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
可怜美人 第八章

连静卿头微微晕眩着。

她数好了钱,并且捆好放置在床头,剩余的钞票便放到台灯下。床头上,是她昨夜卖身的钱,是用来偿债的;台灯下,是他给多的钱,大概是用来应付她今晚卖身的,而到了明天早上,她知道他又会撤下一堆钱雨。

她忍不住地叹息,身躯陷入床榻里,头埋进羽被,惆怅涌上心头,他每晚对她的索欢已经成了一种可悲的公式。

她觉得自己好像被囚禁在古时候的大宅里,每天能想能做的就是打扮自己,等着“老爷”回家临幸,真可悲。

以前,看到那部“大红灯笼高高挂”的电影,她还庆幸自己还好不是生长在那时代;但现在的她,跟那部电影里的女主角有何分别?

电影里的女主角,她的世界全然以她的男人为主,除了她的男人,什么都不能想、不能做,就好像现在的她,原本是她所鄙视的世界,为何她会深陷其中呢?

她不想、也不要自己的世界里只有严焱天,她生命的意义不该只有如此。

她应该去帮助更多需要她的人,就像她以前当社工一样。回想以前,她记得,每当辅导案子成功,心里的得意有多强烈;每当拯救一个妇女月兑离暴力的阴影,她就觉得自己更坚强也更有力量,那个时候她觉得自己的生命是有使命的。

但那种快乐,她有多久不曾领受?

现在的她唯一承受的快乐,是在他身下,无法压抑那股愉悦的高潮。

那的确让她目眩神迷,但那愉悦感觉过后,只有空虚,那满满的空虚让她知道,这样的交欢对他来说只是她的偿债、只是他的发泄,根本不具任何意义。

激情过后,体温冷却,一切只是空、只是一场虚假。

还有她对他这样做的不安。

她没有忘记,每一次,他都直接把种子播进她的体内深处,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会受孕,由于她一天到晚都待在屋子里不能出去,也没办法去药房或医院。想到这里,她心里莫名的沉重,手不由自主的抚在小肮上,他的话言犹在耳--

一个孩子五百万……

扁是想到,就令她心碎,泪水纷纷淌下,他怎能这么残忍,把自己的骨肉当货物买卖?

“妳在哭什么?”被子被撩下,严焱天望着她一脸通红,心疼的抚模着她微湿的脸颊。不明白为何他让她衣食无缺,她却是一日日消瘦?“是不是菲菲为难妳?还是大条、大头虱又叫妳做了什么?”

“不关他们的事。”连静卿连忙摇头。他们都对她极好,老是问她要什么,只要她一说出口,就忙着为她去办,尤其是菲菲,老是拉着她跑百货公司想要为她的衣柜添加衣裳,但她不喜欢欠人人情,所以总是婉拒。

“那妳哭什么?”他躺上床,把她拥进怀里。

那温柔竟让连静卿有种错觉,以为她与他是相爱的情侣,但是理智偏偏又冲出来叫嚣--妳不要做白日梦了,妳只是他泄欲取乐的“抵债品”而已,在他心中根本毫无地位的。

察觉到这个事实,泪水反而落得更凶,她觉得自己不但变得忧郁,也变得贪婪了。

讨厌,她讨厌这样的自己。

“怎么哭得更厉害了?妳到底有什么毛病?”他抬起她的下巴,脸色着实不悦。

不怒而威的严焱天让她害怕,面对表情不悦的他,泪水彷佛溃堤般的直落下,她哽咽的问:“如果、如果……我怀孕了呢?”

严焱天的眉头皱了一下,毫不考虑地说:“生下来。”

答得多干净俐落,却也更令她难过。

“我不是生小孩的机器。”她哭哭啼啼的强调。

他眉头拢高,“谁这么说?”谁敢这么说,他就去砍谁!哼,敢在她面前胡说八道,就要有这样的觉悟。

“你。”她哭,更往他怀里钻。

“我?”他不敢相信地看着她,他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他怎么不知道?

“我没这么说。”他粗声的强调。

“你就是这个意思。”她往他的胸襟拭泪,“反正我只是你泄欲的工具、你生小孩的机器,从我签下那张卖身契约开始,我就不再是我,更不被你当人看。”她歇斯底里的哭喊。

闻言,他的脸一阵扭曲,“没有这么严重。”

“就是有。”她什么都不在乎地叫嚷:“你把我关在屋子里,不准我出去,又派人看着我,跟我交配也不做任何防护措施,你不是把我当囚犯,不然是什么?你这不是企图要我怀孕,不然是什么?”

他以为迟钝如她不会想到,没想到,她还是猜对了一半。

“生我的孩子不好吗?”他屏息的问,伸手轻抚在胸口抽泣的她。

难得她会这么失控的说这么多话,发生了什么事?他鼻子紧皱嗅闻着空气中飘扬的淡淡味道。

“妳喝酒了!”他半瞇着眼说,这不是疑问,而是肯定句。

她没有回答,只是更大力揉戳他的衣服,“我不想生你的孩子,我才不想生下的孩子跟你一样没血没泪。”她伸手一下又一下轻搥他的胸部,“我的孩子才不只五百万,你听到了没有?我不要生你的小孩……”

他脸部原本紧绷的线条听到最后柔和了下来,不但如此,嘴唇的线条还呈现满足的弧形。

“妳是因为我要买妳的小孩所以不想生?”他的声音充满了喜悦,那双抚模她发丝的手更加的轻柔。

“呜……”

“妳希望将来可以亲自教导我们的孩子,对不对?”他咧着嘴笑。

头昏眼花的她当然没有看见,只是语气悲凉的喃喃自语:“这个世界已经够无情无义的,我不要再增加一桩。”

他不明白她这没头没尾的话从何而来,动作不由自主一僵,“妳这是什么意思?”

连静卿吸了吸鼻子,“我想要为我所爱的人生小孩,我不要生你的小孩,我要生我心爱的人的小孩。”

严焱天的脸色瞬间转变,翻身坐起来,大力把她从身上推开,如雷般的声音吼着:“妳说什么?”

她毕竟只是微醺而已,被他这么一吼,怯怯的缩到墙角,卷超棉被把自己包住,好像这样就可以阻挡他的怒气,但实际上当然是不可能的。

他一个使力,就轻易地把她的“屏障”抽掉。“妳说妳要生谁的小孩?”

“我……”她实在不明白他的怒气所为何来。

“妳竟敢在我面前说要生别人的小孩?妳作梦。”他抓住她的睡衣前襟,把她提到了胸前,“妳这辈子别想要我当『乌龟』,如果妳敢背着我乱来,我一定要杀了妳。”

什么乌龟?她不明白,但是她倒明白“杀”是怎么回事。

“我不想死。”她可怜兮兮的瞅着他,“我犯了什么错,你要杀我?”

她吓得全身发抖,泪落得更凶,明白她的未来惨澹无光,似乎注定要在他身下度过。

“妳要生也只能生我的孩子,妳要是胆敢生别人的孩子,我就杀了妳,连妳的奸夫-起。”

听起来,他似乎是打算这辈子都不放过她了。

“这是你什么时候决定的?”她问,虽然之前她早就想过这辈子要把欠他的债全部还完是不大可能的事。

他放开她,没说什么就离开房间,临出门只撂下一句:“以后不准妳再喝酒。”

连静卿在床上颤抖,企图恢复平静,但恐惧仍在。她相信他如果真说要杀她就一定会做到,只是为了什么?

人命关天哪!他是杀了太多人,所以不把杀人当一回事?还是他有更重要的动机要这么做?对他来说,她应该只是个泄欲的工具,生小孩的机器,他犯得着为了她犯下杀人重罪吗?

应该不值得吧!

她收拾好心情,决定他的说辞是毫无理由的蛮横之后便走出房间,却发现他已经不在屋子里了。

第二天一大早,连静卿应了门铃声打开门,迎上的是严菲芐粲笑的脸庞。

“大嫂,妳真是有本事,可以把大哥气成这样。”说完,她顺手把买来的烘培用具塞进她手里,自己往里头走去。

她跟在严菲菲的后面,小心翼翼的问:“妳大哥是不是跟妳说了什么?”幸亏严菲菲是严焱天的妹妹,否则她真的很怕严焱天会跑去打她。

“他只是警告我以后不能再给妳喝酒,大嫂,妳也真逊耶!不过是一杯清酒,妳就昏头了。”严菲菲凑上脸庞,“大嫂,告诉我,妳跟他说了什么?怎么会让他气得三更半夜打电话给我,还拉着徐大哥他们冲到淡水去吃海鲜猛灌酒?”

原来他昨夜没有回来是跟徐慕淮他们去吃海鲜呀!真是好享受,他真的有生气吗?

“菲菲,不要再叫我大嫂了,妳明知道我不是。”她整理着袋中的烘培用具,无奈每见一次严菲菲自己就要说一次同样的话。

“不,妳是。”严菲菲依然固执地澄清。

连静卿耸耸肩,很快就放弃了,当一个人很固执要把月亮当太阳,旁人硬要他更正错误,很有可能会惹对方不高兴,自尊心也有可能会因此受伤。曾经身为社工,她很明白这个道理,要劝人改掉错误的观念,最好的方法就是要“慢慢来”。

她看了看手上的材料,“妳今天想做饼干?”

严菲菲点点头,“快点告诉我,妳到底跟大哥说了什么?”

她轻蹙眉头,“我不是很记得,不过,他说的话,我倒是记得很清楚。”

“哦!”严菲菲有趣的逼问:“大哥说了什么?”

“他说……我要是敢生别人的孩子,他就杀了我,杀了我的奸夫。”她无奈的说。

严菲菲听到这话轰然大笑,“天!他竟然会这么说……大嫂,妳真是太厉害了,竟然能让喜怒不形于色的大哥失控。”

失控?她不以为然,严焱天不是一向就是如此,昨晚只是比较超过。由此可见,严焱天在他妹妹面前有多和颜悦色,才会让菲菲误会她大哥是很和善的人。

想到这里,连静卿心里竟然感到不舒服了起来。

就为了严焱天对菲菲比对她好?可笑!

要是如此,以后严焱天交了女朋友,自己不就要难过死,真会当了“大红灯笼高高挂”电影里头的深闺怨妇。不,她才不会呢。

“妳少胡说了,妳大哥不是因为我生气。”她打开面粉,打算开始揉面团。

严菲菲上前帮忙,“那他是为了什么生气?”

“这妳应该要去问妳大哥。”她又不是严焱天肚子里的蛔虫,怎么能够知道?

“妳当真一点头绪都没有?”见她摇摇头,严菲菲叹了一口气,“是真的不知道,还是不想知道?”

“当然是真的不知道。”连静卿很快的说,但眼睛却下意识的躲避严菲菲的目光。

“我觉得不是这样。”严菲菲在面团里先加了冷水去调,“因为我不相信有人真的可以这么愚蠢,连摆在面前的事实都看不见。”

“妳说什么?”连静卿轻声吐道。

“大哥不要妳生别人的孩子,当然是因为他要妳生他的孩子,这样的道理很单纯,还有什么不懂的?”

“不一定是这样。”连静卿吶吶的反驳,“或许他只是占有欲太强,不容许自己的东西被别人碰一下,甚至是在他舍弃不要之后。”心理学上的确有这样的案例存在。

“说得好像我哥是个小霸王似的。”严菲菲轻笑,但揉面团的力道可不小。

他的确是个小霸王没错。连静卿心里苦笑着。

“但大哥只对妳拥有这样的占有欲,妳说这是为了什么?”

“妳猜错了。”她不愿意去想。

“如果我没猜错呢?”

心猛然一跳,这个可能性她曾经有想过,但基于理智,她很快的排除。“妳猜错了。”她只能这样否认严菲菲的说法。

严菲菲停下揉面团的动作看着她,很坚决的强调说:“大家都知道他喜欢妳,甚至是爱妳,不然妳以为妳值得了三千三百多万吗?”

不顾子上沾满了面粉,连静卿摀住耳朵,“不要说了,我不要听。”

严菲菲忿忿地拉开她的手,“为什么不要听?我哥喜欢妳,妳听了应该高兴呀!为什么哭丧着一张脸?”

“不要,我……”连静卿慌乱的摇头,不知道要怎样处理眼前的情况。严菲菲看起来明明这么纤细,怎么力气那么大,数她怎么挣扎也挣月兑不了。

“我哥对任何女人都不屑一顾,只有对妳特别,为妳买衣买鞋,为妳安置保镖,更为了妳破天荒的自行吸收三千多万的损失,只为了要把妳留在身边,难道妳眼睛瞎了,竟然都看不到?”严菲菲的声音抖然拔尖,连表情也变得恐怖狰狞。

这不是她所认识的严菲菲,那个可爱、和善的严菲菲,眼前的这个女人好恐怖,似乎要把她吞噬一般。

“放开我。”她努力挣扎。

“不放,我要搞清楚妳到底有哪一点好,值得他这样为妳费尽心思?妳根本就是个丑小鸭,根本配不上他……”

“我没有……”是他来缠她的,为什么要怪她?委屈的泪水奔腾流下。

“妳就是装得这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求他保护,勾引他的吗?”严菲菲露出凌厉的表情,“身为女人,我替妳感到羞耻,妳根本比不上我,可为什么大哥看上的是妳不是我?”

这言下之意,倒让连静卿惊讶的倒抽口气。“菲菲,妳在说什么?你们是兄妹呀?”

“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严菲菲冷笑,蓦然放开了她,“要不是妳之前曾经救过他,我想他怎么也不会看上妳这个可怜的小白兔。”

青天霹雳!她怎么也想不到严菲菲喜欢严焱天,更不记得何时救过严焱天……她脑子里一片紊乱、气息急促。

“要不是这样,妳以为以妳这副寒酸无趣的模样,会引起他的兴趣吗?”

被了,她再也承受不了。

“这又不是我想要的。”她崩溃的大喊,“我又不是自愿待在他的身边,要是早知道他会变成这么坏,当初我怎么样都不会救他,让他来害我。如果妳想要,妳就拿去好了,我不希罕,听到没有?我不希罕。”

说完,连静卿转身就要冲回房间,没料到竟对上一双如墨的眼眸,那双眼眸沉静无波,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瞪视着她,让她倒退一步。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她吶吶的说。

他还是没有说话。

倒是身后洗手的严菲菲开口了:“社长,这样的结果,你还满意吗?”

社长?菲菲为何这样叫严焱天?

她还没想清楚,就看到严焱天点点头。

“嗯!辛苦了,妳可以回去,钱我明天汇过去。”

“爽快,那就这样啰!大嫂,再见,妳要好好珍重自己哟!”严菲菲笑嘻嘻的拿起皮包,跟她挥挥手就跑了。

这女人……变脸也变得太快了吧?重点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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