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
心灵之约 第一章

雹汉站在他妻子的墓碑前,照理说他应该是一副伤心欲绝,恨不得能和他妻子一起赴黄泉相伴的神情,但是他没有。在他冷漠、犀利的黑眸中,以及那充满了叛逆的脸上,看不到一丝丝的哀悼之情。

他曾经为妻子的意外坠机掉过泪,直到一个陌生的女人找上他,他才知道自己有一个红杏出墙且善于伪装的太太。

原来,他太太告诉他要去旅游只是个幌子;她并不是一个人去的,她是和她的情夫一块去,而她的情夫正好也是有妇之夫,瞒着自己的太太打算到国外去好好的偷情,逍遥一番;没想到天不从人愿,或许是老天给他们这对男女的惩罚,飞机竟然在起飞后不到三十分钟就意外坠机,至今连专家都无法鉴定出坠机的真正原因。

对方的遗孀也是在整理自己先生的遗物时才发现丈夫已经有外遇,她和他一样都被蒙在鼓里,都相信自己有一个好丈夫、好太太,她将他太太写给她先生的信交给了他,耿汉这才知道,原来这对偷情的男女是要到夏威夷去度假,他妻子还骗他说是到韩国玩,原来是飞机要过境韩国再直飞夏威夷。

他一点都不喜欢这种被欺骗的感觉,由一开始的震惊、哀伤、不信到现在的麻木、冷酷和痛心,他觉得自己在短短的时间里就品尝了各种不同的情绪。尤其是他太太在写给她情夫的信中充满了爱意和柔情,完全不把他这个丈夫放在眼中,她的这种行为彻底的打击了耿汉的自信和自尊,叫他开始怀疑起自己是一个怎么样的丈夫和男人。

其实耿汉是一个在第一眼就能令女性产生好感的男人,脸上的笑容也许不多,但是他始终可以给女人一种坚毅、有内涵而且非常想要去探索他内心世界的那种渴望。

他不是一眼就能让人看穿的那种男人。

相反的,他的眼神不时的流露出许多的问号,叫人猜不透、模不着他下一刻的行为和想法,他高瘦而挺拔,是个衣架子,但是从来不注重穿着,原先他是一家大企业里的行销主管,但在发现妻子的真面目后,他辞去了工作,卖了房子,决定去流浪一阵子。

他一直是一个忠实的丈夫。

他一直是一个规矩的男人。

现在他想做一个大改变。

不管是对未来的人生、未来的生活,他决定要抛开以往他一直谨守的礼教、传统及束缚,他要出去好好的看看这个世界,他要好好的“复活”过来,连一个女人都可以过“双重”的生活,明明外面有了情夫,在丈夫的面前却可以伪装得如此完美!

或者,错不在他的妻子。

错在耿汉自己是个后知后觉的大白痴!

现在追究谁对准错已没有用,他的妻子死了,他是该好好的正视问题,老是沉浸在为什么,沉浸在妻子背叛的事实中并不能使他的日子更好过,他要积极一些,三十五岁,是一生中的一个开始。

他同时也学乖了一件事。

绝不能相信女人。

任何一个女人都不能信。

于向虹打了个酒嗝,慢慢的朝自己的家门走;她的脚步不稳,眼神涣散,有点醉,但还不至于醉到不醒人事的地步,更不会醉到找不到自己的家门的窘境,原因很简单,她的家就在巷子底。她家是幢透天的二楼公寓式房子,虽然是两层楼,但是格局简单,空间又小,她们附近的邻居只要有钱的就合资把原先的房子拆掉,改建成五、六楼的建筑,但像她家这种生活仅够温饱的,就只能任着房子这么下去。

到了门口,她瞄了眼腕上的表,心理先有个准备。她的父母早逝,她应该说是由姊姊拉拔大的,姊姊大她十岁,已经到了拉警报的年龄,但是不知道是她和哥哥于伟童拖累了姊姊,还是姊姊自己不想结婚,总之姊姊就这么和他们耗着。

说到她们的姊妹关系——

于向虹一抹苦笑,她心里想的只有两个字:代沟。

十年是一段不算短的时间,加上现在的社会形态变化快,日新月异,女人都已经当上总统了,但是她老姊还好像是七○年代的想法似的,她和她真的很难沟通。

她爱她姊姊。

但是——

代沟。

一进到客厅,果然她姊姊就端坐在她家那套已经能当古董的破沙发上,带着一副致命的眼神,毫不留情的看着她,好像当她是那班放牛班里的学生。

“姊!”她忍不住又打了个酒嗝。

于彩虹站了起来,她把自己的暴怒给忍了下来,从她和她那班问题学生相处的经验下来,她知道打骂没有用,只会换来反效果,连大家都提倡以“爱心来代替体罚”,她又怎么能打自己的妹妹呢?

不过,动之以情有用吗?

如果有用的话,今天的社会不会有这么多的问题学生、问题青少年、问题事件。

“你喝酒了?”于彩虹平静的问。

“喝了一点。”

“在哪喝的?”

“KTV里。”于向虹坦白的说,她一向叛经离道,大胆狂野,好女孩通常就她时髦的造型、穿着,那头前卫的头发把她归类到坏女孩的行列,她不在乎,她不管自己有多少缺点,起码她一向不说谎话。“你知道KTV是干什么的吗?”

于彩虹知道自己的妹妹一直想激怒她,想看她失去控制或大发脾气的样子,她也几度已经扬起手,但是她都咬着牙的忍了下来。想到向虹在八岁时就失去父母,她这个姊姊即使做得再好,也取代不了父母的位置,再说和向虹真的撕破了脸,又能改变眼前的状况吗?

“我知道。”

“哇!以你这么守旧的个性也知道这种新潮的玩意?”于向虹不是有心要刻薄的。“听你学生说的吗?我不信你去过那种地方。”

于彩虹忧虑地看着自己的妹妹,她并不和向虹计较这些,她知道可能的原因是什么。“你有喝酒的好理由吗?”

“有。”

“因为你知道自己今年的大学无望?”

于向虹的脸色先是一红,她是有些惭愧,照理说她应该是好好的念书,争取荣誉,才不会辜负她姊姊的苦心,但偏偏她对书本没有兴趣,尤其是英文和数学都和她有仇似的,考不上大学其实是预料之中的事,但是真的知道和大学无缘,也颇令她丧气。

“你可以重考。”

“姊!我对重考没兴趣。”

“那你想做什么?”她耐着性子。

“我不知道。”于向虹答得坦率。

“所以你决定当迷失的一代中的一个?”她有些指责的说:“你要在半知半解中模索、找寻自我?接下来是不是用安非他命、用迷幻药来逃避一切、麻醉自己?”

于向虹只是抗议的瞪着她的姊姊。

“当初也是你坚持要念高中的,我建议过你念五专,并不是每一个人都一定要念大学,但是你好像故意和我唱反调似的。”

于向虹还是不说话。

“你必须重考!”她命令道。

“我不是小孩子了!”于向虹充满叛逆性的说:“你不能安排我的生活、我的未来,如果你逼我,我会离家出走,我不会饿死在外面的,时代不一样了,你自己走出去看看!”

她借着酒意。“我要照着自己的意思去做!”

于彩虹的心一点一点的冻结起来,她只不过二十八岁,但是她却觉得自己有四十八岁。十八岁时她就必须担负起照顾弟妹的责任,虽然有一笔抚恤金,加上目前的这幢房子,日子不是太苦或令人难以忍受,但是她在弟妹的身上投注了青春和心血,甚至放弃了和曾文光一起出国的机会,否则她现在很可能是曾太太了,但是她的付出有用吗?她的妹妹感激过她吗?

“向虹!难道你一定要得到教训才能学乖吗?”

“我可以去找工作。”于向虹自信满满。

“找什么工作?速食店?公司的小妹?”

于向虹一副她姊姊是真的已经落伍、跟不上时代的样子。“我可以到MTV、KTV打工,或者是到酒店当服务生或是公关。”

“酒店?”于彩虹像是听到什么邪恶的事般的惊骇不已,“你说酒店?”

“只是倒倒酒,带带位子,又不是要下海当捞女!”于向虹解释道,一副成熟老练的口吻,反过来要教她姊姊似的。“工作轻松,小费又多,也是服务业的一种,现在很热门、很流行的。”

“我不准!”于彩虹大声的说,顾不得什么耐心、爱心和苦心,“你不能去那种地方。”

“那种地方又不会吃人。”

“向虹!念书有什么不好?”

“工作有什么不好?”

“你只有十八岁,该是念书的年纪!”

“姊!不要这么死板、八股。”于向虹又打了个酒嗝,她洒月兑的坚持自己的看法。“相信你一定对你的学生说过行行出状元,只要努力,一定可以走出属于自己的一条路,拥有自己的一片天空,难道你只是在哄自己的学生,说些老掉牙的教条?”

“你强辩!”

“姊!承认吧!读书不是唯一的一条路。”

“就算你今天要工作,你也可以找一个安全一点、脚踏实地一点,比较——”

“体面一点?”于向虹一个疲惫又嘲弄的笑,“我只要不偷不抢,到哪工作都一样!”

于彩虹差点就要急出了眼泪。现在的社会功利主义盛行,很少人不被污染,很少人不会被教坏,多的是想一夕致富、不劳而获的人,大家都想做既轻松又能赚大钱的工作,年轻人更是不屑于流汗和安定、平稳,赚那种一个月两、三万的死薪水。

她没料到向虹也是这种心理。

她慌了。

“姊!你不要大惊小敝!”

“向虹!伟童只大你二岁,我叫他和你谈谈好不好?”她一时只能想到这个方法,至少向虹不会再说和伟童有代沟了吧?“你不是一向很听你哥哥的话吗?”

“姊!我有我自己的主见!”

“你有的只是错误的想法!”

“我要去睡了!”她一个扭身,“再说下去我们一定会吵架,姊,你可以别再操心我的事了,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你多为你自己想一点吧!”

“向虹!”

“姊,你就当我是个不知感激、不知道分寸、无法无天的小表好了!”她走回她的房间,还算理性的关上了门,留下她姊姊一个人去思考。

于彩虹觉得自己像打了一场大仗似的。她在学校里可以应付最顽劣的学生,可以头头是道的感化她的学生,她不会辞穷,她不会哑口无言,但是面对自己的妹妹,她竟会束手无策,莫非真应了即使是名医或再世华佗也不敢医自己的亲人?

那种既期待又怕受伤害的心情!

“彩虹啊!多为自己活一点吧!听过皇帝不急、急死太监的话吧?”

“她是我妹妹!”

“谁没有妹妹?”邓婷大而化之的口吻,“你只能开导她,但是无法替她过日子。”

于彩虹只是凝重的一声叹息。

“离婚前,芝麻绿豆般的事我都当大事在处理,离婚后,在我的眼里根本就没有任何事可以称得上是大事!”

邓婷满不在乎的说。

不过,邓婷会有这样的体验,也是经过一番刻骨铭心的痛所换来的;真是应了那些老套的故事,丈夫有处遇,她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她原本想原谅丈夫,再给丈夫一次机会,但是她的丈夫宁愿选择那个第三者,并给了她一笔赡养费,结束他们的婚姻。

她动过死的念头,她的生活由无忧的天堂被打到了无情的地狱,在每日以泪洗面、自怨自艾,成为一个彻底的失败者之前,她决定振作起来,不再闹笑话,拿了赡养费.她开了一家小花店,她没想过赚大钱,但起码可以自给自足,而且怡情养性,日子就这样地过了。现在,她才发现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单身有单身的乐趣,更重要的是,她已经练就出一颗平淡的心,天底下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邓婷!我怕向虹会变坏!”

“她有脑子,会思考、会判断是非。”

“她只有十八岁!”

“彩虹!”邓婷有些好笑的看着她的好友。“现在的十八岁和我们那个年代的十八岁有着天壤之别,她会知道怎么保护自己,让她跌得头破血流,她自然会夹着尾巴回到温暖的家来。”

“我不要她跌得头破血流!”

“那就敲醒她顽固的脑袋!”

“你能不能说点有建设性的建议?”于彩虹无助的说道:“我不能抱着由她去的心理,否则我会对不起我死去的父母!”

“天啊!”邓婷夸张的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你真的是七○年代的人耶!”

于彩虹想接口时,店中的电话铃声响起,邓婷做了个等会再继续讨论的手势,走过去接电话。于彩虹则没精打采的玩着玫瑰花,一片一片的扯下玫瑰花的花瓣,好像花和她有仇似的。

花店的风铃声响起,有顾客上门。

于彩虹勉强的抬起头,但随即整个人跟着一震。

雹汉穿着一件黑色T恤、黑牛仔裤、黑色休闲鞋、一副黑墨镜的走进店中,他一身的黑,既像是愤世嫉俗的不满分子,也像是打算把整个社会和世界抛在脑后的流浪汉,他的神情和肢体散发出来的语言,可以让花店门外的酷暑,顿时的冷却不少。

于彩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好像被电电到一般,更像是打摆子一样,忽冷忽热的,她告诉自己唯一的解释是——盛夏和花店中过强的冷气所造成的。

即使是曾文光,也不曾带给她这种感觉。

一身的黑,他没有给人一种热的感觉,反而令人觉得寒冷。

“我要花。”他简洁的说。

还来不及将他的声音归类到哪种类型的人,他的话已经讲完了,这使得一向冷静过人的于彩虹非常恼怒,她平常已经被学生训练出绝佳的耐性,甚至在面对当着她的面讲黄色笑话的学生时都能应付自如,但是这一刻她却有些心浮气躁。

雹汉不是瞎子,他一眼就注意到这个有着传统、古典气质、淡淡雅雅,眉宇间有一抹轻愁的美丽女子;她的美一点也不现代,反而令人有时光倒流的感觉,幽幽怨怨的,怎么看也不像是现代的女人,她似乎是穿越时光隧道来到现代的人,直而长缎子般的黑发似乎不曾吹烫过。

她令他意外,但是他不会再相信任何女人。

即使是一个像七○年代的女人。

见她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他又再重复一次他的话。

“我要花。”

“什么花?”她淡淡的答。

“给死人的花。”

于彩虹的反应是错愕和恐惧兼具。在课堂上,她被死的蛇和活的青蛙吓过,反正就是有一大堆精力过剩而且充满想像力的学生,他们会想出各种整老师的点子,非要吓得你啼笑皆非、眼泪直流,他们才会有满足感。

“死人通常需要什么花?”她依旧淡淡的反问,如果她大惊失色,说不定正好让他看笑话。

“你不知道?”

“我通常只送花给活的人。”

“死去的亲友呢?”

她恍然大悟,原来不是恶作剧,也不是什么惊人之语,他只是想送一束花给他死去的亲人,但是她却绕了—个大圈子去想,真是糗到了极点。

“那就请你等一下,老板电话讲完就会过来招呼你,如果你不赶时间的话。”

“你不会?”

“我只是来看朋友,我对花不了解,不知道给死去的人送些什么花比较恰当。”

“我不在乎。”他突然的一笑,有些冷酷。

“什么?”她似乎从他一走进这个房间开始就不停的充满了惊奇和愕然。是他的个性奇特呢?还是他一向说话就是这个样子?现在的男人都这么说话?还是她老师当久了已经和社会月兑节了?

“什么花都可以。”他说。

“是送给死去的人——”

“你想死去的人会在乎吗?”

“应该不会。”她自语。

“那送什么花又有什么两样?”

“但是送错花,可能对死人不敬,也许有些花是不适合送给过世的人。”她力辩。

“即然死人不在乎,我不在乎,你又在乎什么呢?”

他用一种有趣的口吻说道。

她被激怒了。

她受不了他那种吊儿郎当、不把事情当一回事的态度;如果他没有诚意送花,那就不要送,不情不愿、不诚不意的随便买束花送给一个死去的人,她觉得这对死者是一种侮辱,一种大不敬的行为,只叫她觉得他冷血无情,他不知道对死去的人至少应该有点敬意和追思吗?

“不卖!”她用一种她自己想都没有想过的冷漠声音。

“不卖?”

邓婷一边讲着电话,眼睛却不时的瞄瞄彩虹那边,彩虹和那个男人是怎么回事?

她从来没有见彩虹那么的生气过,偏偏这通电话很重要,否则她就过去调解了,为什么她觉得有种大战爆发前夕的味道?

“你去别的地方买!”

“为什么?”耿汉生气的问。

“我不卖给你这种人!”

“哪种人?我是哪种人?”他冷冷的问。

“你自己应该清楚你自己是哪种人。”她又再用教训学生的那种语气了。“如果你的话能说得那么坦白,那么又何必虚伪的去做那些世俗的举动?既然死人不会在乎你送的是什么花,相信他更不会在乎你送了没有!”

雹汉不自觉的一笑,接着他摘下了墨镜。

于彩虹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但心里其实怕得要命,她已经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她这么多话干嘛?既然他不在乎是什么花,她随便弄一束给他不就结了?说了一堆废话就能改变什么吗?

她真是反常了!

“你说得很对。”他看着她。

她没有搭腔,这才觉得自己的脚在发抖。

“既然你不是这里的店员,我很好奇你是做什么行业的,修女?救世主?企图拯救世界?”他的口气中带着一丝的讽刺,眼神里一点暖意都没有。

“这个世界已经没有救了,因为充斥了太多像你这样的人。”她也不甘示弱。

“你很主观。”

“我很少错。”

“你根本就不懂像我这样的人!”

“我懒得去懂!”

“你对我有敌意。”

“是你对这个世界和周遭有敌意。”她一语道破。“人的态度是互相影响的!”耿汉几乎要替这个女人喝采起来,她一句话就叫他无言以对;他很少有答不出话的时候,尤其这几年在欧洲的磨练和生活经历,他什么样的人没有碰过?但是这女人却让他惊奇。

“真的不卖?”他淡淡的说。

“到处都是花店,你去其他的地方买吧!”

“幸好你不是这家花店的店员!”

“择善固执不是缺点!”

“对!”他的眼睛又停留在她的脸上,视线久久不曾移开。“你说的没错,但你却有些矫枉过正,你根本不知道什么,一点都不知道,井底的青蛙所看到的天空就是那么一小片天。”

雹汉原本不是这种恶劣又没教养的男人。自从他太太死后,他对女性一直维持着一种冷淡的距离,他不去招惹任何女人,而女人也休想挑动他,这几年他一直把这种行为模式弄得很好、很令自己满意,但是此刻他却出言伤人,他不该有这种行为,但是他却做了。

于彩虹的表情在瞬间凝结,她的胃突如其来的开始痛了起来。只有在她愤怒、紧张、被激时她才会胃痛,现在她愤怒、紧张又被激吗?

看情形实在有些无法收拾,邓婷三言两语的结束了电话,赶到了这对奇怪的人的面前。

“先生!需要什么花?”邓婷笑问。“我的朋友对花比较陌生,让我为你服务。”

“不需要了。”

于彩虹双手放在胃上,眼神充满了愤怒。

“我想你的朋友比较需要你,”耿汉有些内疚又怜惜的看了他的对手一眼,她似乎被他气得胃痛。“而我已经不需要一束花了,毕竟真正重要的是无形的感觉而不是有形的实体。”说完这句只有她才听得懂的话,耿汉转身推开门走了,只留下一串风铃声。

“彩虹!怎么了?”

“我胃痛。”

“我知道你胃痛,我看得出来,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胃痛,他说了什么?”邓婷心急的问。“你认识他吗?”

“我从没见过他。”

“他对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于彩虹守口如瓶,但实际上也真的没什么可说的,她或许这辈子不会再有机会见到他,她该做的是忘掉刚刚的事和所有的对话及有关他的一切!

“但是你气得胃痛!”

“是吃坏了东西!”她死不承认。

“彩虹!”邓婷带着笑意的说:“别人不了解你,我还会不了解你吗?你生气就会胃痛,气一消胃也就跟着没事,我说的对不对啊!”

“不对!”

“你和这个陌生男人的反应都很诡异哦!”

“是啊!”于彩虹冷冷的自嘲着。“他还是我的秘书情人、白马王子呢!”

“那你这个秘书情人、白马王子可真酷、真帅,如果我的老公是他,就算有第三者、第四者、第N者,我都不会离婚。”邓婷揶揄的糗道。

“邓婷!你居然会欣赏那种男人?”

“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

“我看不出他的优点,如果他有的话。”

邓婷笑而不语,接着她抢过在彩虹手中已经被蹂躏奄奄一息的玫瑰。“如果有缘,那你就有机会慢慢的发现他的优点。”

于彩虹嘴角一抹不屑的笑意,她才不会稀罕这个缘份,她生活中要烦恼、要操心的事已经很多,她不需要麻烦,更不要一个谜样的冷酷男人。

一阵呕吐过后,于向虹站起身。她一直告诉自己别喝那么多的酒,但是她仗着年轻,而且逞强又不服输、爱出风头的那股狂劲,她才会在pub里一杯又一杯的和人拚酒,她的本事只够刚好撑到这家小pub外,接着她就无法控制的大吐特吐。

一条大手帕递到了她的面前。

她立刻打起精神,看着手帕的主人。“谢谢!”她接过手帕,然后抹了抹自己的嘴。

“你想证明什么?”这个高大的男人问。“你是酒国英雄?”

“这是我的事!”她狂傲的说。

“你以为你年轻,你以为你够资格疯狂?”

“你又是谁?你以为你够资格教训我?”

雹汉笑了。“我的确没有资格教训你,但是你不该拒绝一个陌生人的关怀。”

“关怀?”

“我看得出你是自己一个人。”

“那又怎样?”她强硬的说。

“你看过控诉那部电影没?你和每一个人拚酒,不管男的、女的,如果你醉了的话,如果你碰到心怀不轨的人,你要怎么保护自己?你知不知道你已经给了很多男人一个好理由?”

“非礼我?强暴我?”于向虹头一扬的说,她偏着头的看着他。“那你又是什么念头?你好像也是一个人,你跟着我出来干嘛?”

“确定你没事。”

“好一个骑士精神。”

“你太年轻了!”耿汉非常耐心的说:“如果你不这么年轻,我可能就不会理你,我看了太多年轻女孩堕落,没有好下场的例子,我不希望——”

“天啊!”于向虹故作申吟状。“别再说了!你八成是老师,我有一个当老师的姊姊已经够了,不需要你再凑一脚,陌生人!”

“你的自我很强!”

“我并没有妨碍到别人!”

“如果你再这么豪放、狂妄,有天你会吃亏!”

“你少说教了!”她不领情。

“现在的年轻台湾女孩都像你这样吗?”

“你是从哪个星球来的?”她反问他,并且上下打量着他,“我可不是一个幼稚、无知的小白痴,要把我骗上手是要花一点功夫的,帅哥!”

“别轻佻!”

“你难道不是到pub来吊马子?”

雹汉摇摇头,带点好笑的意味。“我已经过了到pub吊马子的年龄,就算我真的有这种想法,我也会吊一个成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女人,而不是一个小女孩,不要拿自己的年轻当本钱,N年后回顾自己的年轻时代却充满悔恨!”

“我碰上个老学究了!”她自言自语,但是看他的穿着、神态,那种潇洒自在的调调,却又一点也不像是个老古板的人。

“你该回家了。”

“现在才十二点!”她本能的说。

“对你而言还很早吗?”

“起码不晚。”

雹汉也解释不出自己的保护欲,他刚回台湾,他不过是到pub来喝杯酒,放松一下心情,没想到他却注意到这个狂妄而且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孩,这种女孩他在欧洲见多了,听不进别人善意的规劝、我行我素,非要吃到苦了,受到了教训才肯自我检讨、反省,他却不希望她也碰到不好的事。

这种感觉和情绪对他而言是很奇怪,但是感觉和情绪这玩意又无法以理性来解释。

“如果你觉得我不是坏人,对你没有不良企图,我愿意送你回家。”

“我也愿意有你同行。”她挺了挺胸,想证明自己不是小孩子。“不过不是回家,我们可以去看子夜场的电影或是跳舞,不管你是打哪来的,我带你见识一下台湾的夜生活!”

“你的父母不管你吗?”

“他们不在了。”于向虹收敛了一些随随便便的态度。

“帅哥!怎么样?”

“你令人担心。”他皱了皱眉,颇不以为然。

“现在不流行保守了,你不知道只要是我喜欢,有什么不可以!”她仰着头看他。“而且你好帅、好有味道、很迷人,有你这样的男朋友一定很过瘾!”

雹汉啼笑皆非,他想丢下她不管,毕竟她不是他的责任,没碰到他之前,他相信她照样可以过得很好,他何必自寻苦恼,但是——

“你有两个选择。”他终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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