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好几个夜晚,方靖恒总是独自一个人坐在园区的秋千那儿静静的想着心事,蜷伏在他脚边的库奇是唯一分醇他郁闷孤寂的伙伴。
赵筠心想,自己若非吃错药,便是穷极无聊,这晚她竟然也跑来荡秋千。
“喂!”她坐上他旁边的秋千,闲闲的荡着。“你心情不好啊?”
静坐的方靖恒凝眸看她,眼底蓄满怀疑,她关心他?
“我赵筠不是个知恩不报的人啦,看在中秋节那晚你帮了我一点小忙的份上.只要是我能力范围内做得到的事,我愿意竭尽所能为你跨力,还你那个人情。”她刻意露出一副心里不愿意,又不得不帮忙的模样。
“好像很勉强?”他看到赵筠不甘愿的挤眉兼瞪眼,禁不住笑了。
“喂!我真的长得那么抱歉吗?你干么每次看到我就一直笑?”赵筠的眼珠子瞪得特大,像随时可能掉下来一样。
“严格说来,你长得还算挺漂亮的,只是逗趣的表情太丰富了,让人觉得有点……三八。”他摇头摆出惋惜状。
“三八又怎样?总比你戴个正经八百的面具来得自在快活。”她不悄的瞟他。
“教训得好!”他击掌呼道。
“我是真心想帮忙,可不是存心要跟你抬扛的,如果你认为没必要的话,那最好!”赵筠轻快的从秋千上跃起。拍拍就要走人。
“你怎么会想当幼稚园老师?”方靖恒的问题留住了她。
“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赵筠又坐回秋千反问他。
“什么真话假话?”
“真话是话在心里的。假话自然就是说给人家听的啊!”她在民心中低骂他一声,真笨!
“哦!是吗?”方靖恒从她的表情知道她在骂他笨,却很不在意的说:“那你两种都说说看好了。”
“好吧,老实说我讨厌小孩讨厌得半死,我讨厌他们哭闹,尤其碰到他们尿尿、呕吐、大便在教室里时,我简直有股冲动想杀人。当年实在是因为年幼无知。才会导致今天误入歧途,以上都是存在我心里的声音。对于外人我则有另一套解月兑……”
赵筠退去横眉竖目,改以亲切慈蔼的笑容与极为温婉的语调说:“孩童是最天真无邪的了,在他们的世界里没有勾心斗角与权利争逐,所以我喜欢孩子,热爱这份可以与他们朝夕共处的职业,让每个孩子拥有快乐的童年是我毕业的职志……”
她装模作样的夸张神情和虚伪做作的软暖腔调,使方靖恒捧着肚子笑得前扑后仰。
那般清朗的五官,本来就该用来笑的,瞧他笑起来多洒月兑、多灿烂啊!赵筠凝睇他开怀的畅笑,心想就算她赔了气质和形象也无谓了。
“锦村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好男人。”不知何时他已止住笑,极为感性的对她说。
赵筠冷不防他会突来这一招,稍愣了数秒,立即又披上嘻皮笑脸的面纱应他,“没错啊!他算得上是绝无仅有的男人,简直可以用硕果仅存来形容他。”
“他可以给你安定平静的生活。”方靖恒依然正色望着她。
“可惜我是个新新人类,不是那种可以在家相夫教子。把家教得一尘不染、井然有序的类型。我喜欢多彩多姿,鄙视平淡无奇,对于未来的生活我有‘三不原则’,”她煞有其事的说,“一、不生孩子,因为我怕痛,怕身材变形,而且我刚刚也说了,我讨厌小孩。”
“二、不与人同床,我这个人睡觉喜欢翻来滚去。讨厌有人跟我挤一张床,加上我鼾声如雷还会边睡觉边流口水.无论谁我旁边都会受不了。三、不保证每天都在家。讲难听点,我是个不安于室的女人,我喜欢在外面游山玩水兼过夜,别想把我整天绑在家里。”
方靖恒不再笑不可抑,而是微微的牵动嘴角。认真而专注的凝视她。
“怪不得锦村会喜欢你。”他轻轻的说。
迎接到他深长的注视,赵筠感到心头有几千只鹿全部撞在一块儿。
“是的,你猜对了,锦村要不是头壳坏去,就是救世主再生,怕我这辈子嫁不了人,干脆委屈自己来接纳我。”她自顾自的说得口沫横飞,却是不敢撇头看他一眼。
方靖恒还是定定不动的盯着她眉飞色舞的侧脸。心想眼前的女孩何其特别,她喜欢笑,乐于把所有的欢笑带给别人,隐藏在自嘲与笑闹背后的她有颗温暖的胸怀、美好酌心地。
虽然耍宝惯了,不过被男人这么凝眸盯着瞧。还真是让赵筠忍不住的全身发热,心想自己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吧!
“姑娘我‘某事告急’,恕不奉陪。”一阵打恭作揖后,她即刻以既丑又乱没气质的外八字伐逃之天天了。
周末下午,罗锦村的来访将赵筠丛一堆文艺小说的床上请出了房门。
自沉沉午睡中先后醒来的阿桂叔夫妇俩由房间走出时,罗锦村与赵筠已端坐大厅闲磕牙一会儿了。
“锦村啊,你来得正好,我刚好有件事要问你。”阿桂婶见是罗锦村,精神一振。
“你跟靖恒提过紫岚的事没有?”
似乎并不在意让在场的赵筠知情,才坐走,阿桂婶劈头就问罗锦村。同时阿桂叔也面向着他落坐,脸上显露出以此问题的关注。
“您怎么会这么问?”罗锦村探问,注意到夫妇俩同样有着严肃的神情。
“听阿来伯说,有人看见他清晨去了渔港,也有人在海鲜餐厅附近看见他,这阵子他每天到这个时候都会出门,据我们推断,他一定是想找紫岚的母亲问紫岚的去向,也就是说,他可能已经知道紫岚离婚的事了。”阿桂婶在获得阿桂叔一个认同的眼光后又继续说道:“这事我特别提醒园里的老师和阿来伯那些熟人别在靖恒面前提的。靖慈和淮洲他们口风也紧得很,就不知道靖恒是怎么知道的?”
“没有错,紫岚的事是我主动告诉他的。”罗锦村坦承直言,“纸包不住火,只要他回到村子,这件事他迟早会知道的。”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你知道吗?我试探了好几次,发现靖恒根本还爱着紫岚,我是担心万一让他给找到紫岚-两人会旧情复燃。”阿桂婶投给罗锦村一个他铸下大错的眼神。
“如果他真能找到紫岚,两个有情人得以再续前缘也没什么不好,何况他们曾经爱得那么深、那么苦。”罗锦村对这件事有不同的解读。
他的看法令一旁无立场发言的赵筠颇感认同。
“有情人终成眷属当然是那事,怕的是……悲剧会再重演。”阿桂婶像已预卜一切。
“不会的。”罗锦村斩钉截铁的表示,“如果再来一次,靖恒绝对不会选择出走,紫岚也不会再为了父母而牺牲自己了,我相信他们会义无反顾携手去追寻他们的幸福的!”
“不!”始终静默的阿桂叔以沉重的口吻说:“锦村。你别忘了,紫岚现在比当年还多了一份羁绊。她有小雅。她和裴少奇所生的女儿呀!”
阿桂叔之言像给罗锦村一个当头棒喝让他为之语塞了,靖恒和紫岚的故事似乎又是一场爱情与亲情的拉锯战。在多了个小雅之后,悲剧色彩愈发浓厚。
赵筠兴奋的捧着邮差送来的大包裹回房里拆封。方靖恒适巧行经门外,一个自然反应别过头望向敞开的房内。乍见赵筠从包裹里取出一组芭比女圭女圭。
“不会吧?!你这把年纪了还在玩那个啊?”方靖恒双手环胸,一派优闪的停在门口。
他们两个大概上辈子结过很深的仇,不知怎么的,赵筠就是不想给他好脸色看。
“你最好别告诉我你也想玩,我可是不会借你的。”
她已收敛笑容,板着脸对他冷哼,一面将芭比女圭女圭搁往桌旁,继续又取出包裹内的玩偶与绒毛女圭女圭,认真的把玩起来,好像她真的很乐于此道。
方靖恒脸皮可厚了,他一点也不介意赵筠那张脸是不是比老太婆的裹脚布还要臭,他大大方方的走进房里往她身旁的一站,还歪着头探看包裹里到底还装些什么东西。
“哇!全套的童话书和录音带呀!”他惊呼的望向赵筠,“谁那么有心送你这些玩意?”不待赵筠加答,他兀自翻看包裹外牛皮纸上的地址,“从台北奇来的呀,章碧瑶又是谁?”
“喂,老兄,你管得还真多!”赵筠大翻白眼。
“如果你想拿它们当做辅助教材,我可以再提供你一些。”方靖恒打了个清脆的弹指,显得非常热心,“走!到我房里来。”
方靖恒的房间就在赵筠的隔壁,要不是冲着想看他到底能变出什么把戏,赵筠才不会想进这个讨厌鬼的房门。
她很快从桌前的一叠资料里取出一堆护贝过的照片。
“全是些野生动物的照片哩!”大致翻看后,赵筠喜极展颜,一抬头才想到照片的主人是方靖恒,马上小气的把笑容收了回去。
“童话故事里难免会出现狮子、老虎、大象等动物,这些照片多少可以派得上用场。”说话的同时,他又从那叠资料里抽出一本书。
“唷,这本游记里头非洲许多国家的风土民情和照片,无聊时可以看看。”他把书和照片一并交给她。
“天涯任我行……”她念着封面上的书名,旋即瞥到作者的位置写着方靖恒三个字。
他别期待自己会对他说什么“偶像!你好厉害!”之类的,除非有把刀架在她的头上。倒是这书名取得好狂傲,很有地方某人的味道。“哇!好巧哦,作者居然跟你同名同姓耶,真想不到这么烂的名字还有人要取!”
丙然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只是方靖恒似乎早就看清这一点,挑挑眉,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
他还想找什么东西给赵筠似的,见他转身又从书桌下拉出纸箱,翻找得十分投入。
赵筠随意翻起手中的书。不意竟让她发现书里夹着一张照片。
海天为景。照片的正中央是一名女子赤着脚亭亭立于浪花间,脸上荡漾着柔情的笑靥。
赵筠望着照片看得出神,上面长发飘飘的女子身着一袭雪白洋装,细致的脸孔、婀娜的身段。宛若中国仕女图里的古典美人穿越时空,现身其上。
太美了!貌美的女子、甜美的笑容、绝美的海天一色。赵筠悄然发出一连串的赞叹。
能在一瞬间捕捉到如此神韵的摄影师,必然很懂得这女子的美。这女子该是翁紫岚吧?赵筠几近肯定的揣想。
“这边还有一些非洲塞伦盖提平原上的生态图片……”方靖恒又拿着一堆图片凌近赵筠,当他的目光接触到她手中那张照片时,他脸上所有的表情几乎在刹那间冻结。
“这是你的作品?照得马马虎虎啦,倒是里头的Model很漂亮。”赵筠见状,打哈哈的将照片递还给他。
他生硬的接过照片,一瞬也不瞬的盯着手中的照片发愣。
好久以前的事了,还记得那是他第一次买到全套摄影器材时,为紫岚在海边留下的得意之作,这张照片曾使他获得摄影大奖的殊荣,此等肯定不意竟也成为他在浪迹四海的数年间赖以维生的本领。
“你查出她的下落没有?”赵筠打断他的思潮。
赵筠的眼睛终因这句话倏的由照片移向了赵筠。
“你跟她的事,我略知一二。”对于明知道的事,她向来不会打迷糊仗。
“据我所知,紫岚是个孝顺又善解人意的好女孩,照道理她不会忍心抛下女儿和母亲不告而别的。”赵筠难得以这般诚恳的口吻与他对话。
“女儿?!”方靖恒那两道英气十足的浓眉因惊讶而轻挑起。
“你还不知道?她跟裴少奇生了一个女儿,名叫裴心雅。”她直言。
方靖恒跌入沉思。他日前所见翁伯母带的小女孩原来就是紫岚的孩子。
“我猜想翁伯母一定知道紫岚落脚之处,她之所以不肯说,可能是紫岚的意思,至于紫岚……也许她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赵筠将心比心的说。
也不管方靖恒怎么想,她继续又提出中肯的建议,“翁伯母看来是个心软之人。你的诚心或许有朝一日能感动她,只是这需要一段时间,我认为你不妨想想紫岚有哪些要好的朋友,或许她们会有她的消息也说不定。”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他纳闷她对情况如此清楚。
“我这个人是很爱管闲事没错,不过对于你的事我可是一点兴趣也没有,我会希望你早日找到紫岚完全是因为我也想找她,我要告诉她,小雅需要母亲,不管她有什么难言之隐都不应该将小雅留在一个如此不健全的家庭里面。”赵筠愈说愈是义愤填膺,“长年酗酒,醉酒会伤人的外公,丧失听力的外婆,听不到她幼小心灵的渴望,你可以想像在那样不堪的环境之下,小雅过得是怎样的生活吗?
“好好无辜,对于大人给予她的一切,她只能照单全收。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可能会因为那样的环境而毁了一生。这其中唯一庆幸的是紫岚才离开她半年,最起码她在语言学习的基础阶段紫岚曾陪她走过,现在只要有人肯伸出援手,相信小雅一定还有救。”
赵筠说得好认真、好愤慨,相较以往她叉腰顿足或对他大翻白眼的景况全然不同。“你是怎么知道的?”他疑惑的问。
“因为小雅就在我班上,我几乎每天都要去面对那张无辜得令人心疼的小脸蛋,我曾经忍不住去了趟翁家。可是有什么用呢?翁老伯的性情你不是不知道,而失聪的翁伯母只是不断的硬推着我离开。”诺至此,赵筠的目光已转为诚心诚意的恳求,“如果这时候可以找到紫岚,或许我们可以请她带走小雅,又假若你可以接受的话,小雅会是个好孩子
她是要他收养小雅?他真的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包括他和紫岚是否还有未来他都不敢预期。
赵筠抱着书和相片走向门口,心想自己只是心急小雅之事,可绝没有要逼他在此时作出决定。
“我知道你可能需要一段时间来考虑,这是人之常情,不过孩子的成长是无法等待的。一个阶段的疏忽可能就是一辈子的遗憾。”已步出房门外的她回首郑重的叮咛他。“希望你不会考虑太久。”
“你愿意帮我吗?”方靖恒恳切问她。
看来他在当下就有了决定。
“我义不容辞!”赵筠点头,爽快的应允。
赵筠和方靖恒偷偷将单车藏匿于翁家附近的树丛间,两个人一前一后,蹑手蹑脚,像极了偷儿似的探到翁家未上锁的后门,以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的谨慎姿态悄悄的溜了进去。
五分钟后,他俩又轻手轻脚,小心翼翼的从后门溜出来。一口气跑往下山的小路上。
确定翁老头昏睡未醒,他俩在小径旁的大石头上轻松的坐了下来,等候由餐厅下工返家的翁母。
“真是天助我也!”赵筠忘形的高呼叫好,“翁老伯醉得不省人事,看来我们有非常足够的时间能跟翁伯母交谈了。怎么样?我这主意还不坏吧?”她指的自然是溜进屋去探翁老头是否醉酒这档事。
“你好像很有经验?”方靖恒笑道。他注意到方才进屋时,赵筠不慌不忙的举止。
“哎呀!这有什么。”赵筠可跟了。一副“这只是小case而已”的态势,“以前小时候总是趁爸妈和姐妹们午睡时偷偷溜出去野,到他们快睡醒的前一分钟,再鬼鬼祟祟的溜回家,所以喽,有昔日的种种,才会练就今天稳如泰山的我。”
方靖恒知道赵筠的老毛病又犯了,她有种随时随地都要把气氛弄得很好笑才会甘心的倾向,而他也不能否认这点正是这些时日来,他心情愉快的主要泉源。
闲扯间,他们注意到上山的小径上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他俩拍拍直起身,不久即见翁母与小雅两双讶异的眼睛停在不远的路前。
“翁伯母,还记得我吗?我姓赵,是小雅的老师。”赵筠首先欺近致意,她伸手抚模小雅的小脑门,俯说:“星期天陪外婆去上班好不好玩?”
小雅看看赵筠,又转头看看她外婆,照例垂下头去.而她微微颤抖的下巴像在点头。
翁母先揣视赵筠再审视方靖恒,她已习惯于方靖恒每日的出现,只是奇怪今天怎么多个人。
“伯母,我又来了,希望您会了解我要找紫岚的决心。”方靖恒趋前站到赵筠身边,“这位赵老师也住在桂园居,她是一位非常有爱心的好老师,她关心小雅,爱护小雅,也是她意识到小雅可能会面临语言学习障碍的问题,我们知道对于这方面您其实是力有未逮,所以我们恳求您。请您告诉我们紫岚的行踪,不只是我要找她,现阶段的小雅更是不能没有她。”
“是的,伯母,您与伯父的情况我们都很清楚,我相信您比我们还爱小雅,基于这份关爱。您不惜辛勤工作。无非是期许小雅在进入幼稚园后能在大环境的影响下健康成长,但事实证明,影响孩子最大的还是家庭教育,没有一个正常的家庭环境,一切都是枉然啊!”
赵筠怜惜的眸光投向小雅,“小雅是需要母亲的,尤其在这个智能启发、人格养成的重要阶段,更需要母亲从旁给予她协助和引导,所以请您告诉紫岚,请她回来吧!小雅的生命是她所赋予的,相信她绝不会忍心见小雅逐步投入无声的世界里。”
翁母不是不知小雅的困境,回想紫岚刚离开的那阵子,小雅日夜的啼哭总换来宿醉而神智不清的外公一次又一次的毒打,小雅被打怕了,从此再也不敢大声啼哭,甚至连话也少了,最悲哀的是她自己听不见,除了拥抱,她无法给这个可怜的外孙女其他的安慰。翁母暗忖着。
“我不清楚这几年里究竟发生过什么事,也无从去想像紫岚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可是现在我回来了。我依然关心紫岚,牵挂紫岚,如果她过得很好,我会衷心祝福她。但若是她需要我,我绝不会袖手旁观。”方靖恒的语间蕴满对紫岚,的情深意重,“伯母,请务必相信我的诚恳和决心,不管紫岚遭遇到什么困难或麻烦,我都愿意和她一起面对问题,解决问题。”
方靖恒和赵筠为使翁母能明白其意,因此每字每句都尽可能说得缓慢而清晰,必要对又辅以比手画脚,整个沟通的过程着实是既费心又吃力。
他俩左右开弓,极力诉求的莫不是希望翁母能说出紫岚的现况与去处。方靖恒有情,赵筠有心,但翁母有满月复辛酸却无从诉。
翁母疲累的猛摇头后,伛凄的身子怀着无奈的心情拉住小雅准备要走,那份守卫紫岚行踪的坚持就像一把永远也敲不开的锁。
赵筠和方靖恒飞快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疾速以箭步一左一右挡在她祖孙面前。
“伯母,也许您真有什么难言之隐不能把紫岚的音讯托出,我们绝不再勉强您,但小雅的问题还是要解决的,最起码我们可以共同商议一个可以帮助小雅走出封闭世界的方式,是不是?”既问不出紫岚的下落,赵筠只得退一步提出请求,“趁此时伯父睡得正熟,请您给我们机会,我和靖恒真的都是有心人。”赵筠难得会把“姓方的”说成“靖恒”。
翁母执意之坚决促使方靖恒决定暂时不提紫岚。他望着眼下细瘦清秀的小女孩,恍惚间像看到紫岚幼时的模样。儿时的记忆在他心田翻腾……
“我们可以不再追问紫岚的事,可是绝不会放弃小雅。上雅毕竟是紫岚的亲骨肉,我希望能帮紫岚照顾她。”现在他有无坚不摧的决心。是啊!在没找到紫岚之前,他所能为她做的,就是尽力照顾小雅。
“小雅,我是方叔叔,是你妈妈以前的好朋友。”“方靖恒蹲到小雅眼前,细细的端详她。
迎接到他的注视,小雅的小手紧张的抓住外婆,小身妪亦直觉反应的瑟缩到外婆身后。
赵筠知她怕生,遂也蹲,轻柔委婉的安抚她,“小雅,你还记得老师说过<大野狼与七只小羊>的故事吗?你知道大野狼它很爱吃小羊的哦,它总是利用羊妈妈不在家时,把小羊全部吃到肚子里去,所以每次羊妈妈要出门都会很担心,而且小羊们也都很害怕,他们听说有个叫方叔叔的人非常聪明勇敢,于是羊妈妈就找方叔叔来帮她照顾小羊。结果大野狼知道有方叔叔在,就再也不敢来吃小羊了。”
赵筠把方靖恒塑造成童话故事里的英雄,果真使一向爱听故事的小雅在专心聆听之后,畏怯的神色逐渐淡去.几番观看审视,圆睁的瞳眸隐约夹杂着一份崇拜之意。
翁母一会儿看向赵筠,一会儿又瞥向方靖恒,她早已读出他们的用心,只是心头尚存畦而致踌躇不定。
赵筠感觉到翁母有所动摇,立时提出自己的构想。“如果您不反对,我很乐意每个假日都来带小雅出门透透气。只要给我时间,我有把握能让她慢慢的习惯与您以外的人相处,甚至恢复她这年纪应有的天真活泼。”
“假日早上您上渔港前请您把小雅一起带下山,我们会在山下等着,差不多在您结束餐厅工作返回这里的时间,我们会把小雅送回来,如此一来,翁伯父应该不会察觉,当然我们也会尽可能不让太多人知道此事,以免徒增您的困扰。”方靖恒把赵筠的初步构想补充得更完全。
翁母毕竟不是颗顽石,在方靖恒和赵筠再三诚心的游说下,她终于点头允诺。
镑自骑着单车踏上归途,兴奋的余波还在赵筠和方靖恒的心头回荡着。
“真的谢谢你那大野狼的故事。”下山后,他们两车并行。方靖恒欣然道谢。
“没什么好谢的啦,我说过,我是要帮小雅,可不是存心要帮你。”赵筠辩称。
只要是他俩独处,她总习惯以戏谑或不屑的口吻待之。
“你好像不是很讨厌小孩嘛!”方靖恒促狭的说,从你主动提及假日要带小雅出来透透气这档子事看来,至少可以证明你并不讨厌小雅,若我没猜错的话,你那些童话书、录音带和玩具应该都是为小雅准备的吧?”
“姓方的,你是在怪我不够老实,还是想告诉我你很了解我?”赵筠瞪他。
“姓方的?我以为你已经改口叫我靖恒了。”他调侃的语调下有着故作失望的表情。
说的也是,方才她的确是不经意对翁伯母说出,“我和靖恒都是有心人……”什么的。真是天大的耻唇啊!赵筠羞愤的咬牙,若是可以NG重来,她发誓死也不会说出这么恶习的称呼的!
而更大的耻辱是——她的双颊竟飞上两朵红云。
“神经病!”赵筠为免被他看出自己的羞赧之色,忿然丢下这句话,快速使劲的踩着踏板,硬将方靖恒远远的甩在其后。
“赵筠!”方靖恒自身后唤她,同时疾速跟进。
“神经病、神经病!”赵筠不理他,继续加速逃逸。
“无论如何谢谢你今天的帮忙。”他放声呼道,两车仍维持着一段距离。
“神经病!”赵筠拼命想甩开他,根本没弄清楚他在说什么,只是个劲乱喊。
“像你这种爱心、耐心和童心兼具的幼稚园老师真是不多见。”
“神经病!”她显然还是没仔细听。
“我是问你叫什么名字?”他灵机一动,想试试赵筠究竟有没有把话听进去。
“神经病!神经病!”
方靖恒就像恶作剧得逞的顽童般露出邪气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