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老家返回后,方可颐的生活又恢复了以前平凡的老样子。
刑远树开车载她回来的当天上午,刚送她上楼,接了电话后就急匆匆地赶去机场,他被他的总裁爷爷派去美国出差,害方可颐都逮不到机会还他那些昂贵的奢侈品。随后几天两人也没有再联络,方可颐不敢打越洋电话去烦扰,只好等他回国再说。
就这么一直拖到她的假期结束。
方可颐一大早就赶去公司上班,结果却见到自己的办公桌上放了一堆别人的东西。
“可颐,你总算回来了——吼!我们的苦日子到头了!”邵婷婷扭着腰、踩着一双新买的高跟鞋走进来,见到方可颐比见到亲妈还要开心。
方可颐指着办公桌刚想开口,邵婷婷就拦截下她,“不用多说啦,还不是经理室那个秃老头干的好事!”她东张西望一番,压低了声音,“你放假的隔天,他就找了一个女人来,说是暂代你的班,拜托!骗哪个弱智啦!那女人成天浓妆艳抹,根本不会做事,摆明了是那猪公的老相好,不过现在你回来就好了,那只狐狸精总算可以滚蛋。”
她正说着,别的同事也都陆续到来,大家提起那个女人真是同仇敌忾,七嘴八舌地抢着在方可颐面前诉苦。
简单说吧,就是那女人顶替了方可颐的职位,可是她又不做事,结果那些工作全部分给了周遭的同事们,除了方可颐,几乎“杂居大本营”里的所有人都恨得牙痒痒。不只这些,她根本是秃头经理安装的一部肉眼监视器,平常大家出了经理眼皮底不就敢肆无忌惮的说话,自从来了那女人,连仅剩在言语上发泄的自由也没有了!
“快快——”有同事催促方可颐,“可颐,你快去经理室报到,好正式开工,我们帮你拿开那女人的东西,哼哼,待会儿她来了就请她滚蛋!”
才两星期不见,方可颐被大家的热忱弄得快受宠若惊。
*****
方可颐敲门,走进经理室。
秃头经理又是一张笑脸,“哟,可颐,你回来啦?两星期的长假过得很爽快吧?”
有诡异!
方可颐的头皮立刻一阵发麻,“经理,我听说……你请了人来暂代我?”
“没错。”秃头经理一本正经的点点头,“不过不是暂代,是永久替代。”
什、什么东西!?
方可颐惊得险些倒下去,“经理,你在开玩笑吧?我做错了什么?”
秃头经理故作神秘地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嘘,不要声张,这是我以个人名义给你的安慰补偿费。”他把信封“啪”一下丢在办公桌上,然后摆出一副道貌岸然的嘴脸,“其实像你们这样的年轻人,待在公司的时间不长,按惯例,除了上个月的薪水,被辞退了是没有任何额外补偿的,我是看在你一个小女孩的份上。可颐,这些钱你就拿去吧!”
“经理,你这是什么意思?”方可颐快气疯了,“拜托!就算被辞退也要给我一个堂堂正正的理由吧!你这些钱,我才不稀罕呢!”
何况这么扁的一个信封,里面会装多少钱?别拿她当三岁小孩!
秃头经理开始跟方可颐阐述理由,从经济不景气,一路谈到大机构的运作困难……直谈到方可颐想翻白眼。
“经理,你不用再说了。”她有气无力地阻断他,“我想我已经明白了。”
算了,是她自己白痴,明摆着的情况,还向他讨什么理由?
“年轻人想明白了就好。”秃头经理笑眯眯,“可颐,这笔钱你还是拿去吧,不过要记住,这可是我以私人名义给你的哟!”
气死了!这辈子也不会忘了你这张“猪头笑脸”!方可颐在心里大骂。
难怪人家都说,上司骂你该庆幸,哪天他要是莫名其妙的对你笑,就是你回家吃自己的时候到了。
唉!事到如今,骨气又不能当饭吃!方可颐恨恨地拿起了那个信封。
她刚想离开,一个打扮妖艳的女人不敲门就直接进来经理室。
“楼下街对角那家店,老板娘打电话说有新货到了,我今天不上班了喔——”
不等秃头经理回应,她旁若无人的冲他风骚一笑,就一阵风似地俐落走人。
方可颐看得目瞪口呆,回过神来又好想吐血!
有没有搞错?就是这样一个女人抢了她的饭碗!
*****
方可颐回到“杂居大本营”收拾自己的东西,亲口说出被辞退的消息,顿时像一滴水溅进了油锅里,大家一个比一个义愤填膺,可是当秃头经理现身,阴险地“咳咳”两声后,所有的人都像变成了哑巴一样,再不敢多嘴半句,统统各回各位,各司各职。
方可颐抱着一个小纸箱离开时,只有小程英勇的跟秃头经理请假,陪她到公司楼下。
“方可颐……”陪方可颐在路边等计程车时,小程欲言又止。
方可颐转头看了他一眼,没精打采地说:“小程,谢谢你,只有你肯来送我。”
“可颐,其实你也不用太难过啦!”小程想了想,还是忍不住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反正你也不待在公司了,我就痛快告诉你,其实我一直偷偷喜欢你,本来想追你,可是那天碰见你男友开车来接你,我就死心了,你男友的条件实在比我好得多。”
“小程你——”方可颐吓了一大跳。
昏头!她刚刚失业,结果就有人告白!
“不对,我的意思不单单指那个啦!我是说,反正你男朋友很有钱,失业也不要紧,大不了让他养你嘛,再说……”小程模模后脑勺,“我再多嘴一句,可颐你可别生气,像你男朋友那种富家公子,就算只是玩玩,分手费也好过你在公司拼死拼活的啦!”
方可颐听了他诚恳的一番话,脸上僵僵的,哭笑不得。
这都什么跟什么嘛!
唉,真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现在全天不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跟刑远树是假扮的恋人,又不是真的,他凭什么养她啊?
她郁闷地跟小程挥手说拜拜,抱着纸箱,乘计程车回小鲍寓。
*****
方可颐花了一天时间打扫,然后傍晚时为自己做了一大桌的菜。
可气的是,肚子明明很饿,对着一桌香喷喷的饭菜,却又没有半点胃口。方可颐懒懒地趴在桌边,可悲地发觉自己连举筷的动力都无。
真不晓得自己在干嘛,做人好失败!
骗过了亲戚朋友,也骗过了同事,可是那个完美多金的男朋友是假的。
以为拥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每天早起挤车,辛辛苦苦,结果却被人当成冤大头。
现在失业了,别人都可以回家诉苦,唯有她,告诉全天下的人也不能告诉自己的家人,不管什么事,冷暖都只有自己知。
*****
窝在公寓里昏昏沉沉的过了三天后,方可颐决定振作,出外找新工作。
列印了厚厚一叠简历,每天都找机会投递。
一眨眼,又过去两星期,她连一个面试的机会都得不到。
就业艰难啊,唉!
晚饭后洗完澡,她穿着睡衣躺在床上,什么也不做,只呆呆地任思绪飞翔。
正回想那天小程说的一番话,手机就响了,她模索着从枕头边拿起。
“可颐,是我。”温柔而好听的声音响起。
方可颐惊讶得一骨禄翻身从床上坐起,任由一头长发披散,结结巴巴地说:“是……是阿树?”
刑远树在电话彼端笑了,“没错,是我,你干嘛这么紧张?放心,我现在打电话来不是讨回那些东西的。”
方可颐的脸颊发烫。老天,她才没紧张那些东西勒!
她是紧张……紧张……用力的想了想,才蓦然发觉自己也不晓得在紧张个什么劲。
可是,她就是紧张啊!
怦、怦……老天,一听到他的声音。心就跳得好快!
“……那你打来干什么?”方可颐努力想维持镇定。
“可颐,我已经从美国回来了。”
“哆!”
方可颐差点摔翻在床边,她的腿一时发软。
妈妈咪呀,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呢?总……总不至于他一回国就特意打电话给她?
刑远树忍不住皱眉,“可颐,刚才的声响是怎么回事?”
噢,真丢脸!方可颐疼得龇牙咧嘴,“没什么,我只是想下床拿罐可乐。”
活像屋子里被安装了远端监视器一样,为了表示“说到做到”,她真的去冰箱拿了一罐可乐回来。
“你是……刚回来吗?”手拿着可乐,她又顾不上喝。
“不是,我回来已经差不多有一星期了。”
啪啪啪!罢才臭美的猜测就像苍蝇一样被统统拍飞,心情失落了一大半,方可颐随手放不可乐,装作不在意地“哦”了一声。
“可颐,明天是周末,你不用加班吧?晚上和我吃顿饭,好吗?”
Down下去的心情在瞬间又回升。
“有什么事吗?”方可颐嘴硬,“我最近很忙。”
忙着投简历找工作……“我最近也很忙,我在美国出差三星期,每一天都不得闲,回来后被爷爷操得更惨,死老头等不及自己要享受了,决定在半年后就让我继承家业。”
方可颐听了他的诉苦,刚想表示同情,话到嘴边又忙吞咽了回去。
别闹了,她跟他的烦恼根本不是同一个等级的,她是穷苦小市民的烦恼,为生计而日日奔波,他少爷却在心烦马上要升任一个大集团的总裁……真是教她情何以堪啊!
“反正大家都这么忙,那明天晚上还是算了吧!”方可颐轻咬了咬下唇。
但刑远树却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可颐,我马上还有一个会议,没时间了,你明天记得在家里等我,我开车去接你,就这样,Goodnight。”他说完就匆匆挂断。
方可颐听着手机里传出的“嘟……嘟……”声,慢慢地抬头,看向天花板。
呃,谁啊,麻烦告诉她现在是什么状况?
失眠的人不只方可颐一个。
夜已深,书房里的灯却还大亮,刑远树正坐在自己的电脑前。
参加完会议,他感到浑身像散架了一样,脑袋又困得要命,开快车回到公寓,冲完澡,跳上床,睡意却竟然该死的消失了!
他满脑子都想着一张脸。
一张清新、甜美又带些倔强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