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眼见到烟翠谷时,云儿就深深地爱上了它。
烟翠谷位于庐州城西十里处,沿途美丽的风光和满山葱郁的苍松翠柏、奇花异草令云儿忘记了自身的烦恼。
自幼她和妹妹们生长在梁溪畔的深宅大院里,极少远离家门,即便随师习医,识草用药也都购自药铺。今日她能尽情地游览真山真水,心里自然充满喜悦。
登临山坡极目远眺,远处长江水烟波浩渺,水天一色,雾霭缭绕,渔帆点点;近看则山麓翠绿,林木扶疏,山泉淙淙,瀑布飞溅,令人心旷神怡。
欣然走在林荫中迂回的山间小道上,不时能看到两旁房舍掩映在树林里,云儿仰头向上看,目不见天,宛如置身碧海。
小路的尽头,出现了美轮美奂的烟翠山庄,令云儿更是惊喜万分。
整个山庄被深深地掩藏在浓荫翠绿里,不走完这条小径,根本就不可能看到谷中竟有如此庞大的建筑物。
依山而建的大宅院主要是石木结构,以空斗墙和砖石砌墙来围护及分隔空间,四面有高墙和瞭望塔。
这是座一落多进的大宅院,房屋沿纵深布置,整座宅子布局严谨对称、主次分明、中高边低、前低后高,而入口位于院落正中,这点倒是与她的家很相似。
“云儿喜欢这里吗?”当她兴致高昂地游览大宅院时,爷爷微笑地问。
“喜欢,太喜欢了。”云儿毫不掩饰地说着。
“这里到处都是山,没有城里的热闹,妳难道不觉得它偏僻?”
云儿看看四周,欣喜地说:“不会。我喜欢这里,它就像人间天堂。”
确实,这里真的像人间天堂,没有战乱的气息,没有人间的烦恼,一切都显得恬静平和,就连常常来照顾她生活的阿春嫂和其他人都那么温和慈蔼。
由于烟翠山庄多年无女主人,而郭老爷祖孙皆生性豁达不拘,故庄内并无专门的丫鬟侍女,只有负责做打扫整理工作的杂役和护院。女人们大都在厨房、洗衣间或染织坊工作,而内院的管理和安排老爷一日三餐的人就是阿春嫂。云儿来后,老爷让她住内院二楼,开始时要阿春侍候她,可云儿坚决不要,说自己的事情自己能做,于是阿春嫂只是偶尔来帮忙她。
想起刚来那天的事,云儿还真有点哭笑不得——
那天进了大门,爷爷先带着她参观了整座建筑,然后回到正厅,不料才走进厅门,就见长龙似的一大排整齐排列的仆佣、护卫们对着她一鞠躬,齐声高喊“少夫人好!”吓得她手足无措,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应才好,想纠正他们的称呼,又怕说错了话给爷爷惹来麻烦。
而爷爷也不对他们解释,只说他累了,要去休息,便扔下她走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爷爷交代的,从那时起,全府上下人人都称呼她“少夫人”,开始时她还感到别扭,却又无从拒绝,后来也就习惯了。
而且大概是庄里缺少女主人太久了,一旦来了位“少夫人”,人们自然而然将家里的大小事情都来问她。连老管家也时常找她商量派人出工、调人用车的事,还好她在家时早已受过这方面的训练,于是自然而然地参与了庄园的管理。结果她这个连少主人都没见过的“少夫人”,就这样当起了女主人。
楷(唉,这样不行,我得找爷爷商量,不然等那郭子达知道我冒了他夫人的名,不知该多气呢?)不知多少次,云儿这么想。
可是当人们用信任的目光看着她时,她又不忍拒绝。而爷爷精明无比,每当她想与他讨论人们对她的称呼和态度时,他总会找到借口逃掉,弄得云儿无计可施。
而爷爷遵守了他的承诺,一回到烟翠谷即派山庄里最好的“耳报神︼张老大去江汉一带寻找她的妹妹,让她安心住下。
就这样糊里糊涂的,云儿转眼之间已经在烟翠谷住了一个多月。
在这短短时间里,她完全融入了烟翠山庄的生活,彷佛她天生是属于这里的。
她替生病的大人孩子治病,替管家安排家事,帮爷爷整理帐目,与女人们一道织麻染布,教孩子们读书写字,闲暇时间则采草药制药丸。她赢得了大家的尊重和喜爱,而她也更加爱上了这里。
随着相处日久,她对郭家的了解更多,对这个家族的敬意也与日俱增。
冰家男人大都是武举出身,多出仕为官为将。由于非常照顾部属,体恤遗族,恩泽广被,因而追随郭家的人越来越多。平时无战时,郭家军的将士们都居住在烟翠谷内,男耕女织,经营着郭氏大大小小的事业。闲暇时练兵习武;战时,烟翠山庄一声号令,各路人马立刻云集。
自朝廷偏安后,郭家更是男女老少皆参战,郭老爷的夫人数次与他并肩作战。绍兴十年,金兵分四路进攻,郭家长子战死瓜州;随后为解顺昌府之围,郭家军全军出动助宋守军抵抗金兵,激战中顺昌得救,但郭夫人与其次子不幸战死沙场。这沉重的打击和朝廷的软弱无能、忠奸不辨使郭老爷彻底寒了心,于是退隐归居,抚养郭家仅存的血脉——孙子郭子达,并立下家训,王土一日不复,子孙后代永不得入朝为官。
可是郭子达偏偏与他唱反调,自十四岁起就私自领兵参加抗金战斗。此番金兵再度南侵,他又率领郭家军响应虞大人的号召去参战了,因此郭家的事业主要还是爷爷在主理,而目前家里只剩下老人妇孺和少量管理饲养场与牧场的男人。
“少夫人!少夫人!”一日她正在染织房帮忙,一个五六岁大的女孩匆匆跑来找她。
“什么事?”云儿见她神情慌乱,连忙放下手中的活。
女孩急急忙忙地拉着她往外跑,说:“妳快去救救牠们。”
“他们?”云儿不明所以地跟着她来到柴房前,只见一群人围在一起,其中大多是孩子。
“少夫人来了。”看到云儿,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云儿一看,原来是一只奄奄一息的小黄狗和一只动也不动的乌龟。
一个少年说:“少夫人,我们在山上打柴时发现了牠们。这只狗可是好品种的猎狗,可是牠好像生病了,那只乌龟是跟狗在一起的,牠还活着,可是都不动。”
云儿探手模了模狗儿的身躯,又检查了一下乌龟,说:“要想救牠们得先给牠们一个舒适的家,你们先给小黄狗搭个窝,我来看看牠……至于那只乌龟——”
看着那只缩着头一动也不动的乌龟,云儿想起了小妹的“山灵仙”,心里不由一痛。她克制着情感对那些孩子说:“那只小乌龟一定是被吓坏了,我们都不要吵牠,离牠远点,等牠知道我们不会伤害牠后,牠会动的。”
说完,她将小乌龟放在院子角落的一个大木盆里,让几个孩子去弄来一些沙和水放在盆内,然后去为狗狗配药治病。
几天后,小黄狗开始吃东西,并活力旺盛“汪汪”叫个不停,而小乌龟也探出头来,四处张望。
也许牠们是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被救出的“难兄难弟”,因此小乌龟只有跟小黄狗在一起时才动,而小黄狗也乐意守在小乌龟的身旁。于是云儿建议大家将小乌龟的大木盆挪到小黄狗的窝边,让牠们彼此看得见对方。
两只小动物在大家的关爱下渐渐恢复健康,给孩子们带来了很大的乐趣。
日子在欢笑和期待中渡过,爷爷派去汉鄂一带找妹妹的人还没回来,前线倒是先传来了郭子达率军打了胜仗的消息。
为此,山庄举行了庆祝酒宴,爷爷高兴地让大家尽情地吃喝。
深夜,把酒尽欢的人们意犹未尽,赞美着他们的少主人和神勇的军队。可是老人竟叹起了气。
云儿纳闷地问:“爷爷,您的孙子如此有为,您当快乐啊,干嘛叹息?”
“唉,我那孙儿一心只想杀贼,却不娶妻,也不顾我郭家就要亡族了!”
“他为什么不愿意娶妻呢?”
“他成天只是想着打仗、抗敌……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说起孙子,老人总是乐呵呵的面容带着既自豪又郁闷的矛盾表情。“想我郭畅一生能统帅三军,却无法驾驭自己的孙子,岂不悲哀!”
云儿宽慰他道:“爷爷不要生气,想当初您年少时,一定也曾有过万丈雄心,渴望红缨在手,建功立业。令孙此举实为家族增光,受万民敬仰,何悲之有?好男儿当以卫国保家为志向,我若是男儿身也定上战场!”
见她娇美的脸上透露着坚毅和渴望,老人笑了,感叹地说:“云儿,妳若真是我的孙媳妇该多好啊!”
云儿当即羞红了脸,低头不语。
爷爷深思地看着她问:“云儿在家时是否许配了人家?”
云儿的脸更红了,摇头坦言道:“尚无。云儿的爹娘去世得早,故云儿及妹妹们都还未许配人家。”
老人一听,神情大喜,急切地说﹕“那云儿可愿赏爷爷的脸,做爷爷的孙媳妇呢?”
爷爷此话一出,云儿当即愣了,转瞬霞生双面。
多少年来,到李府提亲的王公贵冑不是没有,可是她总觉得不合意,故一再谢绝。她认为女孩子总是要嫁人的,与其嫁给一个平庸的男人,不如嫁一个真正的大丈夫。
居住在烟翠山庄的这段时间,虽然下人们私下从不议论主子,但云儿仍能感觉到大家对他们的少庄主十分敬重,自然也对他很有好感,又为他忠肝义胆、报效国家的壮举所感动,早认定他是个铁血男儿。
包何况老人对她的救命之恩和在她危难关头提供她庇护的恩情,令她深感无以为报。俗话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因此,听到老人主动提亲,她焉有不动心之理?
见她脸红红地低着头,郭老爷又问:“云儿,爷爷可有这份荣幸呢?”
“只要爷爷不嫌……”云儿羞涩地将头埋得更深。
老人闻言又惊又喜,目光炯炯地看着她说:“爷爷喜欢都来不及呢!云儿可是当真的?”
云儿娇羞地点头,随即又犹豫地说:“可是——”
不等她说出下半句,老人顿时愁容满面地摇头说:“唉,还是算了吧,我那丑孙子也配不上妳这花容月貌。”老人咂巴着旱烟杆,神情煞是落寞。
“此话怎讲?”这下倒是云儿诧异了。
老人唉声叹气道:“妳道我孙子为何年近二十又七还没有一房媳妇?那是因为他什么都好,就是相貌奇丑,身形短小……”
云儿一听,打断他的话说:“爷爷莫担心,云儿在乎的是心,相貌是外在的,人之相交贵在心。如果他不是胸怀凌云壮志的好男儿,那他即使是潘安再世,云儿也不屑委身!”
“好!”老人闻言大喜,一拍桌子说:“老夫要定了妳这个孙媳妇!”
于是老人当即叫来管家,取来纸笔,挥毫写了一通,也要管家捉笔书写。然后将纸笔墨一齐推到云儿身前,两眼充满期待地看着她。
云儿低头一看,原来爷爷写下的竟是一纸婚契。上面写着当事人郭子达、李云儿男愿娶,女愿嫁,无论对方相貌美丑都将真心相待,琴瑟相合之类的誓言。落款处是子达和云儿的名字,爷爷和管家分别作为证婚人和见证人都已经签名落款。
“可是,爷爷,……”云儿看看老人,不知道自己是否该现在就签名。
老人一脸愁苦地说:“看嘛,云儿,我就知道妳是哄我老头子开心的,妳后悔了是不是?唉,也罢,我孙子确实配不上妳,妳不想签就不……”
“不,我不是……我只是怕您的孙子不喜欢。”被老人的激将法一激,云儿上当了,她按住纸张急忙解释,不想伤老人的心。
“放心吧,他要是连妳这么好的女孩都不要的话,那他也不配做我的孙子!”
看着云儿写下自己的名字后,郭老爷与管家交换了一个惊喜又欣慰的眼神。
随后,郭老爷将一只碧绿的手镯给了云儿,要她戴上。郑重地说:“云儿,这是我祖上传下来的宝物,原来一直戴在我老伴手上,她去世时交给了我,今天我将它交给妳,妳得发誓从今往后都要戴着它,保护它。”
看到老人慎重的神态,云儿不敢违逆,当即照着他的话发了誓。
时间飞转,深秋的风将远处的山染成了金红色,又铺上了厚重的银霜,可是烟翠谷依然翠绿盎然。
这天,云儿一早就到山谷中去给病患送药,过了晌午仍没回来,可是烟翠山庄却迎来了它出征凯旋的男儿。
人们欢天喜地为这些风尘仆仆的男人们接风洗尘,可是从正厅的书房内却传出了极不和谐的争执声。
“我说过我不要!这次您玩得太过火了,居然这样戏弄人。现在可别指望我来收拾这个烂摊子!”一个男人高声地说。
“不行,啥事我都能依你,就这事不行!”郭老爷的声音也不弱。
“我说不要就不要!我的婚事得由我自己来决定!”年轻人语气很冲。
“我从没勉强你订亲,若非云儿是个好姑娘……”
“再好的姑娘我也不要!”
“啪!”房门被摔上了。
“子达,你给我站住!我的话还没完呢——”
没人回应,年轻人早已愤然离去。
云儿从山谷中回来,顺道采了些药,刚走下山坡就听见小黄狗在狂叫。
她赶紧提着裙襬往侧院跑去。
一个身着绿色劲装,身材苗条,浓眉凤眼的女人正单脚踏着盆沿,用手里的剑拨弄着盆里的小乌龟,嘴里还嘲弄着:“喂,没种的缩头乌龟,本姑娘今天非要把你弄出来不可!”
“住手!”本来对她的模样颇为赞赏的云儿看到她粗鲁的举动,气愤极了,扔下篮子跑过去一把将她推开,站在木盆前像母鸡护小鸡似地护着小乌龟。
知道保护者来了,小黄狗不再狂叫,只是“呜呜”的低吼着助威。
而那个被云儿推开的女人压根儿没想到居然有人敢跟她动手,不免一愣,等看清将她如此无理地推开的,竟是个比她年幼且身量几乎只到她下巴的女孩时,不由恼羞成怒,挥动着手中的剑,恶狠狠地说:“妳是谁?滚开!”
“不行!妳不可以那样对待牠。”毫不在意她咄咄逼人的气势,云儿依旧站在木盆前怒视着她。
“妳算什么东西,竟敢管我?”那女人持剑走近云儿,小黄狗又狂叫起来。
云儿毫不退让地回敬她。“对妳这样的行为,人人都可以管妳!”
“少夫人!”阿春惊惶地叫着跑过来,她身后有几个佣人与那群孩子。
云儿急忙回头对他们说:“这里没事,你们不要过来。”
“少夫人?!”那女人脸色一变,厉声喝问阿春嫂道:“谁是少夫人?”
她凶狠的样子令阿春及其他人害怕了,一时间没人敢说话。
云儿不想让大家受惊,便立即对他们说:“阿春嫂,妳帮我将药草拿回去……男孩们去河边取沙为小乌龟换窝,女孩们去厨房找东西给小黄和小乌龟吃,其他人回去干活,我看今天庄里来了不少人,大家别误了事。”
“是的,少夫人,少爷他们回来了。”在孩子们高兴的跑去干活,其他人也恢复了笑容,纷纷遵嘱离去时,阿春提起篮子告诉她。
“是吗?”云儿听说是少爷回来了,心里不觉有点异样,但她没空想太多。因为那个女人又冲着阿春嫂大叫起来:“阿春,妳还没回答我,不许走!”
阿春嫂看着云儿,云儿对她点点头,她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妳好大的胆子!”那女人生气地抽出剑鞘里的剑,转身对着云儿挥出。
“当!”一粒小石头击中剑刃,剑锋偏向了另一侧。
见剑被击开,那女人怒转向右边的树林,见到熟悉的人影,失望地说:“你竟然阻止我!”
云儿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看到一个男人正从枝桠低垂的大杉树下走出来。因为那里的浓荫遮蔽了他,因此刚才大家都没有发现他在那里。
“我累了,回去吧!”那男人没有望向云儿,面无表情的对那个女人说。
一听他说累了,刚才还怒气冲冲的女人突然变得温柔无比。
她收起剑走到男人身边,亲昵地搂着他的腰搀扶着他。
男人将手搭在她的肩上,两人亲密无间地往大院走去。
“等一下。”当他们走过云儿身边时,云儿发现那男人似乎是拖着一条腿在走路,于是没有理会那个女人挑衅的目光,只是对着那个男人喊。
男人站住,回过身来扬起眉头看着她。
他的身材高大魁梧,云儿必须仰头才能迎上他的视线。当他们四目交接时,云儿怔住了,她确定没见过他,但是隐约间又觉得他的眼神有点熟悉……
他黝黑的眼眸隐隐透出一种威严,微翘的嘴角又带有一丝顽皮,她被他清澈有神的眸子吸引住了。他很英挺,他的脸就像他的身材一样,是刚强而不柔顺的,他有瘦长的双颊,宽阔的前额,但是他明亮的双眸柔化了脸部刚直的线条,让他看起来不至于太冷峻。
哦,他真是个英俊的男人!他的目光似乎有磁性,紧紧地吸引着云儿,使她的视线无法离开他,并情不自禁地心跳加速,她为此感到不安。
“妳想干什么?”那女人回头恶狠狠地问。
云儿不理她,径自对在阳光下愈显苍白的男人说:“你受伤了?”
男人不说话,但注视着她的眼里闪过一道云儿无暇捕捉到的奇光。
那个女人大声道:“受伤不受伤,关妳什么事?”
“住口!”云儿喝斥她。“妳若不想让他因流血过多而死的话,就闭嘴!”
云儿强烈的言词彷佛具有某种威慑力量,那个女人不再说话。
见她安静了,云儿低下头二话不说地将男人的长袍拉开,果真看到他大腿处的裤子上沾染了血迹。干涸的与新流出的血交融在一起,呈现出深浅不同的颜色。
最初男人对她如此唐突的动作错愕不已,但随即明白了她的动机,不由佩服她的敏锐和直率,并饶有趣味地看着她查看自己的腿以及怒斥那个女人的神态。
见到血迹,那个聒噪的女人立刻花容失色地惊叫起来。“天啊,这么多血,你不是说伤口不大吗?哎,妳干嘛抓住他?”
云儿很厌烦这个喋喋不休的女人,抬头对她说:“妳快去庄里喊人来!”
见那个女人正欲开口想反抗,她厉声命令道:“快去!”
那女人被她无可争辩的口气和凛然的气势吓了一跳,本能地往庄里跑去。
“妳很凶。”在她们两个女人唇枪舌战时,一直没插手的男人开口说道。他的语气里听不出褒贬,彷佛只是在就事论事。
云儿随口道歉道:“对不起凶了她,我有时候脾气是很不好。”
那男人没说话,只是目光深邃地注视着她,令云儿感到很不自在。
“我得先替你止血!”她扶着他,让他慢慢坐在草地上,然后她撩起裙子,撕下一条里衬,将男人的大腿绑住。
她碰触到他滚烫的身体,知道他在发热,这绝对不是个好现象,受外伤者最怕的就是伤口感染了。
“你受伤几天了?”她焦虑地问,又用手试试他的额头,烫得吓人。
男人深邃的目光溜过她手腕上的镯子,停留在她的唇上,说:“三天。”
“三天!为什么拖那么久都不治疗呢?”云儿惊讶地咬住了唇。
男人没回答。他觉得彷佛作梦般,难以相信这个美丽的女孩居然就出现在他的眼前!难道是上天听到了他的祈祷,让他再见到﹑甚至得到她﹖
震惊与欣喜之余,他情不自禁地举起手来轻抚着她紧咬的唇,低声说:“不要咬……多诱人的唇啊!”突然,一阵晕旋袭来,他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云儿被他突兀的举动和赞美弄得面红心跳,长这么大从来没人这样模过她。而他低沉的声音令她有种熟悉的感觉……
就在她心神不宁时,她看见爷爷已经带着人过来了,她连忙跑向他们。
“云儿,子达他们回来了……”郭老爷对她说。
“我知道了。”云儿一边跑一边说:“爷爷,那人受伤了,我去准备药材,叫人将他抬进去,小心不要碰到他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