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涩·舞郎 第九章

七年后

一,二,三,四,五,六,七……今天是莎美乐考试,参加的人不少,其中不乏俊男美女,此外还有很多慕名而来的观众,加上评委,小小的礼堂真是人满为患。

“苏老师,开始吧?”一个年轻的男老师,礼貌地询问道。

丙果点点头,一个字都不多说,“嗯。”

她信守诺言,一直呆在学校里,哪儿也没有去。她在等待什么,自己也不清楚。有人说过,一个人最痛苦的,是等待一件永远无法实现的事情……而她明知道那个人不会再来,不会再乘着歪七扭八的直升机在夜色中出现,却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怀着一份怀念,停驻在这个他们曾经有一段故事的校园里。

她其实并没怎么变,还是那个个性,对熟悉的人,热情;对不相干的人,冷淡;对讨厌的人,火暴。可是,她讨厌的人已经不在了,所以,她火暴的个性可以永远地沉入冰封的季节里永眠,从此只剩下偶尔的热情和持续的冷漠。

依然每天在708教室里,看着如火如荼的夕阳,明媚不刺眼的光线,疼到骨子里去的颜色,终于让她可以会心一笑。什么都没变,变的,只是不再有人拿着相机偷拍,只是不再有人火烧般拍门叫果果,这世上少了一只癞蛤蟆,多了一个天使;少了一个首相千金,多了一个普普通通每天等待的痴女。

“老师?”

是闻嘉奇,果果把手里的教学参考书换了一只手,看着他,脸上仍是风平浪静,“嗯?”

“老师,我刚才表现得怎么样?”

“你也看见,大家都给了最高分,还需要问我吗?”

闻嘉奇摇摇头,“哎,不是啦,我就是想问问,老师个人的意见啊。”他调了个头,和果果并肩,意味深长地说,“比如讲,除了欣赏之外,有没有特别的感受?”

丙果看了他一眼,瞟瞟别处,不着痕迹地扁扁嘴。

罢才她都在发呆想那个蛤蟆,其他人的莎美乐,怎么看都一样。

“不是吧?”闻嘉奇有点失望,不过他明白先入为主的威力,于是很快露出一个颠倒众生的笑容,“老师,我有两张演唱会的票,本来是帮妈妈买的,可是她周末有牌局,老师有时间吗?”

丙果摇头。

闻嘉奇奇怪地皱皱眉,据他可靠的情报网,这个漂亮的冰山老师从来没有跟任何人一起踏出校门,就连独自一人都没怎么出去过,不管办公睡觉,全部都在学校里完成。他分析果果虽然有喜欢的人,但是很可能已经不在世上或者就像大部分通缉犯一样,在大牢里度过余生,那么只要他主动出击,成功性还是非常大的。

“为什么?”柔肠百转的嗓音,低声问道。

“我要等人。”果果回答完后,眼角的余光四下扫了扫周围。

“老师,那——”闻嘉奇还没有说完,一个声音远远地叫着:“果果!”

两人放眼望去,一辆黑色的宾士,车门敞开,一个男人靠在那里,双手抱臂,唇角带笑。

“骁阳,你什么时候来的?”

闻嘉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MyGod!那个很少微笑的果果,居然朝着男人笑得非常灿烂,甚至张开双臂扑了过去。

楚骁阳稳稳地接住了她,笑道:“好久不见了。”

“一年多了。”果果伸出一个手指头。

看着他们有说有笑的,闻嘉奇不得不相信,这个男人就是传说中的美女杀手。如此看来他们已经关系匪浅——闻嘉奇想了想,还是先回避为妙。

“我有话跟你说,今天晚上来我的酒吧。”楚骁阳宠溺地说着,“我还有事,晚上见。”

※※※

楚骁阳和雷勉的酒吧,自从末裔出事后果果就不知去了多少遍了。那时候她才知道,原来楚骁阳的工作,与搜集情报也有一定的关系,他们以这个酒吧为工作点,平时各忙各的,一旦在网络上接到委托,便约当事人在这个酒吧见面。

所以他们才会称这里叫做梦幻情景酒吧的“迷失双子星”。

“这里还是一点都没有变啊。”果果坐在吧台前,喝着楚骁阳最最拿手的荆棘之泪,一年多没有喝到这样的人间甘露,实在是莫大的遗憾,今天就算不睡觉也要喝个痛快,谁知道下一次她什么时候回来呢。

“你别光顾着喝酒,这次是正事。”雷勉一边勤快地洗她喝过的杯子一边无奈地告诫她,“骁阳这次来双子星,是为了见一个委托人。”

“那委托人与我有关系?”

“聪明。”

丙果立刻起了警觉,“也和末裔有关系?”

“绝顶聪明。”

一杯刚才被她称为人间极晶的荆棘之泪泼洒在柜台上,雷勉还没看清就被她揪住了衣领,“谁?是不是那个蟾蜍指挥官?”

“若是他的话我们何必通知你来,直接动手就是了。”

“那……”

雷勉越过柜台,凑近她道:“是鹰组的消息。”

一句话,果然成功地令果果变了脸色,鹰组已经是历史名词了,虽然曾经在心里不断地重复着它和那个人的名字,但是从别人嘴里听到,却仍是心惊不已。

“你许久没有离开学校,可知现在重新兴起的鹰组,虽然成立时间很短,发展得却极为兴盛,一下子掌控了附近几个大城市所有的黑道买卖,警局怀疑是过去鹰组的残留势力作祟,派出精锐和卧底打探,所有人员皆是有去无回,现在有关人士都在传闻,这个组织恐怕不止是残余势力的集结那么简单,他们的手法像是专门针对政府高层人员的报复,目前政府最头痛的,就是调查谁是它的掌权人。”

雷勉把最后一只杯子收好,再检查一遍,发现贵重物品都已经收拾妥当之后,气定神闲地向果果勾了勾手指,“如果没有料错的话,今晚这个神秘人物将要揭开他尘封已久的面纱——就在这里。”

丙果盯着雷勉那笑得有点诡异的脸,说:“你们有怀疑的对象,认为那个人我也认识,对不对?”

雷勉扯着嘴角笑笑,“哎,我们也只是怀疑,没有肯定。毕竟——很少有人相信人能死而复生这种事。”

说话间,楚骁阳的手指在柜台上轻叩三下,“来了。”

丙果立马回头,死死地盯着门口,一阵汽车的引擎声平息后,门被悄声无息地推开,在她的视线中,出现三个男人,全部黑衣,身高也差不多,从背影上来分,几乎看不出有什么不同,果果要跳下高脚凳子冲过去,被雷勉拉住,“你想死啊!这些人对于突然冲上去的家伙都是一枪了事。”

“他是金发,末裔不是金发!”果果叫道,她也不知道是失望,还是紧张。

“发色是可以染的,连脸都可以整容呢!”雷勉把不安分地她往椅子上一按,“你给我安静点,等他们进房间后,骁阳会去确定的!”

一定是他,这三个人里一定有他!但是凭什么她要相信,末裔仍然活在这世上呢?她明明是亲眼看到,他和那架飞机一起化成了火球,成为她每每夜里醒来,心痛得不可交加的原因。

丙果在怔忡之间,忽然看见一个黑衣女子。她盘起乌黑如绸缎般的长发,黑色的大衣里,是一件大胆到极至的露背露肩黑色旗袍,上面绣着艳丽的芍药和牡丹。那张白女敕无瑕的脸上,冷艳地涂抹着黑色的唇膏,在眼角处,纹了一只断翅的蝴蝶,韵味是咄咄逼人的妖冶。

她靠在三个男人中右边那个的肩上,如同一只飞倦的蝴蝶,停靠在罂粟上栖息,那个男人回过头来,在她的眼角上吻了一下。

那一回头,却令果果如遭雷击,期待已久的面容终于出现在眼中,她反而奇怪地没有力气冲上去了,就呆呆地坐在凳子上,看他们四个人进了里侧的房间。

雷勉扳过她的肩膀,“你看见他了?”

丙果点点头,困难地吞咽了一下。

“不会认错吧?”

她摇头。

“打算怎么办?”雷勉很好心地问,把收藏起来的调酒器具又拿出来开始为她一个人忙碌。

丙果在下一刻蹦起来,紧跟着跑了过去。

她站在门外,把手放在把手上,只要一拧,她就可以结束这么多年来的噩梦,但是不知为何她的手再也使不出半分劲来,许多使人犹豫的因素一下全部涌上,如果他平安无事地活过了这七年,为什么不早点来找她呢?惟一的解释就是,他也许并不想见到她……他既然选择了重新开始鹰组,必然就决定与她反目,恩断义绝了不是吗?

但是她不相信末裔是这样的,因为昨天的故事依然是那样的逼真而且近在咫尺,他在学校里的调皮捣蛋,他在家中生病时,那虚弱而倔强的反抗,还有在宿舍里那缠绵悱恻的莎美乐舞蹈,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样的真实,果果咬了一下手背,再次握紧那被她的汗水和体温包围的把手,用劲扭开。

就像当初地扭开舞蹈系的门,扭开自己心里那道门一样,用力地让它撞击在墙上,屋子里的人吃了一惊,回过头来。

“你有病呀?滚出去!”一个胖子嚣张地叫道。

丙果一怔,胖子?

“救命呀!他想对我动手动脚的,小姐救我!”

被胖子压在身下的女孩挣扎不休地叫喊,果果只好掏出手机说:“死蟾蜍,快滚,否则我报警!”

“你!臭娘们儿,算你狠!”胖子穿上衣服夺路而逃。

“谢谢你,谢谢你……”女孩子痛哭流涕,“他说他是明星公司的星探,带我来这里谈合约,谁知道……”

丙果耷拉下脑袋,搞了半天她走错了房间,看来她那无敌的视力——又下降了!

一转身,眼前是一个人的胸膛。

她慢慢地抬起眼睛,对上另一双眼。

那是一双如同结了冰的眼,没有温度和感情,如果有一丝波澜,只是片刻的惊疑。

丙果下意识地抬起手,缓缓地伸向他的额头,却在半空被他拦截,往身后一扭,痛得她发出一声低叫,身体重重撞上旁边的墙壁,被他压住。

她呆呆地睁着眼,看着眼前的脸,眉、目、鼻、唇,无一不熟悉,连气息都是那好闻的淡淡的阳光味,没变,没变,是她的末裔呵。

罢才的恐慌、犹豫和不解,全都因为这一阳光似的味道,而变成了欣喜。

“末——”下一个字还没有从嘴里冒出,他一下子压过来,吞没了她的嘴唇。

柔软得像女乃油一样的舌,在口中四散游走,果果毫不犹豫忘情地回应着他,天知道这个情景,在她的梦里重复了多少次。忽然一阵铁锈味传来,接着麻木的钝痛从唇上散开,温热湿润的液体亢溢了口腔,她忍不住伸手一模,嘴唇上沾染了红色的血迹,他竟然如此狠地咬破了这个缠绵的吻!

“如果再让我看见你,我就补上七年前的那一枪。”

说完,他就甩下发呆的果果,又回到那个房间,门“砰”的一声被关上,过了很久,她才怔怔地转过头去,看着他消失的方向。

※※※

回到学校的第二天,她立刻向学校递交辞呈。既然她要等的那个人又回来了,她就没必要留在这个充满悲伤回忆的地方了。

谁也没有告诉,她做完工作交接后立刻离开。

走在街上,她却发现自己好像没有地方可去,但是只要不留在圣克鲁司里,随便去哪里都好吧。

忽然一辆跑车在身边戛然而止,车窗摇下,“嗨。”

那是个帅哥,戴着一副深蓝色墨镜,嚼着口香糖,果果以为是搭讪的登徒子,理都不理就走。

车里另一个人说:“真炬,你跟谁讲话,看见美女就搭讪。”

“不是吧,难道我认错了人?她明明是昨天跟末裔在走廊上上演针眼镜头的那个女孩啊。”

“认错了吧。”

“好像是,都怪那头红发太显眼。”

那名叫真炬的男子说着,准备摇上车窗离开,忽然被果果揪住了衣领,“你说什么?你知道末裔?”

“呀呀呀呀,松开啊,光天化日强占良家男子——”真炬尖叫着,果果的手被车里的另一个男子按住,迅速扳开。

“末裔他在哪里?”她恨恨地瞪着他们两个气焰嚣张的家伙。

“如果我们带你去见他,你要答应我们一件事。”

“凯加!”真炬叫道。

“我知道分寸。”唤作凯加的男子,侧过脸看了他一眼,对果果说,“如何?”

她才不理这个家伙,“说。”

凯加看了真炬一眼,“上车吧。”

跑车拐上高速公路后,凯加开口道:“现在,请你把你和末裔之间的事情告诉我们。”

这两个家伙弄了半天一无所知?果果警惕地看了他们两个几分钟,“你们知道多少?”

“除了你是上任鹰组首领的继女,也就是末裔名义上的姐姐之外,还有什么关系?”

丙果大骂道:“我呸,你才是上任鹰组首领的妓女呢!”

凯加愣了好一会儿,忽然笑起来,“我的意思是,你是安檠桀的女儿。”

“女儿就女儿嘛,说什么‘继女’那么文绉绉的。”果果想了想,“那我可以问你们一个问题吗?”

“说!”

“你们是他什么人?”

凯加和真炬对看一眼,一齐沉默地低下头,果果奇怪地看着两人,心想,莫非他们是仇人?

她没看见两人分明明显憋着笑的样子。

“自我介绍一下,我姓洛,洛凯加,他是坂本真炬,我们都是鹰组的现任长老,在鹰组长大的你,应该知道长老的信物吧,要看吗?”

“免了。”只要不是敌人就行。

“那,可以说了吗?我可是连耳朵都洗干净了。”真炬一本正经地说。

丙果再度不解,“你洗耳朵干吗?”

“你们不是有句话叫‘洗耳恭听’吗?究竟是我的中文造诣不够好,还是你其实是个外黄内白的香蕉人?”

丙果压下怒火,她发现新鹰组的人还不是普通的难沟通,而且欠揍。

按捺着脾气讲完,当然细节适当地省去一些,含糊蒙混过关,谁知那个真炬听完之后仿佛跟她过不去似的问了句:“上床了吗?”

“……嗯。”她从喉咙里憋出个字给他。

洛凯加横了真炬一眼,“对保守的人,应该采取婉约的方法,应该问‘发生什么关系了吗’,懂不懂?”

“真麻烦。”坂本真炬踩足油门飚车,像玩超级方程式一样过瘾,“意思一样不就行了?对了,如果我们现在去找末裔,绫子一定会在场,她们两个见了会不会——砰?”

他一边说一边松开方向盘做了个爆炸了手势。

“绫子不是那种会乱吃醋的人,别忘了她也是长老之一。”

真炬忽然猛地煞住车,回头将一颗白色的药丸抛上抛下,“抱歉了小姐,下面就是鹰组的地界,所有不属于组织的人进入,都要事先吃这个东西。”

“只是一种安眠药,会让人迅速入睡一段时间后醒来。防止外人记下地形。”

丙果不等他说完就随意拿起来往嘴里一丢,吃糖果似的嚼了两下,“太苦了,下次记得做甜一点会比较容易接受。”

说完,“哗”的一下滑下去睡着。

真炬的手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表情有点愣愣的没适应过来,洛凯加也是这副表情,两人对望了一下,不可思议地摇摇头。

※※※

丙果再次醒来是在一个空旷的大房间里面,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四面都是墙壁,没有明亮的窗,只是在墙上挖了个四方的洞口,装上铁栏,像是囚禁犯人的牢房。

她的视线转了一圈,回到自己身上,发现外套被人月兑去,只剩下贴身的内衣,吓得把肩头一捂,在床上大骂起来:“你们两个王八蛋色鬼!把衣服还给我!”

站在门外的洛凯加对末裔耸耸肩,“你必须对我和真炬的名声负责,不能毁了我们一世英名,快点进去把衣服给她,说明那是你小子干得好事!”

里面果果的叫声越发凶悍:“洛——凯——加——你不得好死,你一生不举!”

“什么?她连这么毒的诅咒都说得出来?”坂本真炬惊异地张大了眼,指着末裔的鼻尖,“你们以前的鹰组,就是这么教导女孩子说话的吗?”

“洛凯加!坂本真炬!我听见你们说话了,有种的快点现身,否则我出来揍你们两个!”

真炬在门口对着里面抬杠似的叫道:“好啊,有本事你出来揍我们吧。不过我先告诉你,外面可都是好几个月没见过女性的大男人,你如果有胆子的话就那个样子出来吧,后果自负哟。”

房间里霎时没有了声音,安静得像只有一团空气。真炬诧异地看着其余两人,“我说错什么了?”

洛凯加狠狠瞪了他一眼:“你没有一句说对的。”

一直沉默不语的末裔,将银色的钥匙插入锁孔,厚重的铁门在下一刻打开。他进入房间后立刻反手把门带上,让紧贴着他背后的真炬的眼睛,没有一丝一毫冰淇淋可吃。

丙果咽了咽唾沫,情不自禁地往后缩了缩,但是一想到自己的目的是来偿还他所受的苦,就慢慢地松开了抱住肩头的手臂,抬起头看着他在床沿坐下来。

“我以为,你永远都不会再回圣克鲁司来找我了。”

半晌,他才回头说:“你真那么想见我吗?”

丙果愠怒地看着他,“废话,不然我在圣校里等你七年!你明明说过七天就来的。”

末裔看着她,忽然低声说:“我决定要结婚了。”

丙果一愣,“谁?是那个绫子吗?”

“我决定娶她,因为她适合现在的我。至于我们的事,就当做过去的回忆吧,我不会再恨你,也希望你把我忘掉。”

丙果找了一块床单,把自己裹起来,站到末裔面前,凶狠地看着他,“你恨我?该死的你有什么权利恨我?单方面就决定了一切,还没有问我同意不同意。我告诉你喔,别以为装出一副老大的酷相就可以肆意妄为,就算要甩也该是我先开口!安末裔我现在通知你,你被我甩了,被我三振出局了!我不会再为你苦守寒窑,有大把的男人等着娶我呢!你爱跟谁结婚就跟谁结去吧,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们什么关系也没有,什么也不是,拜拜!”

说完她就裹着拖到地上的床单往外走,姿态高贵得仿佛身上穿着最最华丽的礼服。

末裔完全没有想到她是这样简单的反应,一时皱了眉头,“你说什么?”

丙果不理他,径自去拉门,但是门已经被末裔在进来时反锁,纹丝不动,“该死的安末裔,你快给我把门打开!把衣服还给我,我还有很多的约会等着赴呢。”

末裔把她抓住,压在墙上,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就这样想?”

“我干吗不这样想?其实你应该早点来找我,告诉我你有了新的女人,我们也可以早点断了干系,这一定是你的一块心病吧?何必呢,我又不是那种不好说话的人,我们好聚好散,本来嘛,我就没有奢望过你这样的人能够一生一世忠于同一个身体……”

安末裔终于受不了她的喋喋不休,火大地把她咬住。牙齿一边啃噬着细致的锁骨,一边解开她胸前“礼服”的结。

丙果没有反抗,末裔抬起眼,有一丝诧异地看着她,却看到她眼里的冰冷和嘲笑,“怎么,没有满足你的大男子主义,所以不甘心吗?随便你,想要就拿去吧,反正一开始就是你强迫我的,你从没问我愿意不愿意,想嘲笑我就嘲笑,想捉弄我就捉弄,甚至在你爹去世的时候,拿我的身体来填补你心理上的空白空虚。你不过是照自己的心意去索取,觉得不平衡了就适当地给予一点儿,可惜我竟还是爱上这样贪得无厌的你,竟还是奢望这样的你会有朝一日为了我而改变,去过与世无争的平静日子。我真是够白痴,竟然守着一个明知道永远不会实现的诺言等了七年,过着苦行僧一样的生活来赎罪——不过以后好了,我不用再戴着这样的枷锁生活,世界大得很,我不是没有了你就不能笑。你想要我,那就来拿啊,玩厌之后就快点放手,我也好去过自己全新的生活,彻底摆月兑你的阴影。”

“别再说了……”末裔垂下睫羽,痛苦地拧紧了眉。他又何尝不知自己决定的婚姻只是对人生的敷衍,其实,他竟从来没有怀疑过他对眼前这个人的思念,充溢了七年来炼狱般的生活,这是他经过无数次生不如死的挣扎后,惟一的慰藉和活下去的动力。

但是他亦清楚地知道,她不适合这样的生活,她不适合鹰组,她适合的,是一块田园和牧地,无边无际的葡萄园,藤蔓围绕的老房子,他不能给她这样的生活,所以只好把她和回忆一起深深地放在心底。

丙果轻轻地抱住了他的头,“末裔,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放弃鹰组,难道活在这样的刀枪剑戟中就是你惟一的乐趣吗?你难道从来没想过推着超市的购物车,一边买菜一边想着美味料理的生活吗?”

“我叫你别再说了!”他发出野兽一样的咆哮,然后将她压在床上,疯狂地掠夺着……

可是果果毫不犹豫地推开他,方才还温和的语气一下子变了个声调,“抱歉,在你想清楚之前,就算你的手段再强硬,我也不会给你半点机会如愿。”

“你——”

“我要的只是一个结果,只要你让我知道了结果,管你是要散也好,要娶别人也好,或者你想灭口想要一脚踩两船,我也认了。”

原本以为,结果已经非常明显的末裔,此刻真到了该摊牌的时候,嘴巴却像安了一把锁一样,怎么都无法开口,无法说出流利的话语。

“反正我也递交了辞呈,现在我去哪里也不会有人知道,就算你做了我,警察都查不到你头上来,决定一件事不是要这么长的时间吧,你又不是从刚才才开始考虑的。”

末裔抬头看着眼前耀武扬威的果果,怒上心头,“就围着一条床单而已,神气个屁呀你!”

丙果低头,赶紧把床单往上拉了拉,直着脖子叫道:“用不着你这个蛤蟆避,死奸夫!”

“你,”末裔愣了,“你叫我什么?”

“我叫你什么了?”果果也意识到不对劲,转着眼珠在大脑里回放刚才的活。

两人僵持没多久,不远处一阵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传来,炸雷似的的音量让两个人一愣。

“王八蛋。”

不知为何的果果看末裔撂下一句脏话就拔出腰间的枪冲了出去,门也没有锁上,“喂,我怎么办啊!”她叫着提醒那个忘事的主子,可惜前者已经蒸发啦。

“臭小子。”她只好自力更生,拖着床单跑出来,走廊上空空如也,果果东转西晃跑到一座类似植物园的建筑前,一回头,与一个白衬衣的男人对撞个正着,两人分别向后仰倒。

“你——”

“你——”

同时发出吼叫声后,那男人吃惊地停止了叫声,呆呆地看着果果,果果也停止了叫骂,下意识地随着男人的目光看了下去,半刻后,“啊——”一阵冲天的尖叫声响起,她没命地猛踢已经喷出鼻血来的男人,“我叫你看,死蟾蜍!”

男人半句话都没说就带着幸福的傻笑昏死过去,手里一直紧攥着的东西也掉了出来,是一个小小的黑盒子,果果解气后迅速扒下他的全部行头,良心大发地给他留了条内裤遮羞,然后换穿完毕,疑惑地看了看那小盒子,不管三七二十一,捡起来朝枪声最密集的地方冲去。

活该她倒霉,跑不了多远又与一个人撞个满怀,这次还好,是末裔。

“你乱跑什么?”末裔气急败坏地骂道。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果果理直气壮地回道,说完了才想起来,这是哪门子的歪理?

丙然,末裔被她说得目瞪口呆,一点反击的迹象都没有。

一梭子弹打在他们所在的斜前方,才把这两个魂游九天外的家伙给喊醒过来,跳着脚往安全处撤退。

“刚才说的话,你给我记住!”末裔边往后开枪边叫嚣道。

“我忘了!”果果快速奔跑着回答。

“你敢!”末裔吼完了才发现,自己怎么也跟她一样小家子气起来,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该死的你,给我赶紧找辆车离开这!能跑多远跑多远。”

“什么?你又想畏罪潜逃?”果果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气势惊人地出口大骂。

末裔将枪口架在她的脑门上,“你倒是听不听?”

“小子,我可是你姐姐!祖宗在上,由不得你放肆。”

“你——”直升机起飞的马达声打断了两个祖宗级人物的激烈争吵,末裔一看那辆直升机上的标志,暗叫一声不好,“要是被他们得到了新开发的元素,我们的心血全部白费。”

“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飞机?”果果诧异地看着那辆直升机升空,一连窜的子弹打在她脚边的泥土上,发出一股焦味,她不但不躲,反而气焰十足地对着那方向高叫:“岂有此理,你们长眼睛没?往哪儿打呀?”

“我会被你气死!”末裔一把扳倒对着直升机破口大骂的果果。

“他和你不是一伙的吗?”果果匍匐在地上跟着末裔爬行,边爬边问。

“一伙的……”末裔直想把她的脑袋扭下来,“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们是一伙的?”

“不是就不是嘛。”她说着,忽然像小孩发现了什么新奇的玩具一样,“喂,他们干吗老是往我们这里开枪啊?”

“那当然是因为——”末裔懒得跟她废话下去,有这个时间不如想想如何月兑身比较聪明。

“那些混账王八蛋为什么不去打杵在光天化日下的真炬他们,偏要朝这里开枪?难道我们躲藏得有那么失败吗?”

丙果的话成功地引起末裔的思考,“是啊,这些混蛋为什么老是瞄准了我们招呼,好像长了透视眼似的?”

丙果停下来,斜着眼瞅了瞅末裔,“安末裔,你小子是不是做了非常对不起人家的事?否则他们怎么会这么往死里跟你玩命啊?”

谁知末裔不但不辩白,还振振有辞道:“我做的坏事和撒旦有一拼,灭门惨案数不胜数,人肉叉烧包什么的也做过几次,不知你指哪件?”

“你死有余辜,但别拖我下水,我有大好的青春,又一次婚都没结过,就这么死了我会化做厉鬼来找你申冤!”

“彼此彼此,一样是鬼,大不了让你比我先投胎。”

“呸,不要脸的,你以为我真要跟你死在一起呀?”

丙果眼珠一转,举起手来,“我现在就出去举白旗投降,然后回去过我的好日子,至于你和那个什么破鹰组,见它的鬼去吧。”说完就直直地站起来,往外走。

此举吓得末裔魂飞魄散,反应过来立即飞扑上去。果果被他撞倒在地,口袋里的黑盒子滚了出去,再度引起末裔的注意,“那是什么?”

“盒子。”果果特别解释道,“黑色的。”

“废话,你这头猪!”他破口大骂道,“我问你这东西是哪来的?”

“不是我捡的,难道是你生下来的?”果果的嘴巴半点不输给他,该归功于小时候“大吵三六九,小吵天天有”的艰辛磨炼。

“你捡的?”末裔盯着盒子看了半天,“老天,这样的东西怎么会那么轻易地被你捡到,你可知道我们为了把它抢夺回来,用了多少人力?”

“这是什么?”

末裔简单地对她解释道:“制造便携式核武器的新元素。”

“什么?”果果立即伸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回,抓在手心里叫道,“这种玩意你拿着干吗,想发动三次世界大战吗?”

“给我!”

“不给!”

“给我!”

“不给!”

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就跟回到大学里吵架的那段时光一样的两人,仍在不亦乐乎地争执着。

“给我!”一只手从身后快速地伸宋,硬是夺走了防不胜防的果果手里的黑匣子,那声音冷艳绝伦,竟是那个绫子。

她抢得匣子后,立即转身,跑往位于基地侧后方的研究室,那里有密码保护设置,一旦进去,外界的人难以进入,里面的人当然也没那么容易出来。

“把它给我,你掩护我就可以。”

末裔亦紧紧尾随而去,末裔慢绫子一步,果果慢末裔一步,眼见绫子已经冲出了树丛,暴露在射程范围内时,更为猛烈的子弹像雨点般落了下来,意识到危险的果果刚刚来得及叫出一声:“快回来——”

只见比声音更快的事情发生了,五十米外另一个掩护圈内的洛凯加奇迹般从旁而出,抱住子弹发空、手无寸铁的绫子,向坡地下滚去,这样可以免受枪弹之苦,只不过这么一来,离研究控制室势必就更远了。

绫子措手不及,黑匣子再度掉落在地,只顾关心未婚妻和好友安危的末裔,一时不留神被果果抢先,再次将匣子抓到了自己手中。

“这个破东西,看我毁了它!”

丙果立即蹲在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对着坚硬的匣子就一通乱砸。

“你——太乱来了!”末裔不得不承认,果果虽然疯是疯了点,可仍旧能成为他最大的克星,什么事都把他吃得死死的,“你快点给我放下!”那可是危险品啊!

“我再过来我就更用力。”果果言罢举高石头。

彻底投降的末裔,不经意间发现微微裂开的匣子表面,原本隐藏的东西暴露了出来,其中有一个亮晶晶的晶片似的物体,十分眼熟,而且出现在这里面,显得非常的突兀。

“别动!”他出声,果果一呆,当真僵直在原地,眼珠转啊转地看他来到身边,抓过匣子,扯汗来,将晶片放在掌心。

“什么东西?”

对着阳光端洋一下的末裔心里已然有了数,冷笑一声,“哈,我说怎么那么神准,找到这里,原来是装了追踪设备,煞费苦心嘛。”

听得一头雾水的果果,连猜带蒙的大概明白了意思,立即开始冷嘲热讽:“好一个鹰组啊,被追踪了呀!”

末裔横了她一眼,这一眼大概足以叫那些女敕到初出茅庐,老到老奸巨滑的家伙浑身发毛,但是在果果面前可不管用,她继续叫嚣:“哈哈,要不是我,你们还得这样被打多久?”

末裔握拳无言,半晌才撂下一句:“算你狠!”便将晶片丢在地上,几下拆除解决,捡起匣子去查看山坡下的情况。

“忘恩负义。”

既然追踪器已经失去了准头,那些乌龟混账当然也射不到这里,就像昏了头的黄蜂到处转悠,又不敢飞低了,送上门挨鹰组阻击队的枪子,很快便全军撤退。

虽然他们是无甚大碍,但是伤亡似乎也不容小觑。山坡下,洛凯加站起来似乎很费力,绫子跪在他旁边,脸色苍白,眼里是强忍的泪水。

丙果一愣,偷偷看了看末裔,后者好像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嘛,难道他看不出来洛凯加和绫子他们两个不是一般的关系吗?这小子不至于迟钝到这个地步吧。

“凯加,别死啊,绫子的后半生还等着你呢。”

此语一出,不但果果,连绫子,还有半死不活的凯加,都大大地愣住。

“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就连冷汗直冒的洛凯加,都艰涩地问道。

“你们当我是傻瓜吗?虽然绫子是认识我在先,可是倾心你于前,当局者迷,不好开口而已。你就别装死了,我知道你虽然有伤,但是肯定没到要死的那个地步。让绫子为你哭,也太不够男人了吧?”

神色自若的末裔,在说完活后,眼中一闪即逝的笑意,没能逃过果果的眼睛!这家伙是蓄谋的!

不知道洛凯加伤好以后会怎么找他算这笔账。

“安末裔,老实说,你是不是打算等结婚以后再跟绫子离婚,让她嫁洛凯加啊?”

追在后面的果果喊叫着,末裔忽然一回头,一本正经但是眼神有点凶地低声道:“其实,我打算洞房的时候……”他做了个干掉的手势。

丙果眼睛瞪大。

末裔马上恢复了吊儿郎当的神色,“但是没想到,居然被那帮王八蛋搅了我完美的计划。”

丙然,在学校里一贯扮演着恶搞导演的末裔,即使再怎么正经,也阻止不了恶劣因子的蠢蠢欲动。

捉弄身边的人,一向是他极度擅长之事。

“安末裔。”果果犹豫地开口,“那个……刚才你说的,一辈子不想见我的活……难道也是……”

末裔抬了抬下巴,高深莫测地与她对视了几秒钟。

丙果突然“腾”地跳了起来,送出一泛黑虎掏心,“我杀了你!那你为什么这么久不来找我?”

“那时的你,是首相的女儿,懂吗?!”他字字句句地说。

丙果嘀咕道:“那你还不是黑社会的儿子——现在还升级了,你该死的是怎么逃出那架破直升机的?!你这些年都不来找我,在搞什么!”她越说越大声,最后简直用吼的——当时大家明明都眼睁睁地看着这小子死得灰都不剩,还害她郁卒了整整七年!

“哼,”末裔很不爽地发出一声鼻音,“那时候你们一个个只顾着去看那架破直升机变成礼花,根本没有一个人欣赏我精彩的高空跳水表演啊!还好学校的游泳池够大……七年的时间,一半拿来报仇,一半拿来巩固基业,这些是我的事情,不是你的,所以没必要找你,懂吗?”

丙果又想起那次继父过世的事,几乎全是末裔一个人包办——他就是这个样子,还有对乔易·格兰姆的事。

他总是习惯一个人撑起所有的事情,不管自己是否可以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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