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儿非常讨厌眼前这个男人,不只是因为他常带着那抹洞悉一切的可恶笑容,更因为他的自作聪明,使得她和小玉被困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郊野外。莲儿越想越气,早将淑女风范甩在天边。“喂,你到底有没有问题啊?打从一出门,就拚命要我们赶路,我真不明白,姑爷和小姐归宁需要这么急吗?”
君儒好整以暇的拨弄着火堆,火焰照在他俊秀的脸庞更添魅力,这又是一项令莲儿憎恨的理由——他美得不像个男人。
“不是他们急,是我急。”他淡淡的说了一句。
“你?!”莲儿的声音起码比平时高了一倍。“你急个什么劲儿?要归宁的人又不是你。”
君儒不禁失笑,这女孩的脾气可真够火爆的。“我急的事可多了,既要把你们和少夫人分开,又得替少主打点一切,还必须照顾你们这两个大小姐,你说,我能不急吗?而且,看这天色马上会下起一阵大雨,再不赶到石家庄,我们准成落汤鸡。”
“你!”莲儿气得跳起来指着他的鼻子,“你到底是何居心?为什么要把我们和小姐分开?小姐什么时候得罪你了?你说!”
“是啊,毛公子,你匆匆地把我们从宫里带出来,只说小姐要归宁了,这个理由未免太牵强了吧?我想,你欠我们一个解释。”小玉在一旁平静的说着,她不会像莲儿那样大吵大闹,但对此事一样有着莫大的疑惑。
君儒耸耸肩,不答反问:“你们觉得少主对少夫人如何?”
小玉仍在沉吟,莲儿已经抢先开口:“情深义重、万分宠溺,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那少夫人对少主又是如何?”
“感情仍在培养当中。”说到这儿,莲儿就不免暗骂梓欣笨,到现在还不懂抓住男人的心,若是让姑爷这么好的人跑掉了,看她如何再找到这么完美的男人?
小玉忽然明白了,“原来如此,毛公子可真是个有心人,想来姑爷很倚重公子。”
君儒赞赏的笑道:“不敢,姑娘谬赞了。”果真是个聪明的小泵娘,他不禁多望了小玉几眼。
莲儿瞇起眼,来回望着他们,“你们在打什么哑谜,为什么我完全不懂?有谁可以帮我解惑的?”
“毛公子的意思是希望小姐和姑爷独处以培养感情,不希望我们跟在旁边碍事。”
“我们怎么会碍事?小玉,你忘了吗?小姐之所以会被姑爷选上,我们也有不少功劳呢!”莲儿简直快气昏了,他们竟然不把她这个“媒人”放在眼里!
君儒闷笑着,“相信我,他们会在一起,全是因为宿命的牵缠,和你们一点关系也没有。”
“你的意思是他们早就见过面了,而且是在我们不知道的情况下?”小玉惊叫道,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君儒正想称赞她聪明之时,敏锐的第六感告诉他,有人来了。“快,把马牵到树林里,把火踩熄,尽量弄成原来的样子,有人来了。”
小玉连忙收拾行李,莲儿也慑于他难得流露的威仪,快手快脚的依命行事,但她嘴上仍不免唠叨几句:“人来了就来了,为什么要躲?”
君儒没有理她,三个人才打理好一切,伏在草丛里,就有数名蒙面人出现,还带了一个茅山道士,他们蹲在火堆旁查看。
“火还是温热的,想来人刚走不久。”
那个声音使得小玉差点惊呼出声,是那个在汴京城外偷袭他们的蒙面人!
君儒反应极快,立刻伸出手去捂住她的嘴。“别出声。”
他们的声音虽低,但那茅山道士还是察觉出他们的气息,“你们四下搜搜,他们并未走远,而且说不定还可以逮到一只修行千年的狐狸。”
君儒大惊,忙施障眼法把他们三人隐在树林之中,心想,这茅山道士不知是从哪儿跑出来的,连他修练得极似人的气息都被视破,看来,留在这儿实在太危险了,他必须想办法突围。
那群蒙面人四下看了看,“屠大师,人是没找到,但在树林里发现了三匹马,马上还烙着二皇子的印记。”
“哦,原来是赵钰的人出现在这附近,难怪会有千年的修行。”屠雄示意属下抬来一口大铁箱,“听着,不管你是否在附近,你的族人已有大半落在我屠雄的手里,你若想救他们,就去通知赵钰,要他来比家庄会会吧!”
君儒运用法术望进箱内,他的族人、朋友果然全被屠雄的五行八卦阵困住,一点法力也施不出来,全挤在那狭小的空间中,动弹不得。一股愤怒的情绪在他的血液中流窜、燃烧,他几乎失去理智,顾不得敌众我寡,就要冲出去与他一决高下。
蓦然间,一只冰凉的手盖住他紧握的拳头,使他浑身一震;他微转过头,见到小玉温柔的眼神,她在告诉他:那是敌人诱你现身的毒计,你千万不可上当。
不知为何,他满腔的怒火顿时消失无踪,冷静下来后,他也能看清屠雄的诡计。他对小玉微微一笑,抽出手来凝视敌人的动作,狐族中的智者可也不是好惹的。
屠雄又等了一会儿,“哼,算你狠,不过,你不现身也行,咱们比家庄杀狐大会见。”他和这群蒙面人来去匆匆,却在君儒心头留下非比寻常的震撼。
确定他们走远以后,他才撤去障眼法,莲儿已经捺不住性子了,“那群人怎么老是阴魂不散的跟在我们后头?他们说的怎么我都听不懂?这和姑爷又有什么关系?”她连珠炮似的问题扰得君儒心烦,才别过脸,又望进了小玉欲语还休的双眸,他不禁叹了一口气,唉!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他们是比言的手下,和少主有些过节,这回是有备而来,打算消灭少主和我们一族。”他回答得简单明快,完全符合他的个性。
“什么叫你们一族?你们是哪族,还不都是人?”
小玉止住莲儿的喊叫,沉着声问:“毛公子,恕小玉直言,他们指的杀狐大会,可是指你和姑爷?你们是……狐仙?”
莲儿拉下她的手,“你胡说什么?姑爷怎么会是狐仙,他明明是个人。”
“少主他是人,但也是狐,我也一样。我们族人世居代州城郊的狐仙洞,和莫家正好毗邻而居,你们还有什么不了解的吗?”君儒轻笑出声,他很乐意见到她们愣呆了的模样,好不容易终于让她们安静下来,他也可以借机想想因应的对策。
“那小姐知道你们的事吗?”小玉整个心都乱了,涌上心头的第一个疑问就是梓欣该怎么办?
“不知道。不过,少主迟早有一天会告诉她的,只要她别鄙视少主就好。”
“你希望我们去跟小姐说吗?”小玉咬着下唇,这是她遇到心烦之事时的习惯动作。
“不,少主自己会说,你们只要替我保守这个秘密就好了。”他对她温柔的一笑,扫去了小玉心中所有的担忧。
“啊——”愕愣许久的莲儿终于忍不住放声嘶喊,把另外两人吓了好大一跳。
“莲儿,你这是干什么啊?”小玉捂住双耳。
“我心里有气不吐不快嘛!好不容易把小姐嫁出去,哪知道那个男人竟是只狐狸,狐狸o也!谁知道他会不会睡到半夜突然把小姐吃了?天呀!唯一想娶小姐的男人竟不是人,我们小姐招谁惹谁了?!”
小玉一边拉着莲儿的衣袖,一边非常抱歉的望向君儒,希望他大人大量,别理会她的胡言乱语。
哪知道君儒却大笑出声,“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不是说过吗?他们是宿命姻缘,这段情早在十年前就种下了。”他长手一扬,一只白鸽顿时出现在她们眼前,它挥一挥翅膀,便又往天边飞去,看得她们目瞪口呆。君儒又忍俊不住的大笑起来……
※※※
天空突然下起倾盆大雨,狂奔的马儿无处可避,马上的人们只好拉紧身上的披风加紧赶路。
赵钰揽紧怀中的梓欣,担心她抵抗不了刺骨的寒意,又用自己的披风盖住她整个身体。雨无情地浇打着他,梓欣却连头发也没湿。
梓欣悄悄露出双眸,滴溜溜的转了几圈,她听见风在怒号,看见雨在狂飞,花草树木在狂舞,心里觉得有趣极了,只是在大自然如此疯狂的骤变里,还能让自己无比安心的,全要归功于她身边的男人吧!
他坚强有力的臂膀、温暖厚实的胸膛把她紧紧的包围着,使她能安心地靠在他怀中探索这世界,想到这,她的手不禁又抚上他俊美的脸。咦,他的脸颊怎么会是湿的?一抬头,她不禁叫了出来:“钰,你都淋湿了。”
赵钰忙替她拢紧披风,“别管我,只要你没淋湿就好,快躲进去。”
“这怎么可以?我们一起遮,有福同享,有难一起当嘛!”梓欣不依。
赵钰拂去额前一绺不听话的湿发,“梓欣,我横竖已经淋湿了,倒是你,体弱质娇的,只要你没事,我怎么样都无所谓。”
梓欣蓦然脸红了,“可是你对我也很重要啊!”
她的声音虽小,但赵钰还是听到了,他双臂一紧,“能听到你这么说,我这一生已别无所求。”
“真的别无所求了吗?你不是说等代州之行结束后,还要带我游遍五湖四海、奇山胜景,难道这不算是‘求’吗?”梓欣俏皮的反驳他。
赵钰顿时语塞,只能以微笑掩饰心虚;心想,只要事情结束以后,她仍愿意留在他身边,无论任何条件他都会答应。
“前面有一间破庙,我们快过去吧!”他双腿一夹马月复,快马飞奔而去。
不远处果然有一座已荒废的城煌庙,蛛丝纠结,看来已经有许久没有人来过了。
梓欣月兑下披风,愣愣的站着,正不知该怎么办时,赵钰已经从鞍袋中取出一套干净的衣服要她换上。
“我身上没湿,倒是你,全身都湿透了,你先去换吧!”梓欣靠到他身边,取出丝巾擦去他额上的雨水,心中满是柔情。
他握住她的手,颇有承受不住的昏眩感,“不,你先去换,我可以慢慢来。”
梓欣拗不过他,只好拎了衣服,走到后殿匆匆换下衣衫。赵钰给她的是轻便的男装,这已经是她的“老朋友”了,所以她穿起来驾轻就熟。当她从后殿再走出来时,赵钰已经生了火,满室的温暖包围着她。
他看了她一眼,“到这边来,把换下来的衣服给我。”赵钰将她的衣服晾在临时搭起来的木架上,这才转身走进后殿。
梓欣这时总算明白了他的体贴,原来他是把一切打点妥当以后,才想到自己,瞧她嫁了个多棒的夫婿呵!她深情款款的望着换过衣裳的赵钰,“钰,我好爱你。”
赵钰晾衣服的手停住了,“梓欣?”
“我说我好爱你。”虽然有些害羞,但她还是又说了一次,然后,猛地冲进他的怀中。“我好爱你,为你的多情、为你的好。”
赵钰搂紧怀中的妻子,蓦然闭上酸涩的眼,“梓欣,我也爱你,爱你好久好久了。”
在温暖的火堆旁,他们互相拥抱,分享彼此的心跳与呼吸;赵钰心中有股冲动催促他告诉梓欣,有关自己隐瞒的一切,但他还是闭紧了嘴,深怕这魔幻的时刻一不小心就会破灭,徒留心碎的回忆。他不敢冒失去她的危险,在他好不容易得到她的爱后,他更舍不得放开她了。
梓欣放松心情,在他怀中沉沉地睡去,这快成为她的习惯了,只要倚在他怀中,她就会想睡,而且睡得很安稳。但赵钰却是一夜无眠,唉!有哪个男人能拥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而坐怀不乱呢?
东方天色渐白,雨已停、风已止,他放下怀中的妻子,起身走到门边查看,荒野已被雨水洗净,散发着清新的气息。忽然有一只小白鸽停在他面前,他伸出修长的手指,它便跳到他手上,赵钰微觉诧异,因为他看到它脚边绑着一张小纸条。
他没有犹豫太久,便拆开纸条,迅速读着纸条的内容,脸色更难看了。
梓欣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揉揉眼睛,喃喃的说:“哈,天亮了,我昨晚睡得真熟,你醒了怎么不叫我?”
她走到赵钰身旁,和他并肩望着外面美丽的景色。“哇!好美哦!”她高兴的跑出去,踩着带有水珠的草地,在草原上奔跑嬉戏。天边朝阳渐起,金色的阳光洒在她肩上、脸庞,将她的娇颜映衬得更加迷人。
赵钰动容的望着这一幕,自古以来,人们总是传说狐狸化身的人是最完美的俊男美女,就像天界的仙子一样,但眼前的佳人更像偶入红尘的精灵,拥有掳获人心的魅力。
好不容易,她跑累了,奔回夫婿身边喘息着,“好累,好久没这么尽兴的奔跑了,若在以前,我可以再玩上半天的。”
赵钰爱怜的为她拭着汗,“你还是这么小孩子心性,若是回到京里,可不能这么没分寸,会让人笑话你这个皇子妃的。”
“哼,你会怕人家笑话吗?”她娇蛮的昂起下巴,“你要是怕别人说闲话,就不应该娶我,而应该去娶那些千金小姐才是。”
他无奈的低喊:“梓欣,我以为关于这点我们早有共识。”
梓欣耸肩道,“你活得太累、太辛苦了,凡事随心所欲不好吗?不过,你说得也有一点道理,若是将来我有身孕了,自然不能这样奔跑。”
赵钰彷佛被点了穴一般,动也不能动,只能任手中的纸条飘落。他心中何尝没有幸福的远景,然而……可能吗?
※※※
代州城内,四处可见猎户拎着狐狸在大街上叫卖,小玉和莲儿不忍的蹙起眉头,“没想到才几个月不见,城里就成了刑场,太可怕了。”莲儿眼里看着,嘴巴仍是抱怨个不停。
君儒略微放心,在大街上叫卖的都是普通的狐狸,其中并无他的族人,不过,这情形显示背后藏有一个更大的阴谋,不露痕迹的引人往陷阱里跳。不知道少主可有因应对策?他最好别出现,免得曝露真实的身分。
小玉掏出身上的银两,递给其中一个猎户,“这位大叔,这些银子够不够买下你手中的狐狸?”
“够够够,这位小泵娘,你买下这些狐狸作什么用啊?需不需要我再去多猎几只?”那猎户满脸讨好的模样。
“我买来自是有用,还请你将它们送到凌云园,比家的人正在大肆收购狐狸,你可以通知同行,这是难得的机会,错过可惜,比家老爷和小姐出手可比我大方多了,绝不会少给你们的。”小玉诡异的一笑,那猎户丝毫未觉有异,千谢万谢后拔腿就走。没多久,代州城因这项传闻而热闹起来,凌云园前面更是聚集了一堆猎户和狐狸。
“这下比家老爷可头痛了。”莲儿为比言感叹,惹了狐族是他不智,惹到小玉可就要倒大楣了。
君儒躬身向小玉行礼,“姑娘仗义相助,在下感激不尽。”
小玉敛衽回礼,“公子不必多礼,我也没做什么,只是给比家找些晦气罢了!他们早有完善计划,我们硬碰硬没有胜算,想来这种小把戏也撼动不了他们,公子还是另寻妙计为要。”
君儒听了连连点头,“姑娘说得是。”
莲儿左看看、右看看,“喂,你们两个别再文诌诌的,我都起鸡皮疙瘩啦!现在填饱肚子最重要,我们去找个地方吃饭好不好?还要想办法通知老爷,小姐和姑爷就快回来了。”
不等他们回答,她率先走向城里的升来客栈,君儒和小玉相视一笑,也跟着走进去。
用餐之际,君儒说出一件令她们震惊的事,“少主他们说不定不会来了,我的飞鸽传书上写得很清楚,希望他们别出现在代州城里。”
“为什么?他身为狐仙洞的掌门人,族人有难,他怎可袖手旁观?”莲儿嘴里塞满食物,仍忍不住想与他争辩,这一路上他们斗嘴已成了习惯,一天不斗上几句,她就会觉得不舒服。
“比言要的只是少主一人,他不出现,族人也许有救,他若现身,一场人狐大战就免不了了。”他有些担忧,但马上振作起来,“所以,这场劫数就由我这个狐族的智者来化解吧!”
“凭你?!炳,狐族就快没有未来了。”莲儿的嘴挺恶毒的。
小玉倒是一片挚诚,“这样妥当吗?他们召集了那么多江湖恶客,公子势单力薄,我和莲儿又帮不上忙。”
君儒对她温柔的一笑,“这是斗智不斗力——”
话未说完,客栈内突然掀起一阵骚动,店小二敲锣打鼓的宣扬,“杀狐大会快开始了,大家赶快到广场集合,看比家老爷杀狐祭祖吧!”
君儒皱眉,“怎么这么快?”
“哎呀,不好了,一定是刚才那些猎户泄漏了我们的行踪,使他们提前下手,都怪我不好,弄巧成拙了。”小玉深深地自责着。
“不怪你,他们迟早要下手的,我们见机行事就是。”君儒带着莲儿和小玉匆匆赶到比家祠堂外的广场,由于顾忌屠雄,君儒便在三人四周布下结界,隐去他们的气,还隐了形,使外人看不见他们。
三人一站定,君儒放眼望去,三只大铁笼里关了不少族人,就连族中的聂长老也在其中。他不禁有些心惊,不知道屠雄动了什么手脚,竟连身手非凡的聂长老也着了道。
莲儿和小玉也面面相觑,想不到比家庄一年一度的盛大祭典竟吸引了那么多人前来观看,就连向来高傲苛刻的代州县令高天赐也来了。
比言首先上台,他得意洋洋的说:“感谢各位乡亲父老今日拨冗前来,更感谢这些年来各位鼎力支持咱们这项优良的传统。曾有人质疑,我们比家为什么世世代代坚守杀狐的祖训,相信大家都知道,比家的先祖比甘被狐族妖女妲姬剖月复挖心,一代贤臣就这样死于非命,因此,任何有志之士都该将它们赶尽杀绝,防止狐狸精作怪。”
众人鼓掌叫好,君儒低斥一声:“狗屎!”莲儿挑着眉看他,想不到这人也会口出恶言。
比言继续发表高论,神态不可一世,“也许各位会觉得残忍,认为狐狸精只存在稗官野史、乡野传说之中,并不见得真正存在,但是各位,请看清楚你们眼前这群狐狸,这些都是已成精、会妖术、会变成人形的怪物。”
大伙议论纷纷,投向铁笼的眼光是好奇、鄙夷、厌恶、害怕等等情绪兼而有之。
“大家若是不信,在下可以当场证明。”比言向旁边点点头,满脸凶残之气的屠雄便走出来,由铁笼中抓出一只半大不小的黑狐,拋在地上念起咒语。
“可恶,他在行驱魔大法,向阳,你可千万要忍住,叔叔一定会想办法救你的。”君儒急得额边鬓角皆冒出冷汗。
小玉惊讶的看着那只黑狐痛苦的在地上打滚,“他是你的……”
“侄子。他叫毛向阳,今年刚满十六岁,法术不高,只喜欢吟诗作画,吹的萧更是冠绝天下。可恶的屠雄想使他在众人面前变身,好让大家确信狐族果然有法术,仍存有害人之心。”君儒沉声回答。他拚命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稳住阵脚才能对抗他们;但他的心越来越乱,黑狐的嘶吼声也越来越凄厉,他就快要受不了了。
就在黑狐伏在地上大声喘息,就要变身之际,一位面貌姣好的少年忽然窜到它的身边,打断屠雄的咒语,君儒这才松了一口气,但随即眼睛又瞪得老大,她……她不是少夫人吗?
这表示赵钰也来到场中了,但他们是什么时候来的,又隐身何处,他竟一无所知。此刻,显然是夫人挣月兑了少主的箝制,自作主张的冲上前去解了向阳的围;君儒为此大感欣慰,直想立刻现身向她当面道谢。
“比言,停止这项举动,这太残忍也太荒谬了,狐狸怎么会变成人呢?你不要拿这个当借口大开杀戒。”梓欣双手扠腰,无畏的望着他们。
比桃霍然站起身,她认出梓欣了,“莫梓欣,你不待在汴京当你的皇子妃,跑来这做什么?难道二皇子赵钰也来了?”
众人听了又是一阵哗然,二皇子及皇子妃什么时候到了代州城,怎么之前全无听闻?
梓欣不擅说谎,但也不是蠢蛋,“你既然知道我的身分,就快把这些狐狸放了,否则,别怪我无情。”
“哼,就凭你?今天就算二皇子来了,我也不会放过它们,你以为你的威胁对我们有用吗?”比言阴森森的笑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梓欣瞇起双眸,有些恼怒在代州城里,王法竟然远比不上比家的信条。
“你莫梓欣的丈夫,当今的二皇子,他不是人而是狐!”比桃挑衅的说道,她倒要看看莫梓欣还能嚣张到几时!
众人面面相觑,皆错愕得说不出话来,原来当今的二皇子是狐狸幻化而成?!
梓欣深吸一口气,“你胡说!我丈夫明明是个正常人,你再胡言乱语,当心我以欺君之罪治你!”
“是不是胡说,见了你丈夫便知。”比桃下令,“把黑狐丢进油锅里,就算变不成人,它也该死!”
梓欣被推到一旁,几名大汉将黑狐举至锅前,一松手,那黑狐顿时被烫得皮开肉绽。梓欣一时心慌,忙冲至油锅边,伸手把它捞上来,只见它气息微弱、生命垂危,剎那间,她的脑中似乎闪过一个影子,彷佛她以前也做过类似的事情,但是她一时又想不起来。
赵钰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他连忙解开结界就要往她身边冲去,君儒眼明手快地冲上前去拉住他,两个结界一收一张,还是把他们围在中间。
“快放手,不要阻拦我,梓欣的手都烫出水泡了,我得赶快替她疗伤才行。”
“少主,你再忍耐一下,你这一出去,少夫人的一番心血就白费了!”君儒死命拉住他。
这时,梓欣已被侍女小玉和莲儿扶至一旁,莲儿甚至从村人那儿抢来一桶水,把她的双手泡在水里,赵钰看了稍稍放心,只是那黑狐……
“向阳这皮肉之苦是免不了的,幸好我们都在此,待会儿疗起伤来效果会比较好。”君儒脸上泛起一丝苦笑,虽然少主和他都具有运功疗伤的能力,但向阳还是得找个地方好好静养。
“可恶的比言,我绝不绕过他们!”赵钰忿忿的说。
“还要注意那茅山道人。”君儒低声的在他耳边说出他们一路上所见。
而另一边,梓欣又和比言对上了。
“莫梓欣,你别管这里的事,就算二皇子来了也救不了它们,在代州城,我说了就算,这些狐狸一只也跑不掉。”
“哦,是吗?”梓欣连连冷笑,突然高声叫道:“高天赐,他说的可是真的?在代州城里,究竟是你这个县令大,还是比言大?”
“这个嘛……”高天赐来回望着僵持不下的两人,心中难以抉择。这比言是绝不能得罪,他还有好多生意得和比家庄来往,而且比言平时也很照顾他。
而莫梓欣呢,“她是不好惹的”这个印象早已根深柢固地印在他脑海里,加上如今又和皇族沾上关系,得罪了她,这一辈子就别玩了。一个是钱,一个是权,好难抉择啊!
“高天赐,你还想不想升官发财啊?我夫婿虽是个二皇子,但皇上和太子都很仰仗他,只要他为你说几句好话,你也不用窝在这偏远的代州了,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上进之心。”梓欣边说边吹着双手,好疼啊,两只手好象要烧起来似的。幸好是她冲出来,要是换成赵钰,以他那种斯文的个性,哪会是他们的对手?她越想心里越得意。
高天赐听她这么一说,马上脸色一变,神气活现的对比言说:“在代州城里我最大,我的命令才算数。现在,我命令你马上打开铁笼,放这些狐狸回归山林,以后别再以狐狸精作祟的名义来蛊惑村民,否则,我治你个妖言惑众之罪!”
比言大怒,“高天赐,你竟敢这样对我说话?难道你忘了,你妻妾每个月的花费都是我提供的?”
高天赐轻咳一声,虚张声势谁不会?“你敢威胁我?哼!再不照着命令去做,我就送你进代州城的大牢,享受坐牢的滋味。”
比言气得脸色发青,眼看情势不利,他只好下令开了铁笼。一只只狐狸飞奔而出,连昏厥的黑狐也被它们叼走。他简直快气疯了,想不到第一次交手,连赵钰的面都还没见着,就惨败得一塌胡涂,这都该怪莫梓欣那女人,他一定要让她付出代价!
赵钰趁众人不注意,将梓欣带离这是非之地,在走之前,他还不忘向屠雄掷去一刀,警告他别再在暗地里搞鬼,最好光明正大的来一场对决。
屠雄只觉得左肩一痛,一柄飞刀已插在肩头,他强忍痛楚拔起一看,那刀只有一张纸那么薄,可见使刀之人武功非比寻常,若再加上狐族惯用的法术,此人确实难惹,莫非是传说中的狐仙洞掌门人?他手握那柄飞刀,双眼发出邪恶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