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什么花那么大力气去找那个移植骨髓给你的人?你跟他又没瓜葛……。”迎蔷一回到家里就被何佩凤数落了一顿,都怪父亲多嘴──
“你又没吩咐我不说。”薛明远很无辜。
想也知道嘛!讨厌!讨厌!
萱芙也扫到台风尾,被骂了,尤其在迎蔷说了一句:
“不干她的事,她没跟我说什么。”
没说什么,肯定就是说了什么!何佩凤的思考逻辑是这样的,于是萱芙被骂得更惨。
这天晚上,迎蔷家的晚餐没有很多人,只有家人和几位何佩凤妇女会的朋友,当然还有景康。迎蔷离家出走的低气压基本上还没散去,空气中凝结浓重的气氛,迎蔷总觉得可以拿来用刀切。
席间,何佩凤的欧巴桑客人不时说些什么想缓和气氛,迎蔷身边的老女人就扯着桌巾一角搭讪着问她:
“这布模起来真舒服:什么质料做的?”
迎蔷想了想,回答她:“钱。”
不小心被母亲听到了,利刃般的眼神像毒镖一样射过来。迎蔷抿着嘴,好不容易挨到晚餐结束,母亲跟朋友到和室去泡茶,而迎蔷还没解月兑,因为还有景康。
“下次要出去,不要留字条,先说清楚好不好?”景康很温柔体谅、小心翼翼,不是责备。
迎蔷瞟瞟他。
“说了,妈怎么可能让我出去?”
“也对。”景康笑得讪讪的。“或者我可以陪你去?这样伯母比较放心。”
唉,如果有景康陪着,那还有什么意思?
“蔷蔷,”景康见迎蔷不说话,主动又说:“我们年底订婚好不好?”
迎蔷心头震了震,走到客厅的落地大窗前望着庭院,更不说话了。
“蔷蔷,”景康又追过去。这次迎蔷私自离家的事件,还认识了其他男人,这对景康来说是愈来愈没有安全感了,他急于把迎蔷锁在他的管辖范围里。“你知道我从认识你的第一天开始,对你的心意就一直没有变过,我们拖了这么久,也差不多该结婚了。”
迎蔷紧闭着嘴,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在玻璃上刮着,刮出一声声刺耳的声音,而母亲的那些欧巴桑朋友,喝多了茶,不时地从和室走出来上厕所,走来走去拖鞋敲得劈劈啪啪响,敲空她脑袋,只痴呆地看着庭院,夏天来了?
“蔷蔷……。”
景康霸在她身边,急于获得答案。迎蔷深吸一口气:
“你去跟妈商量。”
算是交了差,也算是给了景康满意的解答,何佩凤不可能不高兴这门婚事的。
“你怎么不跟妈去喝茶?”迎蔷真觉得这情况很烦。“那里面有几个是大官的老婆,你该去交际交际。”
提到景康的政治前途。总是令他最专注的一件事,他蓦然醒悟!
“真的!你不说我还忘了,我该去跟她们多聊聊!”
“快去吧。”
迎蔷催促着,知道她连赶都不必赶,景康自己会插翅飞奔而去。立刻,迎蔷身边就安静了。
如果不是因为那两天山上的生活,如果不是因为认识了晶晶他们、认识方宸,迎蔷或许还不会觉得自己原来的生活有多荒谬;而今,她静静地望着庭院,那假山假水美轮美奂,却怎能比得上大自然的好山好景?
她稍稍往玻璃窗前移了移,窗前不再看得见庭院。反而映照出她的影子,梳得有型有款的发型,身上的名牌服饰合身地衬出她的气质,阿宸如果看见这样的她。一定会赞她漂亮吧?
她想念他。
那五十万的事,在迎蔷心中已经愈来愈淡了。事情可以从各种角度来看,日子愈久,思念愈深,迎蔷愈能说服自己选择谅解他的角度,选择父亲劝她的角度──他是为了绿屋,迎蔷接受这样的说法。
那时她在山上发那么大的脾气,实在是太冲动、也太固执了。
往窗上呵一口气,再用手抹开,玻璃上出现更清楚的迎蔷,一张粉雕玉琢的脸庞,浓淡得宜的妆,神奇的不掉色口红,吃了一餐,颜色还在。
口红。
迎蔷伸出手指划着玻璃上映着她的唇形,冰冰凉凉,没有温度,却也让她想起方宸的吻,那种强烈的震撼,呼吸和心跳的急促纠缠,那强烈的压力与电流,不只是她感觉到,相信他也有同样的感受。
“不管考量什么因素,当然第一得选择自己的最爱……。”父亲的话,还在迎蔷耳边回绕。她暂时还无法体会、无法接受这种说法,一想到可能伴随而来的滔天大浪,迎蔷就却步不前。
可是……
“至少在踩进结婚坟墓前,先找个所爱的男人轰轰烈烈谈场恋爱。”
迎蔷的血液里,肯定有着父亲的反叛。
她忽然想起,方宸的手表还在她这里。
“饿了对吧?来来,我喂你们吃东西。”
方宸对着一缸鱼讲话,这些鱼是教授生前的最爱,一直繁殖留到现在,当然方宸也得好好照顾。他平常爱把动物当人沟通已经不稀奇,更糟糕的是,只要他心情一不稳定,就会对着这缸鱼喃喃自语。
“什么?问我上次来的那个漂亮女人怎么不见了?”方宸洒了些鱼饲料在缸里。“人家又不住这里,当然回去了。只有我陪你们混吧。”
白里的鱼,一只只游上来觅食了。
“又说什么?问我想她为什么不打电话给她?唉,打给她做什么?人家有人家的生活嘛,而且她不晓得还误不误解我,气消了没有。”
“笑我?”一条鱼,摆摆尾巴经过方宸眼前。“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怎么了?”方宸的自言自语被晶晶逮到,她揶揄:“又开始对着鱼讲话了?”
“没有没有!”方宸像做了贼一样,遮掩地举了手上的鱼饲料。“我喂鱼。”
“是吗?”晶晶不放过他,一住他旁边的椅子坐下。八卦道:“喂,可是我觉得好像自从薛迎蔷回台北之后,你就怪怪的耶。”
居然被猜透了心思!方宸一个心慌,鱼饲料掉到地上去了,所幸是密封罐,他赶紧去捡。
“欸,我看你们好像处得很好似的,晶晶打趣道:“是她看上了你,还是你看上她?”
方宸更心虚了,“啪”地一声,捡起了罐子,却又弄掉了书。
晶晶捂着嘴笑。
“其实她对你也应该满有心的吧?毕竟她上回是特地来找储方宸的。”
“应该说是被我跟阿晖莫名其妙拖进来才对吧。”方宸弯下腰想去捡书,没想到头先去撞到架子,当下一声惨叫──
“有什么关系?你大方一点嘛!她那么漂亮,你会喜欢她也是应该的,再说你还救过她的命,这不是很浪漫?”晶晶笑着糗他:“你到底捡完了没有啊?”
捡完了。方宸站直起来,因为被说中了心事,脸臭臭的。屋外传来了车引擎声,小狈在叫,晶晶讶异地调转过去。
“是德稚他们回来了吗?可是狗叫什么?”
方宸才刚想走出去探探究竟,眼前就出现了一名不请自来的客人,晶晶惊喜地第一个迎上去──
“啊!薛迎蔷!”
方宸很错愕,错愕到人都呆掉了。因为他刚刚才在跟鱼自言自语,现在迎蔷竟就出现在他面前。从来他跟鱼讲过的话,没有一件会实现的。
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晶晶则热切欢迎。
“你来玩吗?太好了!这回可以住久一点了!”热心地接过迎蔷手上的手提袋。
“我只是……想来……看看你们。没打扰到……你们吧?”
迎蔷些些的不好意思,说得吞吞吐吐。至于能住几天,她就没有答案了,因为──她又是留字条偷溜的。
“说这什么话!你来还可以帮我们忙呢,求之不得!”当然,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些别的……晶晶笑着,暧昧地朝方宸投去一瞥,只见方宸还是忙着,似乎不敢相信迎蔷会出现在他眼前似的,真是只呆头鹅!晶晶忍不住对他大喝一声:“喂,你也表示点欢迎好不好?”
“啥?”方宸猛地回过神来,看见迎蔷低垂的眼神,那害羞模样,他居然心里立刻不舍起来,想逗她展开笑靥的想法跟想紧紧拥住她的想法一样浓烈,他当下恢复了嘻皮笑脸的本能,两只手臂张开得大大的──
“欢迎?好吧,过来我给你一个拥抱!”
“见你的大头鬼!”迎蔷一下子忘了害羞,本能地骂了出来。
“奇怪,不是要我欢迎你吗?”
两人的磨牙斗嘴中,其实更多的是甜蜜。晶晶笑望着方宸,又瞟了迎蔷一眼,她决定自己还是立刻消失的好。
“咦?德稚他们好像回来了,我去看看!”她溜了。
对于迎蔷的突然来访,方宸好像直到现在才终于感到喜悦,也终于能平和自己的情绪,他笑着提起了迎蔷的手提袋──
“喏,当小弟帮你提行李,这可以了吧?”
迎蔷对于自己再度上山的举动,其实还是很尴尬的,这好像……好像是她追他一样。她很快地从皮包里翻出了他的手表,说:
“对了。我来还你这个,上次不小心带回家了。”
真烂的借口,根本就是来找他的嘛!方宸又得意又满意,真想大笑三声,不过他强忍住。只是说:“咦?不是说过要送你吗?你忘了?我有好多只表。”
是吗?完了!这样一来,好像真的只是个太假的借口,迎蔷急急追上他,说:
“哪有?你根本没说过!害我还以为你会没手表用,给你送来……。”
方宸提着迎蔷的手提袋带她去她房间,听到这里,停下来。既大胆又可恶地冲着地咧开嘴笑:
“想见我,明说不就得了。”
迎蔷顿时满脸飞红,死瞪着他,气得脑中昏昏的。
“你混……。”她有时还真气自己从小受的“闺秀”教育,连混蛋都骂不出口!
“怎么不骂了?唉,好像好久没被人骂了!”方宸呵呵笑,手提袋甩上肩头。继续往前走,然而才走没两步,陡地又停了下来,十足正色地转身面对着她:“对了,你不生我的气了?那五十万?”
迎蔷一怔,立刻又被搞糊涂了。上一秒还不正经地胡闹开玩笑,下一秒又讲这么严肃的事情,她像是被愚弄似的;而这么轻易地原谅了他,又好像便宜了他……她赌气不说话了。
“唔,”方宸把她的沉默完全当成是默认,心里一颗大石终于落下。“没事了。”
“谁说没事了?”
迎蔷嘴硬,方宸却不再担心,他知道迎蔷只是不甘心,于是哄她:
“好啦好啦,最多晚上带你去钓鱼行了吧?”
“神经病,晚上黑漆漆的钓什么鱼?”
“这你就不懂了,很多鱼晚上才好钓……。”
屋外的晚风轻轻拂着山上的夜,随着风送来隐隐约约的乐音,迎蔷知道,又是方宸的私人时间了。
她没有多想,就走回房间去,从旅行袋中取出一张CD,去敲了方宸的门。
“老版本的“托斯卡”,已经绝版了的,送你。”她说。
“怎么知道我喜欢普契尼?”他愕然。
迎蔷盈盈一笑。
“你听蝴蝶夫人,会不喜欢普契尼?”
“只可惜,”方宸翻来覆去看着迎蔷送他的CD。“我最不喜欢托斯卡的故事……。”
迎蔷的脸色陡地忧郁下来,眼底有抹受伤的神色。怎么会有这么可恶的男人?她还专程从台北带来给他,就算不喜欢,也不必这么诚实吧?
“……可是我最喜欢托斯卡的音乐。”
他笑了起来,顽皮的眼神衬着她,迎蔷简直气得说不出话来!她又被耍了?这个可恶的男人!
“哎哎,带这么好的礼物给我,”他一副不得已的无可奈何样。“看来我真的非得常你去钓鱼不可了。”
“原来你下午只是唬我的?说说罢了?”迎蔷又要发火。
“没有,我是说真的,”他赶紧澄清,不过立刻又陷入思索。“只是……鱼杆放到哪里去了呢?一时之间好像也找不到……。”
迎蔷真是哭笑不得,又恨不得给他一拳!可是说也奇怪,方宸这么一天到晚开她玩笑,她也发不起脾气来,反而比起景康亦步亦趋的关心体贴,她更喜欢方宸的幽默风趣。
迎蔷故意摆起脸来。
“算了算了,反正我也不会钓鱼,饶了你,别去了。”
“这怎么行?”方宸居然一副于心不安会遭天谴的样子。“至少要带你去看看那条溪,很美的。”
“欸,都说了没关系……。”迎蔷的话都还没讲完,方宸就拉起她的手,把她拖出了房间,一路带到屋子前面。吉普车不在。
“咦?车呢?嗯,德稚跟晶晶去工作了……。”方宸自问自答,自然而然又转身走向迎蔷的车。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开我的车!”
迎蔷不等方宸说话,就抢着开口,她想拿钥匙,却是现在才终于发觉。从刚才到现在,方宸一直牵着它的手。
敝的是,她一点不对劲的感觉都没有,好像他们原本就是应该这么手牵着手走路,理所当然。迎蔷不由得垂下视线,望着自己的手掌被方宸紧紧握着,一股属于他的热度从手心直直传来,再顺着血液传进她的心里……她莫名地被感动了。
方宸发现了迎蔷的视线所在,也是这时才发觉自己竟然忘情地一直握着她的手,他本能地立刻松开,迎蔷当下醒来,抬头朝他大方地笑笑,很快跑进屋子里拿钥匙。
车发动了。迎蔷路不熟,让方宸开。车子停在蜿蜒的山路旁,小溪就在路边,走下山坡就到,他们留着车灯当照明。
这回,是迎蔷主动把自己的手放进了方宸大大的手掌里头。
小溪偃卧在群草与众花之间,白色的月光在溪上跃舞,像璀璨的流动玻璃,溪水则缓缓流过石块,很清很浅。很令人惊喜。上游处,几盏大功率手电筒的光,真有人在夜钓。
方宸卷起裤管,月兑下凉鞋,两只脚踩进水里,那样子既骄傲又得意,仿佛这一弯溪水是属于他的。
“怎样?很美吧?”
迎蔷笑着点点头,望进他的眼中。她常常觉得方宸脸上最迷人的就是那双眸子,深邃、深刻,而且多变,可以顽皮,可以严肃,可以温柔,可以狂野……。
“你不下水?”
他伸出一只手来邀请迎蔷,她嫣然一笑,也月兑了鞋踩进水里,脚下的石头滑,迎蔷站不稳,方宸本能地扶拥着她:她轻轻一动,下巴就抵住了他的胸膛,她又被包围在他的气息当中,男性化的,粗犷但又温柔,她昏眩地晃了晃,直觉就要站不住脚……。
“站好,这里很滑!”
他笑,并不知道迎蔷不稳的原因,他扶着她往前走了几步,于是迎蔷的眼前又出现了另一幅景致。
溪水走到这,转了个小弯,原本溪水流经的地方,则用水泥砌成了坝,像水库那样,成了个人工水池。水不深不浅,依旧顺着溪流,是活水,清澈得几可见底。
“这是一个人工游泳池,那边有几栋别墅,是那里面的人花钱拦的,可是他们可没办法拦住这整条溪变成他们家的,所以就造福大众了。”方宸笑着解释。
半是人工的巧手,半是天然的朴实,迎蔷不由得叹:
“好神奇!”
“夏天的时候。我们常来这里游泳。”方宸加了一句。
“游泳?”迎蔷的眼神闪着慧黠的光,像个难得淘气的小女孩。“我很喜欢游泳呢!只是我妈不知道,我在学校时偷偷学的,我都跟我堂妹借泳衣,只是……。”迎蔷眼里的光黯淡了下来。“只是生病之后我就没游过了。我想我妈肯定不会准我游泳的。”
“那现在去游吧。”方宸看也不看她地就说。
迎蔷惊异地:“现在?”
“有什么不可以?”方宸反问她。
当然不可以。
“我没带泳装,而且是晚上。”
方宸呵呵笑了起来。
“晚上才不需要穿泳装,谁看你?”
疯狂的点子,让方宸一说,却像是理所当然的建议。迎蔷的眼里不小心燃起了小小的光芒,她母亲不明白,她血液里肯定有疯狂的因子,因为她快被说动了。
迎蔷凝着那潺潺溪水,呢喃自语:
“这么发疯需要勇气的,你怎么晓得我敢?”
“我当然知道你敢。你很勇敢,而且坚强。”他自信而有把握地笑了。
“我不勇敢也不坚强。”迎蔷哼着:“我什么事也不会。”
他深深盯着她。
“你能跟那么险恶的疾病搏斗,一定很坚强勇敢。”
迎蔷瞅着他,双眼雾蒙蒙的,充满了意外的感动。景康爱她,为了她的附加价值而爱她,他看到的始终是她的外表;而方宸,他看见她的心、她的灵魂,只有他能挖掘出真正的她。
“你转过头去。”她要求他。方宸一转过头,她就月兑了洋装放在岸边的石头上。仅穿着内衣滑下水池,当方宸等得不耐烦了,问她:
“喂喂,你月兑好了没有?”
迎蔷一下子潜下水去,溅出一片水花声响,算是回答了方宸的问题。他回过身来。蹲在池边。欣赏她自在的泳姿。
“高不高兴?小美人鱼。”他笑问。
迎蔷从水中钻出来,满头满脸是水,她抹掉脸上的水,笑了。
笨迎蔷。虽然天色黝黑,可是车头远光灯还隐隐照得到这里;虽然没旁人,可是方宸不是人?再加上水清澈几可见底,迎蔷在水里简直就是无遮掩,方宸想看什么全看见了。
年轻柔软的身躯,在水中优雅地游荡,晶莹剔透的白皙肌肤,美好如玉,既纯洁又性感,诱惑着他的感官,他看得都痴了。
“你不下来?”迎蔷突然从他眼前冒了出来,水花溅上了他的衣服。
他用嘲讽的口吻掩饰自己真正的心思──
“谁像你那么笨,叫你下水你就真的下水了,现在是晚上呢。”
“你不敢。”迎蔷笑着挑衅,身子一扭,像条水蛇,又钻下了水。
他是不敢。他不敢保证如果他真的也月兑了衣服下水,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迎蔷等了等,不见他下来,又钻上去说服他:
“喂!水好舒服呢!有一种……,”迎蔷甩掉脸上的水看清他的眼,却让她楞住!方宸的神情好像都变了,他瞅着它的样子像是着了魔,多情的眼神如同无形的吻触。变得危险起来,她惶惶心跳,呐呐把话说完:“一种释放的感觉……。”
“我在山上住这么久了,什么没玩过,你慢慢玩吧。”他管得住自己的行为,却管不住自己的眼睛。他那炽热的眼光停留在她身上,嘴角那抹若有似无的笑意挥之不去。
“骗我下水!”
她表面上顽强地顶嘴,可是在她心底,他那双诱惑的眼神却简直让她心跳停止,她不敢再多待一秒,立刻又回到水里。再过了一会,迎蔷不得已又回到他面前。她不敢看他,只是说:
“我想上来了,可是没有毛巾。”
女人真麻烦!方宸脑子转了转,问她:
“你车上那条毯子还在不在?”
迎蔷点点头。
“我上去拿。”他说。
“欸!”迎蔷急急拦住他。“你就这样把我一个人丢在这边?我会怕──”
“怕什么?车灯还照着呢,看到没有?”方宸安抚她,声音变得好温柔:“我很快下来,不用一分钟,我保证。”
“可是……。”一想到要一个人留在这,迎蔷已经先害怕起来了。
“别怕。”他压抑不住冲动,飞快地俯下头去,在她唇上深深一吻,然后转身迅速地爬上了山坡。
这样的吻还真有其意外的功效,迎蔷完全震慑在这突如其来的悸动当中,喘息不止。她同样的姿势呆呆站在水池边,久久恢复不过来,等她终于从千年的昏眩中醒来,方宸已经带了毯子回到她身边。
“拿你的洋装当毛巾把身体擦干,然后用毯子把自己紧紧裹起来,就只有这样了。”他把衣服、毯子都丢在她附近。然后自动转过身去。
毛巾?两万多块的洋装当毛巾?迎蔷鼓了鼓腮帮子,却地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她照做了,洋装吸足了水还真像是毛巾,她用大毯子把自己裹了个紧紧紧。
“好了。”她说。
方宸一转过身来,就笑了。
“笑什么?”迎蔷瞪他。
他慢条斯理地打量着她。
“你知不知道,古时候的嫔妃晚上去陪皇帝,全身上下都不能穿衣服,就像你这样,只用一条大被子裹着,然后……。”
“见你的大头鬼!”迎蔷红着脸骂。“你们男人脑袋里装的就只有这些?什么事都可以想到那边去!”
他的眼睁闪过了一丝狡黠的光。
“你说对了。”
迎蔷的心又猛地一跳!她转过身去,带头往山坡上走了。
可怕而不受控制的状况。他挑逗她,她刚诱惑着他。虽然她不是有意,可是情况总转变成暧昧。
就像在回去的车上,迎蔷拿扭干的洋装想把头发擦干,不得不从裹着的被毯里伸出手来,车厢内空间有限,路又七弯八拐,迎蔷的臂膀三不五时撞上方宸的胸膛,然后她的长发又牵牵绊绊,弄得整个车厢里都是她。方宸闭起眼睛都看得见她在水中的冰肌玉骨……。
对他的男性本能来说,这实在是太残酷的磨难。早知道他刚才就该下水泡一泡,冷却冷却。
灾难一直持续到绿屋,方宸送迎蔷回她房间。方宸一直告诉自己:要做君子要做君子,已经到最后一刻了,不要前功尽弃,强迫自己只准跟她说一句:
“赶快去洗个澡,早点睡。”
然后,转头,不要犹豫,脚步跨出去──
“喂!”
方宸心一跳,火速的速度回过身来,难掩心中的期待──
“被子怎么都不见了?”迎蔷纳闷地。
失望至极,什么跟什么!原来是这个──
方宸像消了气的皮球。
“前两天晶晶好像拿去晒了,收在客厅的柜子里。”
“你去帮我拿好不好?我不知道在哪里。”
他不去,还有谁去?顾虑到迎蔷的娇弱,怕她晚上凉着了,方宸抱来扎扎实实三床被子,层层叠上去像马戏团表演特技,迎蔷这时已经月兑下了毯子,全身裹着一条特大号的浴巾准备去洗澡,一看见他就忍不住笑了。
“你还真贪心!分几次拿不就得了?小心摔跤!”
“太小看我了,”虽然不太重,可是捧着三床被子走路还真有点辛苦,方宸大气一吐:“几件棉被就能难得了我?”
几床棉被是难不了他,可是加上迎蔷,就绝对是他无法负担的力量了,突然之间,只听见迎蔷又尖叫一声:
“虫!虫!棉被上有虫……!”
有了上次的经验,迎蔷对这些虫真是又恨又怨!这回,迎蔷不再光尖叫着躲,反而勇敢地随手拿起带来的洗发精瓶子,往方宸抱着的棉被上又拍又打──
“喂?你干什么?别乱推啊,喂!”
方宸抱着三床被子本来就重心不稳,迎蔷这么胡乱地增加重量,他身子一晃,终于“砰”地一响整个人跌坐在地上,三床白色棉被月兑手,像雪山崩塌似的,全盖在他身上,把他埋了起来?
“啊?”迎蔷一声惊呼,立刻蹲下去把棉被扯开,想救他出来;而方宸自己当然也挣扎着想出来透气,于是霎时两个人四只手手忙脚乱,三床棉被被抛到身边去,变成一个棉被鸟窝,他们坐在窝里。
“你还好吧?”迎蔷顾不得什么窝不窝,急急关切地问。
“不好。”方宸的声音简直是痛苦申吟,脸上的表情是痛得龇牙例嘴,他勉强坐起来,跟腰都在痛。“你搞什么鬼?”
方宸狼狈的样子实在让迎蔷很想偷笑,但她又不敢笑。
“刚才棉被上真的有只蜘……就是你上次说的那个什么ㄌㄚㄍㄧㄚˊ,好大一只!”迎蔷急急四处张望,想要找出那只罪魁祸首出来作证。可是它早不知道跑哪去了。“真的,我没骗你!”
“我的腰快断了!”
他埋怨地,手撑着地想站起来,然而身子才移了移,他就立刻又动弹不得,这回不只因为身上很痛,眼前的霹雳景象更令他震撼!因为他终于发现迎蔷情急关心之中竟蹲跪在他面前,他张开的双腿刚刚好暧昧地圈着她,而她刚才一阵手忙脚乱,身上围着的那条浴巾早在往下滑,半月粉粉女敕女敕细致的酥胸呵……。
他咬牙闭眼,舍不得……只得又张开。
迎蔷这会立刻意识到他异样的眼神,太炽热太过火,他的眼底闪烁着的,那是她无法了解的光芒,那眼神的另一层含意,还真教她打从心里怦然。
顺着他的眼光垂下眼帘,迎蔷立刻发现自己的浴巾……她脸色乍红,大吃一惊,迅速拉着浴巾往上提,紧张地想逃离这暧昧的姿势、暧昧的状况,想站起来……。
来不及了。从刚刚在溪边就被燃起的,再加上现在的机会,他双手一揽,迎蔷立刻失去重心地摔跌在他结实的胸膛,她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就已经被那张薄唇给封死了。火热的唇完全占据了她,他全部的爱意随着他的舌送进她的嘴里,她的理智没了,脑里只剩下他壮硕的手臂、湿润的唇,与她身上那双模索的手。
“我……。”她的抗议是虚弱的,却依旧像是煽风点火的种子。“我应该要去洗澡……。”
“我知道。”
不,他肯定不知道,她加诸在他身上的力量挑动着他,他的欲火在燃烧,在崩溃,他如痴如狂地吻她的耳垂,而下颈子、肩膀,他的每一个驱走她每一个矜持,她虚软地拒绝:
“不不……你的腰不是还在痛……。”
早就不痛了,傻瓜。不只因为地上散落的棉被成了最柔软的床,他解月兑的放掉了他脑里所有其它的思维,也瓦解了她的意志,在他一波又一波的火热攻势之下,她昏眩了,她臣服于他的力量与魅力,也臣服于她体内的热情。不管了,她胡乱地想:不管了,就这一次,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