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气放晴,我谢绝了经理的挽留,提了行李,上了出租车。我准备乘火车到边境,再步行回家,这样钱就够了。车子开出饭店不久就堵上了,一堵就堵了两个钟头。
街上人多得很,像乡村里赶集似的,很多人手里还拿着旗帜。听的哥说今天刚好是京城运动会的第一天,等会有花车游行,所以街上才这么多人。
我焦急地看着车窗外的阵势,心想再这么等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付了钱下车,想步行到火车站。走了一会儿,人越来越多了,大家都向相反方向走,我拖着行李走得很艰难。
“来了!”
有人叫,人群如潮般涌过来,我忙闪到一旁。
大街尽头传来敲锣打鼓以及各种乐器的吹奏声,一辆房子大小的花车缓缓驶入眼帘,花车上有跳舞的,有耍杂技的,有翻双杠的等等,不胜枚举。花车周围还跟着各式各样的小花船。不晓得从哪里又放出礼花来,撒下满天的彩带。观众的喝彩一声高过一声,满街人头攒动,我已经寸步难行了。
突然身子一晃——不,不是被人挤倒,是被人拽到了墙角边。
“干什么?抢人啊!”我第一个反应就是遇到强盗了。
“嘘,别叫,小妹,是我们!”一把浑厚的男声在我头上响起。
我抬头一看,“天啊,大哥!二姐!你们怎么在这里?”
“还不是担心你,老爸老妈硬要我们来的,真是的,害我的实验又被耽搁了。”二姐凉凉地道。
以前我很看不惯二姐这种除了实验目空无物的冷漠态度,但是现在却觉得好亲切。
“二姐。”我含着泪花叫道。
“死丫头,为了找你我们可是跑遍了汪汪国的大城小巷,害我都没能及时参加经贸部的高级会议,看你怎么赔我?”大哥怒道。
以前我很看不惯大哥这种除了工作一切都靠边站的工作狂热症,但是现在却觉得好温馨。
“大哥。”我吸着鼻水叫道。
“干吗,出来逛了一圈,觉得还是家里好吗?”
听了这话,我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唉唉,怎么了?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大哥将我抱在怀里,宠溺地揉着我的头。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吧。”二姐道,“变装服的时效快到了,这里人又多,还是快点找个僻静的地方,我重新给你换一件。”“什么?”我从大哥怀里抬起头来,茫然地问。
“你不知道变装服是有时间限制……”
这时一个狂暴的声音,盖过一切喧闹,冲入我们耳膜——
“给我放手!混账东西!”
我们惊讶地回头,只见杰伦穿着五彩戏服从花车上冲下来,人群自动给他让开一条路,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到面前,一拳砸在大哥的脸上。
我尖叫了一声,大哥的眼镜飞了出去,摔在地上。
我被杰伦扯到他身后,还没等我回过神,他又一拳挥过去,这次大哥躲过了,也回敬了一拳。然后他们开始你一拳我一拳地打起来。
我大叫着:“不要打了!”
想上去劝开,又听二姐在尖叫:“阿蒂!”
我还从来没有听到二姐以这种惊慌失措的声音叫我的名字呢,她可是泰山崩于面前都不动声色的人物。
人群起了骚动,人们纷纷惊恐万分地散开,眨眼间我身边就空无一人了。
“猫人!老天,她是个猫人!”
“为什么我们刚刚竟然没有发觉!?”
人们七嘴八舌地道,两个打架的人停了下来,我看到杰伦以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我。
那眼神让我非常难受,尴尬、狼狈、窘迫、沮丧、痛苦等等情感一起向我袭来,啊,一切都完了,我就知道我们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但是老天啊,你就不能仁慈一点,至少让我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恢复原貌吧。
警察来了,他们替我戴上手铐,替大哥锁上脚链,把我们推上一辆车,在车门关上时,杰伦似乎想冲过来,但是被警察挡住了。
再见了。我在心里对他道。
从墙上那个小方孔变化的光线可以猜到,现在外面已是明月高照了,我的肚子饿得咕咕叫。
早上出饭店时,经理本来给我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早餐,但是当时我伤心难过,耍大牌地没有吃,现在受到惩罚了,所以大人常说的“浪费了粮食的小孩会被饿死”是真的,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都整整一天了,一滴水也没进,如果现在面前出现一盘食物的话,我一定会像托瑞那样狼吞虎咽的。
“喂,我饿了!傍我吃的!再不给,我告你们虐待俘虏喔!”我抓着铁栏杆叫,不过没人回答。
自从两个警察把我扔进这个屋子,锁了铁门出去后,这里就再也没人来了。搞什么?就算是政治犯也会给吃的啊,难道他们打算以这种方式来惩罚我?
“喂,饿死了我可是会引发国际纠纷的啊!”我徒劳地叫着,声音在这间空荡荡的房间里回荡着。
不知道大哥被关在哪里?他们居然将他也抓起来了,他身上的变装服可没有失效,他们仍然以为他是狗人吧?那会给他定什么罪名呢?殴打亲王、对皇室不尊、汉奸、卖国贼,勾结敌国特务扰乱运动会……
扁抓我倒没什么,我不过一个挂名公主,没有实权,最多以违反国际交通法处治,再由我国引渡回国。但是他们并不知道大哥的真实身份,万一判他个无期徒刑什么的,事情就大条了。
想我大哥身为喵喵国一等公爵的长子、皇帝陛下的亲外甥,现任内阁秘书室秘书长、国家经济改革办公室主任、国家城乡统筹计划部副部长、哈夫大学客座教授,他的一句话对我国的经济有着重大影响。如此人物如被敌国枪杀了,后果将不堪设想。
“喂喂喂,有没有人啊?来人啊?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讲啦!是重要的情报噢,有没有人要听?”我扯着嗓子拼命叫。
外面什么东西倒了,发出轻微的声响。我大喜,遂加大音量吼道:“是关系国家安危的情报!必于恐怖分子的情报!必于……”我不负责地乱叫,只要叫得动人进来,管他内容是什么呢。
脚步声嗵嗵嗵地越来越近,显见得这人也很着急,果然我那些话还是有用的。
一个厨房伙计打扮的小厮提着食盒跑进来,掏出钥匙来开牢门。
我闻到食物香,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埋怨道:“怎么这么晚才送饭来,如果饿死了我会引起……啊,怎么是你?”
送饭的人抬起头来,哪里是什么厨房伙计,竟是杰伦。
“你、你、你怎么……”
我这个毛病很不好,一到关键时刻就容易结巴,所以说我这人就是成不了大事。
“我救你出去!”
他试着替我开手铐,但是试了几把钥匙都打不开,倒弄得我手疼痛不已。
“算了,不要开了,就这样吧,快把饭拿来我吃,我快饿死了。”
他听了,立刻放下钥匙,打开食盒。
我手不方便,他就喂我吃。
被他喂让我很难为情,但是肚子饿时也考虑不了那么多了,先吃了再说。所以说不光是鸟儿会为了食而亡,人也会的。我三下五除二把盒子里的食物全部吃光光,舌忝舌忝嘴唇,打了个饱嗝,很是心满意足。杰伦一直默默地看我吃,突然俯身凑过来,伸出舌头舌忝了我的脸一下。
我吓得后退一大步。
“你、你干什么?”
“你这里粘到饭,我替你除去。”他说得理所当然。
“可是、可是,那个我,我是猫人……”
“那又怎样?你还是你,又没变。”
“呃,在你眼里我应该是从狗人变成了猫人才对吧?”
“我本来就觉得你不像狗人,哪有狗人跳那么高的?我就在奇怪我们国家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个跳高能手了?我居然一点都不知道。”
“那……”
“你听着——”他认真地看着我。
我被他的神情影响,不由自主地端正了坐姿,留神倾听。
“我不是因为你是狗人或猫人才喜欢你的,你是狗人也好,是猫人也罢,对我没有什么影响,我喜欢你是因为你的纯洁、因为你的仗义、因为你的重情、因为你的眼睛、你的鼻子、你的唇。”他用手抚模着我的脸,随着他的话语,指尖划过我的脸庞。
我的心跳得飞快,浑身发热。
“我承认以前我爱玩,皇后讲的那些话也是真的,我真的不记得轻舞飞扬这个人了。但是我认识了你,记得你,一刻也忘不了你。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的视线开始追随你的身影,我知道就是没有运动会我也会跟你去的。但是我以为你是个男生,这让我痛苦了好久。”他嘴边噙上一抹苦笑,“你这个小妖精可真会骗人,你说你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秘密?你要把我这颗心伤到什么程度?”
我醉了,是的,没有喝酒,但我还是醉了。一个帅哥,一个有钱有势的大帅哥,用深情的眼神看着你,款款向你告白,我想换了任何一个女孩子都会为之心醉吧,更何况他还曾经救过我呢。
“可是,你们国家的人不会认同我的。”否则也不会把我关在这儿了。
“是有那么一些老顽固,我才懒得理他们那一套呢,我现在就救你出去。”他说着拉着我的手往外走。
“门外有警察吧,你是怎么进来的?”我担心地问。
“我偷了支警棍敲昏了他们就进来了。”
“啊,你敢敲昏警察?你这叫袭警,如果按我国的刑法……”
“现在我该叫劫狱了。你还有闲心管那些有的没的,快走!”
“我两手都被铐着,走不快啦。”
“那我背你。”
“不要,被人看见,多难为情。”
“非常时期你还穷讲究。”
“你说话真刻薄,怎么说我都还是个未嫁淑女,那样会降低我的行情的。”
“淑女会讲行情这种话吗?我警告你,结婚以后眼睛只能看我一个人,不准给我水性杨花!”
“喂,你在乱说什么!我……”话未说完,我就被杰伦搂在怀里了。
不要误会接下来会有什么旖旎缠绵的事情发生,他抱住我完全是因为牢房外突然灯光大亮,而我们前方一字排开站着一大队警察,全部手里握着枪,枪口正对着我们。
“狂徒听着,你有权保持沉默,你现在所说的一切将成为呈堂供证。”一个警官大声道。
杰伦搂着我后退一步。
那警官又叫道:“快放下囚犯!我国的法律是宽大的,只要你放弃这次行动,会对你从轻处治的。这里已经被我们包围了,你们不要做无谓的抵挡!”
我转头看看,除了面前这一排,房子周围都站满了警察。
“我背着你闯过去。”杰伦小声道。
“别傻了,那样我们都会被射成蜂窝煤。”我也小声道。
“那你背着我跳到房子上去。”
“什么?我可背不动你。”
我白他一眼,也不看看自己那么高那么壮,我这么矮这么苗条,背得动吗?
“有了,我们假装投降,你退回牢去,他们一定会放松警惕,我去挟持一个警察,你趁混乱跳到屋顶上逃走。”
“那你怎么办?”
“我只要暴露身份,他们也不敢拿我怎样,最多坐几天牢就会出来。”他说着放开我,叫道,“好,我投降,我放了俘虏就是!”
我无暇细想,只得照着他说的去做,往后慢慢地假装退回牢去。杰伦举着双手向警察走过去,一边走一边道:“你们可要说话算话啊,要从宽处理喔。”
那些警察见他放开了我,又双手白丁,果然放松了警觉,连枪都举得不那么高了。
杰伦说到最后一个“喔”字时,突然风驰电掣地向最近的一名警察冲过去,一记回旋踢踢飞他手里的枪,给了他肚子一拳,将他双手反扭在背后,然后接住从天落下的枪,对准他的太阳穴。
“不想让他的脑袋开花,就最好别动!”
想冲上去的警察们立刻不敢动了。
“老天!囚犯逃到房子上去了!”有人尖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