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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余心不变 第1章(2)

苏子叙心想,如果他真去了青云阁和步青云以性命相拼,非死即伤,倒不如让她先兜了个圈子,这会儿他说不定是一时性起,等过些日子,想通了便好。他的父亲虽然是云龙帮的帮主,苏子叙倒未曾习过什么武,倒学得满月复经纶,偶尔做些书呆子事情。

沈黎月咬牙切齿,却顺着苏子叙问道:“可是西域又在哪里?”

苏子叙说:“就是从这向西走,翻过三座山,越过三座河,走过一个沼泽,再越过三座河,翻过三座山,那就是西域。”

“啊,这么远,那要走多久啊!”他想把她累死啊!她想要的东西明明就在眼前。

“心诚则灵。”

这会儿一句话把她推得老远,可是她也不是省油的灯。

青云阁地处城南郊外。

朱门石狮,门外高悬黝黑色大扁,端正地写着“青云阁”。大院五进五出,占地数百亩,飞檐碧瓦,倒也有几分壮观。

新月银辉撒在院子里,一个黑色的身影闪身进了高墙。黑影在夜色中几起几落,伏在主屋的房顶上。大厅里灯火通明,隐隐传来说话的声音。房顶上,黑衣人揭开一张瓦片,光线从屋子里射到黑衣人的脸上,掩着黑巾的脸,只看到一双眼睛,皎洁若星。黑影透过烛光,看到瓦片下面是一张八仙桌,桌上左右均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茶。

黑衣人倾斜了身子,看到桌子的右首坐着一个紫衣男子,左边是一个白衣男子。从上向下看,皆看不清容貌和年龄。只听那白衣男子说:“我听我爹说青云阁收到铸剑山庄的请帖?”这个声音倒有几分像苏子叙。

紫衣男子端起茶杯,悠闲地喝了一口,笑着说:“今天才收到的消息,你消息还真灵通。”

白衣男子又笑道:“铸剑山庄好歹也是我舅舅的,我听我爹说舅舅这次打算收山了,借这次五十大寿,金盘洗手,想来这次的无双剑,是铸剑山庄最后的一把剑。舅舅怕有人从中作梗,我便向舅舅推荐由青云阁作保。”白衣男了哈哈笑了起来,手中晃动着摇扇,甚为得意,“忘了告诉你,这无双剑可是承影剑的克星。”

黑衣人在房梁上听得糊里糊涂,什么铸剑山庄,什么无双剑,只是这些都与她不相干。眼波微动,她从怀里模出一个油纸包,撕破一角,食指轻弹,白色粉末从屋顶一点一点地飘落在紫衣男子的茶杯里。

那些粉末溶入水便消失不见,黑衣人正在得意。突然间,紫衣男子手在桌子上重重一拍,黑衣人心里一惊,以为他发现了自己,手中的油纸包差点落地,却见他叫了一个家丁进来。黑衣人这才安下心来,嘴上哼着,草包一个,扣上瓦片,又几起几落向院子深入走去。

暗黑的回廊里面,一个小丫头打着灯笼走了出来。眼前突然黑影一晃,耳边风刮过衣裳的声音还没有消失,丫头正想尖叫,却被一支手臂从身后捂住了嘴,一把短小的匕首剑放在她的颈边,在月光下熠熠生辉。黑衣人在她耳边狠狠地说:“不要叫,否则我就杀了你。”

丫头被捂住了嘴巴,只能发咦咦呀呀的声音,不住的点头。

黑衣人说:“我问你,你家主人的剑放在哪里?”

丫头咦呀着又摇了摇头,是说她不知道。

黑衣人皱眉,手中的剑向丫头的颈里更逼近了寸许。

丫头这次更猛烈地摇了摇头。看来她是真的不知道。

黑衣人陡然放开了她,一跃而上去了房顶,对丫头说:“我不杀你,快去告诉你家主人,有人来行刺啦。”那语气里颇有几分顽皮,哪里像行夜的盗贼?这黑衣人正是苏子叙日前在善枷寺里见过的沈黎月。她离开善枷寺以后,准备好行头,这晚便到青云阁里来先行刺探一番。

那丫头在原地呆了半晌,这才神色慌张地向前院里跑去,嘴里不停地叫着:“总管,总管,有刺客!”她的叫声在安静的夜里,如投入湖中的瓦块,引起喧然大波,大厅里白衣紫衫晃动,刚才在厅里聊天的二人便向后院奔去。

沈黎月早已伏在大厅对面的树梢之上,她在对岸看得仔细,看大厅里没有人,又一跃而下,心里很是得意。原来皆是草包一堆。

二人去而复返不过是一盏茶的工夫,沈黎月隐在大院的树梢上,看到白衣人先进大厅,借着灯光的,看到那人的侧面,是苏子叙。沈黎月心里也不奇怪,她在屋顶上听二人聊天时,便觉得他声音很熟,料定是他无疑。

苏子叙进得大厅,突然尖叫一声。紫衣男子跟在后面快跑了进去,苏子叙指着大厅正中的那幅迎宾图欲说还休。

紫衣男子一看,却见那画上写了几行字。

苏子叙也没看那些字,心里却闷得很,说:“这画可是前朝名画。”好端端的让人给糟蹋了。

紫衣男子说:“剑也是江湖名剑呢。”

原来那画上被沈黎月写了几行字——借剑一用,用完必当归还。字后又画了一弯新月。

这会大厅里闻声进来一个中年老者,他抬头看了一眼那行小字,嘴里啊了一声,转身就走。紫衣男子和苏子叙随后跟了出来,沈黎月跟在后面,只见三人在青云阁里转来转去,转眼来到一个北厢的院子里。

老人口里喃喃自语:“我明明把它锁在这里的,怎么会被人拿走了。”心里却是大骇,这北厢风平波浪静,不像有人来过一般。他打开镂花的房门,耳边呼呼生风。一个黑影比他更快地闪了进去。屋子的中间,一把银色宝剑反射着月华的清辉。不是好好地放在那里嘛,他这会心里似有明白,急呼上当。

沈黎月伸手拿起放在剑架上的宝剑,握住轻巧,心里满心欢喜,想不到略施雕虫小技,这般顺利地得手。她长剑握在手中,又是一跃出了房间。

她站在院子里对老者说:“谢谢阁主借剑一用。”正要离去,身后风声飒飒,却被人长剑一挡,抬头一看正是刚才在大厅和苏子叙说话的紫衣男子,沈黎月想如果她猜得没错他便是青云阁的少阁主。他迎着月光而站,年龄比自己稍长,剑眉微挑,双唇抿成一条直线,眼神透着一股敌意,似笑非笑,表情却有些奇怪。

宝剑在手,沈黎月心情极好,笑了一笑说:“少阁主,承让。”男子冷冷一笑。

沈黎月也不生气,对他说:“看在你是青云阁的少阁主的分上,我不会杀你,让开。”她只拿剑,决不生事。

没想到男子冷笑说:“我便是步青云,青云阁的阁主。”

沈黎月心下略一惊,面上却是淡淡地哦了一声。心想,爹说步青云武功极高,我以为他七老八十了,原来这般年轻。心下倒也有几分佩服,却又马上欢呼雀跃起来,嘴上又说:“这样再好不过了。”

苏子叙因为体力不敌,这时才从那厢跑来。

步青云拿剑挡在沈黎月身前说:“把剑留下。”

沈黎月笑得更是开心,“我们来打个赌,若是你和我走过十招,这剑我便还给你。若是不能,我便拿走,如何?”

步青云瞧他轻功身手均是一般,心里打了突,他凭什么能胜自己呢?不要说十招,他在他手下过不了五招。只是不知道这黑衣人为何出此狂言。暗暗一笑,心想,这黑衣人和他一般天不怕地不怕,此刻对这个贼人倒生出几分好感。

沈黎月平生不做没有把握的事,她自然有十足的把握才说这般话。她刚才在他的茶里下了七虫七草的迷药,他刚才跑了一阵,血气上涌,料定他和自己斗不过十招,药性必然发作。

“怎么样?”沈黎月挑衅地问,她还怕他不答应呢。

“好。”

他的“好”字刚说完,沈黎月已拔出承影剑,向他刺来,宝剑就是宝剑,拿在手中游刃有余。

步青云没有拔剑,却以手夹住沈黎月刺来的剑尖,若是平常,他用左右偏力,必定把剑从中折断。

沈黎月招式武功均不敌他,只不过是想和他耗时间,等着步青云体内的迷药发作。

她拔剑不出,却也手不放剑,以剑柄为力,自己横空跃起,双脚意在步青云胸前一踢。

步青云向左转身,放了长剑,却绕到沈黎月背后,步青云本想一掌点她背后穴道,只是她突然转了身,一掌打到沈黎月胸前。

沈黎月捂住胸口向后退了两步。

步青云这一掌打下去,心里也是骇然,原来她是个女子。不想为难于她,当下便说:“姑娘,把剑留下,你走吧。”这会儿不过过了一招,步青云知道她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他没说这句还好,一说了,沈黎月又羞又恼,心里火气上来,嘴里说:“我偏不走。”又骂了一句:“死小贼,看剑!”

二人斗来斗去,步青云知她是个女子,也没有杀招,只道还了剑就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斗了七八招,沈黎月心下大疑,心想七虫七草的迷药怎么还没有发作?却见步青云眉头紧锁。

沈黎月想七虫七草的药效定是发作了,便说:“你是不是觉得头晕,你中了我的七虫七草的迷香。你越用内功,七虫七草在你体内散得越快。”她一边说着,手上也没有停着,直向步青云刺了二剑。

步青云心下大惊,问道:“莫非是你在屋顶上的时候?”他武功不弱,从来不用暗器和毒药,更不要说迷香,虽然知道沈黎月在屋顶之上,却是以磊落之心看天下人,没想到她会暗下迷药。

沈黎月心想,原来他知道我在屋顶,当下说:“不错。”

步青云说:“姑娘这样未免胜之不武?”沈黎月笑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我赢了就好,你管我是怎么赢的。”

步青云停了下来,二人相离不过两米,笑道:“既然如此,这剑你拿去吧。”

沈黎月疑惑不止。

步青云上前一步,伸出右手食指与中指夹住剑尖,“啪”地折断了剑。

沈黎月失声说:“怎么会这样?”以步青云独步江湖的武功,她一走进青云阁,他哪有不知道的,他知道他在屋顶,便叫了家丁换了真剑,却没有想到她会下迷药。

步青云笑道:“自然是假的,让姑娘白跑一趟,在下真是过意不去。”

沈黎月举起断剑,想在月光下看个清楚。冷不防步青云在剑刃上一带力,她向后一个转身,被他圈在怀中,他的左手握住她右手,右手握住她左手。他的人站在她身后。

“放开我!”沈黎月吼着,侧脸看到他鬼魅般的笑容。

“姑娘何必要自刎?”步青云笑说。

“我哪里要自刎了?”她连说了三次“放手”,步青云依然不放,呼吸竟在耳侧,沈黎月恼羞成怒,在他左手上用力一咬。脚尖点地跃起,在空中一个回身,右袖一挥,黑暗里银光点点,竟是一排暗器,嘴里骂道:“死小贼。”

身影如来时一般在黑暗里几起几落,便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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