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首云飞,江边日晚,烟波满目凭阑久。一望关河萧索,千里清秋?忍凝眸?杳杳神京,盈盈仙子,别来锦字终难偶。断雁无凭,冉冉飞下汀洲,思悠悠。暗想当初,有多少、幽欢佳会;岂知聚散难期,翻成雨恨云愁!阻追游,每登山临水,惹起平生心事,一场消黯,永日无言,却下层楼。
幽幽暗暗的琴声,调不成调地弹着,望着烟雨笼罩着的园子,阴沉沉天际下高大的木棉树失去了火焰的颜色,不时滴答地掉下地来……就像白天,一向活泼善良的染心表姐毫无生息地躺在花床上,失去了生命的颜色……
通明无波的心在看到亲人好友受伤时还是会有起伏的吧!她不怕任何磨练,却希望能保护好爱自己和自己所爱的亲人好友!
漠漠的轻寒飞进楼台,微晕的灯光暗暗浮动着,水云秀的心情也跟着明亮不起来。
因为家族里女孩极少,她与表姐染心又极谈得来,两人相怜相惜,没想到才两三年没见竟是如此……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从她极少的书信中根本看寻不出什么潜在危险,想起她信中俏皮的用语水云秀淡淡笑了起来,福染心一向单纯乐天如何会说一些子虚乌有的烦恼?!扮哥们也太可恶,一点儿也不愿将她的情况详告自己,虽然她不爱管琐事,但事关染心又怎能不担心,不想弄个明白?!
染心表姐虽然比自己大上两岁,却可爱多了,人又善良温柔,谁会忍心害她呢?除了车祸,居然还在她身上下了剧毒,里面还有忘情花?这样复杂又奇绝的毒不可能是通普人所能拥有的,可见发生在染心表姐身上的事并不单纯……不管如何,她得让染心恢复成原来的样子,永远充满了活力,而不是现在这般奄奄一息。
问题是该怎么进行呢?解毒容易,可忘情花却须有无回门的独门追魂草啊,难不成还要像往日般偷偷跑出去……
空阶夜雨频滴,正让水云秀思忆不已,忽闻帘动,回首一看原来是清雾。
“小姐,喝碗热汤吧!”她小心翼翼地放下端盘,走至木雕的衣架旁拿下挂在上面的雪白貂袍——这是她二哥水神澈不知哪里卖来送她的礼物之一,正欲帮她披上。
“不必忙了,我并不冷。你应该注意的是你自己,出门也不多披件衣服。”水云秀无奈道,虽然知道家里的人都把自己当宝捧在手心里疼着,有时仍不免为这种过度的关心感到窒息。为了怕不能好好照顾“体弱多病”的她,连贴身的“丫环”都从小挑好了训练好了,还能怎么说呢!谁叫自己小时不懂得反对,谁叫她是爸妈唯一的女儿,谁叫水家专出英豪男儿难出弱质女子?连最小的哥哥都比自己大了七岁!
“不行!罢才我碰到大少爷,他还让我小心看着你别叫你着凉了呢!”披完貂袍端热汤,水云秀无奈地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金玉生活。
似这般强制行为是“丫环”该有的吗?!她苦笑。只恨水家人从没把谁当下人看待过,叫谁来评理谁都会站在清雾这一边!现代中国已经是没有什么阶层之分的了,但还是有不少数大家族仍持续着旧时的传统,只是不像过去那般可以轻贱人权随便定人生死。水家除了爸爸妈妈三个哥哥及一个叔公长辈、一位避世清修的伯伯外,像秦妈宋伯这些操持着山庄日常运作的老一辈都跟清雾一样是从小便因各种因缘而留在水家的。大家的感情深厚得像一家人般,只是有时仍是坚持着“上下有别,有可逾越”那一套,连一向秉持“独立自主”的水家三兄弟也无可奈何。
水家本是世代从武,只因收徒极严,又不像一般的武道馆广收门徒,平日家用全靠祖传下来的一些药业经营。不过对于经商好像并不是特别用心,所以水家世代也没出过什么商业霸主,倒是个个奢武,门风极严,却是出了不少英雄人物,在江湖上颇有地位。
“妈妈她们歇息了吗?”水云秀小心地喝着汤,讨厌地发现又是补汤,虽然经过极好的处理药味没那么重。唉,再好的东西要是一吃再吃,圣人都会讨厌的!
“没。二少爷拿了小姐早先给染心小姐开的药单子出去了,老爷们在商量着河南陈家沟的聚会派谁去呢!”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清雾“噗哧”笑了说道:“几位少爷都嫌无聊,不去!倒是夫人,先行歇着去了!”
水云秀狐疑地望着清雾,这丫头除了武功得自母亲的真传外消息灵通,得了个外号叫“武林谱”,只要是道上有名的什么“武林高手、江湖末流”,你说得出名字她连人家祖宗十八代前是干什么的都查得出来!她电脑玩得好,这点小小喜欢探人隐私的奢好也就姑且由着她了。反正自己也得益不少,水云秀心忖,直觉她刚才这一笑里面大有文章。
“什么事情那么好笑,说来听听?”
“小姐不知,每三年一次的武林聚会这次设在河南陈家沟,可陈家沟少主陈觉非不学无术,武功一把烂还自以为楚留香再世到处拈花惹草没救了,他妹子陈觉梦两把弯刀耍得还可以,样貌也不差,就是人骄傲得似只孔雀,一心想觅个花无缺好成个武林佳话,三位少爷呀是被追怕了!”
“咦,那陈家沟这次举办的是陈英东吧?听爸爸说过好像还是个人物,怎会任儿女胡来?”这可有趣了,大哥严肃内敛、壮硕刚毅,对女孩子向来没啥耐心肯定是不理不睬;三哥是个武痴,天底下除了武功,关心的女人除了妈妈和自己之外无她,肯定也是视若无睹;但是风流儒雅的二哥对老弱妇儒最有耐心,怎会……
“哼!儿子不争气他只好把主意打到女儿身上,期望女儿真能钓个乘龙快婿他陈英东也就后继有人了。而三位少爷可都是江湖上名号响当当的青年才俊呢,想当年大少爷单凭一双肉掌力挡全美武术协会对中国武林的挑战;二少爷以弱冠之龄连夺三届全国武术冠军;三少爷虽然没有……好了好了,再加上他们事业又做得好,若能入赘一个他可就有说不出的脸子了,更不用说与苏浙水家结成亲家所带来的诸多好处了!表面上他当然是斥说女儿了,可私底下不知多支持呢!”清雾边说边整理明式矮几上的书册,见水云秀把袍子月兑下呼斥道:“小姐怎么把袍子月兑了?小心着凉!”
可怜的哥哥们,被看成是金龟婿了!水云秀轻笑,“好了,你别那么着急,这三月的天气冷不到哪去,我披着这貂袍着实热得很!夜了,你歇息去吧,这些东西明天再收拾。”
“那好吧,夜雨寒凉小姐也请早些歇着吧!”清雾端起早先的盘子,“我先去给小姐添上暖被去。”
“行了你去吧,被子我会自个儿添上的。”
清雾下去了,屋子又回复了原先的静益,只不过淡淡的檀香暖暖地溢满了屋子代替了早先的清冷。水云秀抬头一看,古朴的博香卢上已熏上了香料。唉,清雾确是细心,有她在身边什么都不必考虑,只是却把自己养懒了!好好的一个现代人整日被小姐来小姐去地喊着、侍候着还真成了习惯呢。
屋里孤灯迎着袭入的寒气,和着园中花木下的艺术矮灯,细雨潆潆,幽暗处尤似浮烟飘动,令人倍感凄迷。她爱深思,在这雨夜情绪却一路低沉,甚至有些凌乱,完全失去了平日心如明月的静谥清灵;灵魂在不安地骚动着,仿佛预示着什么事将发生,即管她奇异式地拥有通天本领,可以为人预将来测生死,却无法用在自己身上。
“故人江海别,几度隔山川。”水云秀低叹。
随即一惊,自己近来似乎有些反常。知道自己情绪不复昔日清冷是一回事,却没想到竟会泥足深陷至此?一时心绪大乱。
想起染心表姐、想起远出游历慷慨豪迈的风屿山,想起正气凛然的秦苍,想起妩媚多情的怀君夜……想起远隔千年生死已别的燕盈光、钟云风,还有……
内心一颤,是他吗?自己近月来刻意不去想不去念的人——钟长天!
想起那双深邃火热的瞳眸、烈阳般的深情告白……天啊,她的不安是因为他吗?!
不!不!不会!他只是一个小孩,盈光姐云风大哥托自己照顾、培养成才的孩子而已!她不该想那么多的!
记起一句话:人们之所以烦恼、迷惑,实因看得太近,而又想得太多!
内心却又忆起十八岁的自己和十七岁的他相视的情景。
天啊!水云秀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