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能独自一人去那里。”
“为什么不能?我习惯独往独来。”
“现在你不再是独自一人,独往独来的历史已经结束。”
“我必须去,你不该阻止我!”
“我能!”
卧房内,衣衫不整的百合正与冯君石大眼瞪小眼,互不相让。
“君石,你讲点理好不好?”她一面跟身上因湿透而纠缠难月兑的衣服奋战,一面对她固执的夫君瞪眼睛,长这么大她很少像这样尖叫。
她真后悔下河解救那头被水草困住的小牛时,为何没想到衣服会湿透,后悔多事跑回来换衣服,如果她直接从雷峒村离开,让别人转告夫君一声不就没事了?看看现在,她给自己惹来了什么麻烦!
“就是因为我讲理,才不让你独自去冒险。”冯君石知道她的想法并没有什么不妥,她早已习惯独自面对一切,可是他无法放心地让她独自跑到南海,去确定韦檠与韦氏酋长的关系。
一想到她将孤独一人跋山涉水,遭遇预想不到的凶险,面对虎视眈眈的仇敌,他就觉得心里慌得紧。他是她的丈夫,是她的亲人,他如何能看着她独自涉险而不管?对他而言,她就像他的生命,珍贵得超乎想象,他绝对无法忍受她受到一丁点儿伤害。
她将身上的湿衣月兑下,扔在凳子上,恼怒地说:“你为什么这么固执?”
看着她仅着湿淋淋的里衣裤,曲线毕露的苗条身段,让冯君石的全身彷佛被熊熊烈火烧过,灼热得要命。他深吸口气才终于说:“你到现在才发现?”
百合烦恼地挥挥手。“得了吧,要比固执,我比你更厉害,如果你再这样不讲理,我以后什么都不告诉你。”
“你是在威胁我吗?”冯君石向她逼近一步,脸上酝酿着怒气。
正在气头上的百合没注意他骤然改变的脸色,赌气地道:“那不是威胁,你知道的,如果我想走,没有人能拦得住我。”
“我不知道。”她的语气刺伤了他,他冷硬地说:“我只知道就算你是武功盖世的女侠,是一呼百应的酋长,你仍是我的夫人,我对你的安全负有责任,你必须照我的话去做。”
“为什么我一定要听你的?”她激烈地说,因为他的态度而生气。“我的安全我自己可以负责,我都这样子过了二十三年了,你为什么一定要改变我?”
她本该理解他的心情,可是个性很强的她此刻只想到他阻碍了她的行动,破坏了她的计划,而他冷冰冰的口气也让她心痛难耐,因此她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否则她会控制不住眼里的泪水,而她已经很多年不哭了。
“改变你?我吗?得了吧。”他对她说的话嗤之以鼻。此刻的他同样被她犀利的言语所伤,因此两个彼此关心、深爱对方的人变得针锋相对。“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一个没用的人,一个不值得你尊重的人,对吗?”
他苦涩的语气让百合意识到自己的话说得太重,让他误解了,不由得又气又急地解释:“不是,我从来不认为你无用,我只是不喜欢做事被干扰。”
不善言词的她气急交加中更加不知该如何措辞,她挫败地走到墙边的木柜前,取来要换的干衣服,心里既恨他固执,也恨自己嘴笨,只想赶快离开,以避免两人说出更多伤感情的话来。
冯君石跟着她走过去,生气地说:“你怎么能将我的关心看成是对你的干扰?难道这就是你对爱的看法……暧,你在干嘛?”他猝然住口,因为她正将身上的里衣裤月兑掉,诱人的胴体害他差点儿咬到舌头。
“我干什么?我在换衣服,难道这样也不可以吗?”她一甩头,原先盘在头上的秀发立刻似瀑布般地披散而下,将她胸前美丽的起伏遮盖住。
他忘了自己正在说、或者想要说什么,只觉得下月复传来一阵无法抑制的兴奋。他连想都没想就伸手将她拉进怀里,撩起覆盖在她胸前那黑缎似的长发,俯身亲吻那里的青蛙纹身。
百合最初的反应是僵硬地站着,她被他突然改变的语气和神态弄得茫然无措,可他的亲吻和抚模很快在她的身上产生了强烈的需求感,当他的嘴摩擦着她颈部敏感的肌肤时,她听到自己的喉咙里发出深深的愉悦声。
她抓在手中的湿衣服掉在地上,她的双手攀上了他的肩,紧紧搂着他,将他拉得更近,似乎想将他嵌入自己的身体内。
她的这个动作让他欣喜,他的手指穿过她浓密的青丝,那柔软的触觉抚慰了他的坏情绪。“嗯……你真美,不可思议的美。”他的声音模糊,鼻音很重。“我爱你,关心你,难道这点对你来说那么难以接受吗?”
眼泪在他的柔情低诉中缓缓坠落,她哽咽地将脸埋在他身上。“我也爱你。你曾说过成亲后不会干涉我管理部落的权力,我可以做我想做的事,还说你会让我快乐。可是你却处处为难我,让我难过……”
她的指控和眼泪刺痛了冯君石的心,也让他意识到自己确实没有完全兑现婚前的承诺。可是,那时他对她的感情并不像现在这么深,因为这份深刻的爱,他无法完全信守承诺,对此,他只能对她说抱歉。
他闭了闭眼,控制住恨不得将她带到床上去好好安慰、说服她的念头,平静地托起她的脸。她泪湿的眼睛让他再次感到心痛,对自己居然弄哭了个性坚强的她而深感内疚。可不管怎样,他不能让她误会他的爱,忽视他的存在,即便他能力不如她也不行,因为他是她的夫君,是深爱她的男人。
“你真的认为我处处为难你,让你难过吗?”他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她。
不知怎地,他平静的眼神让她觉得自己的行为像个孩子,而她知道自己刚才对他的指控并不真实,不由得羞愧地承认。“是我说错了,你只是有时会为难我。”看到他目光中的不悦,她又赶紧补充。“很多很多时候,你对我很好。”
他浑身赤果,眼里含着泪的美丽娇妻就在他的怀里,而他身上的每一处都燃烧着对她的爱火,可是他却冷静地放开她,拿起柜子上她放好的里衣裤替她穿上,再为她穿上小庇和长裙。
在他做这些事时,他没有说话,神情十分专注,他的眼睛只在相关的部位做必要的停留,绝不到处乱看。
百合站在他身前,看着他一丝不苟地为她穿衣系带,眉峰因迷惑而聚起。长这么大,她不记得是否有谁帮她穿过衣服,更没见过有人以如此慎重的态度为她穿衣服,因此她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只能麻木地站着,看着他。
“你错了。”当穿衣仪式完成后,百合一身整洁地站在他面前,她相信自己看起来一定非常清爽亮丽,因此她渴望得到他赞美的目光或亲吻。
可是她只听到他平淡的话语:“我说不会干涉你,并不是说会纵容你的冒险行为;我让你做你想做的事,并不等于看着你把头伸到人家的刀刃下而无动于衷。”
“我没有那么蠢……”
他伸出一根指头抵在她唇上,面色紧绷地说:“你确实不蠢,也许是我蠢,但我就是无法让你独自去冒险。我希望你平平安安,绝不想看到你受伤。所以你自己选择,看是不去,要去就带上同伴,其他的不要再多说。”
“好吧,我会带几个‘快脚’同行。”百合终于让步了。
他紧绷的下颚放松了一些,脸上仍无表情。“很好,那你路上多多保重。”
他客气地说完,转身往门外走去。
“君石!”见他就这样走了,她在他身后大叫,不想让他们在误会中告别。
他转过身来看着她。
她扯扯已经很平整的衣服,迟疑了好久终于说:“我可能会去好几天。”
“我知道。”他语气平淡地说。
百合愣愣地看着他,失意地想:还说他爱她,可他此刻的神情哪一点像爱她的样子?她知道是自己先前说的话伤害了他,因此他才表现得这么冷淡。她很后悔说了那样的话,可是她不知道该如何道歉,也不知道该如何补救。
饼了好半天,她终于红着脸低声说:“我已经听你的话,不单独一个人去了,你难道不能抱抱我,亲我一下辞行吗?”
“你需要吗?”他的眼眸变得黝深。
“要,我需要!”百合感觉到自己的眼眶湿濡。
“那你还在等什么?”
她泪眼模糊地扑进他张开的双臂,紧紧搂着他的腰,将脸埋在他肩上连声道:“对不起,我爱你、敬你,我不该乱说话。”
他将面颊贴在她丝缎般的头发上,发出深深的叹息。“我不怪你,是我不该对你太严厉。可是婚姻不是独自一人能维持好的,如果我们想幸福美满,就得两人一起努力。我也爱你、敬你,这是我们最好的起点,我们只要再多学着为对方着想,不说伤害对方的话,这样的误会就不会再有,你同意吗?”
“同意。”她伏在他肩上点点头。“君石,从认识你以后,你带给我好多幸福和快乐,带给我安全感,我很后悔说了那些混账话,你能原谅我吗?”
他抱紧她,将脸埋进她的颈窝,立刻醉倒在她柔柔的体香里,胸中激荡着强烈得让人窒息的柔情。“是的,我原谅你,因为我是如此爱你,可是我要你知道,夫人,你有张能撕碎我心的利嘴。”
她抬起头来,冯君石看到她盈满泪水的眼睛里同时也盈满了笑意,不由得心头暖洋洋的。“可是我也有张能带给你快乐的利嘴,难道不是吗,我的夫君?”
她说着,吻住了他,而他也以万分雀跃的心情迎接着她的吻。两人间的误会在这甜美真挚的一吻中冰释,只有纯然的喜悦源源不断地流淌在两人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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岭南七月末的天气潮湿而炎热,凝滞的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不安的湿气和压力。
当百越各部落在大都老的号令下,四处寻找试图杀害百合酋长,盗取“一剑平天”的韦檠;当百合酋长带人前往南海查访韦檠的身世时,谁也没有想到,这个把高凉郡闹得鸟烟瘴气的叛贼正在高州府充当座上宾。
斑州府东西依山,南北临水,院墙高三丈五尺,原为前朝官宦所建的私宅,冉隆升入住后,上百越之地暴乱频发需要保护为由,重筑石墙,加固院门,还在四角增加了角楼,整个府邸戒备森严,防御工事十分完善和坚固。
此刻,四面墙壁上有瞭望孔的角楼内,闷热得如同蒸笼,彷佛所有的风都被石墙外连绵不断的山峦阻断,既缺少空气,又缺少阳光。
“你算什么东西?我不想见你,叫他来!”
午后骄阳下,韦檠正在角楼顶层对着一个军官模样的人大吼大叫,那个军官身后还站着两个抬着躺椅的士兵。
士兵面露怯色,但军官则面无表情地说:“在下徐某乃高州府参将,奉冉大人之令前来传信,大人已在路上,即刻就到,请韦主儿稍安勿躁。”
“去他的‘稍安勿躁’!”早已失去耐性的韦檠吼道:“后院到此地不过数墙之隔,需要那么久吗?少说胡话,立刻去找他来!我要见他——立刻!”
“不是胡话。”徐参将面无表情地说:“冉大人得知韦主儿的要求后,即动身离开大堂,再乘坐轿子,此刻正由三个侍卫轮流由楼下背上来……”
“他真是好命,连这么几步路都懒得走!”韦檠讥讽地打断他,脸上数道浅色疤痕随之收缩,令他原本俊美的五官扭曲,看起来彷佛地狱鬼差般狰狞可怖。
面对他凶狠的咒骂,徐参将只是垂手而立。气得他一脚踢在墙上,一阵碎石和泥土“沙沙”地洒落,徐参将连忙跳开。
“他要是再不出现,我就烧了这座楼!烧了他的温柔窝!”他狂吼。
彷佛回应他的怒吼似的,楼下传来骚动。
他走到楼边往下看,只见顺墙而上的狭窄石梯上,一个魁梧高大的男人肩上扛着个圆鼓似的东西,费力地走上来。由于楼梯陡直而弯曲,肩上的负担过于沉重,大个子男人移动得十分缓慢。
突然,他肩上的“鼓”发出惊呼:“你掐到我的了!”
大汉喘着气。“实在太窄了,大人,我要不掐紧你,只怕您再动一下我就会摔倒,那时,您高贵的一定会被摔成两瓣……”
“哈哈哈……”站在楼梯顶的韦檠爆出大笑。“冉大人的早已是两瓣,如今该摔个四瓣、八瓣才好瞧咧。”
“闭嘴!”趴在大汉肩上的冉隆升低吼,但压不住韦檠张狂的大笑。
好不容易,大汉走上了顶楼,喘着粗气把冉隆升放倒在那两个士兵早已展开的躺椅上,而徐参将立刻帮忙搀扶肥胖的大人。
韦檠走到冉隆升身前,嘲弄的目光盯着他说:“早知道移动尊驾如此艰难,我就该听你的,到大堂去见你。”
“你当然应该那样做。”冉隆升从袖子里扯出一条布巾擦拭脸上的汗。
“天下没有当然的事!”看着这脑满肠肥的父母官,韦檠厌恶地想:如此贪婪的肥猪竟然能做朝廷大官?可见贼官皆该杀!不过,现在他需要借助这贼官的贪婪来成就大业,因此他会容忍他的颐指气使。
“你要我当众说呢,还是让他们出去,给你一点隐私?”他冷冷地说着,将冉隆升躺椅上的软垫抓过来,放在地上,一坐下。
冉隆升气恼地瞪着那个软垫正要开口,韦檠则摇摇手。“不要吵,这里很热,你坐着会比较好,躺着会让你喘不过气来。”
“无礼!”冉隆升说,眼皮沉重地垂着。
“让他们离开。”
看到他冷酷的目光,冉隆升对徐参将说:“下去等着。”
人走光后,冉隆升说:“你不请自来,如今伤养好了,还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跟你救叙旧吗?”
“少来!”
无意与他多寒暄,韦檠面色一整。“我显贵的时候到了。”
他的虚张声势只换来冉隆升喉结处的咕哝一响,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这次是真的,我要你的‘刺史令’助我成事。”他瞪着眼前的胖脸说。
冉隆升懒洋洋地擦着汗。“我会助你恢复酋长之位。”
“酋长之位?”韦檠发出怪异的声音。“谁希罕那个!”
“你要什么?”
“王位!”
“什么?!”冉隆升耷拉的眼皮猛然翻起,惊骇的目光让韦檠得意地笑了。
“你以为我三十年不得认祖归宗只是为了一个小小的酋长之位吗?别傻了,那会把我爷爷、我爹气得从坟墓里跳出来!”
“你想做越王?”冉隆升脸上的赘肉彷佛要掉下来似的。
韦檠冷笑。“当年汉人赵佗可以做我百越人的大王,我为何不可?”
“犯上作乱,要杀头的!”冉隆升虽然贪婪,但从未想过与朝廷为敌。
“你早已犯下此罪,可大人,你的脑袋不是还好好地长在脖子上吗?”
冉隆升闻言,顿时面颊变成猪肝色,全身的肥肉瑟瑟发抖。“我冤哪!”
“你不配喊冤。”韦檠冷笑。本来他并不想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任何人,但现在他已经没有时间,冼百合、冯君石,还有那可恶的董浩实在将他逼急了。
“做酋长可以,做王不行!”冉隆升不准备背叛朝廷。
“大人如果执意为难我,那这个——”他像变戏法似地取出一册白色本子,拿在手中抖了抖。“你的死敌,冯君石大人可能会很感兴趣喔。”
“你不可以给他!”冉隆升的脸色变得灰白,他哆嗦着身子伸出手,想夺那本本子,但韦檠指头轻轻一弹,他立刻痛呼一声缩回了手。
“我当然知道不可以,这上面记录着你每次从我这里得到的好处,或者说你从皇上底下掏走的财富。哈,税收,这可真是贪官的好路径啊。”韦檠像逗耍老鼠的猫一般玩弄着他。“冯君石早就在查你的底细,如果有了这个,呵呵,你知道他将会多么感谢我。”
“你、你不能那样,如果不是我命令他停止追查,你那个蠢蛋弟弟恐怕早已掀了你的底!”事态紧急,他终于不再那么懒散,可他的声色俱厉只换来对方轻蔑的一瞥。汗水成串地从他肥胖的面颊滑落,他气急地问。“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要的不多,你的‘刺史令’和我所有秘洞的藏物。”
“‘刺史令’可以给你,但粮草等物不在我手里。”
“别骗我,我知道你已取得其中一部分,先把它们还给我。其他的,你不必担心,给我‘刺史令’,我自己会去取。”
“其他东西冯君石拒绝上缴,我并不知道东西在哪里。”冉隆升试图月兑身,但韦檠早就了解他欺软怕硬的个性,立刻凶狠地说:“少啰唆,那些东西是我费尽心机一点一点搜刮来的,你别想私吞!”
冉隆升不语,心里却在计算着自己的得失。
韦檠见他不说话,以为他害怕,便说:“那是我为完成大业筹措准备的物资,你必须还给我,等事成后,我定报答你。”
“你真能成事?”
“当然,已经准备就绪,就等孙、卢两位将军入阵。”他自信满满地说。
“原来你与他们早有联系!”冉隆升如梦初醒。“那么说,七年前冼氏两个儿子遇难也是你的杰作?”
韦檠手中转玩着那本让冉隆升恐惧的本子。“你还不算笨,虽然晚了点。”
“你真是个恶人。”冉隆升的身子往下坠,恐惧地瞪着他。
“与恶人同类的你没有资格评论我。”他站起身,将下的软垫踼到他身上警告道:“明晚月升时,我等着你送来我要的东西,迟了别怪我出手无情!”
说完,他走出去,对着楼梯下喊:“送你们大人回去!”
看着他的背影,冉隆升心中感到一阵寒意,知道贪婪终于给他带来了厄运。
在他看来,贪财好利是人之通性,属于“小不善”。但窃国窃位,自立为王则是逆天“大恶”。他有胆巧取豪夺,却无胆逆天而行,因此,面对韦檠的谋反,他整日惴惴不安,思而想后,无奈之余想出一招“自保”的滑头招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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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冯君石独坐书房对着地图沉思。又有一段石墙完工,下午他刚去看过新筑好的墙,回来后马上将这段新墙补加在地图上。此刻,看着越来越完善的地图,他心里既有喜悦,也有忧虑。
连绵起伏的山岭中,官军与山贼都是他们的威胁。近来西江府的军马不时出现在云雾山下的集市,而他妹妹几天而被南梁山的贼王绑走,幸好冼崇梃及时赶到救回了妹妹,否则他不敢想象妹妹的遭遇将是怎样。
身为地方官,他的责任不仅要避免与官府发生战事,也要防止山贼作乱,这两大威胁一日不除,此地的百姓就一日难安。
他的视线在地图上徘徊,思索着该如何防范,当目光扫过图上那些藏粮草珍宝的秘洞标志时,他的思绪转到了百合身上。如果她在该有多好啊,以她的能力,一定能看出山贼此次劫持冯媛的真正目的,也能与他合计如何加强对孙、卢的防范。
她离开已经十天了,他非常想念她,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除了两天前一个快脚回来报信,说她已平安到达南海外,其他的什么都没说,他理解这是为了确保行程顺利的需要,但他仍希望多知道点她的行踪。
雷峒村的大都老和族人们不仅早已习惯她的远行,而且个个对她的武功极具信心,因此并无人为她担心,然而他却无法安然度日。白天忙着处理各种杂事,尚且可以排解对她的思念,可是晚上,这种寂寞和忧虑让他难以安眠。
这几天冉隆升不断派人来催,耍他将所有秘洞收缴的东西上缴高州府,可他一直以百合酋长外出,暂时无法取得为由拖延着。
一边思考着,他的手指一边不经意地在地图上沿着这些秘洞画着圈,忽然,他的手顿住,眼睛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指留在布上的轨迹。一个念头闪过脑际,他拿起笔将这些秘洞连接,地图上出现一个圆,中心点不明,但横跨石墙,大半部分位于墙内,而且山洞均靠近河边,地点较集中。
这个圆让他感到奇怪,不免对粮草物品的藏匿目的起了疑心。
难道他们以前被阮老大误导了吗?他看着地图思索:如果这些物品是为孙、卢大军准备的,那么从常识上看,藏匿点应该在石墙附近成直线排列,才能起到“渐进渐取”的援助作用。可是从地图上看,这些藏匿点是围绕着一个中心点设置的。
中心点?这是最令人费解,也最重要的地方,他得找出来。
挑亮灯火,他伏在地图上,在圆圈内搜寻,终于发现圆心——虎仔村。
他记得百合曾告诉过他,这里是骆越人与南越人混居的村子,村老是南越人,本性憨厚,村民相处融冶,从来没出过什么大乱子。
他再次将目光集中到地图上,希望能从中看出韦檠感兴趣的地方。可是,他没有看出任何特别之处。
那么为何这里又成为藏粮点的中心呢?是巧合?还是它真的意味着什么?
他盯着地图上的圆圈思索,确定这样的布局绝对不是给长线作战的军队提供补给。他心一动:难道韦檠私藏食物珍宝并非为孙、卢,而是另有目的?
正在此时,窗外传来隐隐的说话声,他暗自一愣:这么晚了,谁在说话?
他将地图小心地卷好放回安全处后,走出门外去查看。
屋外没有人,声音是从院子传来的,他走过去,看到蓝谷正在跟一个人说话,身边有两个守夜的士兵。
“你不说出是谁,为谁跑腿,我不能让你见大人。”蓝谷的态度坚决。
“冯大人身为朝官,理当为民办事,怎能因天晚而拒见小民呢?”那人长得精干,说话文质彬彬,似颇有教养。
冯君石走过去对他说:“阁下是谁?为何深夜来此?”
那人一见到他,立刻退后半步,双手抱拳作了个揖。“大人恕罪,只因受人相托深夜送信,还请大人不计小人打扰之过。”
冯君石淡然一笑:“出门在外,时早时晚皆是自然,先生不必介意。既然是送信,信在何处?”
那人从怀里取出一竹管递给他。
冯君石接过来,发现是一支前后封蜡的细竹筒,正想询问来者替谁传信,却见他已撒腿跑到了三丈外,嘴里还嚷嚷着:“小人只管送信,其他一概不知。”
士兵想去追,却被冯君石喊住。“由他去吧,如果他愿意说,早就说了。”
“这信可真送得有点神秘啊!”蓝谷看着模糊的黑影说。
“确实神秘。”冯君石附和着走进堂内,就着灯火烧熔竹筒封口,从中倒出一张纸,只见上面草草写着:
明晚三更,袂溪断尾,韦船两艘,欲截必得。
“韦檠!”读着这简短的密信,他知道其中提到的人正是韦檠,而“船两艘”虽未指明,但他相信那必定与秘洞藏物有关联。于是略加沉吟后对蓝谷说:“此送信人来得蹊跷,写信人没有具名,可是信中内容非常重要,无论是真是假,我们都得跑一趟。今夜你好好睡觉,明天我要你做大事!”
随后,他再次回到书房,对着地图和密信认真思考一番,认定此送信人不管出于何种动机,所言之事不会有假,于是他精心策画着明晚的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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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为了隐藏行踪,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冯君石要大家白天的一切活动照旧,等到天黑之后才动身,并将所有战马的嘴套上嚼口,蹄子包上消音的兽皮。
当夜幕终于降临时,良德太守府内的兵马早已准备就绪。冯君石一声令下,蓝谷首先带了二十个机灵、水性佳的士兵,身背鱼网,悄然上马往袂溪东岸而去。
身背弓箭,跨上“魔王”的冯君石显得英姿焕发,他亲自带领孟大山和另外十五名士兵往袂溪西岸的山林走去,其中几个士兵同样背着鱼网。
今夜,蓝谷将负责扣船,他则要亲手抓住韦檠。
袂溪属于鉴江支流,河中有很多分岔,而且水流快,弯道多,最险的弯道在断尾村。河两岸风景优美,树木繁盛,茂密的林中有许多不知名的飞禽栖息,林地里夹杂着许多奇形怪状的石头,因此一向比较僻静。
冯君石带着队伍,沿着月色笼罩下的幽静小径来到靠近断尾村的河西畔时,一棵大树上忽然跳下个人影,孟大山见状立刻举起弓箭。
“不要动手,是自己人。”冯君石眼捷手快,赶紧勒住马阻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