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海集客栈。
千代一个人点了几样酒菜,静静地吃着,她和无极以台州分别后,一个人直奔陈镇而来。
就在离目的地不远的望海集暂且住下,见机行事。
忽然在她的桌上有一个约莫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也坐了下来。
千代狐疑的看了看四周,周围有那么多的空座,他为何偏偏捡她这桌呢?她不露声色,仍旧轻松的用着午饭。
“姑娘,能不能把你的酒也给我一杯?”他开口了。
千代斟了一杯给他。
她暗暗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这个男人五十上下,从他的脸上依稀可以看出他年轻时一定是一个俊逸潇洒之辈,可他的袍子上打着补丁,又显出他的潦倒,生活的拮据。
“我进这里,一见你,就知道你是好人!”他边喝边说。
“可好人不长寿!”千代笑道。
“我该怎么称呼你?”他挑眉问。
“叫我楚儿好了。”千代想起现在她是肖楚儿的身份。
“楚儿姑娘,脸上蒙了东西吃喝岂非受罪?”
“什么,你……”千代大骇。
“你脸上的面具是产自瀛洲的一个岛上,有伸缩性,贴紧之后,连表情都很自然,绝不受罪,我说的对么?他笑望着她。
“对,你老怎会知道?”
“我怎么知道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姑娘要做的事,”他敛笑正色。
“你再说,我会杀了你!”千代非常气愤的说。
“你准备怎样杀我?”他满不在乎。
许久,千代吐了口长气,眼中杀焰消失,幽幽地道:“我实在不明白,你怎会知道。”
“我可以帮你,如果你需要,楚儿姑娘,记住我是‘千面客’,”他小声说完,起身走了。
千代木然地坐在原位,口里喃喃道:“‘千面客’?”
日落西山,夕阳把乱葬岗旁边的杂木林子染成一种很哀凄的颜色,枯枝败叶在土黄中泛着死灰。
七年前,这里曾是一个很繁华喧闹的小集镇,谁又能把它与现在这个阴森恐怖的坟场联系在一起呢?
可现在一个人影却兀立在一座布满青苔的坟前。
原来是冷寒尘。
他神色凝重地看着,眸子里有着浓浓的哀痛,嘴里喃喃说着:“楚儿,这些年我伴你度过无数个花辰月夕,虽然幽冥异路,但我们心灵相通,你在我心中永远和活着一样。”
这座坟是衣冠坟,里面葬着的仅是楚儿生前最心爱的衣服和用过的物品。
蓦然,身后竟传来“沙沙”的脚步声。
他霍地回身,目露寒光。
一个白衣女子姗姗而至,赫然是肖楚儿。
冷寒尘由惊转喜,却没有丝毫恐惧。他冲上前,紧紧的抱住楚儿,生怕一松手,一切又成了泡影。
“楚儿,不管你是人是鬼,我都不在乎!”他轻声说道。
肌肤相接,他非常切实地感受到她的温软和那特别的体香,软玉温香抱满怀,他几乎忘了置身何地,在这种情况下,冷寒尘仍然没忘拉过她的手腕,果然是楚儿,他如果刚才有一丝怀疑,现在也烟消云散了。
千代对他的举动深感意外,难怪师父监行时掏出一只精致的樱花手镯让她带上,可见这东西是冷寒尘与肖楚儿的定情之物,可师父又阜会知道?
她决定好好享受这一温馨的时刻。
冷寒尘笑了,紧搂了她一下,低头,脸孔几乎相贴。
“我很幸福,这一刻我想了七年!”冷寒尘哑声低语。
“寒哥哥,抱紧我!”
冷寒尘紧抱住她。
“楚儿,七年了,你都去哪了?”
“说来话长。这么多年来我都忘了我是谁了,直到最近,我才想起一点关于我们的事还不全面。”
千代早就想到冷寒尘会这么问,她也就以失忆来搪塞,为日后省出许多麻烦。
“寒哥哥,我们走吧!再不走,恐怕明天有人发现山上多了两具冻死鬼!”
“作同命鸳鸯,不好吗?”
“我们好不容易才聚在一起,你怎么说这种傻话,”千代红了眼圈,用手去堵冷寒尘的嘴。她发现她完全沉浸在肖楚儿的角色里,无法自拔。
忽然,冷寒尘把她旋空抱起。
“你这是干什么?”千代惊诧地问。
“这样,你就不会再消失了。而且我得带你给你那帮朋友和家人有个交待啊!我拐了人家女儿,还没亲自上门拜见岳父。”冷寒尘笑道。
千代不禁又掠过一阵感动,把头深深的埋在他的胸膛上,只字未语。
冷寒尘更紧的搂住她。
然而,千代心中一半欣喜,一半担忧。喜的是能够得到冷寒尘真挚而不凡的爱,即使是不属于她武原千代的,忧的是如果有一天他发现真象时,会恨之入骨的。
她就在这样忐忑不安的心情下到达台州的。
台州孟府。
这天的孟府到处洋溢着喜庆色彩,张灯结彩,仆从不停来回穿梭,忙着上菜、送酒。
“快,告诉夫人,客人到了!”孟子宜亲自出马,站在门口恭迎楚儿的大驾。
他远远的看着,离这不远,有两个人,一男一女,虽因距离辩不清真正的面目,可他却能肯定那男的就是冷寒尘,那女人自然就是失踪了七年的楚儿了。
杏儿、亭嫣、羽君,无极他们一干人听到楚儿还活着的消息时,喜难自禁,都痛哭出声。
这次都齐集在门口,当他们看到以楚儿身份来的千代时,心里的激动自不在话下,也不管身在何处,杏儿就跑上前紧紧的抱住了她,又惊、又喜、又悲切地说:
“小姐,我终于见到你了。感谢上苍,让我们还有重逢的一天。”
千代也配合的天衣无缝,早已泪痕斑斑了。不知为何,她对她们都有一种属于亲情的感觉,根本不需她的做作,感情自然流露了。
“楚儿,三哥不是在做梦吧?”无极也上前拥抱了她一下,还孩子气的捏了一下肩膀。
这七年来,他也自责不已,要是他早来一步,楚儿也不会无缘无故的死去,而连最后一面还未见上,就天人永隔了。
“三哥,你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千代冷不丁吐出这句话,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对,就是这样,楚儿就是这样,”无极先愣了一下,笑了起来。
从小到大,他和楚儿拌着嘴长大的,如果她彬彬有礼的对待他,他还真的不习惯。
“好了,菜都摆好了,快去吧!”孟子宜尽地主之谊,呼他们进去。
器皿清一色是银的,精巧绝伦,菜肴每一道都是精品,再加上闪着光昏,浮着醇香的美酒和高烧的银烛,极富诗情画意。
“粗肴淡酒,不成敬意,”子宜谦逊道。
“这种粗肴淡酒,人生有几回?”千代笑着说。
在众人的一致赞同下,她无奈坐上了主席,但心中很伤感。
冷寒尘坐在她身旁,发现了她的不对劲,用手在桌下拍了拍她的手,安慰她的伤心,还夹了几片豆沙糕给她。
这一举动令她好受了许多,竟发现这种豆沙糕令她食指大动,挑起了她的食欲。
所以在所有菜中,她务必得最多的竟是多种口味的豆沙糕。
有一丝熟悉的画面在她脑中一闪而逝,她想抓都抓不住。
饭总算热热闹闹的吃完了,夜已深了。各人也各自回房了。
千代才发现这时的尴尬,她和冷寒尘被分在薰风苑。
他们一进门,一看屋里早已收拾得干干净净。窗户上贴上了鲜红的剪纸,家具也擦得锃亮。床单也换了,两床新锦被放在床上,一对绣着鸳鸯戏水的枕头放在床头,分外耀眼。
他们的眼光接触到了一起。
此时冷寒尘的眼里只有楚儿的明眸皓齿、肌肤胜雪,还有清新月兑俗、楚楚动人的模样。
他温柔的捧起她娇艳的脸庞,烙下了深情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