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开一脸沉凝地说出了忧虑:“师兄,那个叫风舞的女子行事言语透着诡异,而且她说过她并不是白白医治,可我又始终想不出她来此有什么目的?”
“不是白白医治?”柳生醉蹙眉,也就是心有所图,麻烦啊……
“而且她虽然说自己不是无形堂的人,但是我越想越觉得蹊跷,她为什么会在这个时机出现?!”无形堂最近动作很多,已经不再像一个单纯的杀手组织那样收钱杀人,而隐隐有称霸黑道的势头。据说黄金令一出,若不遵从就要灭人全家、杀人满门。江湖上因此而惨遭灭屠戮的门派不在少数。如今可以说是见黄金令,无异于见到黑白无常。在无形堂极力扩张实力时,出现无形酒解药……怎么说也让人怀疑……
颜开的疑虑溢于言表,如果真是要以桑柔的性命为要挟,那个风舞提出什么无法完成或者危害武林的要求,他又该如何是好?
柳生醉却无所谓地笑道:“你顾虑太多了,无形堂行事向来是鬼鬼祟祟,神神秘秘。如果她真是无形堂的人,岂会如此张扬?”不过,想要和无形堂为难作对的可能性倒是很大。
颜开勉强一笑,知道这位师兄心性豁达乐观,更难得的是他拥有着与他的外表所不符合的敏锐与聪明,从以前开始,他就一直是一个让人捉模不透,但是却很可靠的人。然而此事关系小柔的性命,即使是他这样说,颜开依然心中惴惴。
柳生醉看到颜开并未展颜,便拍了拍他的肩说道:“你先别想太多,到时候再看情况好了,我一定竭尽所能保你和小柔无事。”
“多谢师兄!”颜开动容,师兄和师傅一样,一旦许诺,就算历经千难万险也会做到,而他提着的心终于稍稍回落,等待三十日之约。
冷月清辉,夜色如锦。
花木扶疏的花园内,嶙峋的瘦石与弯曲变形的枝枝杈杈,在地上形成斑驳的阴影……
瘦石形成的暗影内,金光闪动,那是金色袍子的一角。
月光下,地上跪着另一个全身笼罩在宽大金色披风内的瘦小人影。
在暗影中的人话语阴冷,瘦小的人还在使劲儿蜷缩着,好像要钻到地下。
“金甲九使,你让圣主等得够久了,难道你忘了自己的任务不成?!”
“不是的!左护法大人!属下时刻不敢忘圣主的交代。”地上跪着的人更加紧张,金色的袍子瑟瑟抖动,“属下一直在找机会,但是那件东西实在太过特殊,请您再给我一点时间。”
“圣主给你的时间够长了,”阴冷的话语带着致死的威胁,“这么长时间你没有任何进展,让圣主怎么相信你?”
“嗯,”地上的人微微动了动,颤抖着回应,“左护法大人,我……不!属下已经有了进展。”
“哦?”那冰冷的声音有了一丝兴趣,似乎在鼓励她继续。
“属下现在已经找到昔年在应天府皇宫中伺候的宫人,有了他,再加上枕霞庄的手艺,现在开始动工,相信很快就能完成。”
“哦……”冰冷的声音终于不再紧迫,“既然这样,我可以请求圣主,再给你两个月,到时如果完不成,你知道后果。”
“是!”伏在地上的人答应着,“属下谨记。”
轻轻哼了一声,金色的袍子消失在暗夜里,远远地传过来他幽幽的话语:“好好办事,我会在一旁帮你……”
寒风吹过,声音随风而逝。
如同在冷水里浸过的身体,打了一个冷颤,但是伏在地上的人却长长舒了一口气,这冷,冷的是身体,是人间的寒冷。
她留恋人间,不想下地狱……
“人生真是麻烦。”
柳生醉一醒来,眼睛还没有张开,就忍不住抱怨地咕哝,刚刚在睡梦中,出现了清澈但让人捉模不定的目光,那双眼睛的主人微微笑着,盯着他,笃定地告诉他:“我们还会见面的……”
“真是麻烦……”柳生醉又抱怨了一句,同时也模出了身边的酒囊,拔下塞子喝了起来,美酒全部下肚,他才满足地叹息,“好酒!不愧是数十年的窖藏。”
说完,他将酒囊随手抛了出去,懒洋洋地翻了个身,想着,这样的季节应该悠闲地踏青喝酒才对,可是麻烦的事情为什么总是接连不断?“唉……麻烦。”
与正在抱怨人不同,观霞楼中的颜开却是一夜未睡。
虽然太阳尚未升起,但是可以肯定今天将会是一个好天气,绚烂朝霞铺满了东方的天空,却红得让人有一种不祥的感觉。
“别担心,”温雅的声音从颜开的身后响起,接着一只温暖的手搭在了他扶着窗的冰冷手上,“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也许那个女孩子根本就已经给我解了毒,而其他的只是玩笑而已。”
“也许吧。”颜开口中这样说着,但是心中却越发的苦涩,这般善良的小柔不会明白那个女子给人怎样压抑诡异的感觉,也不会知道那双不怀好意、犹如盯着猎物般的眼神有多么让人从心底里发怵。
他将桑柔拉到身前,紧紧地抱在怀中,似乎只有这样他才能抚平不安。闻着桑柔身上传来的淡淡幽香,他紧紧地闭上眼睛,心中庆幸,也幸好小柔没有注意到,不然只会让她平添忧愁烦恼。而他没有发现桑柔美丽的脸虽然在力持平静,可是一双美眸之中却隐约可见忧色……
枕霞庄里笼罩着一股凝重而空旷的气氛。
“这是怎么了?”柳生醉直到中午才从自己住的房间出来,却发现整个院落里空空荡荡的,不见人影,而空气中却有着令人窒息的压抑,“难道我猜错了……”他喃喃自语,“如果猜错那可麻烦了……”他口中虽然这样说,可人依旧看起来有些漫不经心的样子,“这个时候我也该去看看了。”
可惜他看到的只是昏迷不醒的桑柔和脸色苍白的颜开。
桑柔脸色青白,唇无血色的昏迷,还是以前中毒时的症状。而颜开则呆呆地坐在了床上,说不出一个字来。他心中不断在想:风舞,那个奇怪的女子现在到底在哪里?
然而茫茫人海,偌大个苏州府,又哪里有那个奇丑无比的风舞呢?
就在此时,忽然一个家丁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颜开一看以为是风舞有了下落,脸上乍现希望,可是那个家丁却说:“少主人,龙隐山庄樊如星在外求见!”
“龙隐山庄?”颜开虽然六神无主,可是一听到这龙隐山庄樊如星,也不禁一惊。
龙隐山庄是江湖上大大有名的地方,先不说龙隐山庄的名字是御笔亲题,就是庄主太平侯爷的威名又有谁不敬仰?即使是他的弟子们那也是江湖上年轻一辈中的翘楚,行侠仗义,备受尊重。
柳生醉笑了起来,“以龙隐山庄的行事风格,绝对不会袖手不管,咱们这可是来了一个好帮手。”
“是啊,”颜开说道,“看来我要亲自出去迎接了。”这是桑柔昏迷后,他第一次有了动作。
柳生醉以前只是听说过樊如星。可是见到站在枕霞庄前的樊如星,他还是有些吃惊,吃惊不是因为随他而来了众多的江湖人物,而是来人的华丽,从内而外的华丽。以前他一直以为天下间的男子,容貌长成颜开的模样,已经是上天的厚赐,天下间不会再有人及得上,可是今天他却更加深刻地感受到天地间造物的神奇。如果说颜开的容貌是采天地灵气孕育而出的清俊,而来者则是将人间富丽集于一身的华美。而他身后同来的客人,即使是成了名的人物,也在这华丽中黯然失色。
柳生醉刚才说得不错,樊如星确实为了风舞而来。而且他告诉颜开说:龙隐山庄已经派出了大批的人手帮忙寻找那个女子。而他身后的这些客人也都有门下弟子帮忙寻找。
“嘻嘻……”一阵嬉笑之声打断了门口寒暄的人,众人循声抬头一看,门楼上一个身披耀眼阳光的女子好像是看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格格而笑,看到众人抬头看,她抬手一抖,无数细小的黑影瞬间满天罩下,向着樊如星急冲而来。
“暗器!”不知谁喊了一声,樊如星身边的人慌忙闪避,而樊如星却安然不动,等到那些黑影接近身体的一瞬,他用袖子微微一扫,黑影便四下散去。等到众人回过神来时,却发现他们以为的暗器竟然是瓜子壳!
墙上的女子更觉得有意思,不禁笑得越发欢畅,最后甚至抱着肚子“唉呦唉呦”直叫:“哈哈……唉呦!你们真是笨死了,居然那么害怕瓜子壳。嘻嘻……派那么多人出去找,竟然没有人想到我就在这枕霞庄中睡大觉……嘻嘻……一群笨蛋!”说到最后,门口众人已经纷纷脸现怒色!
樊如星此时开口说道:“风舞姑娘既然早已经到了这里,为何此时才相见?”声音如金玉相击,透着华丽。
“哎呀!”风舞止住笑,说道,“我若出现得早了,你们怎么知道我说桑柔三十天会复发的话正确!”
“那请你快些帮小柔解毒吧!”颜开急切地请求。
“哎!”风舞却不徐不缓地说,“你着什么急呀?别忘了我当初说的话!我当初离开时就说过,要我救你现在的妻子,可不是白救的。”
现在的妻子?!柳生醉心中一动,她为什么这么说?
“如果你能救了小柔一命,我这枕霞庄里的一切送与你也无妨。”
“哼!”风舞笑着,轻轻哼了一声,可是众人依然感觉她的声音中透着阳光,只见她身形一拧,飘身跳了下来,“你以为这栋破宅子我很稀罕吗?”
柳生醉此时才看清风舞的面貌,虽然他已经听赵十三说过那女子容貌不凡,可是看到人时,却还是大吃一惊,他听到其他人也传来了深深抽气声……
他们吃惊不是因为这个人的丑陋,而是因为她的美丽,如果说樊如星是集人间华贵于一身,而来者则应是天上的太阳突然落到了人间,耀目得让人睁不开眼。而那个女子在看到柳生醉时突然笑着悄悄地眨了下眼,好像是在打招呼……
“你是谁?”在众人的震惊中,颜开问出了所有人的疑惑。
“我?我不是告诉过你我是谁吗?”洒满了阳光的笑意,伴随着轻声的回答。
“可是……”
“呵呵……我变成这样,你们才找不到啊!”风舞明媚的眼睛笑睨着他,虽然有些轻浮,并不让人觉得突兀,“还有,我救人可不是为了贪图你的家产,金银珠宝、房产地契我还没有看在眼里。”
风舞突然在阳光中出现,众人只觉得光芒四射,谁也没有注意到其他,直到此时才发现她衣着饰品不凡:那乌黑茂密的头发结成长辫子垂在胸前,辫子中饰以名贵的珠宝;再看看她的衣着,光是那件短袄就价值不菲,一看就知道是枕霞庄的手艺,而枕霞庄的织品除去价格昂贵以外,寻常人就算是有钱也买不到,为得一件枕霞庄的织品,不知道多少女孩子望眼欲穿。
她怎么会有枕霞庄的织品?颜开震惊。
这个女子是谁?众人开始纷纷猜测。
想不透的颜开最后决定放弃,“那姑娘想要什么?只要能办到,在下定然万死不辞!”
风舞一手掩住嘴轻笑,另一只手的食指表示否定地晃来晃去,说道:“哪有那么夸张?我是那种要命的人吗?呵呵……”是!有人心里这么想着,可是没有人说出口。
风舞顿了一下,笑着说:“我要你做的事情很简单,根本不用费什么力气,只要点个头就行。”
“那请姑娘明示!”
风舞却不着急,她又一次扫视眼前众人,看到他们都屏息以待,才缓缓地笑着说:“我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