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喜欢她。
他讨厌她了──因为她有自闭症。
戚艳眉想着,藕臂一掀扬起米黄色纱帘一角,眸光怔怔穿透玻璃窗,落定深夜嵌着璀亮星子的靛蓝天空。
因为夜空晴朗,没有一丝云影,所以今天的星星显得格外美丽,光芒灿烂。
所以明天也会是像今天一样的好天气了,天空会非常非常蔚蓝,像水洗过一样,澄澈透明。
就像他的眼睛一样,好蓝,好清澄。
好漂亮。
为什么人的眼眸能够蓝得那么澄透呢?那种蓝不是任何水彩能够调出来的颜色,是浑然天成的,是独一无二的。
她好喜欢好喜欢那样的蓝眸啊,觉得自己仿佛可以就这么一辈子凝睇着它们,一辈子放纵自己的灵魂浮沉于那两湖蔚蓝里,就像放松自己的身躯漂浮于海面上那样,舒适而甜美。
她好喜欢他的眼睛,也好喜欢他呵!
可他却不喜欢自己──
一思及此,戚艳眉眸光再度一黯,她幽幽叹息,将自己的额头紧紧贴在沁凉的玻璃窗上,青葱玉指无意识地在玻璃上胡乱画着。
好一会儿,她才发现自己原来是在写他的名字。
楚行飞、行飞、行飞、行飞……
“我不是笨蛋,行飞,不要讨厌我。”樱唇朝玻璃窗缓缓呵出热气,“不要讨厌我……”
“我不讨厌你。”清朗的嗓音平静地扬起,却震得戚艳眉窈窕的身躯一阵激颤。
她缓缓地、小心翼翼地旋身,眼瞳果然映入楚行飞俊帅挺拔的身形。他不知何时进了她的卧房,站在离门扉不远处。
“对不起,我敲门一直没人回应,所以我就试着自己推门进来了。”
他道着歉,她却置若罔闻,只是望着他,带着几分怔然,又微蕴些许痴迷,眸光从他额前浓密的发丝开始梭巡,轻巧地掠过他英挺好看的五官,落下他穿着蓝色T恤加牛仔裤的简单装束,最后目光一回,停定在他坚实宽阔的肩膀。
“看着我。”
她听见他沉声的要求,微微一怔,“我在看啊。”
“看着我的脸。”
看他的脸?
她蓦地深呼吸,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悄然扬起眼睫,星眸怯怯地朝他英俊的脸庞望去。
他攫住她的眸光,“我不讨厌你,艳眉。”
是吗?一颗沉落的心一下子飞扬起来,她凝望他,刺痛的泪水蓦地拢上眼眸,喉头难抑哽咽,“我不是笨蛋。”
“我知道。”他语音低柔。
“我只是跟一般人不太一样。”她轻轻地、哽咽地解释,闪着泪光的瞳眸凝定他,仿佛祈求他的了解,“我……我不太懂得别人在想什么,我在没有秩序的环境里会感到混乱,我怕面对很多不认识的人,我有时候也怕光、怕尖锐的声音,我──”她忽地一顿,眨落两颗晶莹泪珠,“可是我很努力地学习,真的,爸爸从小就送我到学校接受特殊教育,我学了很多很多,我不是笨蛋,真的……”她急急地解释,语气迫切,潜藏着淡淡绝望。
楚行飞心脏一紧,胸膛顿时被一股莫名的酸涩充斥,胀得他十分难受。“我知道,艳眉,我相信你。”他温柔地凝视她,语音轻柔,“对不起,我之前不该对你那么凶……”
“没关系,没关系。”她连忙摇头,一面拉起衣袖拭去颊畔泪痕,“只要你不讨厌我就好,只要你明白我的情形就好。”
“我不讨厌你。”楚行飞柔柔地说,缓缓走向她,双手试图搭上她的肩膀给她安慰,可她却向后一退,躲开他的碰触。
“对不起……”她摇头,语音微颤,“我不习惯人家碰我。”
他只是深深望她,“这也是自闭症的症状吗?”
她默然颔首。
他跟着沉默,半晌,才重新开口,“你愿意告诉我吗?”
“告诉你什么?”戚艳眉不解,美眸一扬,正好对上他温柔的蓝眸。她心一跳,迅速别过头去,玉颊却已染上薄薄红晕。
“告诉我自闭症是怎么一回事。”
“你想知道?”她感觉惊讶,通常得知她有自闭症的人不是这种反应,他们要不是立刻用充满同情的眼神注视她,要不就尴尬地躲得远远地,因为不知该如何与她相处。
他是第一个说想要了解的人。
她倒抽一口气,不知怎地,又有落泪的冲动了,只得闭紧双眸,拚命忍住那脆弱的感觉。
“坐下来。”他低低地说,率先在卧房一角的米白色沙发落坐,“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
她没动,依然伫立原地怔怔望着他。
他忽然微笑了,“怎么?我又坐到你的位子?”说着就要起身。
“不、不。”戚艳眉连忙摇手阻止他,一面迅速移动身子在柔软的床榻一角坐下,双手乖巧地在膝上交握,“我坐好了。”她清柔地宣布,正襟危坐的模样仿佛小学生一般。
他忍不住要为她这副可爱的模样心动,唇畔的微笑加深,“说吧。”
“你真的……想听?”
“嗯。”他点点头,诱哄似地说:“告诉我。”
“好。”她柔顺地点头,深吸一口气,接着闭上眸,像背书般行云流水的嗓音自唇间流泄,“根据统计,美国每一万个人大约有四点五个人会罹患自闭症。自闭症者通常在孩童时期便会出现征兆,大概在一岁半到二岁之间。自闭症儿童在沟通、社交技巧、认知方面会落后同年龄儿童许多,他们可能有自我刺激或伤害的行为、不习惯眼神的接触、对某些感觉迟钝、对另一些感觉又太过敏感等等现象,比较普遍性的特征是要求同一性,比方说吃某些固定的食物、穿某些固定的衣服之类的,至于我的症状则比较偏向所谓的AspergerSymdrome(亚斯伯格症候群)──”
“AspergerSymdrome?”楚行飞低低重复,“是怎样的症状?”
“AspergerSymdrome最主要的特征是固执和不知变通的思考逻辑,牵挂某些事物,极佳的记忆力等等,但只要经过教育训练,还是能够具有工作和独立生活能力的!”她强调着。
他微笑,从她强调的语气听出极力压抑的急切,“这一点我绝对相信,艳眉,你不就将自己打理得很好?”
她怔然望他良久,“不,我一点都不好。”她摇头,嗓音难抑悲伤,“他们都不信任我有工作的能力,甚至不让我有投票权,不让我插手集团的事务……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我还好几次差点把你气疯。”她低低说道,自责的语气听得楚行飞下颔一阵抽搐。
“是我不对。”他咬牙,有股自掌耳光的冲动,“我的脾气太急躁,你不必理我。”
“不,我知道我有时候很让人生气……”
“我说了不对的人是我!”他微微提高嗓音,可立刻后悔了,望着她忽然受惊的模样,他忍不住懊恼地咬唇,“对不起,艳眉,我吓着你了。”他顿了顿,“我就说嘛,是我的脾气太过急躁,不是你的错。”
他语气自嘲,潜藏的温柔却让戚艳眉听了心底窜过一束奇异暖流,她鼓起勇气看他,“你真的不觉得我很烦?”
“不觉得。”
她听了,唇畔荡开浅浅的笑,清浅纯美,却隐隐蕴着动人的妩媚,看得楚行飞瞬间失神。
她偏转过头,明丽的美眸柔柔地凝定床头一方精致的木质相框。
楚行飞跟着她调转眸光,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他不禁起身,挺拔的身躯迅速来到米白色的床头柜旁,右手拿起相框,仔细审视。
“这是……我?”他失声道,瞪着相框内闲闲靠在办公椅上的俊美男子,他澄蓝色的瞳眸与身上那套灰蓝色三件式西装相互辉映,唇畔则抿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他记得这张相片,是四年前商业杂志拿他当封面为他拍摄的,可她怎么会有?
她仿佛察觉他的讶异,在他还没开口前便主动回应,“那是……我请爸爸帮我要来的。”
“你要它做什么?”
“因为我……我想时时刻刻见到你。”她解释,眼眸却不敢直视他,只是盯着他手中的相框。
时时刻刻见到他?
“……所以这几年来你一直把我的相片放在床头柜?”
“嗯。”
他凝望她,闪烁着异光的蓝眸仿佛在深思什么,半晌,他终于轻声开口,“艳眉,你说你喜欢我,会不会是因为这样的缘故?”
“什么缘故?”
“因为天天看着我的相片,所以你才……”他顿了顿,思索着适当的形容词汇,“催眠自己是喜欢我的。”
“我催眠自己?”她忽然扬首望他,眸子满蕴不解。
楚行飞点点头,“因为你父亲当时要你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而你不愿意违背他,所以……或许是为了说服自己吧,你……呃,”他蹙紧眉,发觉要对单纯的她解释清楚这样毫无根据的迷恋实在很困难,“才会不停告诉自己你喜欢我──”
“我是喜欢你啊。”她热切地点头,明眸闪耀单纯的热情。
“不,你不喜欢我,艳眉。一个人怎么会莫名其妙喜欢上一个陌生人呢?你甚至不曾见过我……”
“我见过你!”她突如其来地打断他的话。
“什么?”他一愣。
“我见过你。”她微笑,明眸忽地迷蒙,瞬间梦幻的神情显现她的思绪飘回了久远的以前,“那时爸爸其实偷偷让我见过你好几次,只是你不晓得而已。”
他闻言,更加难以抑制的惊愕,“你……真的见过我?”
“嗯,有两次是你来拜访爸爸的时候,有一次是你们一起参加旧金山当地的慈善活动,还有一回是你受邀来纽约参加戚氏集团的周年酒会。”她语音清脆,嘴角含着浅笑,“其实我都偷偷地躲在一旁,只是你没注意到。”
“你一直躲在附近?”楚行飞扬高嗓音,惊愕地凝视眼前的女人,她仍然是一副遥远而梦幻的神情,仿佛正深陷于某种美好而甜蜜的回忆当中。“你一直偷偷在看着我,而我竟然该死的一点也没注意到?”他喃喃,思绪千回百转,蓦地,脑海中灵光一闪,迷蒙的蓝眸跟着锐利起来,“可是你父亲说你当时在英国念书──”
“我不在英国。”她轻柔地说,容颜抹上类似羞愧的神情,“其实我一直待在加州一所特殊教育的学校,我十岁时便被送到那儿了,爸爸每回到西岸开会或者巡视业务时都会到学校看我,他不让我跟你正式见面,因为我……这个样子……”她轻咬下唇,“爸爸要我多受一些训练后再与你相见。”
敝不得戚成周会托辞女儿身在英伦不方便与他见面,怪不得他会以这样的方式与楚家订下婚约。他当时就觉得奇怪,是什么样乖巧柔顺的女儿会允许父亲在自己事先不知情的情况下为自己许下婚约?
就算他楚行飞甘愿当自己父亲手下的一颗棋子,难道戚艳眉也会愿意?
但戚成周却信誓旦旦地对他保证,戚艳眉对这桩婚事绝对不会有任何意见,她绝对满意。
他当时只以为是一个控制强烈的父亲自负的说辞,没料到──
“所以你的父亲其实是在你的同意下才向我提出联姻的建议的?”他问,紧盯着戚艳眉,不肯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表情的变化。
“嗯。”她点点头,粉女敕玉颊跟着浮上两朵淡淡红云,“爸爸问我好不好,我就……答应了──”
他听着,心底逐渐泛上某种似酸似涩,教他无法辨清的复杂滋味。
原来她与他还是不同的,对自己的婚姻,她终究还是握有相当的自主权,比他这个生理心理一切正常的男人还多……
想着,他嘴角一扯,拉开浓浓自嘲的弧度。
而她眸光一转,仿佛注意到他不寻常的阴沉,秀眉微微一蹙,“你不高兴吗?”
“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他涩涩地问。
“因为你这样的表情代表不高兴。”她深深吸气,勇敢凝向他的美眸有着淡淡不安,“我又让你生气了吗?”
“不,你没让我生气。我气的人是自己。”
“你对自己生气?”她觉得不可思议,“为什么?”
“其实也不是生气,而是觉得自己可笑。”
“可笑?”她凝眉,思索良久,终于柔声开口,“因为答应娶一个从来不曾见过面的女人,所以觉得可笑吗?”
他一凛,蓝眸迅速扫向她。
她接收到他充满深思的眼神,颊畔的红云更浓了,“为什么……你会答应娶我?”
“因为当时的我并没有太多为自己作主的权利。”
“你是说你不能决定自己结婚的对象?”
“没错。”
“为什么?你……难道你的父母也认为你没有自己作决定的能力吗?”
一针见血!
他凝视她,一方面讶异她竟做出这样的推论,一方面却也嘲讽地领悟到这样的推论竟该死的正确无误!
“可是……可是你很正常啊,你又没有自闭症……”
“并不一定跟生病有关的。”他凝望她,语气是连自己也没察觉到的温柔,“人有太多时候不能为自己作主,必须受制于他人或环境。”
“可是──”她怔然望着他,神情满是不解,“那跟我们有什么分别呢?”
楚行飞闻言,先是愣了一会儿,接着不禁仰头,迸出一阵激昂又满蕴自嘲的笑声,“是啊,我跟你其实没什么分别的。”蓝眸掠过讥诮辉芒,“在某些情况下,我说不定比你还不如呢。”
他笑着、自嘲着,胸膛缓慢地、却精确地漫开一股悲凉,毫不容情地啃噬着他早已空空落落的心房。
“不要这样笑!”在他笑声逐渐低微,逐渐漫上沧凉后,她蓦地尖声说道。
他收住笑,微微愕然地望着她拢紧两道黛眉、清清楚楚写着不赞成的清丽容颜。
“你不可以这样嘲笑自己。”她瞪着他挺直的鼻尖,一本正经地说道,“你是很出色的,行飞,是这个社会上少见的好人。”
“哦?”他扬扬眉,语气虽仍嘲讽,胸膛里的悲凉却不知怎地逐渐散去,“你凭什么这么说?”
“你不知道吗?难道你真的不明白自己是一个多好的男人?”戚艳眉摇摇头,仿佛不敢置信,“你聪明灵敏,才华出众,年纪轻轻便领导龙门企业一飞冲天,连商业杂志也注意到你不寻常的成就。你说话风趣、得体,在社交场合总是众人瞩目的焦点。你少年得志却还是谦冲有礼,待人总是那么体贴和善。你还有一副柔软的心肠,那回参加慈善晚会,你注视着那些不幸残障的小朋友时,还偷偷眼泛泪光……”她低声说着,语音清柔和婉,容颜因沉醉于过往展现一种奇异的朦胧美,“对了,你还长得好看,有一双好漂亮、好澄澈的蓝眸,我最喜欢看你笑,因为那时候你的眼睛便会好亮好亮,像天上的星星一样,好可爱又好调皮──”
被了!他再也听不下去了!
楚行飞瞪着她,呼吸紧凝,全身僵直,简直抑制不住一股想自她身边逃离的冲动。
她怎能……这样毫无心机地赞美他?一字一句,如数家珍,甜美而梦幻的神情仿佛她正赞赏着一个全世界最好的男人。
他好可爱又好调皮?
这样的字眼怎么可能出现在他身上?这样的形容词汇怎么可能适用于他?
他是……他是黑帮大老的私生子啊,从小便跟那样不干不净的黑道组织有着无法撇清的关系,而即使他心不甘情不愿,仍然摆月兑不了多次亲眼目睹人间惨剧!
这样满身罪孽、深陷罪恶渊薮的他会是她口中那个不可多得的好男人?
她……简直莫名其妙!她的思考逻辑确实不是一般人所能理解──
“你……你怎么了?”仿佛注意到他的异样,戚艳眉收回迷蒙的思绪,认真地看着他。
“没什么。”他淡淡回应,依旧站得僵硬。
“真的吗?可是……你的脸好红──”
他答应留下来帮她。
他答应暂时住在戚家,甚至为了她不惜与妈妈针锋相对,不论妈妈怎么嘲讽他、激怒他都坚持留下来帮助她。他答应留在戚家,可却似乎不怎么愿意跟她单独相处,每一回两个人在书房里,她对着他解释戚氏集团每一家企业的现况时,他总是有意无意逃避直视她的眼睛。
她知道自己不习惯直视他人的眼眸,那是因为她有自闭症,可他……他之前不是这样的啊,他之前总是那么炯然地看着她,常常看得她好不自在,可他现在却不这么看了,他还是可以用那双好看的蓝眸直视其他人,却单单逃避着她。
不可能是害羞或不好意思,戚艳眉在心底如是评估,他是个落落大方的男人,就算面对一整个会场不赞成他的人群,她相信他依然有胆量环视全场,带着他一贯的自信神态。
他跟她不一样,愈是被众人瞩目,他愈是显得从容淡定。
所以结论是,莫非是因为他终究还是讨厌她了吗?
因为忍不住讨厌她,却又善良地不想伤害她,所以才避免与她眼神相接,怕她在其中看到同情与淡淡的厌恶?
他讨厌她──
戚艳眉闭眸,在心底反覆低回咀嚼着这四个字所代表的含意,愈想愈禁不住一股伤感的惆怅。
这惆怅起先还淡淡的,却在时间分分秒秒的堆积下愈来愈浓重,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为什么讨厌她?可不可以不要讨厌她?不要像妈妈一样,虽然当她是自己的女儿,却总是不敢朝她多瞧上一眼。
爸爸说,因为妈妈不晓得该怎么面对她,所以才对她如此冷淡,有时又非常严厉。他说妈妈其实是爱她的。
可是她不相信。如果妈妈也爱她的话就应该跟爸爸一样常常搭飞机来学校看她,不应该只有在每年圣诞节她回家过年的时候才有机会与她短暂的见面与相处。
她相信妈妈并不喜欢自己,只不过因为两人之间毕竟有血缘关系,所以她才舍不得抛下她。
再怎么样,一个母亲还是不会轻易舍下自己的女儿的。
可是他呢?他跟自己并没有任何的关系,为什么答应留下来帮她呢?
因为同情吗?就像他觉得那些残障的小朋友很可怜一样,他也觉得她很可怜吗?所以他才会明明不喜欢她还是答应留在戚家。
不,她不要他的同情,她不要他觉得她很可怜!
我不要你同情我,行飞。望着坐在书房书桌前,正专心低头阅读著文件的男人,她无声地说道,我宁可你是喜欢我才答应留下来帮我。
她凝睇着神态专注的他,好希望自己能够站在他面前这样骄傲地宣称,可却无论如何鼓不起这份勇气。
因为她怕他听了就真的决定离开戚家,离开她。
她不要他走,就算只是同情也好,她希望能像这样天天在他身旁看着他,看他那么专心地阅读文件,那么专心地沉思、工作。
而且他还是会同她说话的,偶尔在阅读文件档案时发现了什么问题,他还是会抬起头来询问她的意见。
那令她觉得自己还是有用的,至少还能帮上他一点忙。
“艳眉,”瞧,他现在又需要她帮忙了。“有关跟华纳的合作企画,电脑里是不是也能找到档案?”他一面问,手指一面飞快地在电脑键盘上敲打着,蓝眸则专注地盯着萤幕。
“嗯,你可以在Warner那个文件夹里找到,里头有我们与华纳整个企画的谈判过程,从草约到最新拟好的合约都有,还有……我个人的一点意见。”
“你个人的意见?”蓝眸瞥她一眼,接着马上回到电脑萤幕上,“我看到了──”他停顿半晌,迅速浏览着档案内容,剑眉一下蹙紧一下舒展,“这些你跟董事会提过吗?”
“没有。他们不肯听我说。”
“是吗?”他收回紧盯萤幕的眸光,改而深思般地凝望她,“你很了不起,艳眉,就算是商场上身经百战的强人也未必会注意到你所发现的疑点。”
“是吗?”她热切地说,又惊喜又感动,心脏怦怦直跳,“你真的认为我了不起?”
从来没人这么赞美过她,从来没有!
“嗯。”楚行飞微微颔首,凝视她好一会儿,忽地毫无预警地收回视线,“你真的很不错,有这方面的天分。”他盯着电脑萤幕说道。
他又不肯看她了。
她心脏一痛,方才还胀满胸膛的喜悦一下子消逸无踪。
“你放心吧,我会把你这些建议都整理起来,到时在会议上提出的。”他一面说,一面飞快打着字。
她不语,只是默默凝睇他。
而他,像完全没注意到她的存在似的,专心地打字、阅读、查资料,甚至连书桌上她刚刚为他送上的热牛女乃都忘了喝,任它逐渐冰凉。
“行飞,”她轻声开口,感觉自己的心也像那杯牛女乃一般逐渐冰凉,“快十二点了。”
“我知道,你先去睡吧。”他说,仍然不向她望上一眼,“剩下的我自己来就行了。”
“可是你已经工作了一整天。”她略带抗议的说。
“没办法,再过几天就要召开总裁改选会议了,我必须在那之前尽量掌握一切。”
“可是这几天你好辛苦,常常连饭也忘了吃……”
“放心吧,我没事的。以前我也都是像这样工作的,习惯了。”
“可是我要你帮忙我,并不希望你像这样不眠不休,还饿着肚子工作……”
“这没什么,艳眉。比起牢里的居住环境跟伙食,我在这里过的简直是天堂般的生活──”他漫不经心地说着,丝毫没察觉到自己原来在无意间对一个非亲非故的女子吐露了牢狱生活的悲哀。
可戚艳眉却察觉了,心脏紧紧一扯,凝睇他的眼眸逐渐迷蒙,漫上一层薄薄水雾。
“你……那段日子一定过得很辛苦。”她低低地说,嗓音蕴着某种类似酸涩与心疼的况味。
楚行飞心神一凛,眸光从电脑萤幕上退离,不着痕迹地转向她。
“对不起──”她没发现他的注视,迳自困在浓浓的自责自怨中,“我应该早点救你出来的,可是我一直求妈妈,她却怎么也不肯帮我的忙,所以我只好答应嫁给CharleyMayo……”
“什么?!”听到最后一句话,楚行飞再也忍不住大受震撼的心神,蓦地直起身子,急急朝她行去,“你刚刚说什么?艳眉,”他在她面前停定,嗓音无可抑制地激昂,“再说一遍!”
但她仿佛被他忽然凌厉的气势吓到了,噤声不语。
他握紧双拳,深深呼吸,直到终于克制自己激动的情绪后才重新开口,“艳眉,你是不是请求你母亲想办法把我弄出监狱?”
她没立刻回应,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默然颔首。
他咬牙,高大的身躯绷得更紧,“是因为她暗中运用在政界的影响力,我才会被无罪释放?”
这一回她默然更久,好不容易才点头,“妈妈说,只要我答应嫁给Charley,她就有办法救你出来。”
原来是她!原来是她!
楚行飞震惊地瞪着因不安而默然垂首的戚艳眉,禁不住满心激动。
这些日子他一直在心里思索究竟是谁有那么大的影响力,竟然有办法令他无罪释放。他不停地猜测,目标总是停留在从前人称龙门三剑客、与他生死相交的两个至交好友身上。
他一直想要不是这几年一直为CIA卖命的天剑墨石,就是隐居在加拿大、早在龙门溃散前便聪明地撇清自己与龙门关系的星剑乔星宇暗中救了他的……
没想到原来救了他的人是她,是戚艳眉!
他怎么那么傻?除了戚家在政商两界丰富的人脉与影响力,还有谁能推翻两年半前FBI替他定下的罪名?
他真傻!亏他还自命聪明绝顶,连自己的救命恩人都推算不出来?
她为了救他出狱,甚至不惜答应下嫁一个她不喜欢的男人,而他竟然还怪她与长风订下婚约!
想起当时他竟还严厉地责问她,楚行飞心底立即攀升一股浓浓的自我厌恶,他用力握紧拳头,指节泛白,指尖嵌入肉里。
“那些……也是你寄给我的吗?”他问,语音忍不住颤抖。
“哪些?”
“那些杂志!商业周刊、经济学人、哈佛企管期刊、MBA杂志等等……”他想起在那些绝望而黑暗的日子里,每个月固定收到杂志时心中的感动与酸涩。他想着,心脏忍不住揪紧,几乎无法顺畅地呼吸。
“嗯。”她轻轻点头,完全没注意到她温柔的坦承为他带来多么强烈的震撼,“我想你在里面一定很无聊,猜你可能会想知道外面的最新情况。”
“艳眉,你……”他语音沙哑,再也抵受不住内心强烈的震撼与感动,猿臂一伸,轻轻搭上她的肩头。
她一颤,又是直觉地想躲。
他却不容许她逃,微微用力抓紧,“别动,艳眉,让我……抱你。”
“抱我?”她惊诧地问,嗓音微微尖锐,眸光惊疑不定地瞥向他,“行飞,你……”慌乱又激动的嗓音梗在喉头,怎么也吐不出口。
楚行飞微微一笑,轻轻将她纤细颤抖的娇躯更拉向自己,“不会怎么样的,只是抱一抱而已。”他温柔地说,“如果你觉得不舒服的话随时可以挣月兑我。”
她怔怔地,全身僵直,由着他轻轻将自己拥入怀里,一动也不动。
虽然她没有反抗,但楚行飞仍可以由她急促不规律的心跳感觉到她强烈的紧张与不安,他心一紧,下颔悄俏抵上她柔顺的秀发,动作无与伦此的轻柔。
“这样可以吗?”轻逸出口的语音温柔却紧绷,“会不会让你不舒服?”
“不……不会……”她呼吸细碎,仍无法抑制紧张,“行……行飞?”
“嗯?”
“你为什么……要这样抱我?”
“因为我要谢谢你。”他闭上眸,方唇在她头顶吐着温热的气息,“如果不是你,我在那里的生活就会是全然的地狱,是你让它还有一丝丝希望与光明。”
“是……是吗?”她颤着语音,“可是你……不是讨厌我吗?”
他心一紧,双臂微微一收,“傻瓜,你怎么会这样以为?”
“爸爸说,想要拥抱是因为喜欢对方……”她说,语音更加颤抖。
“他说得没错。”
“我以为……”她咬着唇,眼眸不争气地泛上泪雾,“你讨厌我……”
“我不讨厌你。”他低低地、仿佛立誓般地呢喃,“一点也不。”
“是吗?”她松了一口气,晶莹的泪珠再也忍不住溢出眼眶,微微湿润的玉颊则轻轻地、充满怯意地朝他宽厚的胸膛贴去。
而他感觉到了,胸膛悄悄点燃一束温暖火焰,双臂不着痕迹地再收紧。
※※※
“我已经决定留下来帮艳眉了,你可以停止继续像那样嘲讽我。”楚行飞挺直背脊,不为所动地面对苏菲亚强烈憎恶的神情,态度是自从与她交锋以来前所未有的坚定。
苏菲亚一惊,有短暂的片刻为他凛然的气势所震慑,好不容易才找回镇静的心神,“我也说过,艳眉不需要你的帮忙,有关戚氏集团的一切,将来自然由她的夫婿替她处理。”
他下颔一紧,“你是指CharleyMayo?”
“没错。”
“请别这样对她,别逼她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
“你说我逼她?”苏菲亚容色微变,语声尖锐。
“难道不是吗?艳眉已经告诉我了,你用救我出狱当作交换条件,强迫她接受与Mayo的婚约。”
“她都告诉你了……”她喃喃,但陷入迷惘的美丽容颜很快便恢复镇定,翠绿明眸亦保持一贯的锐利,“既然她已经把一切来龙去脉告诉你,我就不妨对你直言,基本上,我不希望你来接近艳眉,这也是她要我派人接你出狱,可我却假装没接到的缘故──她也许不明白你的危险,我却明白得很──我是绝对不会让一个出身黑帮,还可能涉嫌谋杀的恐怖分子娶她的。”
“你认为我是危险分子?”他冷哼一声,“难道你以为你选中的对象会比我好?”
“Charley有什么不好?”对他的冷哼苏菲亚回以更大的鄙夷与不屑,“人家是青年才俊,家世清白,虽然是爱尔兰后裔,却凭着一己之力在纽约商界夺得一席之地,年纪轻轻就是好几家公司的创办人。知道纽约人怎么称呼他吗?他们叫他“苍鹰”,光是他那对鹰隼般凌锐的眸子就足以吓退所有不知好歹的人。”她一撇唇角,“他喜欢我们家艳眉,甚至不介意她有自闭症的倾向主动前来求亲,这样的乘龙快婿上哪儿找去?”
“你自以为对他了解很多吗?你知道他曾经是……”
龙门神剑的字眼差点从楚行飞口中冲出,但他一咬牙,硬生生吞回这句反驳。
她不知道,没有人知道CharleyMayo就是从前龙门里大名鼎鼎的三剑客之一──神剑蔺长风,他们只知道他是东岸最近几年新窜起的商界菁英,是白手起家的青年才俊,是爱尔兰后裔。
“他曾经是什么?”见他忽然不语,苏菲亚狐疑地望着他,“你说清楚啊。”
他是龙门神剑,是曾经必须豁出性命保护他这个龙门少主的三剑客之一。如果苏菲亚认为他是危险分子,那蔺长风绝不会比他好上一分。
长风与他同样危险,甚至也许比他还危险……
但他不能说、不会说,也不想说。
他明白只要自己公布蔺长风的真实身分将会引来多么大的风波,这不仅对长风有害,对他同样不利。
包何况他与长风之间还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恩怨必须解决,他不想引来太多不必要的注目。
“你说是CharleyMayo主动要求娶艳眉的?”重新开口后,他只是这么淡淡一句。
“没错。”
主动向他的“前未婚妻”求婚?
楚行飞嘴角一勾,弯起三十度角的嘲讽。
看来长风不是太有野心,便是有意针对他
“总之在这五年我会尽力辅佐艳眉,使她有一天能够胜任戚氏集团总裁之位。”暂时推开脑海里的深深疑虑,他直视苏菲亚,唇间掷落铿锵有力的言语,“我不是那种知恩不报的人,你可以放心。”
“你──”惑于他突如其来的诚恳,她微微一怔,“你保证绝不会伤害艳眉?”
“我绝不伤她一分一毫。”他坚定地说。
“你要知道,我既然有办法把你弄出牢狱,就有办法再让你回去……”
“我明白。”他自嘲地说,“怎么敢怀疑呢?”
“你……明白就好。”她咬牙,一字一句自齿间迸落,“不要看艳眉傻,就以为我戚家的女儿很好欺负……”
“艳眉不傻,”楚行飞截断她的话,“一点也不。”
而她为他这样坚定的宣称一愣。
“你难道一点也看不出来吗?”他凝望她,眼眸充满深思,“你的女儿才是商界难得一见的奇才──”
※※※
他说她是商界奇才。
戚艳眉想,玫瑰色的唇角忍不住要弯起一抹浅浅甜笑。
从来没有人像他那样夸赞过她,可他却经常说、天天说,弄得她总是晕陶陶的,喜悦得不知如何是好。
像今天,他参加董事会议,轻易折服那些不停提出问题、百般挑剔的董事们,顺利当选新任总裁后第一个感谢的人也是她。
他说,要不是有她整理得那么详尽的电脑档案,以及对戚氏集团旗下许多企业聪明细致的建议,他也不会那么迅速便收服那些老狐狸,让他们对他以过半数股权强硬提名自己为总裁不置一词。
“你舅舅今天脸色可难看得很。”他爽朗地笑,“而这全都是你的功劳,艳眉。”
“真的……是我的功劳吗?”
“当然。”
不,不全是她的功劳,他能如此顺利地当选总裁,其实大部分原因是他在整个会议过程中一直高昂不坠的自信与气势。
当时她在另一间会议室透过萤幕观察整个会议的进行,清楚注意到那些董事对他有多么挑剔。
他们甚至拿他曾经入狱大书特书,强烈抨击戚氏集团绝不能让这么一个具有负面形象的男人担任集团总裁。
是他浑然天成的领袖气势替他挽救了瞬间不利的颓势。
他四两拨千金,淡淡说明由于他最后终于获得无罪释放,一面强调媒体和舆论只会同情他曾经冤狱的不幸遭遇,一面将话题焦点巧妙地转移到集团目前正在进行的几桩投资计画遭逢的瓶颈,提出可能的解决办法。
“我有把握,只要董事会采行我的建议,这些投资案很快便可以顺利进展,到时媒体只会抓紧机会报导曾经落难的商界英才东山再起,替戚氏集团的企业形象免费造势宣传……”
他真的好神。如果是她,在众人这么咄咄逼人的质问下早就不战而败了,哪里还有勇气像他一般将情势扭转到对自己完全有利的境地。
而她相信不仅自己做不到,这世上大部分的人都无法做到像楚行飞一般从容不迫,聪明机警。
何况虽然是她提出了那些建议,但将她的建议案修正到真正可行的人却是他。
他才是真正的商界奇才,真正值得称赞的人是他──
她想着,唇间忍不住逸出一声快乐的叹息。
她何其有幸,能让这么一个优秀出色的男人如此对她,不仅温柔体贴,还愿意经常赞美她。
行飞真是太好太好了,他是全世界最好的男人!
“……想什么?这么入神!”
带着淡淡嘲谑的清朗嗓音忽地拂过她耳畔,教她脊髓一阵愉悦的战栗。
她眨眨眼,眸光仍然依恋地停驻在他专心开车的英挺侧面,感觉自己的胸腔被一种说不出来的甜蜜滋味胀得饱满,以至于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该不会是害怕吧?”蓝眸迅速扫掠她一眼,“别担心,我只是带你到郊外走走,不会勉强你做不愿意做的事。”他低哑地说,语气是温柔的诱哄。
“我不怕。”她连忙摇头,“我知道你不会欺负我。”
“欺负?”他挑眉,讶异她用了这么一个词汇,一转念,唇畔漫开某种意味深长的微笑,“你大概不明白这个词汇用在男女之间还有另一种含意吧?”
“什么含意?”她好奇地问。
“你不必知道。总之我不会“欺负”你,也不会允许任何人那么做。”他说,直视前方的蓝眸忽地笼上复杂迷雾。
“真的吗?谢谢你。”她甜甜地笑,“我就知道你对我好。”
他没说话,谜般的蓝眸凝望她一会儿,接着迅速调回视线,“不要太信任我。”
“什么?”她几乎听不清他近似耳语的呢喃,于是将娇软的身躯更倾向他,“我没听明白。”
一股淡淡的馨香扑向楚行飞鼻尖,他屏住气息,静待突然失速的心跳恢复平稳。
懊死的!就在他胡思乱想、心猿意马的时候她竟然还天真地把自己往他怀里送,她存心考验他的自制力吗?
他抿紧唇,收束下颔的肌肉,指节紧紧扣住方向盘。
她注意到他的异常,“开车很难吗?”
“嗯?”他微微讶然,跟不上她思考的逻辑。
“开车。”她指指他的双手,“因为你抓得好用力,又一副严肃的表情──”
“……不难,只要专心就好。”
“是吗?”她偏头打量他严凛的神情,忽地心血来潮,柔荑覆上他温暖的手背,“可以教我吗?”
他一震,蓝眸不觉朝她无知而不安分的玉手瞧去,那柔若无骨的触觉教他好不容易收摄回来的心神又是一阵游走,更别提她更加偎近他的身躯,以及蓝色水手方领下若隐若现的胸部曲线……
“坐好!”
突如其来的斥喝让她吓了一跳,急忙收回小手,规规矩短地放在膝上,眼观鼻、鼻观心。
“你生气了吗?”确定自己坐正身躯后,她才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问。
“我没生气。”他忍不住叹息,对她不与一般人相同的反应又是心疼又是好笑,更多的是对自己无故惊吓她的愤怒,“只是……开车必须专心,你这样会令我分神。”
“我不吵你了。”她急急忙忙宣布,清澈的瞳眸也如同她的坐姿一般直直正视前方,“我会一直乖乖坐着。”
他心一动,忽地轻轻踩下煞车,白色福特休旅车在路边暂停。
“为什么停下来了?”她奇怪他突如其来的举动,以为又是自己哪里做错了,神态显得十分紧张,“我已经……已经听你的话乖乖坐好了啊。”
“别紧张,艳眉,”他侧过身子,蓝眸温柔地锁定她,“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那你……你为什么突然停车?”她同样侧过身子,明眸迅速瞥他一眼,在与他莫名炽热的眸光交会后,忽地一阵心跳加快,连忙偏过头去。
她羞涩的反应逗得楚行飞唇角拉开一丝浅笑,“我只是想做一件事。”他轻柔地说,双手轻轻覆上她纤美的肩。
她身子一僵。
“别动,艳眉。”他诱哄着,低沉沙哑的嗓音轻扬,安定她微微惊慌的心神,“转过头来。”
她不愿,轻轻咬住水红的下唇。
“转过头来。”他再度诱哄她,低哑的嗓音蕴藏的磁性教任何女人听了都忍不住心弦一颤。
就连戚艳眉也抵挡不住他有意施展的魅力,乖顺地转过头来。
他微微一笑,迅速又轻柔地在她洁白的额前印下一吻,然后放开她。
她强烈震惊,怔然不动,好一会儿,才困难地自喉间挤出嗓音,“你……这就是你想做的事?”
“没错。”他点点头,凝睇她的蓝眸晶亮,“讨厌吗?”
“不……不讨厌……”
“哦?”像星星般的眼眸闪烁着调皮的光芒,“那喜欢吗?”
她轻敞芳唇像要回答,但只一会儿又闭上双唇。
“不喜欢?”
她摇头。
“喜欢?”
她仍然摇头。
这下换楚行飞想摇头了,“那究竟是什么感觉?”
“我不……我不知道。”戚艳眉咬着唇,相当沮丧,“我也弄不清那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心跳得好快好快……”低哑的笑声蓦地截去她的解释,她惊愕地瞪视眼前的男人,不明白他为何笑得如此开心。
“傻丫头!”好不容易停歇笑声后,像透无云蓝天的清澄蓝眸紧紧锁住她,“你真是傻透了。”他嘲弄着她,手指轻轻画过她发烫的脸颊,唇畔衔着浅浅笑意。
她怔怔地,不懂他明明是嘲弄她傻,为何看她的眼神却闪闪发光,像在注视某种无价珍宝一般,而唇边的微笑又荡漾得如此迷人?
“你为什么要这样笑?”她忍不住迷惑地问。
“你说呢?”
“因为我是傻瓜吗?”她半受伤地低语。
“不是──”他轻轻叹息,蓝眸却依然含笑望她,“因为你是个聪明的傻丫头,是举世无双的宝贝。”
她是“聪明”的“傻”丫头?
戚艳眉瞪大双眸,因为这令她无法理解的奇特逻辑而惊异不已地直视着楚行飞,完全忘了尴尬或羞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