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鸦片玫瑰 第九章

何大成是存心的。

他选了魏欥华上班,戚幼吾上家教课的下午请徐慧兰和魏曜华喝茶。

“大成啊,让你破费了,真不好意思。”徐慧兰客气着。

“哪里,您难得回来一趟,这是应该的。”何大成见时机差不多了,这才终止闲聊,切入主题。“说实在的,我很想跟您告个状。”

“告谁的状?”

“魏欥华。”

“哦?他又做了什么事吗?”她一听就皱眉头。“唉──这孩子也真是的,都那么大的人了,还不知道收敛一点,你快告诉我,他又闯了什么祸?是不是跟哪个女孩子纠缠不清啊?”

“伯母,您先别急,他从没跟谁纠缠不清过。”何大成沉吟着。“这我一时也不知该怎么说才恰当。”他搔了搔头。又问:“伯母,您觉得戚小妹怎么样?”

“你说幼幼吧,她很好啊,聪明伶俐,活泼可爱,我满喜欢她的。说起来,这孩子跟我真是有缘,本来都杳无音讯了,好巧不巧地,她就给欥华撞上了。”

“您说对了,魏欥华是撞上她了,可他死不承认。”

“唉,他就是这样,脾气坏得要命,对女孩子一点都不温柔,这次回来,我本想看看能不能催他娶个老婆,没想到他还是死性不改,这样子谁会看上他啊?”她长吁短叹地。“我刚找到个干女儿,若是能再找个媳妇,那我这趟回来就更不虚此行了。”

“您先别想得太远了。依我看,短时间之内您可能只有干女儿,没有媳妇。对不起,我不是存心浇您冷水,无奈事实摆在眼前。”

“大成,被你这么一说,我的心还真是当场就凉了半截哪,到底怎么回事,你快说清楚点。”

“魏欥华没想让您的干女儿变成媳妇。”

“大成,你是说,”她有片刻怔愣,但终于理出他话里的话。“你是不是想告诉我──”

何大成点点头。

“妈,我也明白了。”魏曜华接着就问何大成。“你是说我哥爱上幼幼却不愿意承认。”

“你也看出来啦?漂亮!这下我看魏欥华还能躲多久?”

“曜华,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妈怎么一点都不觉得有异样呢?难道我真的老眼昏花啦?”

“前晚我经过书房时,无意间看见哥跟幼幼正在亲热,”他停了下又补充道:“绝对不是哥哥对妹妹的那种亲热。”

何大成闻言笑出了声:“他就是这样,我也看过他对戚小妹做过限制级的动作。”

徐慧兰点点头之后又甩甩头,不解问道:“那他为什么不承认呢?幼幼呢?她爱欥华吗?”

“他们两个啊,一个混蛋,一个蠢蛋。”何大成连忙评论。“魏欥华得了恐婚症,成天标榜自由,让自己自由也让戚小妹自由。戚小妹嘛,我看得出来她也爱魏欥华,至于她对魏欥华的心思了解到什么程度我就不得而知了,又像真不知道,又像装傻。反正两个人的关系很模糊、很暧昧。”

“所以呢?”魏家母子异口同声。

“所以我看不下去了,前来击鼓鸣冤。”

“我哥不是一向都不缺女伴的吗?幼幼会不会只是其中之一?他并不是很认真的人,你知道的。”

“我相信他已经很久没有跟其他女人来往了,看得出来他早已收心,所以他才痛苦,因为他再也不自由了。”

“这样不是很好吗?”徐慧兰如释重负。

“我是怕戚小妹委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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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魏曜华又和戚幼吾在饭桌上下棋。两人棋逢敌手,惺惺相惜,相处得十分融洽,对奕时亦相谈甚欢。

“幼幼,你相信莫非定律吗?”

“相信呀。我愈觉得不可能发生的事,偏偏就发生了,以为一定会发生的事,偏偏它一直不发生。”

“举个例子?”

“我以为今天我还是不可能下赢你,可是刚才我已经连赢两盘了;我以为大哥一定会忍不住饼来观棋,可以他到现在都不过来。”见她就地取材,魏曜华笑得前俯后仰。

“我们不下棋了,到街上走走好不好?”她提议。

“也好,坐久了有点腰酸背痛。”

两人对徐慧兰交代了行踪便出门,手牵手状甚亲昵。

“欥华,你看他们两个是不是挺登对的?”徐慧兰对陪自己看电视的大儿子道。

“曜华不是已经有女朋友了?”

“他有好几个女朋友,可是好像没有特别认真的,等那些女孩子太费事了,我看就幼幼好了,曜华跟她处得也还不错嘛,假以时日一定能培养出稳定的感情。”

“他们哪有多少时日可以共处?曜华只是回来玩玩,马上就回加拿大了。再说,幼幼好像有男朋友了。”

“是吗?你见过啊?”

“没。她跟我提过,好像是她的学长。”

“怎么会这样呢?”徐慧兰这一问是真的不解。

“很正常嘛,我看追她的人不少,常常有男孩子打电话找她,她都快应付不过来了。”

“不过是在追求她罢了,曜华也能追嘛,有你在一边帮忙,曜华还是比她学校里的男孩子多几分胜算的,你说是不是?”

“这种忙我不会帮,要嘛你让曜华自己想办法,你别小看他,追女孩子他很有一套的。”

“好吧,那我不谈他了,该谈你吧,你离婚好几年了,要说那段婚姻曾带给你痛苦,经过这么长的时间之后也应该淡去了,难道你一点都不想再婚吗?”

他考虑片晌,答道:“不想。”

见儿子摆出抗拒问题的姿态,她决定不再逼问。“上个月我进城里逛街时碰到TERESA的妈妈,她跟我说TERESA有可能再过一段时间就会到台北来工作。”

“是吗?上次她陪父母回台北探亲时跟我见了一面,没听她提起这件事。”

“可能是后来才决定的吧。她回台北还找过你啊?”

“嗯,朋友一场,见个面聊聊天不为过。”

“听说她也还是单身,你对她还有感情吗?有没有可能你们再续前缘?”

“妈,你就别再操心我的事了。”

“好,那你替我操操心吧。你说,我什么时候可以抱孙子?”

“我已经让你抱过孙女了、抱孙子恐怕你得指望曜华了。妈,对不起,我累了,不陪你看电视了。”儿子这几句话教她生气,也教她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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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幼,过两天我跟我妈就回加拿大去了,谢谢你陪了我们这么多天。”

魏曜华在戚幼吾的车上向她道谢,她刚带他去买CD,此刻正在返家途中。

“我们算是一家人了吧?干嘛这么客气、我倒觉得是你们陪我度过一个快乐的春节。”

“有空的话到加拿大来找我,换我陪你到处去玩玩逛逛。”

“好呀。”

他接着若有所思地问:“你觉得我哥这个人怎么样?”

“他啊?”她噘噘嘴想了想答道:“以前我觉得他满可怜的。现在只觉得他无力面对人生,想哭却哭不出来,自己明明很平庸却常常耻笑别人平庸,明明很可怜还不想接受别人可怜。”

“你晓得他跟初恋情人的事吗?”

“不太清楚,他从不提这些事。”她很感兴趣地问:“他们为什么吹了,你知道吗?”

“他总是不冷不热的,人家大概觉得他不是很在乎,所以后来就不了了之。他不是很坚持的人,人家渐渐无意他就干脆先说拜拜。自尊心强,死要面子。”

“他爱自由。”她说。“也许他并不真爱她,否则哪那么容易说放就放,其实两个人若是真的相爱,不会计较谁爱谁多一点,又不是买青菜萝卜还搁在枱面上秤斤论两的。”

“没想到你年纪轻轻的就有这层体认,”他接着就一声叹笑。“他是满可怜的,离婚丧女之后整个人都变了,一派调情圣手的模样,而且专找成熟独立有主见,不会死缠烂打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女人,结过婚的更理想,两不相欠永无后患。”

“我懂,他在麻醉自己。”她意味深长地说:“他不想做有爱的爱,可现在他也无法再做没有爱的爱。”

见她说得露骨,他朝她挑了挑眉。

“莫非定律,”她脸上忽地泛起一抹笑,心中五味杂陈。“我以为一定会发生的事却一直没有发生。”

他听懂了,但也不想一语道破。

“所以何大哥才说他很痛苦。他大概怎么也料想不到自己会沦落到这个地步吧。”

“有救吗?你觉得。”

“难说,”他吐了口气“他得救你便得救,看造化了。”随即他又问“幼幼,我追你,如何?”

她俏皮地眨眨眼:“你想救我?”

“救一个是一个了,我也只能救你嘛。”

“你救我,谁救你?”

两人明来暗往,终于以笑声结束。

送走母亲和弟弟之后,魏欥华已闷闷不乐好一阵子了。又见戚幼吾常在周日凌晨上网和弟弟掰得心情大好久久舍不得下站,两人你来我往的谈情说爱直到天亮,他更是怒上加怒。

“你跟我到书房来,我有话向你。”

饭后两人在客厅看了一会儿电视之后,他对她下了通牒。

“你没事跟曜华扯个没完,都扯些什么?”端坐在书桌前,他严肃地问。

“我说学校里发生的事,他说工作上的事,还有就是对感情的看法以及某部电影的观后感嘛,就这样。”她不卑不亢地回答。“我发现经由这种沟通我的英文读写能力进步不少耶。”

“是吗?那你从下礼拜开始,每周缴一篇读书心得给我,不得少于一万字。”

“不要,我没时间写那个。”

“没时间写那个就有时间上网谈情说爱?”

“你管我,我一举两得不行啊?挂羊头卖狗肉。”她嘟哝一句。

“说什么?大声一点。”

“说你假民主啦。我跟谁谈情说爱关你屁事啊?我每科成绩都很漂亮,还可以申请奖学金咧,休闲娱乐你都要管,讨厌。

见她反弹得厉害,他的表情稍稍和缓了些。

“曜华是不是想追你?”

“他是这么对我说过。”

“你们到什么程度了?”

“只有意会不能言传。”

“那你学校里那些仰慕者怎么办?你打算怎么处理?”

“维持原状喽,有什么好处理的。女同学没有几个跟我比较好的,所以我不想再得罪男同学了。”

“你想脚踏几条船?”

“我淹死了都没你的事!”说完她就跑出书房,回自己房里去了。

锁上门,委屈的泪终于爬满她的脸颊。

泪光中,她渐渐正视自己对他的爱,正视自己心里的苦。她正疯狂地爱着一个不知道自己愿意付出多少爱的男人,一个甚至不愿意承认爱她的男人。

同学说的没错,她是被他包了,他包了她的心。而他不要为爱放弃自由,不愿做出爱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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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又来台北了?”

魏欥华坐在咖啡座上,漫不经心地搅拌着杯里的黑色液体,客气地与TERESA寒暄。

“这次来打算长住。”她的态度十分优雅,说话声音不大不小,速度不疾不徐,任何人听了都会有好感。“上次陪我爸妈回来有机会见到一位长辈,他希望我能考虑到台北来在他的企业里工作。”

“所以你答应来台工作了?”

他注视着她。她的服装看上去十分简单,但简单之中又透出一种考究和时髦,很能衬托她苗条却不消瘦的身材下,那种精致的丰满。

“嗯,想请你带我四处看看,能不能找到合适的住处。”

“这个没问题,我乐意效劳。”他点点头,又道:“你不太会说中文,在台北工作可能会产生一些困扰。”

他记得刚认识她的时候,她是一点中文都不懂。

“你可以教我说国语嘛。是不是不赞同我到台北来工作?”

“我何来赞同与反对?再说,你也已经决定这么做了,不是吗?”

他话里的隔开教她有一丝受伤的感觉。

“你怎么不问我结婚了没有?”

“你愿意告诉我的话你自然会说。”

他的回答带来短暂的沉默。

“这次来我有荣幸到你家做客吗?”

“欢迎。我再安排时间吧,等你把一切都安定好了,我们再联络。”

“嗯。”她满意地点着头。“晚上我请你吃饭。”

“我请你才对,我应该尽尽地主之谊的。”

“谢谢。”

这以后他们又见了好几次面,他陪她四处去看待租的房屋,敲定之后又陪她去选焙家饰和日用品,闲暇时一起吃顿饭,看场电影,俨然回到往日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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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幼吾,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件事?”

她的同学蒋季平刚搬家到内湖居住,和她家只差两站地,因此今天又搭她的便车回家。

“什么事你问呀?”

“你晓不晓得班上很多女生在你背后说了些闲话?”他问得小心翼翼。

“早就听过了,”她处之泰然。“嘴巴长在她们脸上,要说就让她们去说吧。”

“我打电话给你,常常是一个男生接的,他是你的谁啊?”

“我干哥哥。”

“你跟干哥哥住一起?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她斜睨他一眼。“你想说什么?”

“你晓得的嘛,这年头流行认干哥哥、干妹妹的,你们是不是同居关系啊?”

“我是跟他同住,不过不是你说的那种关系。”她顿了顿。“我不只是他的干妹妹,我爸妈生前早认识他们一家人了,他爸妈是我的干爹干妈,怎么样,还有问题吗?”

“原来是这样啊,那你为什么不向那些女生解释呢?让她们这样误解你。”

“无所谓啦。”

“我记得你说过什么英文家教的,就是你干哥哥对吗?”

“对。他在电视上教英语,魏欥华。”

“难怪你的英语说得那么溜,原来是经过名师指点。”

“对呀,他规定我在家里说英语。”

“那么严苛啊?不过这样做你的英语才会进步得比别人快,有那个环境。”他有感而发。“我们从现在开始也用英语交谈好不好?你可以使我也进步。”

“好啊,开始吧。”她这一句就是英语。

“欸,我们现在住得那么近,哪天你到我家来坐坐,我也去你家坐坐嘛。”

“可以呀。你家还有哪些人?”

“爸妈跟我一共三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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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欥华终于邀请TERESA到家中做客,他特意选在下午戚幼吾上课不在家的时间。

一番闲谈之后,TERESA突然盯着他看。

“为什么用这种眼光看我?”他没有逃避那慑人心魂的眼神。

“我们有可能重新开始吗?”

“怎么突然问我这个问题?”

“记得那首‘红河谷’吗?”

“记得。”他缓缓点了下头。

于是她轻启朱唇,唱起那首歌──

快过来坐在我身旁,

不要别离得这般匆忙,

想一想你走后我的痛苦,

想一想你留给我的悲伤。

她轻轻柔柔地哼着那首中学时代就喜欢唱的加拿大民歌,深情款款地凝视着他,他也凝视着她。棱角分明中透出温柔与深沉,那是曾经令他怦然心动的一张脸。

缓缓地,他起身从客厅走向窗边,背对着她,眯着眼眺望远方。冬阳虽暖,穿透玻璃窗的阳光依旧亮得刺眼。

远处是青郁的山,近处是覆盖着红色屋瓦的小别墅。他眨了眨眼,红色屋瓦便仿佛处于青山的掩映之中,犹如罩在一张绿色的大网里。他觉得自己也被这样的网罩住了,他迷惑了。

她也缓缓靠近他。阳光下他刮得铁青的下巴显得非常潇洒,非常性感。伸出手,她轻轻触碰他的下巴,踮起脚尖,吻住了他。

他没有拒绝,任她挑逗自己。不久,他的唇不再冰凉,回馈她相同的热情。激情的吻里他在努力判断,这是她对自己的侵犯,还是自己对她尚存眷恋。

“要我吗?现在。”她喘息着问。

他顿时失语,放开了她。他们之间因失语而浮现一层隔膜。

她显然已明白他无言的回答了,但两眼依然紧紧望住他。

“现在我不想做那件事,对不起。”

“不必说抱歉。”她的声音里有明显的难堪。“我是不是该走了?”

“也好,我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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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幼吾连着一星期都没回家,不过这次她向魏欥华交代了行踪,说她上大嫂家住。

那天学校期中考,考完她就回家了。在地下停车场里看见他的车令她十分讶异。上楼附耳在家门上倾听一阵,只发现了家中有女客。她立刻就回停车场将车开走,找大嫂去了。

他不安的心在见她重返家门的那一刻才放下。

“你大嫂怎么了?”他问。

“她很好。”

“你怎么了?”

“我没事。”

她不屑一顾的眼神和若无其事的态度惹恼了他,于是将正要上楼的她逮住。

“你把话说清楚,你到底在生什么闷气?动不动就离家一个星期,你当这里是旅馆吗?”

“你才当这里是旅馆哩。”

“什么意思?你还想说什么?”

“你自己心里有数。”

“你真是愈来愈嚣张了,现在居然骑到我头上来,用这种口气对我说话?”

“放开我啦,你捏得我手好痛。”

她痛得掉下第一滴泪之后,泪便决堤,一发不能收,她索性大哭一场。

忿忿甩开她的手,他任她跑上楼去。迳往沙发上坐,苦恼地耙着头发,为自己就快被她逼疯而感到无措。她房里不断传来摔砸东西的声音,无奈地,他又上楼去一瞧究竟。

“不准再摔东西了,听见没有!”

声未落下,一本厚厚的精装书朝他飞来,不偏不倚地砸在他的前额上。

沉笃的碰撞声停止了她泄忿的举动,她面向他站住,心虚地低下头。

一言不发,他又下楼去了。

“对不起。”不久之后她下楼来,拿了冰袋敷上他的前额,蹲跪在平躺沙发上的地面前,怯怯地道歉。

“下次别乱丢东西了。”他闭着眼说,声音里已了无怒意,她这一砸倒令他心里好过一些。

她也不生气了。拿开冰袋,轻轻吻着他额上肿起的包。

“怎么办?明天你怎么出门见人?”她的声音和一点一点落下的吻一样轻柔。

“岂止明天,我至少有三天不能见人。”

“那我请三天假在家陪你。”

“不必了,我还是会去上班。人家要是问我这头包哪来的,我就说是家里的母夜叉拿书本砸的。”

“好。”

母夜叉开开心心地又吻了他。除了那个包,他整张脸无一处幸免。

鸦片是有止痛效果的,他舒服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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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尚往来,TERESA邀请魏欥华到自己台北的临时住所来做客,并为他准备了一顿烛光晚餐。

“你的额头怎么了?”他一进门她就发现了他额上的伤,立刻流露出关爱的眼神。

“不小心撞到东西,没事,巳经快好了,对不起,有碍观瞻。”他笑着解释。

头一次到她这儿来,他很自然地四处打量一番。“怎么样?还不错吧。”她期待着。

“你的眼光一向很好。”

她直接请他至饭厅入座。

“试试这个吧,你最喜欢的牛肉冻。”端上冷食,她柔声邀请。

“谢谢。”他尝了一块。“你做的?”

“嗯,喜欢吗?”

“喜欢,很好吃。”

她又替他斟酒。

“这薄酒是我带过来的,用今年的葡萄酿的,才刚发酵完成便装瓶,可以用来试今年的葡萄好坏。”

“真有意思,酒也有年轻的”他说着便尝了一口。“涩了一点。”

“新酒嘛。”她随口答着。“所以说酒就像人一样,经过的时间愈长就愈加圆熟,老朋友比新朋友投契,你觉得呢?”

“嗯。”

她烤了猪脚做为这餐的主菜,另外做了些生菜沙拉。

看着面前那块猪脚他失笑了。

“笑什么?哪里不对吗?”

“没什么,我很久没吃猪脚了,看着觉得有点陌生。”他注意到猪脚上一根毛都没有,不过他没问她是不是特别清理过。

“不吃吗?”

“喔不,我吃。”

晚餐在愉快的气氛中结束。她带他参观了自己的卧室。

他看见她床头柜上的那个珠宝盒。上前打开了盖子,“往日情怀”的音乐声于焉响起。

“还留着它?”他问。

“嗯,它常常提醒我一些美好的回忆,有关我们两人的。”她含有深意地道。

他没有回答什么,定定地注视着那个音乐盒子。

当年他们一起参加了一个学生聚会。这个木雕的珠宝盒是他提供的一份礼物,被她抽到了,因此他们才开始了以后的交往并进入热恋状态。

“可惜那次聚会你没抽中我提供的礼物,否则你也会留下有关对我的记忆。”她十分遗憾。

“在我心里,曾经的朋友就是永远的朋友。我们还是朋友。”

这句话使她受到了鼓舞。情不自禁地,她又像上回在他家那样,主动将唇覆上他的。

曾经爱过的人主动投怀送抱教他无力抗拒。在她充满渴望的下,他已忘却思考,心中骤然又升起一种强烈而又迷乱的,身上每一根细小的神经都失控了。

他推倒她在床上,准备让自己被洗劫一空,被完全征服。在她瘫软的身体像受到惊扰的海星,本能地收缩的同时,那一截腊烛跃起最后一朵光亮,终于熄灭。情感与理智的世界再度成了两片空白。

“还爱我吗?”她伏在他的胸前,喘着声问。

他亲了下她的鼻尖。“我不说爱已经很久了。”

“对你前妻也不曾说过吗?”

“嗯。”

“只有我听过?”

他想了想之后点点头。

她又变得兴奋了,用力在他额上一亲。

伤口上的疼痛惊醒了他。

“别亲我这里。”他立刻捂住伤口。

“为什么?我偏要亲!”

她调着情,掰开他的手,立刻将唇凑了上去。

“我说别亲就别亲!”

推开她,他从床上一跃而起。

“对不起,我想我该离开了。”说着他就动手穿衣服。

她对他的反应感到不解,难掩失望地道:“我以为你今晚会留在我这儿过夜。”

“不了,我得回家。”

她没拦阻,却也不知自己说错还是做错什么。

没有人知道拥抱忿怒是什么样的感觉,没有人知道不能原谅自己是什么样的感觉,没有人知道理智和情感冲突是什么样的感觉,没有人知道即使像他这样一个男人也有不被察觉的脆弱,也有承受不住的事。

没有人知道他的心已经搁浅在一个没有人到过的地方。

带着这诸多感觉他一路驾着车风驰电掣地回到家,却见戚幼吾又蜷在沙发上睡着了。

“起来。”他又在她为自己留的那盏灯下轻拍着她的脸颊。

“你回来啦?”她被拍醒了,依旧睡眼朦胧,一见他,低低呢喃着。

“回房里去睡。”他说完就要转身。

“等等,”她揪住他的衣角。“你抱我上楼。”

他还是想走,走不掉。

“我不管,你不抱我上楼我今晚就睡沙发。”

在劫难逃。他横抱起她爬上阶梯。一路她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脸上胡吻。

“你跟我睡好不好?”被他抱放在床上时,她还不放手。

“晚安!”扯掉她的胡缠,他回自己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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