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要,不要杀我——”
“心黛,心黛,你醒醒啊!”睡在外床的弘璨一听到心黛的惊叫声,便知道她又作噩梦了。
自从那天波斯女巫闯人筵席,扰出一番风波后,心黛受了严重的惊吓,白天食不知味,夜晚睡不安枕,总要弘璨好言好语的哄诱许久,再三保证绝没有人会杀她,心黛才能安安静静的睡上一会儿。
“别怕,我就在你身边,没有人敢伤害你的。”他抱着心黛,再三软语安慰,才使得她镇静了下来。
弘璨轻轻替她盖上毛毯,自己却睡意全消。下了大半夜的雪现在已经停了,窗外梅树苍劲的枝头染着点点的积雪,皎洁的月色映在纯净的银白大地上,清澄亮眼得恍如白昼。
弘璨披衣而起,推开临廊的雕花木门,信步走到阳台上,迎面袭来的是一股莫名的清雅幽香,宛如心黛身上的味道。他定神一看,原来一夜之间,枝头含苞的花蕊已尽情的奔放吐艳,梅树枝头一丛丛的白并非是雪,而是一朵朵怒放的白梅。
“今年的梅花倒开得早,”心黛不知何时也起身走到他的身后。“往年总要到十二月中才开花,今年早了半个多月。”
“这里冷,你快点进去,别受寒了。”
“不,我要站在这多看一会儿,我怕以后再也看不到这里的景色了。”
“我们回京城后,要想再回来这裹,的确有点困难。不过京城西郊的禧恩园附近,同样也有无边无际的梅林景色。将来我求父皇将那块地赐给我,我在那个地方按吟雪山庄的模样替你重新起一座园子,咱们终老于斯,你说好不好?”
“你……”心黛望着弘璨满是柔情的眼眸,心中荡漾着无尽的爱意,忍不住扑人他的怀中,怯怯的问:“你不是说不想要我、讨厌我吗?你……”
弘璨掩住了她的樱唇,在她忧愁的眉心印下一记深情的吻,“你别忘了,我可是喝过你的迷药,这辈子都休想逃出你的魔掌,所以我只好乖乖认命了!”
他的话逗得心黛浅浅一笑,一颗悬宕不定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对了,你是不是真的对我下遇什么迷药啊?不然为什么我一遇见你,就觉得自己的心不再是自个儿的了?对了,那个老太婆提过什么丹的,是不是就那东西?”弘璨又问。
提到波斯女巫,心黛脸上的笑意瞬间消逝无踪。“别提她了,我不想听。”
弘璨爱怜的拥住她微颤的肩头,也似乎只有他身上的温暖才能抚平她不安的情绪。
“弘璨。”
“嗯?”
“我问你,你……相不相信那女巫说的话?”
“那只不过是个疯婆子的胡言乱语,你别一天到晚挂在心上。”
“可是……”心黛将弘璨抱得更紧了,“我真怕她说的话是真的,我还怕……怕……”
“怕什么?”
“我怕你真的会杀了我。”
“胡说!”弘璨轻斥着,“我绝对不会丧心病狂地去做那种事。你要不信,我对天发誓给你听……”
“不!不!”心黛一脸惊恐,一双美丽的眸子因愁怨烦恼而更加惹人怜惜。“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我怕自己福薄,无缘消受你的爱。”
“哪有这种事?”弘璨给她一个坚定的微笑,“不许你再胡思乱想了!早早忘了她的话,给我变回以前那个刁钻古怪、聪慧伶俐、没事还把我捉来逼婚的心黛吧!”
心黛微微一笑,想到两人相识以来的种种,心裹不禁荡起醉人的甜意。
“不过,”弘璨嘀咕道,“有一样千万不要变回来。”
“哪一样?”
“就是你那爱随便勾引男人的毛病啊!”
“我哪有随便……”心黛抗议。话还来不及说完,弘璨火热的唇已封住了她的嘴,心黛的手不由自主的将他圈得更紧,两人陷入亘久缠绵的喜悦中。
“从今以后,你只许勾引我,知道吗?”他在心黛耳边低语着。
心黛嫣然一笑,无限柔情尽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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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春后,威远大将军的西征大军、以珍玛尔族的阿布罕王子为首所率领的人贡使团,以及心黛公主与其陪嫁的珍宝饰物、陪嫁人员等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由珍玛尔领地开拔回京。
大军凯旋归来,京城里外一片喜气洋洋,官员、百姓莫不争相走告,至城门外十里之处夹道列队欢迎。
威远大将军和愉郡王一人京后,即直奔皇宫晋见皇上。皇上自然是对他们慰勉有加,不过论功劳、讲恩赏并不急在今日。
愉郡王随后又到内宫按礼向卧病在床的皇后嫡母请安,再到长佑宫向他的生母兰妃行礼,然后又匆忙赶到西郊的“禧恩园”,向正在园中颐养的太后打照面,直忙了快一天,向该请安的长辈们全问过安了,他才回到愉郡王府和阔别许久的妻妾儿女一叙天伦之乐。
“王爷回来啦!王爷回来啦!”下人们一声接着一声,将弘璨回府的消息由门房向内递送到中门,再传到上房,屋内的福晋、侧福晋、小贝勒爷,乃至丫头、老妈子等,莫不喜上眉梢。
“姊姊,”侧福晋仪千开口了,“应该由你领着大伙儿一起到中门向王爷请安,欢迎王爷回家吧!一
“是应该。”福晋婉慈为人恰如其名,婉顺慈和,只要他人的说法有理,她莫不采信遵行,更何况今日王爷凯旋归来,更是大喜的日子。因此,她用微笑的目光环视了每一个人,“咱们大伙儿都去吧!”
当弘璨一踏人中门,只见院中珠环翠绕,上至婉慈、下至各房丫头们莫不打扮得整整齐齐的候在那里,他不由得一楞。
这时由婉慈带头的众家女眷,均婷婷搦蜗的欠身请安。
“恭喜王爷讨平回疆、宣阳国威,大胜而归!”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
祝贺之声不绝于耳,弘璨开心的笑着,“唉!你们怎么也跟我来这套虚礼?!快起来吧!”
“阿玛!”两个约莫四岁、三岁的小男孩由人群中奔了出来,一左一右的抱住了弘璨的腿。
“乖——”他一手一个,抱起了两个儿子——荣安和福安。“福安重了好多,爹都快抱不动了!嗯,荣安也长高了,不是小不点了。”说着,对儿子又亲又笑的。
“快下来吧!你们的阿玛累了一天了!”婉慈趋前道。
“不打紧的。”一年没见到儿子,弘璨思念得紧,放下两个小兄弟后,又问东问西的。一面用眼色先向仪干、紫媛她们打招呼,口中还要应付婉慈体贴的询问,真是忙碌到了极点,也热闹十分。
后来还是仪千说了句:“到丹桂厅坐吧!我已经吩咐厨房开桌酒席给王爷接风。一
“你们带着孩子先过去吧!让王爷先回上房更衣梳洗、休息一下,这一趟回来也够他累了。”婉慈体贴地说道。
“让我来伺候吧!”仪千道。
“不必,”婉慈似乎有意隔绝她,“丹桂厅那儿也要紧,只有你压得住那些下人。你去吧!好好弄出个样子来,可别扫了王爷的兴。”
“是。”仪千失望的离开。
在婉慈的陪伴下,弘璨回到了他们夫妇居住的上房。他们夫妻原本就相敬如宾,现在隔了近一年未见,两人的相处越加拘束了。
“王爷,这一路上可吃得习惯、睡得安稳?”婉慈是个谨守闰阁训诫的书香世家之女,对丈夫的关怀体贴,不过是聊尽为人妻的本分。
“好,很好!”弘璨想到心黛之事,不免心中有愧,没想到倒是婉慈先提起了。
“王爷,心黛公主人呢?”
“她……她随珍玛尔的特使团住在束门大街的使馆里,你……”
“王爷,依我之见,咱们该把她请来府里才是。使馆纷乱吵嚷,远不如咱们这里清静舒适,额娘吩咐了,让我接心黛公主住在这里,明儿个再送她到长佑宫去,额娘也想亲自看看她未来的另一个媳妇,回部第一美女是长什么模样呢!”
“真的?”弘璨又惊又喜,没想到母亲与妻子均如此看重心黛,可是……“婉慈,”弘璨握住了她的手,“你不会怪我荒唐吧?”
婉慈的心微微感到刺痛,将手自弘璨的掌心中抽出,“王爷说的是哪儿的话,我岂是如此没有度量的人?再说心黛公主身分尊贵,王爷纳了她,对将来皇上决定继位的人选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婉慈是一心三思替王爷打算哪!”
“我知道、我知道。”弘璨连忙安慰她,“你是个最贤德不过的人,算我错了,好吗?”
对婉慈而言,贤慧的名声比什么都要紧。她一心一意只盼丈夫能出人头地,博得皇上欢心,将皇位传给他,到时候自己便是皇后的身分了。
而现在应该是顶要紧的一刻。皇后病重,危在旦夕,宫中两派势力互争后位,而后位又与未来皇位的授受息息相关。
其中一个有希望被扶正为后的,就是兰妃。而她的亲生儿子弘璨凯旋归来,更为她立后的正当性大壮声势,如果再能娶得心黛公主,那兰妃这派的气势就更加旺盛了。
为了达成婆婆的心愿,也为了自己的将来,婉慈在告退后,立刻梳洗打扮,坐了轿子到使馆接心黛公主。
而弘璨略微梳洗后,穿廊绕院,来到丹桂厅。一人厅内,紫媛即迎上来厂温柔的道:一怎么不多歇一会儿?酒菜还没准备好呢!咦,”她向后探头问道:“福晋呢?”
“她去接一位『贵客』了。”弘璨笑道。
回府以后,此刻他才有机会好好瞧瞧紫媛。紫媛人府还不到半年,他就奉旨出征了,那时她还是个稚气未月兑、娇羞动人的新嫁娘,此时已亭亭玉立,眉宇中稚气淡去,宛然有少妇的风韵了。
“王爷,”她被瞧得有点不好意思,低下头道:“你净瞧着紫媛,莫非……莫非不认得紫媛了?”
“嗯,你是有点不一样了。哦,是变得更美、更好看了!”
听见夫婿如此夸赞,紫媛自然喜在心裹。但弘璨随即想到心黛,对紫媛又有淡淡的愧疚,正想对她多说两句好话时,帘子一掀,进来的是仪千。
“王爷,里头正在摆席呢!你怎不多歇会儿,这么快就来了?”仪干满脸堆笑,搀住了弘璨坐到堂上的太师椅上。她嘟着嘴道:“且不催得人慌,等一下菜火候不够,人不了口,福晋又怪我们了!”
仪千是弘璨三位福晋中最具心机、但也是最有风情的一个,和弘璨调笑说情、满不在乎。她本来是婉慈的陪嫁丫头,一半是婉慈对她的感情,一半是她自己的心机与手腕,竟能飞上枝头做凤凰,以一个下人的出身,攀登到王府侧福晋的位子。
弘璨捏了捏她的腮帮子,笑道:“不怪、不怪!我一个人在房裹闷得慌,不如来这儿热闹。你说今儿个有什么好吃、中吃的?你们不知道啊,这一年来行军打仗,净吃些干粮、野味的,有时候想到咱们府裹的沙锅鱼翅、香酥鸭,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瞧你馋的!”仪千笑道,“有!这两道菜都给备下了,还准备了冰糖甲鱼、糖醋松子鸡、蝴蝶海参,还有南方贡上来的蜜汁火方、西湖醋鱼……”
“行!行!”弘璨故意吞了口口水道:“光听你说,我就馋了,叫他们快弄吧!”
这时,一个丫头进来道:“王爷,侧福晋,席面准备好了。”
“等一等福晋吧!”弘璨道。
“对了,姊姊上哪儿去了?一仪干问。
“去接一位『贵客』。”紫媛转述弘璨的话。
“贵客?是谁呀?”
弘璨尚未回答,门房已来通报福晋回府的消息。他喜形于色,连忙奔了出去,仪千与紫媛也急欲知道谜底,随后跟了出来。
只见婉慈引了一位丽人,由门上绕廊翩翩而来,那莲步轻移的曼妙姿态,真是风华无双、态凝神仙。而由于在王府做客,不用顾忌有其它外人,因此心黛卸下了脸上戴惯的轻纱,一张白哲如雪、宛如寒梅般清丽月兑俗的脸庞,让一向自恃容貌不差的仪千和紫媛,登时目瞪口呆、自惭形秽。
“瞧瞧,天下竞有如此的美人,今儿个咱们总算见识到了。”婉慈道。
席面上,婉慈对心黛又殷勤、又亲热,彷佛是多年不见的姊妹。原本这桌酒菜是要替弘璨接风洗尘的,此刻他反倒沦为配角,风光全被心黛一人占尽。
宴罢,婉慈吩咐下人收拾了位于王府后花园深处、一座名为“海棠春深处”的小院,做为心黛公主与其侍女的居处。众人又闲聊一番,便各自回房安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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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王爷,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克娜雅开了门,惊讶的问。
“我想起有件事要麻烦心黛公主,特地来一趟。公主还没安歇吧?”
“是还没,不过……”
“弘璨。”屏风后转出一个人儿,正是晚妆方卸的心黛公主,此刻的她仅穿著一袭月白色的薄纱绣袍,贴身的丝缎材质将她诱人的曲线勾勒得若隐若现。她扑人弘璨的怀抱,用脸贴着他的胸口摩挲着,“你怎么跑来啦?不怕婉慈姊姊吃醋?”
“婉慈?”弘璨摇摇头,“她不会吃醋的。”
“那仪千和紫媛呢?”心黛盯着他问,“我不相信她们也那么大方。”
弘璨笑而不答,拉了她的手在窗边坐下,此时侍女们已在克娜雅的示意下退出。“明天我额娘会召你人宫,有件事我非托你不成。”弘璨开门见山道。
“什么事?”
于是他将三妹永定公主如何抗拒父皂指婚、离宫私奔的事告诉心黛。
“今天我入宫,听说怡额娘为了三妹的事病得很厉害。你知道,为了成全三妹,我给父皇的信上说,我已秘密处死桑皓,但一直找不到三妹的踪影。因此,三妹和桑皓已平安离开的事,是万万不能告诉父皂的,这可是违旨的大罪啊!可是怡额娘又病得可怜,所以我想还是应该告诉她,让她宽心。”
“那你就入宫告诉她啊!”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除了各人的母妃外,成年的皇子一概不得随便出人妃嫔的宫禁,这是祖宗传下的规矩,所以我只好托你啦!”
“那为什么不托婉慈姊姊?”
弘璨笑了笑,“你不明白婉慈的性子。她对这种不合礼教的事,一向是嗤之以鼻的,所以这桩事还是别让她知道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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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看不出一个战败国的公主有什么好神气的?”在上房襄,仪千一面依昔日的规矩伺候婉慈福晋卸妆,一面忿忿不平的说:“那脸绷得跟块冰一样,好象咱们府里欠她多大的恩情似的,看了就让人讨厌。”
“不过平心而论,她的确真是个美人。”紫媛说话较平和,“依我看,不论是宫中、还是各王府裹,所有出色的女子恐怕都被她比下去了!就连皇上身边最美的妃嫔,恐怕也要逊色三分。”
“哼!三妹,你多大年纪,见识过多少美人?你不知道,相书上说她那种相貌带桃花之人,主婬贱,是人尽可夫、青楼女子那种型。这种人哪配和宫中、府中的娘娘、福晋、格格们相提并论?”仪千不屑的说。
“好啦,仪千!”婉慈制止她。“你那张利嘴给我留点口德吧!”
“是。”仪千在以前服侍的小姐、今日共夫的婉慈面前,一向是尽力讨好,并尽输忠诚。“不过,”她一面递上热手巾让婉慈匀净脸,一面低声说道:“不是我爱造王爷的谣,福晋,你留这么个狐媚的尤物在府裹,难道不怕王爷的心浮了?不是我说啊,刚才在席面上,王爷的眼光总是绕着她转,你可要防着点。”
“不用防。”婉慈丢下手巾,站起来,一手挽着紫媛,一手拉着仪千,走到屋侧的青石平台,坐在藤编的软榻上,指着两方竹凳道:“来,你们也坐下。”
两人依言而坐,此刻皓月当空,清风徐徐,夹杂着花丛中阵阵蛙呜鼓噪,是个清雅宜人的晚春之夜。
“咱们王爷很快就要再纳一位侧福晋啦,届时咱们也要再添一位姊妹。由皇上降旨将心黛公主许配给王爷,本是顺理成章之事,我看大约会在这几天吧!”
“原来人家说王爷将娶珍玛尔公主一事,竟是真的。”仪千难掩失望神色,“我还以为只是谣言罢了!”
“王爷这次平了大乱,立下大功,加封为亲王指日可待,我们的脸上也好光彩。至于纳心黛公主更是天大的喜事,你们要放宽胸怀,千万别给王爷丢面子,知道吗?”
“是!”紫缓真诚地回道;仪千则不情愿的答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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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在兰妃的安排下,心黛公主由福晋还有紫媛陪着,来到长佑宫内和兰妃见面。
由弘璨口中,心黛知道紫媛是以前兰妃跟前最得宠的侍女,对兰妃的个性脾气、喜好品味莫不了然于胸。于是,这天她特意和紫媛接近,紫媛脾气好,也乐于和这位未来的姊妹好好相处,因此两人看来颇为融洽。
进入殿内,兰妃思量着心黛是未来的儿媳妇,本也可受她的大礼,但这层关系终究未公诸于世,人家还是公主的身分,因此对她特别礼遇,免了跪拜之礼。心黛由紫媛的口中得知,兰妃是个爽快不过的人,不爱虚文缚节,便也不同她争,只向她欠身请安。
“好!好!”兰妃的声音清亮,愉快的笑着,“这儿没有外人,咱们也不用拘什么礼。心黛,来,你走近点,让我好好看看你。”
“是!”心黛走到兰妃所坐的花梨木椅旁,就着透过纸窗斜照人内的光线,微微颉首,好让兰妃看个清楚。
两弯捆长颦蹙的柳黛眉,一双莹晶亮澈的翦水双瞳,虽沉静不言,却别有慑人风韵,果然是个天生的美人胚子,难怪弘璨会一见面就舍不下她。
兰妃打量心黛的同时,心黛也暗觑着眼前这位未来的婆婆。她的容貌并不美,但双眸清亮、精神饱满,别有一种北方儿女刚健婀娜的开朗美。
“嗯,”兰妃示意她在一旁坐下,赞美她道:“人家都说珍玛尔公主是天山的千年积雪在梅树上堆出来的冰雪人儿,今日一见,果然是不同凡响。”
“这么标致的人儿,你老人家总算见识到了吧!”紫媛凑和着她的兴致说。
“是啊!”兰妃转头问心黛,“这一路上累着了没?”
“沿路身边人照应得很周到,而且我们珍玛尔的女孩子也骑马惯了,所以不累。”
“那挺好的!我年轻时也爱骑马呢!”兰妃又问:“在王府里住得惯不惯?”
“你知道的,我们珍玛尔人一向以天地为家,住边了帐篷,刚搬到王府,尤其是这么华丽舒服的地方,难免有点受宠若惊,不过幸好有从小伺候惯了的人跟着来,而且福晋、侧福晋,还有王府上上下下都十分照应心黛,让心黛习惯了不少。”
“那是应该的。”
接着,兰妃又陆陆续续和她谈了许多琐事,像沿途看到的景致、阿布罕带了什么礼物要呈给皇上啦……不过就是绝口不提弘璨的事情。
她们似乎聊得很投缘,足足谈了快一个时辰,仍欲罢不能。但婉慈不能再坐下去了,愉郡王凯旋回京,故友亲朋天天将愉郡王府挤得水泄不通,该应酬、该打点的还有赖她好好打理,仪千一个人是应付不来的,兰妃也知道她的苦衷,于是让她告个罪先行回府,留下紫媛陪着心黛。
饼了晌午,兰妃好意在长佑宫的侧花园收拾了间房间让心黛住下。在紫媛陪心黛进去的时候,兰妃的一个贴身宫女梨芳特意暗拉了一下紫缓的衣袖,向她使了个眼色。紫媛明白梨芳的意思,安顿好了心黛及跟她进宫的几名回族侍女后,便找了个理由退出房间,来到长佑宫的偏殿。
兰妃坐在床上,一手持着水烟袋,但一口也没吸,似乎满月复心事的模样。见到紫媛进来,马上站了起来,向她招招手道:“你跟我来。”
紫媛随兰妃进到了后房,这是皇上到长佑宫时休息、批折的地方,因此整理得特别整齐,也格外的隐密。梨芳等下人知道兰妃有要紧事和紫媛商量,因此也互相警告噤声,守在廊上不让不相干的人靠近。
兰妃提着烟袋,在一张红木摇椅上坐了下来,沉思了许久,才开口问:“有件事我要你好好想清楚了,再回答我。”
“是。”紫媛想不透什么事会如此严肃。“不知道你老人家要问我什么?”
“我要问你的是……”兰妃迟疑了一下,不知如何措辞,“依你看,那位心黛公主是个安分……肯守妇道的人吗?”
“啊?”紫媛骇然,以为自己没听清楚,更不明白兰妃为何会有此一问。“你老人家……为什么这么问呢?莫非……”
“我也不是对她存有什么成见,”兰妃吸了一口水烟,但马上又放下。“只是……唉!我总觉得那孩子太美了,美得……有点不祥。紫媛,你别笑我老胡涂、瞎操心,有句老话:『红颜祸水』!女孩家长得像她那个样儿,已经不是福气了,只怕会惹祸上身!”
紫媛沉吟道:“额娘阅人多,见识也比我们高明,可是这两天我和她相处下来,觉得她人挺不错的,依我看,她不像是个奸邪之人,不会不守妇道……”
“我的意思不是她会自己去犯人什么的。”兰妃忧心的说:“她长得太美、太引人瞩目,就算自己行得正,难保别人不会贪图她的美貌,千方百计想得到她,只怕会替璨儿惹来灾祸。”
“额娘的顾虑是有理,天下大乱,流寇盗贼强抢民间美女,那是常有的事。可是咱们王爷贵为郡王,手握重兵,心黛公主嫁了他,谁还敢乱动她的脑筋?就算有也无可奈何啊!”
“唉!但愿你说得对,是我在瞎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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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黛虽在房内歇息,却一心惦记着弘璨的请托,稍事停留后便重理妆容,向兰妃说明她想探望恰妃。
“怡妃?她病着呢!还不知道能不能起得了身,招待公主。”兰妃纳闷着,心黛才初人宫,何以想见恰妃?
“娘娘,心黛就是知道恰妃娘娘病着,而我们珍玛尔有一帖药专治怡妃娘娘这种郁结人心的病症。”心黛早就想好一套理由了。
“喔,真的?”兰妃半信半疑,但为了尊重远客,仍传人备轿,吩咐紫媛陪她一同去怡妃的住处——顺颐宫。
一到了顺颐宫,恰妃果然透过她的贴身侍女香绮很委婉的转告:“因为娘娘身子不适,无法接待贵客。”
“我们公主也知道恰妃娘娘身子不适,”克娜雅代表心黛上前,捧了一个楠木盒给香绮,“不过,请姊姊将这盒东西呈给怡妃娘娘,请娘娘看一看,而且转告娘娘,我们公主还有一味更有效的药,务必面呈娘娘。”
香绮不敢违逆心黛公主,对于这桩奇怪的差事只好照办。
丙然过不了多久,香绮疾奔而出,激动的对心黛道:“心黛公主,快!快!我们主子有请!”
一旁的紫媛自然大惑不解,但香绮只款待她在殿上用茶,并未邀她人内。
心黛随香绮到了内室,同在那襄的,还有受了永安公主之托,要她代为照顾母亲的永定公主弘瑛。她和躺在床上的怡妃皆神色激动,目光均集中在那个打开的楠木盒——盒裹放的正是当年皇上赐给弘瑛、弘琰姊妹一人一枝、成对的宣威火枪。
“主子、二公主,心黛公主来了。”
怡妃倏然抬头,顾不得心黛向她请安的礼节未尽,忙拉了她的手,急急的问:“心黛公主,你知道琰儿的消息是不是?”
“是的。”心黛点点头,看到怡妃、二公主,还有香绮三人的目光均是又激动、又关切,心中不免有些退怯。“我和永安公主有过一面之缘,不过大部分的事都是弘……哦,是愉郡王爷托我转告娘娘的。”
“你是说琰儿和弘璨见过面?”怡妃激动的说。
“没错。”接着,心黛便将自己遇到弘琰的经过,还有由弘璨转述最后一次见到弘琰的面,弘琰所交代的话等,均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怡妃——除了她曾为了逼婚,想烧死弘琰的那一段外。
“唉!”怡妃听完她的话,又是感慨、又是伤心的。“这孩子从小就是不听话,我就不明白秀祺有什么不好?今年春闱,人家可是高中状元呢!她要是乖乖的听话,现在不也能风风光光的出嫁,岂不比跟着桑皓那钦犯亡命天涯好?”
提到今年高中状元的曹秀祺,一旁的永定公主便郁郁不乐。
必于曹秀祺与弘瑛的情事,心黛也曾听弘璨说过,知道弘璨受了弘琰之托,要设法成全他们。因此,心黛趁着香绮劝慰怡妃的空档,将弘瑛拉到一旁。
“永定公主,你和曹少爷的事不必担心,愉郡王受了永安公主之托,一定会在皇上面前替你争一争的。”她轻声对弘瑛说道。
弘瑛见了心黛的美貌,而且千里迢迢带来弘琰的消息,心中已有一股说不出的好感;再听到她也知道自己和秀祺的事,而且颇替自己打算,心中更是感激莫名。只是……
“不!”弘瑛凄然道:“父皇不可能答应的,我的婚期都已经订下了,就在下个月初。”说着,泪珠不禁滚了下来。
心黛连忙安慰她,“先别哭啊!一定还有办法可想的。”心黛自己也受过“逼婚”的痛苦,现在见到弘瑛与自己当初受阿布罕王子逼迫的处境相似,心中顿生侠义之心。“现在不方便细谈,我住在长佑宫,明儿个你来找我,我们再仔细商量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