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四下打量了一番,果然只要能看到的同事的耳朵上都有一团白色的不明物体。
“小夏心情好了,结果现在全电台在大厅办公的人心情都郁闷了……还好赵姑婆现在人不在,不然不砍她才怪!”王纯安想起赵桑宁那简直可以媲美秋风扫落叶的训人态度,就心有戚戚焉。
“娱乐新干线”的DJ陶紫正和黄灵风商量着什么,两个人兴致勃勃地讨论着手中的资料,不过刚出办公室就动作一致地捂住耳朵。
“天哪!居然还有人唱歌唱成这样……”主持音乐节目的陶紫对于自己鉴赏音乐的能力还是颇为自信的,“如果是我的话,真该死了算了,还在这里涂炭生灵。”
“由她去吧,听她鬼哭狼嚎总比听赵姑婆骂人要好吧。而且小夏的保留曲目是《春天的故事》,她今天只唱这个已经很对得起我们了。”王纯安小声地透露着小道消息。
一群乌鸦从众人头上齐齐飞过,其中一只还伸伸脖子,蹬蹬腿,顺便踩了王纯安几脚。
“痛呀!谁?是谁打我!”他左看看右瞄瞄。
“是我啦!你当我傻瓜呀,在我背后指指点点,我怎么可能没感觉呀?”宁小夏抓着手中的报告,拍得“啪啪”作响。
“本来就是嘛。你下手还真不留情面哪。”王纯安继续揉着头,肿了好大一个包。
秦淮往茶水间的方向努努嘴,宁小夏心领神会,把报告放回办公桌,顺便嚣张地走过王纯安面前,“这就是警告你,以后不要在别人背后说坏话!笑人者人恒笑之,没听说过吗?”然后神气地往茶水间走去。陶紫和黄灵风忙着工作也各自离去,曲终人散,大家也都有自己要忙的事情。
“纯安你没事吧?”秦淮笑着问。
“开玩笑的,难得看她那么精神,搞不好我还可以解读为打是情骂是爱呢!”见宁小夏走远,王纯安就停下了夸张的动作,“她这几天老是心不在焉,我心里也不是滋味。她愿意笑,愿意和我闹,至少证明她心里没有烦恼。那就好。”
看着王纯安一脸的满足,秦淮不知该说些什么,罢了,感情的事情,总是剪不断理还乱,还是由他们自己去解决吧。
合德经济电台是传媒前线,不知道是否因为这个原因,它在茶水间里的设计上也彻底贯彻了这个理念,力图给员工们一个言论自由的三不管地带。只差没备上了糕点和杂志了,不然几乎可以拿来当会客室了。
秦淮一开门就被蹲在角落里的宁小夏吓了一跳。
“小夏,你干吗有椅子不坐一定要蹲着,被人看见不太好吧?”她随手反锁上门。
“不要,我喜欢蹲着,这样比较自在。”宁小夏看见秦淮锁上门,就更加心安理得地坚持自己的癖好了。
“真拿你没办法。”秦淮无奈地摇摇头,自顾自地走到饮水机前冲了一杯茶,然后舒适地坐在沙发上,望着宁小夏那孩子气的动作,“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秦姐,我们在一起了。”宁小夏小声地汇报着。
“不稀奇呀,我早猜到了。”秦淮把茶杯放在玻璃茶几上,然后起身也蹲到宁小夏的面前。
“那你现在在想什么呢?”
“我期待,却也很不安。感觉上好像偷来的幸福一样,不知道能维持多久。”宁小夏看了秦淮一眼,又像逃避现实一般把头埋在膝盖上。
“傻瓜小夏,我相信现在的他,不会再犯以前的错了,他会尽他全力来呵护这段经历了严冬才等到的春暖花开的爱情。而你所要做的,就是配合他,两个人一起享受这个迎接幸福的过程。”秦淮轻轻地抚摩着宁小夏柔顺的短发,虽然认识宁小夏的时间不是特别长,可是就仿佛是上天注定一样,在她的身上体会到了独生女所没经历过的姐妹之情,“这些年,你们都吃了不少苦,今后可要好好把握呀,不要再轻易地错过了。”
“我准备好了吗?”宁小夏需要从她的身上汲取一种勇气。
“你早已经准备好了。”秦淮笑着用指甲弹了弹她的额头,“而他已经在楼下等了很久的样子,你确定你不下去看看他吗?”
“耶?”宁小夏吓得立刻冲到茶水间的窗户前,透过玻璃往下张望着,“没有哦,秦姐骗人……”既期待又畏惧的复杂心情交织着,宁小夏只觉得百感交集。
“傻瓜,这里的窗户看不到啦,我刚才在办公室的窗户那里有看到哦,至于愿不愿意去看,那就是你的事啦。”秦淮晃着手指。
只听“咔”的一声,宁小夏已经拉开门向外冲去了。秦淮啜着杯子里已经有些凉了的茶,“其实你的心里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呀,只是你没发现而已,小傻瓜。”
“呼哧呼哧”,宁小夏一口气冲下办公楼,有些喘,呼出的热气,很快就朦胧了她的眼镜,高度近视的眼睛没有了眼镜,一切都变得模糊,她心急地摘下眼睛,一边用手擦着,一边睁大眼睛努力地想看清他在哪里,早知道今天就戴隐型眼镜了。
身后有人递上了纸巾,她顺势接过,边擦边回头想道谢。心跳的频率又变成特殊的“一二,一二,怦怦……”,她的心比她的眼更早发现他的存在,红着脸,“你,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我想已经五点了,你应该也要下班了,所以想过来约你出去……走走……”宋剑庭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觉得自己似乎来得有些突然,下次或许应该早一点知会她一声。
“好呀,你等等,我上去拿一下包。”宁小夏迅速把眼镜架回鼻梁上,抬起左手,看了看手表,哦,确实是到了下班时间,“我马上就下来,要等我哦。”她转身就往回跑,还不忘扭头嘱咐他。
“嗯,你跑慢点呀。”看着她如风一般匆匆忙忙,他不放心地加了一句。
声音在风中传得很远很远,而宁小夏听着,只觉得心里暖洋洋,她的爱经历了漫长的冬眠,是不是也终于要破土而出了?
宁小夏“刷”地冲回办公室,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就抓起提包,往里面塞东西。
一边的王纯安抬起头,看着她幅度颇大的动作,还有那一张漾着幸福的红晕的脸,“怎么了?这么急?”
“没,没事,五点了,我下班了,先走了……”宁小夏紧张得舌头都打了结。她慌慌张张地掏出手机,差点手上打滑,掉在地上,还好王纯安眼明手快,接个正着。
“你呀,老这么毛毛躁躁。”王纯安摇着头,对宁小夏一急起来就好像没头苍蝇的性格已经习以为常了。
“谢啦!”宁小夏接过手机,拨通了家里的电话,“爸爸吗?我是小夏呀,我晚上可能会晚点回去,不用准备我的饭了……知道了,我会注意安全的,不会太晚回去的啦……知道知道……”
王纯安侧着头,一只手支着下巴,“有事?”
“没事,和朋友出去。”宁小夏挂了电话,拎起包,就往外冲去,“我先走了,拜拜……”
王纯安疑惑地看着她怪异的举动,等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想了想,转身往一旁的窗户望去。三楼不算太高,让他可以清晰地看见一个穿着天蓝色毛衣的男子靠在墙角上,仰着头,有着黝黑却很帅气的脸,似乎有些迷茫的表情在见到拎着包横冲直撞的宁小夏之后似乎一下子清醒了。
他看着那两个人笑着远去了,只觉得喉咙里有一股热流在滚动着,他努力地想咽下,却反而引起更剧烈的冲击。一直都知道在她那嬉笑的外表下,一直在心里藏着一个人,他不问,或许是自己下意识不想去接受这个事实,期望着,有一天,他可以抚平她心底的伤,抹去她笑中的泪。
可是她终究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他知道她和那个等了多年的人在一起,应该会获得她所期待的幸福,为什么他的心会这么酸痛?他希望她幸福,却始终说不出祝福的话。爱上的时间早晚其实无关爱的程度,若真要算,大概就是挣扎时间的长短吧。
他只能目送着他们离开,把泉涌而上的苦涩隐进那一片暮色中,不见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