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三十名苗族壮汉,分别将烤熟的美味,送向围成大圆圈的矮桌上。
大家毫不客气,一个个猛吃猛喝。水柔想不到苗疆风味的烧烤居然还这样的美味,立刻就将自己保持身材的念头抛到了脑后。
正在这时,突见一个健壮年轻苗子,来至猛哥身边蹲下,轻声耳语一阵,又面带怒容地指指行云。
两人在正忙着吃喝,根本浑然未觉。
猛哥却是神情微微一变,急忙起身,将那青年拖开一旁,以苗语叽叽喳喳一阵。
他们似乎起了争执,但猛哥是一族之长,那青年敢怒而不敢言,最后只有狠狠朝行云瞪一眼,愤然离去。
这一切看在水柔眼里,不禁暗觉诧异,以肘轻撞行云一下,轻声问道:“陆大哥,你认识那个苗子吗?”
行云一转脸,正好那青年已愤愤而去,未能看到正面,于是摇摇头道:“不认识,他是谁?”
水柔道:“他大概要找你麻烦。”
“哦?”
行云刚要追问,猛哥已回来坐下,若无其事一般笑道:“来,我敬二位。”
水柔暗向行云施个眼色,也装作没有看见,双双举杯跟猛哥一饮而尽。
老巫师敬过一杯过后,却以苗语问着猛哥,似在问那青年刚才为何起争执。
猛哥又瞥了行云一眼,以苗语支吾了几句。
可惜水柔和行云不懂苗语,不知他们在说什么。
从神色上可以看出,老巫师似乎很生气,像是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如同他所崇敬的偶像,遭到了诋毁。
水柔趁机轻描淡写问道:“老师公,什么事生气啊?是不是烤肉不对你口味……”
老巫师未及开口,猛哥已抢先掩饰道:“没事,没事……”
水柔笑道:“没事就好,有事准是我这大哥的事,大概跟我无关,对吗?”她看看行云,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行云尴尬地笑笑,突然若有所悟,心想:“莫不是……”
念犹末了,猛哥已再度举杯敬酒:“来来来,二位多喝些,不过这苗疆的酒入口绵延,却后劲不小。”
行云总算逃过一劫,杯到酒尽,跟猛哥连干三杯。
猛哥虽是装作若无其事,但水柔何等机伶,她察言观色,确定必是发生了什么事,而且跟行云有关。
趁着猛哥转过头去,在跟老巫师轻声耳语,水柔也转向身旁的行云问道:“那你刚才跑到哪里去了?”
行云道:“我原是去到处走走的,谁知转来转去,看到的屋子都是一个长相,分不出那一幢是昨夜给咱们睡的地方……”
水柔嗔叱道:“谁跟你睡?少臭美!去死了。”
行云忙更正道:“我的意思是说,猛哥昨夜安排给咱们住的楼房,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水柔专会抓他的话柄:“屋子长了腿?”
行云苦笑道:“屋子当然不会长腿,可是,我就是找不到它。”
水柔又追问道:“后来呢?”
行云道:“我转来转去,就转到这里来,没多久,你跟老巫师不是就来了吗?”
水柔沉吟一下道:“不对吧?”没有那样简单的事情。
行云不好喜思说自己误闯了人家姑娘家的糗事,急道:““没有呀,我啥事都没干!”
水柔毫不放松道:“我不相信,你一定干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行云矢口否认道:“真的没有啊,难道我还会骗你不成?”
“好吧!"水柔耸耸肩道:“你既不肯从实招来,回头要是发生什么事情可别扯到我头上来。”
行云尴尬地笑道:“你就像我肚子里的蛔虫,我还能有什么事能瞒得了你……”
乐声起,便见从矮桌围成圆圈的两处缺口,涌入数十名盛装的苗族少女,迅速以小碎步散开,成为六个小圆圈,开始载歌载舞起来。
这时,一场载歌载舞完毕,掌声响起,数十名苗女齐向猛哥他们面前涌来,行礼致敬。
猛哥击掌三声,众苗女便分向两处缺口退去。
这场拌舞,揭开了跳月的序幕。
接着在号角声中,从两处缺口涌出二三十名年轻力壮的苗族武士,他们个个打着赤膊,头上扎着包巾,脸上及胸前都涂抹五颜六色的图案,手腕与足踝处均绑着羽毛,捉对儿摆开了架势。
他们向猛哥行礼致敬后,即刻展开摔跤表演。
苗族的年轻武士,都是准备今夜参加跳月大会,选到理想的另一半。此刻正是他们大显身手,力求表现的机会,个个无不全力以赴,绝不放水。有些还专门卖弄一下自己的肌肉,摆个姿势。
苗疆武士不会汉家的武功,多是模仿一些飞禽走兽的动作,倒也有些不一样的味道。行云和水柔看得津津有味。
水柔暗自观察行云、猛哥和老巫师的神色,看出一定发生了什么重大事情。
行云是心不在焉,又好象有些心虚,如同做了错事的孩子,虽未被父母发现,受到责骂,却是揣揣不安。
老巫师则显得很烦乱,吧哒,吧哒地猛吸着长烟杆,藉以压制情绪。
堡主夫妇则是有些纳闷,也不好开口询问,只是面面相觑了。
只有猛哥,始终装出若无其事。
数十名年轻武士的摔交表演,谈不上精彩,但相当热闹,看得苗童们又叫又笑,乐不可支。
尤其是无论谁被摔倒,必然引起一阵掌声,来点爱的鼓励。
一些妇人则在暗中品头论足,作为跳月时,提供女儿选择对象的参考和依据。有了情郎的少女则是焦急的看着自己的良人是否胜出,没有的则是睁大了眼睛要好好的挑选。
每组一对一,捉对儿较量,败的一方即淘汰出局。获胜的人数剩下一半,再自选对手,一对一地捉对儿展开较量。败的半数又淘汰出局,胜的跟胜的再较量,最后只剩下两人,将决定今夜的摔跤冠军了。
正在这时,突见两个中年苗妇,扶着个满面泪痕的盛装少女走来,径自挤进人群,找了个地方坐下。
行云乍见那少女,一眼就认出,竟是他误闯那幢楼房时,正在换衣服的大姑娘呀!
当时虽是惊鸿一瞥,那张惊恐羞愤的脸,他却印象深刻,记得清清楚楚。
绝对错不了,就是这个盛装而来的苗族少女。
不消说,这少女当时也铁定认出了他。
行云不由地暗自一惊,感到局促不安起来。
水柔也已察觉,但她不动声色,只是暗自注意那少女和两个苗妇的一举一动。
不出乎意料之外,她们竟然不言不语,甚至不吃不喝,只是神情凝重地静静坐着。
壁军之争已开始,两个连胜数场的年轻武士,互不示弱,各尽全力攻击对方,一时旗鼓相当,难分高下。
呐喊助威之声不绝,气氛热闹而紧张,使得两个年轻武士更是全力以赴,使出了浑身解数。
老巫师仍然吧哒,吧哒地猛吸长烟杆。猛哥仍然装作若无其事。水柔仍然忙着吃喝,只是暗中观察每个人的神情。只有行云如坐针毡,愈来愈显得不安。
全身晒成古铜色的年轻武士,突将对手高高举起,重重摔在地上,紧接着扑身上去,将那武士压住。叫嚣、呐喊声中,被压住的武士挣扎几下,终于不再动弹了。摔跤冠军终于产生!
年轻武士挺身跳起,双臂高举,接受群众的欢呼。
败阵的武士则吃力地爬起,由两名被淘汰出局的年轻武士,扶他迅速从缺口处走出。
于是,胜利者以得意的姿态,大步走向族长席位。
猛哥站了起来,解下腰间佩挂苗刀,赏给年轻武士为奖品,并且拥抱以示祝贺。
突然,一个怒气冲冲的苗族青年,握着两支长矛飞奔而来,从缺口处冲入,直趋族长席位前,用力将两支长矛笔直掷插在地上。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顿使欢乐热闹的气氛静止,鸦雀无声。
水柔定神一看,认出正是刚才曾跟猛哥争执,愤然离去的那个苗族青年。
但那青年似乎理直气壮,在跟猛哥据理力争。
水柔听不懂,急忙移身向老巫师,问道:“老师公,这小子要干嘛?”
老巫师神情凝重道:“他……他要跟陆公子决斗。”
水柔一怔,惊诧道:“为什么?”
老巫师瞥了行云一眼,面有难色道:“这……”
水柔追问道:“难道这小子想出风头?”
老巫师犹豫一下,终于毫不隐瞒道:“他说他的女友受了侮辱,要依苗族的习俗,用决斗来和陆公子解决,两人只有一个可以活,那姑娘归获胜的一方。”
水柔惊道:“噫?我那大哥怎会侮辱他的女友……”
突然间,她若有所悟,难道是……唉,男人真不可靠,他们朝夕相处,几乎形影不离,只离开那一会儿工夫,行云就惹上了麻烦。
那青年突自腰间拨出苗刀,朝自己臂上划出一道血口,以示他的决心。
猛哥见阻止无效,只得转向行云道:“陆公子,他坚持非跟你决斗不可!”
“决斗?"行云暗自一惊,想不到事态如此严重。
猛哥正色道,"依我们苗族的习俗,未婚女子的身体,一旦赤果果地被人看见,就必须嫁给那个人,但莎娜姑娘是虎娃早就看中的,尤其他是一名武士,所以必需以决斗来解决。”
水柔听得火冒三丈,想不到行云惹的麻烦,竟是去看光溜溜的大姑娘。
行云急辩道:“我不是存心的,只是无意走错了门”
猛哥问道:“那陆公子是否看到莎娜姑娘的身体了?”
行云瞥了水柔一眼,只得沮然道:“唉,谁知道那姑娘正在换衣服……不过,我立刻就转身冲出来了,绝对没有多看她一眼。”
水柔一旁冷声道:“哼,看一眼就够啦!”
行云忙加解释:“你千万不要误会……”
水柔愤声道:“不必向我解释,又不是我要跟你决斗!”
行云窘迫地一笑,转向猛哥问道:“非决斗不可?”
猛哥点点头。
行云又问道:“我跟他握手言和,行吗?”
“不行!”猛哥道:“他已经自破手臂见血,表示了决心,而且,双方只有一人可以活命,莎娜姑娘归获胜的一方。”
行云不禁忧形于色道:“那咱们变通一下,不必拼命玩真的,点到为止,那姑娘归胜的一方如何?”
水柔暗觉行云还算够意思,转嗔为喜道:“这主意不错,何必拼个你死我活嘛!”
不料猛哥却断然道:“不成,那就不是决斗了!”
这一来,行云可为难了,凭他的身手,即使不用武功,也绝对稳操胜算,可是,他跟虎娃无冤无仇,如何能下手取对方的命?况且,他若获胜,还得娶那姑娘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