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开学世滢就请了一星期的病假。早在开学前她就因胃出血住进了医院,医生嘱咐出院后必须休息一阵子,因此她没有赶上开学日。
而她因过度忧郁影响食欲导致胃出血的事,因而也辗转传到徐晴那里,于是徐晴约了美秀一起去探望世滢。
“学姊。”躺在床上的世滢见两位学姊来看她,立刻想坐起来。
“别动、别动,妳还是躺着比较好。”徐晴急着阻止她。
“不了,其实这样整天躺着,我很难受的。”她坚持着,于是徐晴替她立起枕头,扶她坐好。
“怎么回事?病得这么重?”美秀见她脸色十分苍白,关心地问道。
“没什么,胃出了点毛病罢了。”她轻描淡写地一语带过。
其实徐晴和美秀在进她房间之前已问过她妈妈了,知道她会生病住院完全是因为心理因素而影响了身体状况。
“哥知道吗?”徐晴还是问了。
徐槙几次打电话回家,只要她提到世滢,他就支吾其词,不免觉得事有蹊跷。
世滢低下头,没有回答。
“怎么了?”见她不语,徐晴更紧张了。
“他--好吗?”她嗫嚅地问徐晴,眼里净是酸楚。
“世滢,妳怎么问这种问题,听起来你们好象很久没有对方的消息了。到底怎么了?”美秀见她问得毫无道理,眼神又是那么哀怨,忍不住问道。
世滢不知如何启齿,那一夜的事,她无法三言两语解释清楚。徐槙恨她吧?脑中闪过这个念头时,她感到内心深处被撕扯着,原本苍白的脸此刻更是不剩一丝血色。
“不成,我得告诉徐槙。”徐晴可以确定徐槙对世滢住院的事是完全不知情了,而且他故意冷落世滢,她一定要好好说他一顿。
“不要--不用了,学姊。”她阻止徐晴。既然他不愿再见她,那也就没必要让他知道。
“好,我们不提这个了,妳什么时候能回学校上课?”美秀担心她的学业。
“下星期吧。其实我已经没事了,只是妈妈说一定要听医生的话。”
“那妳就乖乖听话在家好好休息,学校那边有没有什么事我可以帮忙的?”美秀还在研究所,她知道世滢已着手准备报考的事。
“不麻烦学姊了,我已经请立琴她们帮我处理了。”她还是很关心课业的。
两人不想打扰世滢太久,稍坐片刻后便行离去。
***
听见世滢病得住进了医院,徐槙也同时听见自己的心碎裂的声音。
在那晚那样忿恨地离去之后,他强迫自己不再想她、不再听她,可是天知道,他的心是如何的被痛苦煎熬着;她伤心的泪水、凄苦的面容不断地渗入他的思绪中,他无法不想她,只是心高气傲地不愿拉下脸去见她罢了。知道她病了,心痛的感觉盖过了一切,他要去看看他,让她重新回到他的身边。
好不容易向部队里请了假,他心急如焚地赶到世滢家中,她正在房里睡觉。拉了把椅子,他在床边坐下。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好瘦、好苍白,睡梦中的她还紧蹙眉头、还那么忧郁……他的心像被翻转了过来,她也受折磨是吗?他万般怜惜地握住她柔若无骨的小手,等着她醒来。
“不是的、不是的……”她喃喃地喊着,身子不住地颤抖,她在作梦,一个经常缠绕着她的梦魇,让她哭着醒来的恶梦。“不要走、不要--”她的眼角渗出泪水,然后她紧紧抓住徐槙握着她的手,惊醒过来。半梦半醒之间,她看见他了,嘴里不断重复着不要他走,伤心绝望地哭着。
见她如此恐惧不安,他心疼地拉起她,将她紧紧拥住。
被他这么一抱、一搓揉,她是完全清醒了过来,抬起头看着他,一双哭红了的大眼里尽是惊喜,带泪的眼眸痴痴地看着他,一时无法言语,新涌而上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不断落下,她开始另一波更剧烈的抽泣--他激动地重新拥住她,更紧更紧地拥着,痛苦地低喊:
“世滢,妳吓坏我了,妳怎么可以让自己病成这样?妳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他的眼眶也红了。他把脸埋进她的发丝里,不停地磨蹭着,不断地问着。
像是快要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板一般,她使劲地抱住他,心中不停吶喊着,却说不出话来。
见她情绪稳定了,他想让她躺下休息,才一松手,她立刻又抱紧了他,好象他会突然消失似的。
“世滢,妳累坏了,先躺下吧,我不会离开的。”察觉到她强烈的不安全感,他安抚着她。
听了他的话,她才松开手慢慢地躺下,但是眼光一直没有离开过他身上;看着他为她拍拍枕头,看着他替她盖上被子,看着他替她拢拢长发,看着他握住她的手,感觉到他手上的温热时,她才稍稍安了心。
“还想睡吗?”他轻抚着她的脸颊。
她摇头,露出消失了许久的笑容,因为她心中的天空放晴了,愁云惨雾皆因他而去。他拾起她的小手在唇边亲吻着,然后俯身如轻风吹拂般吻过她脸上的每一处。她像是被他施了魔法般渐渐模糊了意识、渐渐放松了,这一次她睡得很安稳。
他想起那一天下午出完差本可直接回部队,但想到第二天早上才销假,于是决定去等她,见她一面再赶夜车回台中。在她家坐了好久,不见她回来,急得要上街去等,却等到让他气急败坏的一幕……他真的是怒昏了头,他不该怀疑她的真心。见她现在这般无助惶恐、柔弱苍白,脸庞美丽如昔却不复光采,他心中的痛比那一夜尤有甚之。唉,他是折磨了自己更折磨了她。可她才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磨人精呀。她这个样子,教不能陪在身旁的他一颗心要悬上多久?
她睡得很沉但是不长,一睁开眼目光就搜寻着他。看他站在窗前背对着她正想什么想得出神,她轻轻地下了床,慢慢地走向他,双手从他身后环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背上。
“醒了?”他问。
靶觉到她温软的身子贴着自己时,他没有立刻转身,只是用手摩挲着她环在他腰上的手臂,直到她在背后磨蹭得他招架不住时才转过身来将她拥进他结实的臂弯中。俯仰之间,两人凝望着对方的凝望,呼吸着彼此的呼吸。
“吻我。”她渴望地呢喃。
于是他灼热的唇紧紧攫住她的。两人缠绵辗转地吸吮、啃啮、摩挲……
“我爱妳。”他在她身边轻喘着。
“我爱你。”她也娇喘着。
激情过后,她的脸色不再苍白,她满足、柔顺地蜷伏在他怀里。
***
大学毕业前世滢考上了研究所,虽然不意外,但是她的心情还是很激动的。心上一块大石头是放下来了。但她还有一件心愿未了,她决定毕业前跟文倩见上一面。将近半年了,她们的关系呈现一片胶着状态,她无法将这件事看得稀松平常、毫不在乎,文倩是她最好的朋友啊。
“是妳?世滢。”文倩开门一见是世滢,表情混合了惊讶、兴奋、犹豫,矛盾而复杂。
“文倩,对不起,没有事先告诉妳我要来。希望没有打扰妳。”世滢客气的口吻显示两人现在的生疏。
“进来吧。”文倩是没有表情的表情。
两人穿过客厅直接到文倩的房里。
一开始空气是有些凝重的,两人沉默许久之后,世滢先开口了:
“文倩,我想我该向妳说对不起,希望妳不会觉得太迟。”她静静地等着文倩的反应。
文倩幽幽地注视着前方,过了好久,才缓缓说道:
“世滢,妳不必向我道歉。真的,因为没有任何理由。”文倩的声音里有哀愁与无奈。
“可是舞会那一晚我很失态,我是因为想起徐槙才……”她没有说完,因为不知如何措辞。
“我懂。只是费家齐他--他并没有把妳当成别的人。”文倩的哀愁又加深了许多。
“我不知道他一直……”她又辞穷了。
“他一直爱着妳。”文倩心碎地替她接下去。
“可是,你们不是已经很要好了吗?”她不能理解。
“他对我和对妳是不同的。”文倩渐渐愿意面对真相、也愿意对世滢倾诉了。“我们的确常在一起,但是他总会谈到妳,他喜欢听我说有关于妳的事。我一直认为他是因为知道我们两人是好朋友,所以乐于听我谈妳,也愿意做一个最佳聆听者。”文倩停了一会儿,继续说道:“我不是真的感觉不出来,我只是鸵鸟心态,不愿意面对事实罢了。直到我告诉他妳和徐槙相恋,他的反应几乎让我可以肯定他爱的人是妳。妳知道吗?那以后我竟讨厌起妳那张无辜的笑脸。”文倩说这话时的神情是自嘲的。
世滢低下了头,她觉得内疚,对文倩。
“世滢,我讨厌我自己,我讨厌自己竟有这种想法。妳是真的无辜。妳住院时我竟然没有去看妳,我不是不想去,我只是不堪自己对费家齐的一厢情愿,又践踏了我们的友情,妳能体会我的心情吗?”文倩脸上已是泪痕斑斑。
世滢搂着她的肩,想安抚她激动的情绪。文倩在一阵倾泻之后,情绪稍微平复了些。
“那现在呢?现在他对妳--你们有可能吗?”世滢关心又期待。
文倩缓缓地摇了摇头,叹口气道:
“他对妳的执着不下于对艺术的狂热。”她是了解家齐的,他参不透对世滢的情,自然不愿在她身旁驻足而宁可隔云洒泪,他也痴得教人同情啊。
世滢也无奈地叹声气。这两个人是如此自苦不已,令人不禁要问世间情为何物?
“世滢,妳知道我最爱放风筝了,可是我现在发现自己手中并没有风筝,甚至也没有一个可以让我去放风筝的黄昏。”文倩沉重地形容自己的处境和必须接受的无奈。
“别这样,文倩。妳可以再做一个更大、更好的风筝,一定有一个更美的黄昏等着妳。”她衷心地希望文倩是真的看得开。
看见墙上挂了好几幅素描作品,其中有一幅是自己的画像,世滢问道:
“妳画我?”说着,她凑到了画旁边仔细地看了起来。
“嗯,上个学期素描课画的,妳觉得怎么样?满意吗?”她们似乎恢复了昔日两人之间的感觉了,她又俏皮地问着世滢:“要是觉得不够美的话,我可以再画一张。”
世滢听她那么说,调皮的细胞也被唤醒了。
“美是够美了,就是--”她故意顿了一下。“就是笑容太无辜了一点。”说完哈哈大笑。
文倩故作生气状道:
“不满意啊?那我就不送给妳了。”于是两人说说笑笑了好一会儿,当然,最后文倩还是把画送给世滢了。
成长的过程中,快乐和痛苦总是相伴而来的,回首逝去的日子,总不外是眼泪与欢笑的交织,幸运的是和文倩一路走来,真挚的友谊更形深厚了。
***
世滢研究所一年级的暑假前夕,徐槙退伍了。
两年军中生活的历练,使他越发成熟稳重、英气逼人。一样的月光下,他牵着世滢的小手,缓缓走在长堤上,重温着往日甜蜜的时光。
“下个月就走?”她问他。
徐槙已经申请到学校,即将飘洋过海、负笈美国。
“嗯。”他微微点头,手温柔地搭在她的肩上。
他知道虽然退伍了,但是两人可以相聚的时间并不多,离愁依旧弥漫在他们之间。为了未来的理想与抱负,他愿意再忍受一次分别、再尝一次相思之苦。已经捱过两年了,相守的日子不会太远了,世滢会懂的。
“明年妳也申请同一所学校,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我想暑假回来一趟,我们结婚,然后再走。”他描绘着心中的蓝图。
世滢听他提到结婚二字,羞涩地低下头。虽然她早已梦想过一千次、一万次,和他一起走向红毯的另一端。
见她不语,他低头注视着她的容颜,知道她害羞了,搂紧了她。他喜欢看她脸红羞涩,楚楚可怜的模样。这么多年了,她纯真如昔,甜美依然。
他永远记得她大一那年的迎新会上,与她初次相见,他就忘记了周围的一切,情不自禁地注视着她犹生涩的笑脸。她的喜怒哀乐,她的一颦一笑,依然紧紧地牵动着他每一根神经。她是他心中永远的宝贝,他要为她挡风遮雨,他要珍爱她、呵护她一生一世。他要为他俩的爱情筑起一座美丽的花坛,用心灵的甘泉滋润它的成长,直到根深叶茂,直到蓓蕾怒放,直到硕果累累,直到春暖花香。
“世滢,妳是什么时候爱上我的?”他突然想起自己从来没问过她这个问题,此刻他想与她情话绵绵一番。
“我不记得了。”她真的说不上来,也想吊他胃口。
“妳仔细想想嘛。”他追根究柢,不肯放弃。
徐槙拉着她往研究所教室对面的藤架下走去,然后又拉着她一起坐在长条椅上,盯着她看,一副非要她说,否则不肯善罢甘休的样子。
“一定要说吗?”她是一副肠枯思竭,十分为难的模样。
“一定要说。”他下最后通牒了。“先亲一下,这样可以帮助妳恢复记忆。”说着就在地脸颊上亲了一下。
“不要吵我啦。”她想得还挺专心的。
“还没想起来啊?那我可要再亲了哟。”他说着就要把嘴凑近她。
“不要、不要,我想起来了啦。”她受不了他死缠烂打,把打篮球那一套都用上了。
“那就快点说吧,我侧耳倾听了。”他的心情兴奋得像个情窦初开的小男生。
“就是有一次看你在体育馆里打篮球嘛。”才说了这一句,她就没下文了。
“我常常在体育馆里打篮球,妳这样说等于是没说,不行,请妳补充说明。”他对她的回答很不满意。
“那一次我也在体育馆里。”又没了。
“这我知道,妳不在体育馆里怎么看我打篮球?!”他快急死了,她是研究生吗?表达能力这么差,将来怎么写硕士论文?
“我在打羽球,跟立琴。”总算具体一些了。
“喔,所以妳不是一个人打羽球,而且一边打羽球,一边欣赏我打篮球。”他演绎她的话。
“谁欣赏你了,我只是碰巧瞄到你在打球。”这次反应倒挺快的。
“然后呢?”他这招是紧迫盯人。
“然后我打累了,就跟立琴坐在一边休息,看你们打球了。”她也觉得自己说得语无伦次、乱七八糟。
“所以看着看着就爱上我了。”他觉得自己下结论比较快。
“才不是这样呢。”她娇嗔道。
“那是怎样,妳又不说。”他快放弃了。
“是后来立琴告诉我说你是护花使者。”她自觉这一句够清楚了。
“护花?护什么花?”他一头雾水。
“中文系系花呀。”这一句她说得酸溜溜的。
“我是中文系系花的护花使者,所以妳爱上我了。”他换了一个结论,但完全是牛头不对马嘴。
“不是啦,是立琴告诉我之后,我--我生气了嘛。我听到你是中文系系花的护花使者之后生气了,所以我想我是--”她愈说声音愈小了。
“爱上我了。”他终于听明白了。
他也想起那一天了,她本来打羽球打得好好的,俊来气呼呼地跑掉了,立琴还直在后头追她。原来是这样啊,他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啦。”看他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
“原来妳那么早就为了我打翻醋醰子啊。”他笑得更开心了。
“你讨厌。”她不依的骂人了。
“我喜欢。”他赶在她就要开口反驳之前用嘴封住她的。先用热情使她驯服,再用温柔与她缠绵,他爱死她了。
一番温存之后,他送她回到离学校稍微远一些的新住处。
大二以后,她就搬进了学校宿舍;上了研究所之后,她希望有多一点时间以及静一点的环境读书,于是又搬出了学校宿舍,选择了这一小套房式的公寓房子租了下来。
“进来吗?”到了门口,她问他。
“不了。”他摇摇头。
“为什么?我一个人住,这儿又没有别人。”她竟天真的以为他怕生。
“傻瓜,就因为妳是一个人住,我才不进去,我怕一时意乱情迷吃了妳。”他意有所指。他确实不敢保证自己有足够的定力不去碰她,尤其在分别前的这段日子里。
听他这么一说,她才恍然大悟,倏地脸就红了。他在她泛红的脸颊上给了一个晚安吻,然后离去。忽然他觉得自己好伟大,但伟人是寂寞的。
***
徐晴在老哥负笈海外的行前办了一次露营活动。邀约名单上列的有志宇、阿健、美秀、立琴、陈颖和世滢。全员集合完毕后,浩浩荡荡地出发前往金山。
到达目的地之后,男孩子们开始搭帐篷,女孩子们就负责生火准备野炉。一边是手忙脚乱地组装拼凑,另一边则是涕泪纵横地煽风点火,一阵山摇地动、兵慌马乱之后,帐篷搭起来了,晚餐也有了着落。
几个人围坐成一个圆,共同回味学生时代,又憧憬美好的将来,男孩子们说得是口沫横飞、天花乱坠,女孩子们听得是捧月复大笑、严重内伤。高谈阔论不绝于耳,欢声笑语此起彼落。
徐槙很珍惜这样的相处时光,这次的相聚又可以让他的行囊里多装一些叫作回忆的东西,他知道他会很需要的。
“美秀,先恭喜妳了,我可能没办法喝妳的喜酒了,先跟妳说声抱歉。”知道美秀年底就要结婚的好消息,徐槙预先恭贺她。
“谢谢学长。世滢代表你来也可以啦,不过先说好,人不到没关系,礼可不能少哟。”美秀真是精打细算。
“你跟世滢呢?什么时候请我们喝喜酒啊?”阿健很久没跟徐槙开玩笑了,不过这次他是真的关心。
徐槙含有深意地看了世滢一眼,随即对大家说:
“明年。明年我要娶她。”语气中有不容置疑的坚决。
见他在众人面前一副有十成把握的样子,世滢决定气气他:
“我还没答应你呢。”
徐槙知道她的心思,不打算跟她抬杠,只捏了捏她的鼻子,然后在她耳边小声地说:
“当心妳跟小木偶一样,鼻子愈来愈长。”碍于人多,她不便发作,只能气呼呼地白了他一眼。
“世滢啊,我们打个商量好不好?妳跟我哥结婚之后,我可不可以还是喊妳的名字,不必称呼妳大嫂?因为我年纪比妳大一点点,而且不管怎么说我总是妳学姊嘛,顶多妳也喊我名字,不必叫我学姊好了。”徐晴好生关心未来的称谓问题,讨价还价了起来,还一副没有占人便宜的样子。
“不行,我是妳哥,妳就得喊她嫂子。”徐槙出面了。
“你啰嗦什么,世滢都还没说话呢。”徐晴是挑柿子尽拣软的,指定世滢回答。
“没关系,妳还是叫我世滢吧。这样我比较习惯。”看兄妹俩又要斗嘴了,她赶紧打圆场。可是这么一来无异打了自己一巴掌,刚才还说没答应徐槙的,现在却泄漏了自己早已千肯万肯的心情。但话已出口,收也收不回了,她懊恼地咬着唇。
“这么说妳是答应嫁给我了?”
徐槙见她说溜了嘴,高兴地一把搂住她。一旁已经有人起哄在恭喜徐槙了,她觉得自己好糗喔。
“我们来个夜游金山夜总会好不好?”陈颖忽然提出建议;她喜欢找刺激,逛坟场是好主意。其它人也多附议,除了徐晴。
“不要啦,我胆子小。”徐晴立刻嚷着。
“恶人没胆,怕什么,我保护妳。”阿健首先鞑伐地,不过他是真的想保护她。跟她磨了好几年,奈何她总是若有情似无意的。
“走嘛,学姊,有那么多男生,安啦。”立琴也怂恿她道。说着就要拉她走。
大伙都站起来以后,世滢扯了扯徐槙的衣角,怯怯地道:
“我们不去好不好,我也怕。”
看她紧张、害怕的样子,徐槙决定陪她留下,于是跟大伙说道:
“你们去吧,这儿总要有人看着,我和世滢留守好了。”
“看来,这下我是不走都不行了。”徐晴别有含意地看着徐槙道。她再胆小没用都不能留下来杀风景,于是硬着头皮舍命陪小人去了。
其它人也善解人意地离开了,把时间和空间留给这对有情人。
这一露营区只见他们搭的帐篷,披星戴月游夜总会的人群走了之后,四周顿时沉寂了下来。
两人并肩坐在草地上,无声胜有声。她将头侧伏在拱起的双膝上,让目光在他脸上游移--从宽阔的额、浓密的眉、深邃的眼、挺直的鼻,到薄薄的唇和个性的下巴,那每一个弧度都是他,她要将他烙印在心中。
他的手指缠绕着她柔亮的秀发,缠过一绺又一绺,绕过一圈又一圈,彷佛手中那每一根细丝都是她,他要将她永远地缠绕。
两人心中的火苗逐渐燃烧了起来,他轻轻将她推倒在草地上,缓缓地靠近她;她看见了他眼里的缱绻柔情,忍不住伸手轻抚他的脸庞。她纠缠凝视着他,微启的唇像是在等待他的滋润,于是他弯子亲吻她的唇、她的脸颊……她忘情地抱住他的颈项,回吻着他;于是他环住她的腰,将炽热的唇移到她的颈窝,她拱起发热的身子迎向他。
的浪潮排山倒海而来,他将舌伸入她的口中,不断吸取她的甜蜜,任手在她胸前游移,纵情感受着她柔软的坚挺--直到他发现了她微微的瑟缩与不安,他才惊觉到自己克制不住的情意。他沮丧、不舍地松开了怀里的她。
“世滢,对不起。”他重重地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像是要为两人刚才合奏的乐章画上休止符。
她用手摀住他的嘴,摇了摇头,眼里是包容与不忍。她能了解刚才他是如何痛苦地压抑自己。她体贴地为他拭去额上的汗珠,他握住了她摀在他唇上的手感动地亲吻着,又温柔地挑去夹杂在她发丝中的草屑,深情地说:
“等妳明年做我的新娘。”
她回给他一个甜蜜梦幻般的微笑,眼里溢满幸福的泪水。在这夜深人静的离别前夕,满天星斗像在对他们眨眼,给予他们无限的祝福。
***
慧芸的结婚喜宴上,昔日高中死党五人组全到齐了。
除了慧芸身为最佳女主角,身负重责大任之外,其余四人也没闲着,全部被慧芸抓来出公差--她的事就是大家的事,她结婚大家就得忙得发昏。世滢和念华负责收礼金管帐,丽婉和文倩负责招待女方亲友,连在宜兰教书的家齐都被逮来担任摄影师。
世滢看见家齐扛着摄影机经过签到处时向他点头致意,然后介绍他和念华互相认识。
“他就是费家齐啊。”念华在他走了之后问世滢,一副久仰大名的口气。
世滢点点头。
“长得很斯文嘛。”
“那是因为他把头发剪短的缘故,妳没看过他留长发的样子,很酷的。”
“难怪文倩喜欢他。”念华看起来也满欣赏他的。
一位姗姗来迟的客人把红包交给了世滢,她连忙在礼簿上登记。
“开席的时间都过了,应该不会再有什么人了。”念华有点坐不住了。
“很难说的,我们再等一会儿好了。”世滢耐心道。
“再等下去,就吃不到东西了。”
“不会的啦,顶多是少吃一点。”世滢安慰着饥肠辘辘的念华。
“说真的,妳一点都不喜欢他吗?”念华指的是费家齐,她好奇地问。
“怎么说呢,老实说我很欣赏他的才华和气质。不过不是那种喜欢,妳知道的。”
“如果徐槙没有出现,妳会爱上他吗?”
“哎呀,哪有人这么问的?照妳这么推论,妳还可以问我如果没有费家齐,我会爱上谁。”
“到底会不会嘛?”
“不会。”世滢想都没想。
“哇!好坚贞的爱情,我好感动哟。”念华一脸对爱情的憧憬,想来她在成大当了四年的水母,可能满闷的。“明年要不要我来帮妳收礼金啊?”
“好啊,如果妳那时人还在台湾的话。”念华毕业后留在学校当助教,不过已经在申请学校准备出国了。
这时慧芸的哥哥过来把两人请入席。
文倩和丽婉坐在靠角落的喜桌,两人招手示意世滢和念华过去。
“上过两道菜了,这是帮妳们留的,快吃吧。”文倩说着又帮两人倒果汁。
“那这一份呢?”世滢指着另一个空位问文倩。
“家齐的。”
“喔。”世滢忽然又想起一个问题:“对了,他去年从美研所毕业后就在宜兰教书吗?怎么没去当兵?”
“他爸爸年纪大,他又是独子,按规定可以不用当兵。”文倩解答了世滢的疑问。
“你们还联络吗?”世滢试探地问着。
“偶尔通通电话,交换一下教学经验。”文倩说话时的表情是愉快而自然的。
“所以你们算是和好了?”世滢心中突然浮现一丝希望。
“和什么好?我跟他又没吵架。就是学长爱护学妹,学妹尊敬学长而已嘛。”文倩倒像真的看开了两人的关系。
“谢天谢地,佛祖保佑,总算是喜剧收场了。”丽婉几乎是要欢呼了,想当初这两人为了家齐的事,制造出一连串惊心动魄的复杂与矛盾,两人之间的僵局教她着实捏了把冷汗。
“丽婉,在自己家上班有什么感觉?”水母问电花。丽婉一毕业就在父亲开的公司里上班。
“很好呀,肯定不会被炒鱿鱼,除非我爸的公司倒了。”她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妳没想过到别的公司试试吗?会不会比较有挑战性?”世滢好奇地问。
“我恋家嘛。”其实丽婉是因为父亲年纪大了,她又没有兄弟,四个姊姊嫁掉三个,于是决定留在公司里帮父亲的忙,颇有花木兰的孝顺精神。
“我打算先教几年书,然后再看看吧。”文倩毕业后就申请分发在中坜市的国中教美术,现在住在家里。
“妳呢?明年结了婚就嫁鸡随鸡去美国念书吗?”丽婉看着世滢道。
“我正在犹豫着要不要去美国念书,也许结了婚留在台湾等他回来也说不定,我妈最近身体不太好。”世滢忽然有些心事重重。徐槙出国前,她怕他心中有牵挂,于是没有把这些话告诉他。
“伯母的身体怎么了?”文倩注意到世滢的神情有异。
“胃不好,老犯疼。”
“喂、喂、喂,新郎新娘就要过来敬酒了。”经丽婉一提醒,几个人就端起酒杯,准备起立道贺。
“慧芸、何恭伟,恭喜、恭喜!”大家齐声道贺。
“谢谢各位,下一个轮到谁结婚啊?”何恭伟娶得心上人,好不开心,笑嘻嘻地问着老婆的好友们。
“应该是世滢吧。除了我,就属她最倒霉,肯定是她。”慧芸开玩笑地说。
慧芸本来一路敬酒下来,都一直保持着新嫁娘的娇羞与矜持,到了这一桌就原形毕露了。何恭伟也不介意她的口没遮拦,只要她高兴就好,不过搂在她腰上的手用力地捏了她一下,她也顺势拍了他的手,还瞪他一眼。两人幸福的模样,羡煞了一群小女人。
“来--看我这边。”家齐正要替他们拍下珍贵的镜头。
只剩两道菜还没上,家齐这才有空过来跟大家一起坐下。
“辛苦了。”世滢慰问他劳苦功高。
“还好,放暑假了,过来跟大家热闹热闹也好。”他还真是忙得挺高兴的。
几个人于是边吃边聊,气氛十分融洽,托慧芸的福,每个人都喜气洋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