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赶往战场一看,一片嘈杂混乱,有众多蒙面黑衣人正和怀恩府里的侍卫们打得激烈万分。
显然刺客们的对象不只是夏玉娃,夏忌远夫妇也在袭击的目标之中。
突然,其中一名黑衣人像是发现了她,随手朝她射了一枚银镖。
慕容飞云神色不改,右手灵巧地一转,那枚银镖便被他手中的白折扇给反手扫了回去。
夏忌远冒着危险匆匆奔来,心急地问:“玉娃,你没事吧?我不是要你待在房里不要出来吗?”
一看到夏玉娃身旁的慕容飞云,他怒目而视,“你怎会和玉娃一起出现?”
“这件事等会儿再解释,先解决眼前的刺客吧!”慕容飞云轻松挡掉他的询问,“来人为数众多,且是冲着侯爷、夫人和玉娃而来,还是请两位退后些。”
另一边早已闻声赶来的安公公和皇上二人,已被大内高手们紧紧包围保护着。
“国不可一日无君,否则必将民心大乱;皇上务必要保护龙体,此处危险万分,请听奴才之言,随奴才避一避才是·”安公公吓得冷汗涔涔,决心抵死护着皇上。
皇上淡然点头,随安公公到远处观战;夏忌远夫妇也已移身到较安全之处暂且避着。
*****
不知何时,场内又涌进四名功夫不弱的蒙面黑衣人,敌方瞬时士气大增,许多侍卫们不敌而倒下,情势急转直下,蒙面刺客已占了上风。
夏玉娃愈看愈担心,恨不得立即冲上前去。
慕容飞云按住她的手安抚道:“别急。”随即要飞跃而上,前去助一臂之力。
冷不防一双小手自身后拉住了他,“你要小心哦!”
他望进夏玉娃双双盛着担忧的美眸,心头一暖,在她唇上轻啄一下,“别担心。”
在漆黑的天色下,突然加进一道显目的白色,众人皆愕然,尤以那四名甫入战局的黑衣人为最。
“世界真小,咱们又碰面了。”慕容飞云潇洒地一旋身,一踢腿,轻轻松松将两名自背后偷袭的刺客给踢飞翻落,口吐鲜血倒地。
四名黑衣人互望着不敢妄动,双方互相僵持着。
倏地,四人动作整齐画一地齐向慕容飞云出招攻击。
慕容飞云身形轻灵飘逸,跃身闪避。和他们数度交手,他已模清四人的招式和拳路;加上他们失去擅长的武器,更是发挥不出十成功力,纵使四人联手也无法取胜。慕容飞云见他们已心浮气躁,乘隙给予四人各一记重击,重伤四人心脉;再顺势补上几掌,四名黑衣人终因不敌落败。
不过片刻,这些夜闯怀恩府的蒙面人,死的死,伤的则被一一擒住,狼狈不已。
夏忌远镇定地走近,环视周遭的混乱,并不急着处置刺客,反倒语气不善地看着慕容飞云,“现在,该你向我解释了。”
“因为想来,意念驱使,如此而已。”
“你……放肆!”夏忌远绷着脸,浓眉紧皱。“堂堂怀恩府岂能容你如此无法无天的来去自如?”
慕容飞云苦笑,“难道前辈不能谅解我和玉娃……”
“住口!”夏忌远暴喝一声,“你胆敢夜闯怀恩府,来人,将他押下!”
“慢着!”夏玉娃挡在他身前,“要押,就连我也一块押吧!”
“玉娃!”夏忌远斥着爱女。他不懂,为什么女儿那么固执。
“横竖我是不会松手的,要怎么样就随你们的便吧!”
她之所以如此坚持,是因为算定爹不会对她动手。
丙然,夏忌远犹豫了起来。
正当不知如何是好之际,一名侍卫前来禀报:
“启禀侯爷,已将刺客全数押下捆绑,侯爷准备如何处置?”
“很好。”夏忌远眉一挑,“带上前来。”
所有侥幸未亡的蒙面黑衣人,皆被带到跟前。
夏忌远冷眼睨着也们,视线停留在其中一位身形娇小的黑衣人身上,沉声道:“方才见你指挥发令,想必你就是主使人。哼,让我看你生得是何模样!”
语毕,一抬手便将黑衣人脸上的黑巾给抓下。
“妳是女人?!”
众人惊呼,被黑巾掩盖下的脸孔,竟是位年轻女子,愤恨不甘的双眼衬得她美艳的脸孔更加深刻突出。
“啊!你是颖妃?!”
惊叫声出自于安公公之口,只见他张口结舌,目瞪口呆,颤抖的手指着美艳女子。
“颖妃?”皇上微微敛眉,“不可能是她。”
一个死了二十年的女子不可能再度出现。
夏忌远夫妇似乎也受到不小震撼,顿时恍然大悟,“莫非你……”
“没错。”美艳女子傲视着他们,双眼中毫无惧意。“这是你们欠我的,二十年前的债,我非要回来不可。”
二十年?
夏玉娃讶异不解地和慕容飞云对望一眼。
“唉!事情终于还是到了这步田地!”一个突然插进来的温婉女声,再度引发风波。
“太后?!”
众人大惊,连忙下跪行礼。
“免礼,都起来吧。”太后在众多婢女的簇拥下走近。
她充满慈爱却又隐含愧疚的美眸看向夏玉娃,“他们终于将你寻回了是吧!”
“太后。”夏玉娃有些不知所措。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谁来告诉她?
“母后。”皇上轻唤,“您怎么出宫了?也不差人通报一声,儿臣好派人护送,这样太危险了。”
“哀家这不是平安到达了吗?皇上多虑了。”
夏忌远咚的一声跪下,“臣不知太后驾到,未曾远迎,请太后恕罪!”
“快些起来,哀家并未怪罪于你。”
“谢太后。”
“哼!妳就是太后?”无礼的声音自身旁传出。
太后往旁一看,被美艳女子脸上鲜明深刻的恨意给震得踉跄退了几步。
这张脸……这张脸她永远也忘不掉,那是数十年来,日日夜夜纠缠着她的可怕梦魇啊!
“你……你竟和颖妃生得一般模样,哀家若没料错,你应是她的女儿吧!想不到,你竟还活在世上。”
美艳女子脸上的恨意更深,咬牙切齿地道:
“对!我是她女儿,我娘就是被你这贱人给害死的。”
啪的一声,安公公命捉着她的侍卫掴她一记耳光。
那女子头一偏,鲜血自嘴角流下。
“住口!竟敢对太后不敬!”
夏玉娃看得有些于心不忍,忍不住开口道:
“她有伤在身,且伤得不轻,你们就别再打她了。”
安公公有些讶然,“夏姑娘,别忘了,她可是要杀你的呀!”
“我当然明白她要杀我。”
夏玉娃不知该怎么跟大家说,她看到那美艳女子仇恨的眼底下,还有一股深沉的矛盾和悲哀?
难不成是她眼花?
“哼!不用你在这儿猫哭耗子假慈悲。”美艳女子可不领情,高傲地把头别开。
她才不需要同情,自她有记忆起,舅舅就每天在她耳边重复诉说两个字--复仇!
是的。复仇,这是她此生唯一的使命、任务,她的生命就是为了替母亲复仇才生存下来的。
“但是不论怎么说,她会这么做,甚至不惜赌上自己的性命,一定有十分重大的原因吧?”慕容飞云微笑,轻轻点出重点。
“你说得没错,这位少侠。”太后幽幽地叹口气,“当年的事,哀家也有错啊。”她看着身旁的美艳女子,“都二十年了,你还不死心?”
“抄家灭族之仇岂是时间可以冲淡的!当年若不是你,我母亲不会含恨而终;若没有你的出现,我赵氏一门岂会满门抄斩、罪诛九族?”美艳女子眼中泛着泪光,愤恨悲痛地指责怒喝。
太后流下眼泪,痛心地摀住胸口,“这件事哀家也曾极力为你们求情,可是无能为力啊!”
“借口!”美艳女子目光灼灼地瞪着她,“如今说这些都太迟了!任凭你再如何自责愧疚,也挽不回我赵家上下数百条人命。当年你原就不该存活,如果你死了,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但你该死的奇迹生还,所以我要连同当年救了你的人统统杀死,一个都不能留,一个都不能留。哈哈哈!我要杀光你们……”
她神智崩溃地狂笑出声,泪水同时自眼角滑落,可怜凄然的模样令人不禁鼻酸。
太后拿起手绢频频拭泪,颤声道:
“那你当年是如何逃出宫的,你当时年纪尚小……”
“是母亲偷偷将我送走的。”美艳女子喃喃自语着,精神已有些失常,“那日,舅舅到宫中带走我,我那年五岁,根本不知发生了何事,只看到好到好多官兵向我们追来;大家都死了,伯父、叔父,还有婶娘、外公……都死了……满地都是血!我哭着,和舅舅一同逃走……”
后来,她才得知,在宫中的母亲也自缢身亡。
她不懂,为什么有那么多人要杀他们?记得幼时娘时常对她说,她的父亲是一国之君、是地位崇高的皇上,她是高贵的公主;可是舅舅又对她说,是皇上下令要杀他们全家的;她的父亲怎会要杀他们呢?
必于父亲,她根本没有记忆。印象中,自己鲜少见到他的面,连他的模样也记不得了;而她那陌生的父亲竟要杀他们!呵!好可笑、好可悲啊!
夏玉娃忍不住开口:“为什么会被满门抄斩呢?”
方才听她们二人的对话,她是一句也没听懂。虽隐约可明了这女子与太后之间有深仇大恨,但仍不明白事情的始末,又怎会扯上爹娘和她呢?
“这都是哀家的错,是哀家对不起你们。”太后摇头垂泪,娓娓地细说从头。
“二十年前,我原是一介平民女子。有一日,巧遇当年微服私巡的先皇,我们二人坠入爱河,互许终身。后来,他实践诺言,将我接回宫中,并赐我名号,封我为妃;可是我乃寻常百姓出身、地位卑微,在后宫时常遭受欺凌。但为了肚子里的骨肉,我仍是咬牙撑下了。所幸先皇极为宠幸、处处维护我,嫔妃们才有所顾忌,不敢明目张胆地加害于我。
然而,数月后我产下皇子,先皇龙心大悦,排除众议,有意封我这平民出身的妃子为后,此事自然引起朝中大臣的反对与后宫嫔妃的不满,然而先皇不肯收回成命。当时后宫有一名极为强势的妃子,御封颖妃,她是兵部尚书之独生女,权势极大,宫中之人莫不敬她三分。她早已对我怀恨在心,一直想除之而后快。
终于,在先皇下令要封我为后时,她展开行动。所幸一位知情的公公冒死前来相告于我,在无计可施之下,我借着他的安排,带着皇儿连夜逃出皇宫,这才逃过一死。”
太后再度叹了一口气,“匆促离宫之下,我根本无处可去,四处漂泊流浪了数日后,又饿又累,终因身体不支而倒地昏迷。当我醒过来时,已在一张舒适的床上。是你的父母亲救了我,玉娃。”
“原来如此。”夏玉娃明了地点点头。
“其实,我对宫廷中的生活早已厌倦、不再留恋;况且后宫处处危机重重,已无我容身之处,既已出了宫,我也没想过要再回去,幸亏你父母亲好心收留我,也从不追问我的过去,我才得以安定下来。”
太后摇着头,忆起往事,不胜欷吁,“我与你娘年纪相仿,感情甚好,当初还曾开玩笑地约定,若是她日后产下一子,便与我儿结拜成兄弟;若是女儿,就让他们结为夫妻。”
“什么?!”夏玉娃大惊失色,不禁喊出声。
天啊!那她不就和……她不敢再往下想。
慕容飞云则不经意的和皇上的眼神相交会,双方彼此略带敌意地互相审视,用眼神无言地过招。
太后继续往下说:“平静的日子过了三年,不久,你娘生下了你,当我们正沉浸在喜悦中时,没料到……唉!我不知道,我的存在竟对你们造成如此大的伤害。”
她拭着泪,“先皇三年来从未放弃寻我,终于,我还是逃不过他的追寻。那一日,先皇率领着大批御林禁军,找到了我,要我随他回宫,而当他明白三年前是颖妃派人暗杀我,我不得已之下才逃出宫时,先皇龙颜震怒,下令将颖妃一家满门抄斩、罪诛九族。我也曾向先皇求情,但他无动于衷,我也莫可奈何。
就这样,颖妃一家被满门抄斩,数百余口惨遭断首之祸。颖妃在处决前一刻悬梁自尽,当时,她年仅五岁的女儿如意公主和颖妃的兄长赵刚离奇失踪,下落不明,在遍寻不着之下,只好作罢,放弃追捕。”
太后深吸了一口气,“原以为事情会这样结束,没想到先皇感念你爹娘有恩于我,赐封你爹高官厚禄之爵位,但你爹淡泊名利,推辞不受。先皇无奈,仍是赏赐许多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为谢礼。后来你爹在南方购了楝宅子,举家迁到扬州定居。”
夏忌远此时接口道:“当年由京城迁徒到扬州,是想在温暖的南方,过着平静优闲、快乐富足的生活,岂料此举却造成日后你、我骨肉分离的后果。”他悲凉地叹口气,“我们平静的日子并没过多久,有一日,家里忽然有大批黑衣人来袭,气势汹汹,见人就杀,奴仆、小厮、甚至于保镖、护卫,死伤大半。
我赶紧差人去京城求救,怎奈路途遥远,援兵一时半刻无法抵达。在危急之际,为了不让年幼的你命丧黄泉,只得托付一名忠心老仆将你送走。在我和你娘身陷重围,即将断魂的最后关头,所幸援兵抵达,我们两人才得以存活。”
“是哀家对不起你。”太后望着夏玉娃,“当时,谁都没料到那离奇失踪的赵刚,竟会暗自招兵买马,等待复仇的机会。他趁着你们迁居至扬州城时,在夜里突袭;先皇派出的援军虽赶到,却只来得及救你爹娘;当事后再去寻你时,你已下落不明。”
夏忌远眼眶涌上哀伤的泪,“那日将你送走的人,是在夏家待了数十年的老仆汉叔。我将才满月的你交给他,要他带着你逃走,岂料这一定就再也没有消息。当援兵击退黑衣人后,我立刻差人寻找,却徒劳无功;数日后,才在一处半山腰的角落里,发现汉叔已惨死的,而你,就这样下落不明。”
夏玉娃心中一震,那汉叔是为她而死?
夏忌远忍住悲伤,继续道:“先皇得知此事后甚为惊怒,坚持耍封我『怀恩侯』的爵位,一来可以加强防卫力量,使敌人不敢轻举妄动;二来是内疚的补偿。我反对无效,只得接受了。
然而我从未放弃寻找你,因在把你交给汉叔时,我曾将一支玉箫放在你身上,此箫乃是当年先皇赐封物品中的一件,是由邻国进贡而得,极为珍贵,天下独一无二。我便凭此线索召告天下,唉!然而十几年过去了……依旧没有任何消息。”
太后握住夏玉娃的手,“自你失踪下落不明后,你爹镇日忧心忡忡,你娘也终日以泪洗面,不知你这些年是否安好?哀家一直深感愧疚,那赵刚竟连当年因缘际会而救我一命的你的爹娘也不放过!都已经十七年了,先皇驾崩,皇上在不久前即位,而哀家却始终牵挂着当年一直查无行踪的你;若不是哀家,也不会害得你们骨肉分离。”
夏忌远别过头,红了眼眶,而夏夫人早已泣不成声。
夏玉娃也忍着泪水,看着爹娘,“这就是事情的真相?”
“是的。”夏忌远叹口气,“太后见到皇上也已弱冠之年,可怜我夫妻俩的女儿还尚未寻获,也十分内疚害得你尚在襁褓之中就已离开父母,所以要皇上帮忙寻找你。”
“可是……”夏玉娃热泪盈眶,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她转向美艳女子道:“妳又是如何找上我的?”
“哼!”她朱唇勾起冷笑,“当年舅舅袭击失败,没杀光你们全家;但他并不死心,而后你爹召告天下寻你,唯一的线索是一支玉箫,我们便也以此追查;不光是你的父母,凡是夏家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这样才能消我心头之恨!
追寻数年,总算让我寻获带着玉箫的你。舅舅在数月前因病含恨而终,唯一的遗愿是杀了你们,以慰我母亲和赵家上下数百条人命在天之灵。今日既已落入你们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话中大有壮士断腕的决心。
“唉!”夏忌远摇头,一挥手吩咐侍卫,“将他们全押下大牢。”
“是!”
太后欣慰地微笑,“哀家总算了却一桩心事。”
蓦地一阵晕眩,险些让太后站不住脚。
“母后!”皇上心急地扶住她,“您身子本就虚弱,如今千里迢迢自京城赶来此地,一路劳累奔波,想必身子定是负荷不住。来,儿臣扶您入内歇息。”
“哀家没事,皇上切莫担忧。”她强颜欢笑,冷不防头部一阵剧痛,顿时昏迷过去。皇上大惊,扶住她,回头气急败坏地大吼:
“快!快找大夫!还杵在这儿做什么!万一太后有个什么闪失,朕就唯你们是问!”众人一听,连忙四处散开找大夫去。
慕容飞云从容不迫地往前一站,“别忙了,我就是现成的大夫。”
*****
床榻上,皇上担忧地看顾昏睡的太后。
夏玉娃推门而入见此状,微笑安慰地道:
“太后鸿福齐天,不会有事的;况且她的病情并无大碍,只须调养滋补即可,皇上请勿担忧,回房休息去吧!这儿有数位侍女、婢女在旁好生伺候着,不会出差错的,皇上尽避宽心。”她将手中的纸条交给他,“这是飞云方才开出的方子,按方抓药即可。”
“多谢。”圣上接过纸条,却故意乘机握住她的手,
夏玉娃一楞,想抽回,却动弹不得。“皇上逾矩了,请放开我。”
“啊,失礼!”皇上惊觉自己的唐突而松了手。
一解除箝制,夏玉娃立即退开一步,脸色有些起疑警戒似地望着他,脑中正思考着。
有些古怪,她在心里暗忖。皇上在她心目中,一直是斯文俊秀中带着不凡的尊贵之气,对她也始终温和有礼,可如今,她觉得皇上对她的态度,似乎有些不同。说不上是哪里奇怪,总感觉似乎多了一股淡淡的压迫感和危险性,让她起了莫名的戒心。
皇上朝她走近一步,带着和煦的微笑。“近日发生了许多事,再加上多年前后宫的内部斗争,连累了你们一家,导致你与爹娘一别十数年,朕的心里甚觉过意不去。”
“皇上千万别这么说。”夏玉娃回他一个笑靥。“上一代的恩怨,皇上也莫可奈何,这件事就别再提起了吧!”
见她展露阳光般的笑颜,皇上顿觉心神一荡。
夏玉娃并没察觉他的异檬,“若无事,我就下去了。”
她转身,想着刚刚皇上一如往常的笑容,大概是我多心了吧……她耸耸肩,踏着轻快的步伐走出房门。
在身后,皇上一双包含欣慕迷恋的眼眸,一直追随着那道翩翩离去的水蓝色身影。
*****
事情的发展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那班深夜前来行刺被捕而关入大牢内的刺客,竟全数服毒自尽,令众人皆甚感错愕。
慕容飞云和夏玉娃对望一眼,率先奔往牢中探视;正优闲品茗的夏忌远也随后跟进。
大牢内一片死寂,几乎所有刺客皆毒发身亡,夏玉娃和慕容飞云分头查看,盼能找出生还者。然而在众多尸体中,只剩如意公主尚有一丝鼻息,但也已是奄奄一息。
“姑娘、姑娘!”夏玉娃试着唤醒她。
那惨白冷绝的丽颜缓缓睁开涣散无神的双眼。
“为什么要服毒?妳又何苦如此!”
她无言,自口中呕出一滩乌血。
“姑娘!”夏玉娃急了,却无计可施。
“今生报不了仇,唯……有……一死!”如意公主愤慨而艰涩地吐出带血的恨意。
“别这样。”夏玉娃不忍地红了眼眶,“你服下的是什么毒?或许.....我们可以替你解……”
如意公主青紫的唇露出冷笑,“我要杀你,你却要救我?”
“我本无意要你死,你也不该杀我;上一代的恩怨不该牵涉到我们身上,这对我们不公平。你过去一直活在复仇的痛苦之中,已经够了。”
“够了?呵!”她凄苦地笑出声。
她永远也忘不了母亲当时心碎的泪颜,在将她交给舅舅时,脸上的神情是那样的不甘、懊恼、痛恨、遗憾……而她、水远记得这是谁造成的后果。
夏玉娃摇头,“你难道不能放弃仇恨?”
“迟了,已经太迟了!炳哈哈!”
她忽然纵天狂笑,又猛地喷出一口血,带着满身的凄凉和悲恨,咽下最后一口气。
她死了。夏玉娃难过地闭上眼。
为什么?为什么会如此?她从未恨过任何人,也没想过要任何人死,平平安安的活着不好吗?为何非得逼到如此这般境地呢?
“我发现你真的很爱掉泪。”慕容飞云来到她的身边,怜惜地抹去她的泪。
夏玉娃埋入他的胸膛,幽幽地叹息。
若颖妃地下有知,还会不会选择同一条路?夏玉娃摇摇头,茫茫然了。
*****
一切总算尘埃落定。
然而夏忌远却铁青着脸,手中上好的瓷杯险些让他捏碎。他一语不发地瞪着眼前那对如入无人之境的人影。
“飞云,快尝尝,这桂花蜜酿糕才刚出炉呢!那新来的厨娘刘大婶,手艺真是好得没话说。甜而不腻、松软适中不粘齿,吃了之后齿颊还留有淡淡桂花香,堪称人间美味。来,把嘴张开。”
“你也吃一个。”慕容飞云舒舒服服的享受美人恩,乘隙亲吻夏玉娃的纤纤玉指一下,又拿一块喂入她的口中。
“怎样?好不好吃?”夏玉娃亲密地坐在他大腿上笑问。
慕容飞云低下头,在她耳边呼出热气,“比起桌上的糕点,我更想吃你。”
“讨厌!别不正经。”她羞红了脸捶他。
慕容飞云大笑,他爱极了她的脸红娇嗔状。
小俩口恩恩爱的模样教一旁的银杏瞧得脸红心跳。
夏忌远再也忍受不住,右手拍着椅把大喝:“你们够了!一男一女如此亲热,成何体统!”
“爹?”夏玉娃回眸一望,脸上写着疑惑,“怎么了,爹,您的脸色为什么这么难看?”
夏忌远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道:“玉娃,去西厢院照顾太后。”
“我?”她一脸莫名其妙。
“快去。”
“是。”她不得不顺从地答应。
分明是想支开她,这根本只是一个借口。
一直到银杏也随着夏玉娃离开,夏忌远才又道:“你已经不必留在怀恩府了,慕容夕侠。”
“我不会一个人走。”
“你休想带走玉娃。”
“侯爷,你我都明白,她不适合这里的生活。”
“不适合?”夏忌远冷哼,“好,那你说,什么样的生活才适合她?难不成要她跟着你浪迹天涯、餐风露宿,这样的生活才是最适合她的?”
“侯爷,玉娃她生性活泼、好动,根本是静不住的,您却整日将她关在府内,限制她的自由,这不是折腾她吗?”
“你说我折腾她?”夏忌远动气了,“她是我女儿、堂堂怀恩侯的掌上明珠、娇滴滴的千金大小姐,她有权利享受这一切,我这么做有什么不对?”
他的女儿应是举止高贵优雅的大家闺秀,不是和江湖人士一起双宿双飞的野丫头。
慕容飞云摇摇头,平静地道:“你若真的疼爱她,就应该给她最快乐的生活。”
“她在怀恩府里有最好的物质生活……”
“你确定她快乐?”
慕容飞云的一句话堵住他接下来的话,他沉默了。
是的,玉娃不快乐,非常不快乐。自她在怀恩府里住下后,脸上的笑容就一日比一日减少了。他一直以为这只是暂时的不适应,可是他想错了,玉娃不爱绫罗绸缎、珠宝美饰,据银杏禀报,她每天都望着窗外的蓝天发呆,神情寂寥。
直到有一日,他终于发现她眼中恢复了神采,那是慕容飞云偷偷潜入府中的那一天。
他不懂,他只是想弥补她十七年来所受的苦,给她最好的生活;他的出发点全是为了她,难道他错了吗?
“对她而言,你的关爱是一个负担。”慕容飞云微笑,“请放心地玉娃交给我,我对她绝对是真心的,没有一丝虚假。我不可能放弃她,我一定会带她走,只是我想征求你的同意,请你把女儿交给我。”
夏忌远动摇了,“不……我……怎能答应?”
慕容飞云见他的话已达到说服效果,脚步一迈,转身就往西厢院的方向而去。
“慢着!我何时准许你去找玉娃了?”
“太后差不多该醒了,我去为她复诊。”
嗯,充分的理由。
“你、你给我回来!站住!”夏忌远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实在太狂妄无礼了!怀恩府岂可容他如此来去自如?什么为太后复诊,分明是想借故去找玉娃,竟还说得冠冕堂皇。这浑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