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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要从妻 第一章

“纳妾?!”

五月阳光热辣辣地照着秦府大宅,树木花草和庭院内的砖石木栏都散发着滚滚热气,可是秦家媳妇儿陆秀云却一点都不觉得暖,仅这两个盘桓脑海的字眼就足以冰冻她的心。

坐在阳光下,她毫无焦距的双瞳注视着眼前的石山,一任寒气由心头向外扩散蔓延至四肢百骸。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公婆走到花园来的,此刻她一向反应敏锐的大脑变得十分麻木。眼前不断出现公婆混合着内疚不安与怨怼不满的面容,耳边一直萦绕着那些令她不知所措的声音,她无法思考其他的事。

就在不久前,她正兴致勃勃地与小泵秦啸月计画着要在池塘里种水仙花时,婆婆差人来唤她去小厅,那里通常是家人商谈事情的地方。

进了小厅,只见公公也在座,而公婆跟她说的事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秀云,你是个漂亮懂事的好媳妇。”一见面,婆婆就先赞美她。

鲍婆一向对她和蔼,也从不掩饰对她的喜爱,因此对于这些称赞她并不感到意外,只是羞涩一笑,算是对公婆的感谢。

可是接下来听到的话则让她的笑容僵在脸上。

“啸阳得纳妾。今日找你来,就是要请你包容新人,善待侧室。”

“纳妾?!”温暖的阳光瞬间消失了温度,她打了个寒颤,将两只胳膊交抱在胸前,搂着自己。

为什么?她在心里问,看着公婆脸上混合着坚定与无奈的表情,脑子里好像有数只苍蝇在“嗡嗡”盘旋。

也许是她突然失去血色的面容让人担忧,秦夫人更加和蔼地解释。“你嫁入秦府三年了,这几年你的贤慧能干大家都看的到,府里没人不喜欢你。可是……你一直不见有身,如今啸阳年纪不小了,秦家需要子嗣啊!”

“子嗣?”秀云心中反复念着,对突然出现的危机始有所悟。

坐在婆婆身边的公公也安慰她道:“啸阳纳妾只为后嗣,不论新进门的女子是谁,你都是秦家明媒正娶的正房儿媳。”

“你爹说的是。”婆婆走过来坐在她身边,哀求般地说:“秀云哪,你若能生个儿子,爹娘是绝对不会让啸阳纳妾的。你是个明事理的人,秦家事多业大,人丁若不兴旺,偌大产业如何继续?俗话说‘家和万事兴’,只要你善待新人,啸阳还有我们所有秦家人都会感谢你的。”

鲍婆还继续说着宽慰的话,可是她已经无法听进耳里。

想到要与其他女人共同拥有一个丈夫,她的心就沉重地坠入了冰冷的虚空……

“啸阳纳妾——善待新人——家和——感谢——”

这些不连贯的词语如铁锤般撞击着她,撞得她心痛神散,对外界不再有感觉。

“嫂子,哥哥真的要纳妾吗?”

一个年约十四、五的女孩大声问着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秀云木然地回头看着她。

这是个健康漂亮的女孩,黑亮的眼睛和霸气的眉毛和她哥哥如出一辙,那微微翘起的尖下巴下有个小小的凹陷,那是秦氏的象征,只要是秦氏的子孙似乎都有这个特征。

“嫂子,你干嘛不说话?”女孩走到秀云身边坐下,用肩头顶顶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哥同意了吗?还是爹娘要他这么做的?那你怎么办?”

她一连串的问题,终于唤醒了秀云部分麻木的神志。她思考着她的问题,却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女孩焦急地拉她。“我们去找哥问问,听他怎么说?只要哥不同意,爹娘也不会硬要他纳妾。”

这句话让秀云有了反应,她缓缓摇头。

“怎么?你不想去?你要哥纳妾吗?”

“不……”秀云低声说:“可爹娘说我不会生养……”

“哼,我就知道!”女孩气嘟嘟地说:“从清明节四姑回来扫墓时在爹娘耳朵边嘀咕,又拿你的生辰八字去问卦后,我就知道她一定会惹是生非。”

“问卦?”秀云蹙眉,她从来不知道这回事。“啸月,四姑做了什么?”

秦啸月羞愧地说:“那都是我偷听到的,你可不能让爹娘知道,否则我肯定会被家法责罚。”

秀云知道啸月因为与公婆同住一个院子,所以总能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便急切地说:“我不会说的,可是你得告诉我实情。”

“那是清明祭祖的第二天,我夜里起来去茅厕,听到小厅里有人说话,就躲在门外偷听,原来是爹娘跟四姑在说话。四姑说,她已经把嫂子的生辰八字拿去算过了,卦师说,嫂子命中无子嗣,所以四姑要爹娘请媒人替哥哥纳妾,还说要找长得胖,人中长的女人才能生孩子。”

“命中无子嗣?!”秀云大惊,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衰的运势!

“你别信那些术士的话。”见她反应激烈,啸月急忙安慰她。“孙二娘当初不是也被算命的说命中克夫无子吗?可人家现在不但生了孩子,还帮衬着夫君把凌霄楼打理成泉州城最大的酒楼呢!”

“可是,她只生了个女儿……”秀云无力地说。

她当然知道孙二娘的事,听说要不是当初穷困潦倒的孙二娶了她,恐怕已届三十的二娘此生都没人敢要了。

“女儿怎样?女儿难道就不是子嗣吗?”啸月振振有词地说:“你不要像四姑那样顽固,她就是这样跟爹娘说的,要爹娘给哥哥纳妾,传宗接代。”

啸月的话并没有给秀云太大的帮助,但是让她恢复了思考能力。她看着飞过院子的喜鹊,悠悠地说:“爹娘想抱孙子,可是我不能给他们,这是我的错。清明节到现在也好几个月了,新人一定已经选好了……”

“都怪四姑出这馊主意,不然爹娘也不会想到的。”

啸月不知该怎么安慰嫂子,她不愿嫂子受委屈,可是她又有什么能力改变爹娘或者哥哥的决定呢?

“唉,爹娘也真是的,大姊不是已经生了那么多孩子了吗?实在想要孙子,就让大姊再多生几个送回来不就行了。”

她稚气的建议,让秀云的心更加苦涩。

“走吧,嫂子,别光坐在这里发呆,还是去找哥哥问问吧。”啸月拉她。

看看偏西的日头,秀云知道如果要坐在这里等夫君秦啸阳回来的话,那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此刻她只想尽快弄清他对纳妾这事的态度。

她知道今天他会在港口,因为那里有运往南洋的丝绸船启航。

“好吧,我们去跟娘说一声。”她站起身,蓦地一阵晕眩,赶紧抓住啸月。

啸月扶着她,惊讶地问:“大热天的,嫂子的手怎么这么冰凉?”

“可能是在太阳下晒得太久了,我有点头晕。”秀云说着,闭上眼等晕眩感消失后,才拉着啸月去见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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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家大院是典型闽南官式大厝的布局,三进五开间的大厝按中轴线对称排开,富丽堂皇的厅堂楼宇用青砖红瓦建盖,前后左右以回廊衔接。大厝前院设有带护厝的门厅,沿门厅四周筑起高大的围墙将整个大厝严密地包围起来。上、下院落由穿插其间的天井、花园、厅堂及后轩分隔,每一院落均为独立的正四合院。

婆婆听说她们要出去走走时,还是像以往那样立刻就同意了。

因为距离不算远,她们没乘马车,而是沿着大街边逛边往刺桐港走去。

眼前是繁忙的港口和热闹的集市,街上商人众多,商号相连,游人们的语言及服装各异,远处船桅林立……

看着这座充满生命力的城市,秀云的心情开朗了不少。她喜欢泉州城,虽说她的娘家德化也很富裕繁荣,但是比起拥有最大港口的泉州城,还是差了一截。

泉州因地狭人稠、农耕不足而海运昌盛,自唐朝起就形成了重商好易的商业民风。

秦家是泉州城的名门望族,早在宋元时期就利用便利的贸易港口,以运输业起家,扩建刺桐港,使它成为中外商贾云集之地,后来又开了钱庄、药店、丝栈等,建立了庞大的秦氏海商公号。

虽然大明朝建国以来一直施行封海政策,但仍保留了几处开放港口与琉球及南洋等海外国家做生意,刺桐港就是其中之一。尤其是十年前永乐帝颁旨在泉州城特设了市舶司,统管所有进出口船运后,刺桐港更加繁荣。

到了港口,她们立即被那些停泊在港湾的巨大帆船所吸引,于是沿着码头游览起来,全然忘了她们来港口的目的。

“嫂子,那就是哥说的秦氏第一的‘长风号’喔,哇,它的帆那么多,一定可以乘风破浪。”啸月兴奋地指着停泊在稍远处那气派豪华的大船说。

“没错,那就是‘九桅十二帆’的新式船。”秀云看着那艘威风凛凛的“长风号”,兴致勃勃地提议道:“你看,那边有艘小船,我们搭它到大船上去看看吧。”

“好啊……”

“好什么好?出海的大船能让女人上去吗?”

一声冷冷的声音,将啸月未说完的话打断。

“哥,我们正要找你!”一听到那熟悉的声音,秀云不出声了,啸月则快乐的回头看着来人,但随即想起了她们来此的缘由,不由面色一沉,抱怨道:“哥哥不好,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嫂子呢?”

“我怎么了?”瞟了眼仍看着“长风号”的妻子,秦啸阳问。

“嫂子不好吗?哥哥为何要纳妾?”啸月无所顾忌地指责他。

她的直言令秀云大惊,猛地拉她一把,再看看周围,幸好附近没有人,要是让旁人听见了,不好奇才怪呢?

“啸月,你小声点。”她提醒小泵。

“怕什么?再不说,改天新人进了家门,嫂子你就独守空房了!”

她的话再次如针尖似地扎进了秀云的心窝,她的脸色变得苍白。

意识到自己说重了,啸月赶紧抓着她解释。“嫂子,我是替你急……”

半天没吭声的秦啸阳开口道:“这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急什么急?”

“怎么跟我没关系?嫂子不开心就关我的事!”

不理会任性的妹妹,秦啸阳将目光转向低头不语的秀云。“就是为了这事来找我?”

早已习惯他这种没有称谓,不带感情的说话方式,秀云木然地点点头。

“走吧,回家去。”秦啸阳转身,唤来了总是跟随着他的马车。

“这么近,坐什么马车?”啸月不领情地说。

秦啸阳瞪了她一眼,让她不敢再放肆。

然后他不等秀云有所反应,将她抱上车,再随手将啸月也“抓”上了车。

坐在秀云身边,啸月嘟囔道:“哥这闷葫芦冷性子,嫂子怎么能忍受得了?”

秀云没说话。此刻,她仍在为秦啸阳抱她上车的方式而心神恍惚。

这也难怪她,从嫁给秦啸阳以来,他很少与她同车出行,更遑论抱她上车,就算是陪她回娘家时也没有。

秦啸阳很快上了车,坐在她们对面。

虽然没说话,也不看他,但秀云知道他的视线停留在自己的脸上。于是她竭力保持平静,不露出慌乱。

她一直都搞不清楚,嫁给他三年了,可为什么一面对他,自己还是会像出嫁前那样局促不安?

作为秦氏继承人,年轻英俊又有才华的秦啸阳是许多女孩心目中理想的夫君。同样是巨富望族的陆氏,生意上与秦氏时有往来,所以秀云从小就听说过秦啸阳的名字。

在她十七岁时,秦府托媒到她家提亲。当她在德化家中第一次与他见面时,即被他吸引。

那时,吸引她的不仅仅是他伟岸的身材和俊美的容貌,更因为他奇特的经历。虽然那时他只有二十四岁,可是已经亲自率领商船远航过好几个国家与外国人做生意。他传奇似的经历,让满怀少女梦想的她对他充满了崇拜和爱慕。

从订亲那日起,她就希望早日嫁给他;而当她终于嫁给他后,才发现她心目中近乎完美无缺的夫君是个深沉内敛的男人。

他为人处事十分稳重,平时极少说话,所说的每一句话仿佛都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出口的。他经手处理的每一件事都力求完美,让人无法挑剔;为人温和有礼,孝顺爹娘,爱护妹妹,关心下人,对她从没表现过很深的情感,但始终彬彬有礼。

他的稳重和冷静让秀云常常觉得他是个缺乏感情,又难以捉模的的人。他的行为看似懒散、漫不经心,可实际上他做什么事都非常认真。

想到他们三年来的夫妻生活,她的心情更加阴郁。

他好像从不讨厌与她亲热,可是就算在床笫之间,他这种个性同样发挥得淋漓尽致……

“哥,我问你呢,怎么不回答?”啸月的抗议终止了秀云漫无边际的思绪。

“有什么好回答的?”

“你起码得告诉我们是不是真的!”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秦啸阳模棱两可的回答让啸月气得干瞪眼,也让秀云的心如同马车颠簸般七上八下的。她抬头,迎上了秦啸阳的目光。

“你怎么可以这样?”啸月怒道。

“那由不得我,你去问爹娘。”秦啸阳的眼睛看着妻子,嘴里回答着妹妹。

“如果你纳了妾,我是不是也要喊她嫂子?”啸月的苦恼转到了另外的地方,而秀云的问题已有了答案——

是的,他要纳妾!

心头涌上难言的酸水,胃很不舒服,她再次低下头,悄悄用手按着胃部。

“随你高兴。”秦啸阳依然语气平淡,秀云觉得心上好似被捅了一刀。

啸月看看一言不发的秀云,很不平地问:“那嫂子怎么办?”

“不怎么办,现在怎样还是怎样。”

想到不久的将来,自己将要与另外一个女人分享眼前这个做了她三年夫君的男人,秀云的胃更加不舒服,她觉得要吐了。

幸好就在这时,马车停在秦府门厅内。

她没等人搀扶,就趁秦啸阳下车之际,从车子另一边跳下,往卧室奔去。

回到房内,她并没有吐,只是干呕了几声,虽然喝水后感觉好一点了,可是心头的沉重感丝毫没有减轻。

靠在床头,看着屋顶狭小的天窗,她无法不去想即将进门的新人。

她会是谁?夫君会如何对待她?

我又该怎么对待她?不理她?当她不存在?

不行,就算想当她不存在,她那么大个人总是会在我眼前晃动,在夫君身边出现,我能视而不见吗?

而夫君呢?他会不会对她好?人说“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那意思是不是说男人都会让新人高兴,让旧人哭呢?

不,我不要做哭泣的旧人!

季云盯着前方,好像那里正站着那个想让她哭泣的男人似地,她发狠地说:“我陆秀云绝对不做哭泣的弱女子,你别想看到我的眼泪!”

她站起身看看熟悉的房间,对自己说:“不行,我不能让她抢走我的夫君!”

可是,就在她好不容易振奋精神时,公婆无奈和怨怼的目光又一次出现在她眼前,她的斗志顿时消散了。

唉,不接受新人又怎么办呢?

她沮丧地靠在梳妆台前,铜镜里出现了自己的影像,眼前这女人秀眉紧蹙,小嘴微噘,瞪着一双澄澈的眼睛,略显苍白的脸上含怨带屈……

这哪里像二十岁、已嫁人三年的少妇?完全就是个不通人情世故的小泵娘嘛!

她将目光从镜上移开,落在了纤细的腰月复间。

唉,都是这瘪瘪的肚子让她陷入了今天的困境!她抚模着月白色丝绸大裾衫下平坦的小肮埋怨道:“肚子啊肚子,你为什么不争点气呢?”

她一时兴起,抓过床上的枕头塞进衣衫里,双手托着鼓鼓的肚子,学着平日见到的孕妇行走的样子,在镜子前来回走着,虽然那肚子怎么看都不真实,可是却给她一种很快乐的感觉。

也许怀孕就是这样,行走笨笨的,身子丑丑的,像只笨狗熊。可是她多么地渴望笨、渴望丑,渴望肚子真的有这么大,里面有可爱的宝宝啊!

她在屋子里边绕着圈边闭目祈祷。“慈悲的神仙,请赐给我孩子,让我的夫君不要离开我,不要娶其他女人……”

她的祈祷还没结束,头就撞到了坚硬的物体,她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副宽厚的胸膛,然后是秦啸阳平静的面孔。

顿时她全身的血液都往脑门上冲,衣衫下的枕头落了地。

“你、你怎么……”像正在偷吃的小孩被大人逮了正着,她羞愧得问不下去,直怪自己只想着孩子和即将被迫接受的命运,忘了他随时可能回到卧室。

“我怎么了?”秦啸阳俯身拾起枕头放在一旁,拉过她将她抱到床上,语气里有着与脸上的平静不相符的起伏。“你求神仙,也得求我……”

意识到他想干什么时,秀云一掌推开他。“放开我,我们还没说清楚呢。”

“说清楚什么?”秦啸阳不放手,但与她有了一点距离。

“你真的要纳妾?”秀云注视着他的双眼,决心不让他随便敷衍。

看出她非得到答案不可的神情,秦啸阳也不回避,点头承认。“是。”

听到他理直气壮的回答,秀云一窒,她深深吸口气。“你不可以纳妾!”

“那我该怎么做?看着秦家断了香火?”

“我们再试试……”秀云的脸如同起了火,可为了她的婚姻,她豁出去了。

秦啸阳不说话,用疑惑的目光注视着她。

“我、我是说,再给我一些时间……”她嗫嚅着,心里真恨他用那样的眼神看她,好像她说了什么疯话似的,同时,那眼神也让她有一种深重的罪恶感。

她低下头避开了他的视线,等待他的回答。

一阵良久的静默后,就在她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却说:“三年还不够吗?”

不带感情的声音里听不出是责备还是失望,秀云的心突然充满了忧伤,因为自己的无能,更因为她明白了与其他女人分享他已不可避免。

看着眼前英俊的面庞,秀云痛苦地想:嫁给他这么多年,虽没有浓情蜜意,但彼此相敬如宾,如今他真能抛弃旧人,接纳新人吗?

秀云眼睛湿润了,可她不会在他面前流泪。因不能生育而遭他嫌弃已让她很羞愧,再让他以为自己在用眼泪博取同情的话,那她还有何自尊可言?

“我绝不与其他女人分享你!”她低沉地说,只能借着表达虚弱的愤怒,来维持残存的自尊。

“现在,我是你的。”秦啸阳抱住她,拿下她的发簪,如云长发披散开来。

他握起一绺秀发,让满捧的乌丝从指间滑落。这是每次他们亲热时,他都会做的动作。

像过去三年来的每一次欢爱一样,除了身体的碰触,他们没有语言交流。就是在最激情澎湃时,他也能将自己的感情控制得很好,让每一个动作都恰到好处,既不会弄疼她,也不会让双方感觉到如饮淡水般无味。

多年来,因为习惯了,她从来没去想过,可是今天,他那些她早已熟悉、不轻不重的抚模,不急不躁的动作和优雅克制的节奏突然令她生气了,一种说不清的感觉主宰着她,那是一种被所爱、所信任的人背叛,却又无力反抗的愤怒,那怒气刺激着她,让她决定一反以往的顺从,破坏他的秩序,打乱他的节奏。

她这么想,也这么做了。而且很显然,她的目的达到了。

在她破天荒的主动与热情下,秦啸阳的自制力宣告溃退。他身子一僵,旋即被卷入了她所制造的激情漩涡,跟随她的节奏在云端飘浮。

这是一次新奇的感受,过了好久,他们才双双从云端降落。

秀云心头激荡,她张开双臂紧紧抱住躺在她身上的秦啸阳,渴望更紧密地贴近他、感觉他,可是他依旧穿在身上的衣服令她深感挫败,也提醒着她,他还是那个冷漠的、不在乎她感受的夫君!

懊恼和沮丧令她生气,一股陌生的叛逆之情油然而生。

“你说你现在是我的,那我得做回主人!”她突然翻身将他压倒,跨骑在他身上,几乎是用撕的方式扯掉了他身上的衣服。

秦啸阳在最初一刹那的震惊后,很快就恢复了一贯的平静,轻声提醒她:“你撕破了我的衣服。”

“我会赔你新的!”秀云咬牙切齿地回答他,气他此时此刻还能那么平静优雅地讨论他的衣服,难道他是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

秦啸阳看着她,目光十分难懂。

此刻的秀云也不想去探究他那似喜似忧更似无情的目光,极度的失望让她的感情如同不受控制的潮水般决了堤,她急于发泄。

可是将他的衣服月兑去后,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做了。他赤身躺在那里,全身散发着男性的力量和美感,而他盯着她的目光让她觉得自己是个不知羞耻的女人。

她渴望抓住先前的怒气对他怒吼,可却抓不到;她想求他再给彼此一个机会,因为她喜欢他、爱他,可是声音却哽在了喉咙口。

她呆望着他,知道无论是发泄恨意还是表达爱意,她都无法继续了,因为这个男人的冷静摧毁了她表达任何情感的,也击败了她的勇气!

在他的注视下,她猛地抓过被子盖在他身上,仓促穿上衣服,颓然趴在床上,将脸埋在枕头上掩饰羞窘,后悔自己做了那样狂野的事情。

都是他逼的!她气愤地想,是他逼自己表现得如此放荡!

躺在她身边的秦啸阳面色平静,可内心却被她一反常态的表现搅动得如同波澜起伏的大海。这是第一次,与她的欢爱中他不仅失去了主导权,还失去了冷静。

从十八岁参与管理家族事业以来,他几乎将所有的精力倾注到生意中。多年的商场历练和岁月的侵袭,早已磨去了他年少时的轻狂浮躁,个性变得沉稳内敛。而过于理智的人往往冷漠寡情,他正是这样的人。

在他看来,身为秦家独子,经商赚钱无非是为了孝顺父母、光大祖业;娶妻纳妾不过是为了繁衍后代、传承香火,对祖先有个交代。

三年前,他按照爹娘的意思成婚。妻子秀云美丽端庄、出身良好,在他心里一直是个顺从乖巧的好女人,虽然婚后三年尚无子嗣,他并未当作是件大事,毕竟他们还年轻。

可是今天,他一向温顺的妻子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反抗他。尽避她的反抗并没有伤害他,反而带给他极大的快乐,可他还是纳闷她何来这么大的勇气敢这么做?难道纳妾的事真的对她刺激甚深?

如果是这样,他想对她说他不纳妾,让她不要生气,但想到爹娘,他迟疑了。他可以让秀云伤心,但不能让爹娘失望,这是他为人子的本分!

理智再次战胜了感情,他恢复了冷静。

“你还好吗?”身后传来秦啸阳似乎带着点关切的声音,要是以前,这种有感情色彩的声音会让秀云欣喜万分,可是今天听来却是那样刺耳。

“我很好。”她赌气地说,依然伏在床上,却为他罕见的关心所感动。

“那拿衣服给我吧。”

还以为他转性了呢,不过是为了衣服!她嘲讽地想着,下床取来衣服放在他面前,再收起地上的破衣,走到镜子前梳头。

“你很生气吗?”穿好衣服的秦啸阳低声问。

“有什么气好生的?”显然这还是一句气话。

以前遇到类似情形,秦啸阳定会掉头离开,可今天他看着镜子里的她,却不想走。“纳妾是爹娘的意思。”

他是在向她解释吗?秀云惊讶地想,难道他真的转性了?

他们的视线在镜子里相遇,立刻胶着在一起。

他的目光一向果断坚决,几时有过这样的犹豫不决?秀云凝视着他的双眼。

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她的眼睛这么有神,这么漂亮?秦啸阳心里暗叹。但在她寻根究柢的目光下,还是先移开了目光。

“纳妾只是为了子嗣,我在乎的只是孩子。”他略显不自在地补充。

可他的话让秀云更生气。

“喔,多伟大的你,多可怜的女人!”她讥讽地说着,站起身就走。

她的态度激怒了秦啸阳,他克制但傲慢地说:“你怎么可以这样跟我说话?身为妻子,你得明白出嫁要从夫!”

他的威风并没有吓住秀云,她转身屈膝对他行了个礼,谦卑地说:“夫君说的是,出嫁要从夫。妾三年来自行端庄,恪守妇德,从未冒犯夫颜。”

“你现在就在冒犯我!”秦啸阳冷冷地说。

秀云对他再行一礼,毫无诚意地道歉。“贱妾该死,不该冒犯夫君!”

她的一再挑衅,让秦啸阳颇觉诧异,也觉得有趣,语气不复平静。“你到底要我怎样?”

“你这么大个人了,难道还要别人告诉你要什么吗?”秀云举步欲走。

“那你知道你要什么吗?”秦啸阳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不让她离开。

“我当然知道。”

秦啸阳笑了,尽避笑容短浅,但足以让秀云的心为之颤动。“我也知道。”

他的笑容催眠了她。

“我要什么?”她茫然地问,双眼盯着他残留在唇边的笑纹。

“你要我!”

这句不无自得的话像一盆冷水浇在秀云的身上,她立刻反击道:“不,只有傻瓜才会要你!”

“真的吗?”像其他男人一样,秦啸阳想征服他的女人,尽避他目前还不太明白为什么。

他将她拉进怀里,放肆地亲吻她。

靶觉到他并无诚意的亲吻,知道他是在报复自己对他的挑衅,秀云也不示弱,用力地回吻他,直到两人的呼吸都变得急促。

“为什么?”秦啸阳放开了她,疑惑不解地看着她。问她,更像是问自己。

“什么为什么?”秀云同样迷惑,明明是较量,可那个吻仍带给她巨大喜悦。

“为什么要说谎?我知道你要我。”秦啸阳发现自己今天很想跟她说话,哪怕是争吵也无妨。

秀云只能呆望着他,不明白何以今天他变得与往日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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