最真、最挚!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她竟还记得,真是小气。她若刻骨铭心,那自己就倒霉了。
丙然,三夫人红唇开启,继续说道:“冷杉宠你,我这个当娘的也不能让他难做不是?本来你即不来招惹我,我也只当没你这个人,相安无事也就罢了。偏你不知好歹……哼!真以为我不敢动你吗?别忘了,现在的庄主是秦冷杉,而非你心爱的大少爷。像你这种水性杨花的*人,别说做我儿的妾,就是为我儿侍寝都不配!”
纪语蝶银牙暗咬,内心深处如巨浪般汹涌起伏,深深吸一口气,这才平复了心中强烈的愤恨。死死瞪着她,暗骂:老妖婆,你够狠!
“怎么,不服气吗?”三夫人冷笑道,“秋婵,给我掌嘴,狠狠地打,若没了这张妖艳的脸,恐怕那个大少爷也不会不要你吧!”
“是!”秋婵得意地领命,这下更加名正言顺了,森森冷笑地向纪语蝶逼近。
不会吧?还打!纪语蝶心中哀叫,那她可真要变成猪头了。就算妒忌她的美貌,也不能这样阴狠啊。怎么那个秦冷杉还不出现,哎呀呀!到你现身的时候了,快点来英雄救美啊!纪语蝶身子一边往后躲,一边引颈祈盼。
“把她按住!”秋婵冷声道。又过来两个身高体健的婢女紧紧地锁住纪语蝶的两只胳膊,将她牢牢地按在原地动弹不得。
这下死定了!纪语蝶眼波流转,寻思着月兑身之策。眼神瞥到三夫人正一脸恶毒地盯视着自己,那眼中的阴阴恨意怕是不把她打得哭爹喊娘、半死不活,是不会放过她的。看来即使向她讨饶也不管用,相反还会助长她凌辱人的快意。
唉!也不想想,当初你侄儿因一时玩乐而害死人家十三口人命,她只是看不过去,替死去的人讨个公道而已。本来以为虎啸山庄势大,私下了结也不是不可能。她让大少爷将凶手扭送到官府,并当堂亲自指正。谁让她命苦,正好经过并目睹了案发过程。知府就算收了三夫人的好处想月兑罪也不成,三夫人与大少爷的权势比起来,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所以公平审案的结果,到最后还是斩立决了。若按她的想法,斩立决算什么,以凶手的恶行,五马分尸都不为过。
看着秋婵逐渐逼近的邪恶身影,纪语蝶决定把对凶手的真实看法搁在心里,呃……暂且不提!
头发被揪起,让她不得不仰首面对秋婵,紧接着惊心动魄的啪啪声响起,纪语蝶只觉脸颊火辣辣地痛,只几下,就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可恶的秦冷杉,怎么还不来?看来她的计算错误,早知如此,她应该晚些让老妖婆发现才对。
正在考虑要不要呼天抢地哀嚎一番,虽然那样会影响她的美女形象,但是她怕痛。视死如归那种事,抱歉,她学不来。
突然,一声惨叫盖过了她原想张口而出的痛呼。身上的钳制倏然消失,纪语蝶的身体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鼻间闻到一股熟悉的气息,嘴角微微一抿,她放下心来。秦冷杉,你终于赶来了!
“娘,出了何事?语蝶惹你不快了吗?”秦冷杉深沉的嗓音在亭中响起,仍是那种看不出喜怒的复杂表情,似笑非笑。
语蝶螓首埋在秦冷杉怀中,在秦冷杉说话的空档,偷偷瞄向被秦冷杉一掌打飞在地的秋婵。看她手捂着伤处,趴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语蝶突然心情大好,觉得脸上的伤似乎不再疼痛了。此时正巧秋婵带着伤痛的眸光看向这边,语蝶挑衅地瞪回去。
当然,这惹得秋婵更加愤恨,眼中杀机涌现。
纪语蝶心中却暗自冷笑,终于生气了吗?哼!你眼中的恋慕,我岂会看不出来,喜欢庄主吧?不晓得被自己所爱之人打伤,究竟是何等滋味?不给你点教训,你也不知道我纪语蝶的手段,看你今后还有没有胆子狐假虎威!
“杉儿,你宠这女人,娘不会干涉。不过娘不得不提醒你,纪语蝶曾在秦上青身边侍候多年,如今你一当上庄主,她便轻易地扑进你的怀抱,你不觉得蹊跷吗?”
秦冷杉神情淡淡,一点头,“我知道。”
“庄主,语蝶对你真心实意,绝无贰心!”纪语蝶急急辩白道,神情慌乱无助,纤细的玉手紧紧抓住秦冷杉的衣襟不放。死老妖婆,竟敢挑拨离间!
秦冷杉脸色蓦然一沉,冷声道:“叫我冷杉!,”不容忽视的强烈气势,清晰无比地传给语蝶。
她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才明白他说了什么。看他的神情像是认真的,不会吧!在老妖婆面前叫他名字?那……那她还要不要活?腰间环住的手臂倏然一紧,语蝶吃痛地蹙了下眉,识相地叫道:“冷杉!”
“还有呢?”
“冷杉,我对你真心实意,绝无贰心。”乖巧地重复一遍,苦笑,即使不回头也能感到三夫人阴森森的恶毒眸光,炎炎夏日,她却觉得冷嗖嗖的,干脆把头埋人他怀里,眼不见为净。
似乎也感觉到了她的颤抖,秦冷杉将怀中语蝶抱紧了些,笑道:“娘,无论以前如何,她现在是我的女人。既然跟了我,自会心甘情愿地从我,否则就算娘亲放过她,我秦冷杉也不会饶恕背叛我的人!”
纪语蝶不安分地在秦冷杉怀中挤眉弄眼,小声嘀咕道:“没见过像你这样霸道又自信的男人!”
秦冷杉只是低笑看她,兴味盎然。这个女人脸肿成那样,还有心情扮鬼脸,真让人又气又怜。
“还有……”秦冷杉继续道,“我的人,犯了错,我自会罚,不劳他人动手。”他冷若寒冰的锐眼扫了一下刚刚被搀扶起来的秋婵,“娘,即使是你——也不行!”
纪语蝶耳尖地听到老妖婆惊怒的抽气声,心中偷笑,嘿嘿!是你儿子被美色所惑,怨不得我。
“除非我厌倦了她,那就另当别论了!”后面的一句他是对着怀中的女人说的。
闻言,纪语蝶不满地抬眼含怨地瞪他,娇嗔地道:“真无情!”
秦冷杉凑近她的耳边,调笑地道:“你可以想办法讨我的欢心,不让我厌倦你。”
可恶!纪语蝶放在他胸前的手,偷偷地、解气似的、狠狠地掐他,我掐掐掐!
两人神态亲昵,旁若无人地咬耳调情。秦冷杉向来随心所欲,惟我独尊惯了,自不会在乎四周是否有人观看。
纪语蝶自从跟了秦冷杉后,就成了庄内公认的诱惑庄主的妖女、*人、婬妇。反正名声已毁,她自然也不在乎。
况且,她心中另有打算。早在与大少爷商定主意之时,她就已抛下了所有的矜持、尊严。愈是众人面前,她愈加放浪形骸。害臊、娇羞这种东西只会阻碍她谋事,她不能有,即使脸上有所流露,那也是做给别人看的。
秋婵是三夫人的贴身婢女,一直仰慕秦冷杉,本以为侍候好三夫人早晚会被他收进房。不料,秦冷杉冷心冷情,若非三夫人宠信,常叫她到庄主那边传话,恐怕秦冷杉还叫不出她名字呢!如今秦冷杉为了那*人竟毫无留情地打伤她,两人还当众无所顾忌地调笑,怎不令她愤怒异常,眼中对纪语蝶的杀机更盛了。
三夫人不愧是老狐狸,老谋深算,沉得住气,安安静静坐在亭中,接过侍女递过来的茶低首啜饮。儿子如此不给她颜面,她竟然还笑得出来!
“别乱玩什么花样,否则,我的无情不是你所能承受的。”秦冷杉仍以调笑的语气在纪语蝶耳边低声说道。
纪语蝶身子一僵,勉强扯出一抹笑,不置一词。看来她份量不够,两母子老奸巨猾,想挑拨他们反目成仇是不成了。眼光一扫,微微一笑,那个秋婵倒是可以利用一下。
“娘,今天的事就算了,打扰了您的清静。不过蝶儿也受了罚,以后我会好好管教她的。”
看来是想息事宁人了,纪语蝶挑挑眉,突然看到脚下不远处有一块闪亮的东西,是秋婵适才掉落了的珠花。她推开秦冷杉环在腰间扶持的手臂,弯腰拾起,好心地还给秋婵。
“是你掉的吧,给你。”无视秋婵眼中的恨意,她直接走了过去。
秋婵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珠花经过语蝶之手又怎会要?她本就冲动没脑,又见语蝶笑意盈盈,完全当成了对她的无声挑衅。她哪有三夫人的阴沉心思,见语蝶走近,理智瞬间被满腔的愤恨吞没,“嗖”的一声,抽出身旁侍卫腰间的长剑,迎面便向语蝶刺来。
语蝶对秋婵用剑并不意外,三夫人未嫁入虎啸山庄之前,本是江湖儿女,一身武功。作为她的身旁婢女,会些剑招也不稀奇。语蝶惊呼地向旁躲闪,口中呼救:“冷杉……”
额角一痛,糟了!该不会是毁容了吧?肿痛可以消,伤疤可是难以去除的啊,千万不要毁容啊!她还得靠这张脸兴风作浪呢!伸手一模,还好,只是小口子,放下心来。
在跌人秦冷杉怀中的瞬间,她满意地看着秋婵被打飞到墙角,扭曲变形的身体已出气多进气少了。
“住手!”三夫人惊呼,倏然站起,想要阻止却为时已晚。
语蝶奸计得逞,心中偷笑。老妖婆,心疼了吗?只是除掉你身边一个跑腿的而已,何必气得脸色铁青啊!况且如此无脑之人,留着何用?
纪语蝶本是心高气傲之人,她为大少爷甘愿委身在秦冷杉身边,承受众人的侮蔑、鄙视,心中早已压抑非常,却无从发泄。如今秋婵惹她讨厌,对所厌之人她向来绝情绝义,心狠手辣之下,又怎会轻易饶过秋婵的小命呢?
“杉儿,秋婵罪不至死!”三夫人厉声道。
秦冷杉敛起那似笑非笑,狂妄霸道的神情,叹了口气,道:“娘,你若爱我,就别伤她!”后边之言,不讲自明。
秋婵如无三夫人暗中授意,有他在侧,再愤怒也不敢对蝶儿拔剑相向。
纪语蝶心中一震,抬眼看向秦冷杉。那无奈的神情,那别有深意的眼神,他……竟是认真的!是为了她吗?
秦冷杉年少之时便离家闯荡,一走便是十年,对生身之母三夫人并不是很亲近。两人关系虽客气了些,但也算母慈子孝。他竟会为她说出这样的话,却是语蝶始料未及的。
转首看向三夫人,也是一脸的震惊,想是与她一样,也被秦冷杉的言语吓傻了吧?
他对她的宠爱真的有如此之深吗?语蝶的心再也平静不下来,就像海上遇到风浪的小船,无论你有再高的撑船功夫,也终究会被汹涌的巨浪掀翻。
在秦冷杉望向纪语蝶的那一瞬间,她竟下意识地躲闪,不敢与他对视,她居然心虚了!突然之间,她发现对秦冷杉的恨意,似乎并没有心中所想的那般仇深似海。
秦冷杉扶着她的腰朝院门走去,身后传来三夫人冷冷的声音,“别忘了,三个月后,是你与北月堡堡主之女丁月玲的大婚之日。妾可以宠,但身份颜面还是要顾的。孰轻孰重,不用我这个当娘的提醒你吧?”三夫人的情绪已平复。
秦冷杉的脚步顿住,转身,似笑非笑道:“杉儿明白,请娘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