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凡向来是个守时不迟到的人,为了以身作则,她少有迟到、早退的举动。
但是今天她迟到了!教人奇怪的是,她还不是匆匆忙忙赶到的;而且此刻的她,脸上还有着一抹常见的幸福微笑。
张秘书见她来到公司,如释重负地转交了几份早上送来的案子和留言。
“还有别的吗?”之凡一边拉过椅子,一边问着张秘书。
“其他的是没有了,倒是业务部何经理似乎有急事找你。他今天已经打了好几通内线上来了。”
“我知道了。待会儿有没有什么约会?”
“今天下午有个股东大会。我还怕总经理你今天不来了,那些股东们可不好安抚啊!”
“不会的,你可以放心了。等会儿帮我请何经理上来。
“好的。”张秘书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一会儿内线响起了张秘书的声音。
“总经理,何经理到了。”
“请他进来。”
何敬华很快地便进了办公室。
眼前的人才是她所熟悉的何敬华,仪容整洁,彬彬有礼,只是向来充满自信的神采中,如今多了些谨慎和落寞。
“何经理请坐。
在会客的沙发上,两人相对坐着。
“我想,你我都很明白我们今天坐在这儿的目的。我知道公私应该有所区分,但是,若不将这件事速战速决的话,我始终放不下心来,所以我希望你冷静的以朋友身分和我谈谈。”
“我昨天喝太多了……”
“酒还是少喝为妙。于公于私,我都劝你要稍加节制……但酒后吐真言,不知道你昨天所说的——”
何敬华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
“我昨天所说的不是吃语。”
“可是我是有夫之妇了。”
“我不在乎!”何敬华急急地回应,完全失去了他平日冷然自持的形象。“我可以慢慢来,只要赢得了你的心,总有一天,你的人也会是我的!”
“感情是不能勉强的……”
“我没有勉强!我的一言一行全是出自真心的!”何敬华起身扳住之凡的肩膀,激动了起来。“之凡,你看看我!如果你认真看过我,你就会知道我对你是如何的情深意重!可是你为什么不?你只埋首于你的家、你的事业!我以为我可以等,但为什么中途又蹦出一个于圣凌来抢走你!他凭什么?凭什么?”他几乎是吼出他的心声的,说完话之后还微微喘着气。
之凡看着他,等着他的气息稍后,确定真的平静之后,她才开口。
“我爱他。”
“我也爱你呀!”何敬华的口气几乎是哀求了。“可是你却连一点儿机会也不给我。”
“我很抱歉……”
“我不听你的道歉,那除了令我失望之外,只会让我绝望。”何敬华沮丧地垂着头。
之凡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眼前这个执着的男人。
他好傻呀……就像她自己一样的傻……
“我和你……就像是两条平行线,同样的条件很多,但仍然是平行线,永远都不会有交集的,所以,你何不再给自己其他机会?”
“如果我能,昨天我就不会失态了。”他苦笑着说。
“放弃吧!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我有多爱他,你是知道的。”
“但我看到的是他并没有好好珍惜你。”何敬华站了起来,用平静而字字清楚的语气说着。“我是个事事会坚持到底的、永远不放弃的人,我向你保护绝不再有昨天冲动的行为,却不保证不再追求你,如果必要,我会不择手段。我的心意你再清楚不过,就不用再多说了。”他把话说完,转身就要出去。
“在他碰到门把的那一刹那,之凡开了口,是警告不容忽视的语气。“如果他受到任何一丝伤害,我都不会放过伤害他的人。何经理,你要记住。”
何敬华有什么表情,之凡不知道,但她知道他有将这番话听人心里。
因为他关上门的力道,足以显示他心中的不满与不甘。
***
之凡下班后便飞快地赶着回来。
她要做一桌好菜,一桌热腾腾的好菜,来庆祝这样的改变,一个好的开始。
才将宾士驶进了车道,还没有熄火呢,后头就有一辆车跟着停下,是圣凌的奥迪跑车。
她感到惊讶,心中充满了喜悦,却有些不知所措的羞怯。
这种场面,结婚以来还是第一次,她该如何应对呢?
“回来啦!”她习惯性地问道,同时习惯性地露出笑容。
“嗯。”相对于她的习惯性,圣凌亦冷漠带过。
但她现在雀跃的心情不管这些,圣凌其实有改变了,不是吗?
她先圣凌一步走到大门前,正要拿出钥匙开门,怎么知圣凌已快步走到她身边。
呢……她真的有点不知所措了。
他现在是什么表情?
他今天是什么心情?
她一边想着,手却一边颤抖,怎么地对不准钥匙。
之凡也有如此惊慌失措的一面?这倒是圣凌始料未及的。知道她并不是真的冷然镇定的感觉真好。
“我来吧。”他倾身握住她的手,将钥匙插入门把中转动。
之凡的脸都红了,她在心里哗道:季之凡,你已成年了,又不是小妹妹,干嘛要脸红成这副德行?
“谢谢……”谢什么谢?她也不知道。她抬头看向圣法,看见他也看着她,而且他的唇这还有一抹笑意。
他对他笑?这可真是破天荒头一遭。
可是圣凌的笑容却又突破僵住了。
之凡的颈上有着明显的吻痕,在那样的位置,这红红紫紫的淤痕想来是情人刻意留下的烙印,这是她夜夜迟紧的原因?
他不动声色地进了家门。
圣凌究竟是怎么了?他看到、还是想到了什么?方才他的脸色跟原本的笑脸相关实在太大了。
圣凌打开电灯,迳自上了楼。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动静之间却隐隐散发出怒气。
他是为了什么而生气?之凡心底好奇,所以跟着他进人卧室。
只见圣凌月兑下西装外套,将之狠狠地丢在床上。
“圣凌…”她怯怯地喊。
“不要叫我!”
他可以用这件事做筹码,然后将这一段称不上愉快的婚姻弃之于脑后。但他必须先冷静下来,好让自己好好思索,偏偏之凡甩不掉般地跟在他后头,他的愤怒不但没有冷却,反而越涨越高了。
这么美丽的女人,却是个不守妇道的妻子,他虽然不想要这段婚姻,但他对给予了相当的尊重,最起码他在这段期间没有和谁纠缠不清。可是她呢?她强迫他进人婚姻的坟墓,现在又给他扣上绿帽,这女人不要脸而且婬落成性,还企图以她美丽的外表欺骗世人,该死!
他生气地走向她,一脸的阴沉吓得之凡也赶紧一步步后退。
“圣凌?圣凌!”恐惧逐渐充斥她的心头,她退到房门口前,在心中下定决心暂退,先做个懦夫。
她转身想跑开,却为时已晚。
圣凌随后一把揽住了她,握住了她的手腕,然后将她拉到床边,用力甩在床上。
之凡尚来不及顺气,圣凌已经欺身压了上来。
“圣凌!”她试着挣扎,但是没有用。她的力气原本就无法与男子相抗衡,更何况是现在狂乱的他?
“谁都无所谓,对不对?”圣凌在她耳边用沙哑的声音说着。“你有几个好情人?一个?两个?还是你自己震惊和讶惊?”得意地以为自己抓住了她的弱点。
“你有多饥渴?让我看看有多饥渴。我保证我一定比他们更能满足你,毕竟我是你的丈夫不是吗?”
之凡回过神来,丝毫不懂圣凌在说什么。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很不舒服,你弄痛我了!”她更用力地挣扎,却仍是徒然。
“你不懂?这没有道理,更没有道理的是怎么别人可以,你却要如此抗拒你的丈夫?”他的口气满是讽刺,“我没那么白痴!季之凡,我不会吃亏,还一声不吭的,你想得美!”愤怒蒙蔽了理智,他狂乱地说道。
“你放开我——”她的声音消失在圣凌双唇紧密的封锁之中。
没有温柔,没有欢愉,有的只是发泄和痛苦,伤害和折磨。
这个夜漫长的教人心慌……
***
没有眼泪,没有哭闹,连一丝丝怀有怨恨的抱怨也没有,之凡一直是静静的。
她承受了一切,然后一动也不动地卷曲在床的另一边。在紊乱的被子之下。
如果她哭了、闹了,他会好过一点;如果她哭了、闹了,他会好好道歉,好好安慰她Z如果她哭了、闹了……
但是她没有,所以他更是自责。
他的行为和强暴有何异?
她是清白的!
她是个处女!
他误会了自己的妻子!
他强暴了自己的妻子!
这完全的不合逻辑,但他确实做了件不合逻辑的事。
她看起来好脆弱,好令人心疼。
圣凌伸出手想触碰她,却又停在半空中。
他这一碰,之凡会不会像玻璃女圭女圭般碎去?
床边的电话突兀的响起,他略微地翻了个身,伸手接电话。
“喂,我于圣凌。”
“总监,你快来,工作室被人放火了!”小杨慌张的声音传达了一个重要的讯息——他视为生命的工作室……
“我马上到!”他猛地挂上电话,用最快的速度起身穿妥了衣服。
拿起车钥匙要往房外冲的时候,他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仍然一动也不动的之凡。
事有轻重缓急,之凡的事‘…··稍后再说吧!
他飞也似地冲了出去,抛下房内身心俱疲的之凡…
***
圣凌走了。
走了很久吗?
之凡慢慢地身,拖着疲累酸痛的身子向浴室走去。
她的身上到处都有着青紫的痕迹,她觉得好痛好痛……痛得不光是身子,还有她的心……
她做错了什么?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之凡坐在浴室的地上,任由热水淋湿了她的头发和身子。她紧紧地抱住自己,让泪珠和着热水流下,然后消失在排水孔那无声的漩涡之中。就像她的苦楚,越来越深,越来越痛,却无处可逃,无人可诉…
圣凌飞车赶到现场,但人潮早已散去,火热亦早早熄灭了,只剩下警方在堪查。一
他看看表,十一点多了。
四处看了看,他找到了通知你的小杨,他正与警方一起谈话。
他走了过去。
“小杨,情况如何?”
“总监!”小杨一看到圣凌,顿时松了一口气,“你能来真是太好了!否则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怎么了?”
“工作室的情况是还好啦,因为我们用的都是防火建筑,损失不大,只有几张桌椅,几份设计图稿……的问题是……是……”到底该不该说,小杨一时拿不定主意。
要告诉总监吗?基本上这场火是总监个人的恩怨引起的,甚至可以说是总监犯错在先,所以实在不能全怪阿希。但是阿希也实在做得太过火了!总监那时只是心情不佳,过了些时日,找个机会跟总监提一提,不就可以让他复工了吗?场面又何必非.得弄得这么难看呢?
“你说啊!圣凌催促着。
“放火的人是阿希。”小杨终于说出。
“纪希德?”阿希怎么会做这种事?”他最好有理由这么做。带我去见他。”
看来总临丧失已久的理智和冷静终于回来了。小杨算是放了心。
于是他急急领着圣凌去找扣押的纪希德。
***
“你明天回来上班吧!”圣凌极倦极地说。却教坐在他对面,原本激动非常的纪希德忘了反应。
“你说什么?”纪希德用不可置信的口吻问他。
“我说你明天回来上班。民事上的责任我可以帮你排解;至于刑事上的刑责,就得看检察官怎么办了。但是我会尽量帮你的。”
他看看表,都凌晨了……
他站起来。
“为什么?”纪希德仍是一副不敢置认的口吻。
“因为是我自己造的孽。”他苦笑着,然后走出会客室,向值夜班的警员打了个招呼,开车向回家的方向疾驶而去。
今晚之所以会发生这种事情,也是源自于他两个多月前对之凡的不满。当时他正和他一向觉得颇有才气的纪希德为了一款新衣的领子产生了争执,这也是常有的事,因为有其他的意见才地有进步。
纪希德当时也和往常一样的跟他辩白。不知怎么地,他的态度和“我纪希德”的口头禅却教当时的自己无明火顿起。
虽然此“纪”非彼“季”,但她就是怎么听怎么也不舒服。
于是纪希德就这么不明不白地丢了工作。
回想起纪希德刚刚在盛怒之中所说的话:“你这样对待我是不公平的!我也是个活生生的人,你也要顾及我的感受呀!不是每个人都要看你的脸色来过日子的!我们跟你一样有血有肉,你懂吗?”
他可以补偿纪希德,他可以给他他想要的。
那之凡呢?
之凡难道不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她没有理由一直承受他这场婚姻的无理取闹,对不对?
但是他刚刚的无理取闹又要怎么补偿她?
***
引擎早熄了火,但圣凌仍未下车。
他进去了以后呢?道歉?摊牌?安慰?还是吵架?
他实在无法想像之凡大吵大闹的样子。
偶一抬头,天空已有些发白了。他下了车,仍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之凡。
他恨过她,也想要毁了她、要报复她。
但这两个多月来,他觉得自己正一次又一次让步。
而现在……他真的伤了她了,难过的人却是他自己。
他终于开门进去,看见大厅的立灯仍亮着昏黄的光。
“回来啦!”一如往常的声音,只除了笑脸不再迎面而来。
之凡身着长袖的运动休闲服,端着咖啡,瑟缩在光线照不到的阴影之中。
她的口气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这倒教他傻眼了。
“圣凌?”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他摇摇头。“但是对于昨晚的事,我不会装作从没有发生过一样的过日子,我很抱歉,真的很抱歉。”他急急地说完,拔腿就想开逃开,逃开这个不在他意料之中的场面。
“你想吃些什么吗?”
之凡平静的态度,和不甚在乎的客气口吻,让圣凌再也忍不住了。
他快步走到她面前,不管她手上端着早已冷却的咖啡,只顾着抓起她,然后捉住她的肩膀用力来回摇晃。
“你究竟是什么居心?你要加深我的愧疚是不是?好让我像傀儡一般听你使唤,是不是?好!现在我道歉!你满意了没有?”
咖啡洒得他们两人浑身都是,但是没有人在意。
之凡的脸自始至终都是一片茫然。
“你要休息了吗?”她仍是淡漠地。
“季之凡,你不会得逞的!我不会对你感到愧疚的!”他甩下她,匆匆地上楼去了。
进人卧室,映人眼帘的是一片狼藉,之凡被撕裂的衣服依然散置在地上,床上也是一征狂乱,那上头还有之凡的落红……
他在气什么?他不该生气的。
纪希德了一番话再次浮现他的脑海。
他拗不过良心的转身下楼,想重新给之凡一个郑重的道歉。
但是,除了咖啡杯和泼倒的咖啡之外,客厅里已经没有之凡的踪影了……
***
清晨的空气清清冷冷。
之凡踏着缓慢的脚步,不知目的的走着。
她的脑海中一片空气,她的身体在颤抖,她下意识地环抱着自己。
一辆车紧急煞停在她身边,她却不为所动,仍旧向前走着。
“之凡”
之凡这才抬起头看一看他。
圣凌见到那一双眼睛时,他的心不由自主地揪紧。
这是他第二次看到那双眼中这样的眼神,除了同样的茫然与空洞,现在又多了许多伤痛,那让他觉得她好像一缕会飘走的幽魂,他伸手想抓住她
就在那一瞬间,之几反射性地逃开了。
她在害怕!
他无法缩回手。
“之凡,跟我回去好不好?”他轻声地问。
之凡望着他,好久好久才终于移动脚步,走到车旁拉开了后座的车门。上了车以后她又紧紧地靠在门边,和他距离得好远好远……
***
车子停了下来,熄了火,之凡自顾自地下了车,拖着疲累的身体,回到没有上锁的家中。
圣凌紧跟在后,怕她突然跌倒或昏厥。
他就这样地跟着缓缓行进的她收拾一切,关上大门,打开大灯。
之凡走进卧室,这倒让圣凌迟疑了。
他在那里头犯了错,现在跟着她进去恰当吗?
他迟疑地迈步向前,却在房门口停了下来,触目所及,却教了歉疚的几乎要崩溃了。
看到之凡机械式的收散落在地上的衣服,拉掉皱掉的被子和床罩,他知道她在强迫自己面对一切!
他再也看不下去了,快步走到之凡面前,抢走她手中的东西丢开,伸手将她抱个满怀。
“够了……够了……”他沙哑地说着。
伸手抬起之凡的脸,他看不到任何意识,看不到任何感情;没有挣扎,没有任何动作,有的只是她对空茫茫的眼,扑籁颖流下眼泪。
一滴、两滴……越来越多的泪水流下她的脸颊,他拉高她的袖子,j再看向她的颈项,那上头全有他“做案”后所遗留的“罪证”!
她才是受害人,他却表现得好像她才是加害者一般,这不公平,对她真的不公平!
“之凡,你清醒过来好吗?是我不该,是我的错!但是请你不要这样……我们可以重新来过,给我们各自一个机会好吗?”
是天意如此吗?他似乎无法离开这桩婚姻了,他的怨天尤人没有理由,所以他必须心甘情愿认命。之凡的温柔卸下了他的防卫,只要之凡愿意,他其实可以做个好丈夫的。
“之凡,给我一个机会吧!”
之凡的意识逐渐清明,灵魂也着了地似安定下来。
圣凌的怀抱是她最希望的避风港,她一直如此相信的,不是吗?
在他怀中,之凡心满意足地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