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国会宁府,李蓁蓁在后花园折枝而立,那俏生生的人影引得完颜烈痴痴凝望。李蓁蓁知道完颜烈正在看她,但她却不知道该如何承受完颜烈的目光。曾经以为一颗心会随萧枭而去,谁料两人自从婚宴遭变之后,竟再也没有见过面。更想不到的是,仅仅一月,她的心却乱了。她依然喜欢萧枭,迷恋萧枭,也恨不得立时便能见到萧枭。但与此同时,在她心中也渐渐有了另一个人的影子,赶也赶不走。她不由得幽幽叹了口气,一个月前,她明明是很讨厌他的,那次跟他回金国,也是迫于无奈,当时追兵在即,萧枭又不见踪影,她只能选择随他同回金国。这一路上来,两人几乎是针尖对麦芒,谁看谁都不顺眼。但就是不知道怎么搞的,这些天来,她竟然会时时思念着他。而他,更是常常长久地凝望着她,目光中有时带着怜惜,有时带着爱慕。无论是哪一种,她都是不愿去面对的:既不愿他怜悯自己国破家亡,孤身一人,连萧枭也不在身边;更不愿从他的眼中见到他那赤果果的情意,那会让她有一种红杏出墙的感觉。毕竟,她和萧枭是真正拜过堂成过亲的。可是,萧枭还是没有来。她都已经不顾女孩家的矜持去过信了,萧枭却依然没有信息。难道萧枭真的对她没有任何情意么?当初娶她,完全是自己的一相情愿么?完颜烈会用这样的眼光看她,会不会是知道这点呢?她越想越难受,眼泪不由得一滴一滴地滴落下来,打在柳枝上,再顺着枝叶儿滑落到土里。朦胧中,有一块雪白的手绢递了过来。她扭过身子,赌气不接。但那块手绢更固执,就是跟着她转。
“你干什么?”她忽然就恼了,哭着喊道,“我哭我的,干你什么事?”
完颜烈叹了口气,拿着手绢的右手还是固执地向前伸着。
“你叹什么气?你又没有亡国,也没有失去亲人,更没有人不理你!”李蓁蓁一口气喊了出来。
完颜烈还是固执地伸着手,李蓁蓁负气接过,远远地抛了出去:“我才不要你的可怜!不要!不要!不要!”她索性伏在树枝上呜呜哭了起来。感觉有人碰了碰自己的肩膀,她抬起头,泪眼婆娑中,就见完颜烈又拿着一块雪白的手绢递到她眼前。她柳眉一竖,不及发作,完颜烈已经抢先开口:“我准备了一打,你要觉得扔手绢可以让你的难受发泄出来,尽避扔便是。”
李蓁蓁不由得泄了气,怏怏接过手绢,胡乱擦着脸蛋。有这样一个比她还要死心眼的人在和她叫劲,让她还能有什么气好撒!
“你为什么要理我?我说过,我不要你的可怜!”
“我不是可怜你!”完颜烈红着脸说道。
“那是什么?”李蓁蓁一鼓作气喊了出来,不知怎的,她就是要他说出来,而不是这样和她打哑谜,虽然答案也会让她害怕。
“我,我……”完完颜烈的脸越来越红,口中呐呐不能言。
“你怎样?”李蓁蓁咄咄逼人,“你瞧不起我,对不对?因为我是个没人要的人!”她说到这里,眼圈一红,险些又要落下泪来。
“不不!我要你!”见她又要落泪,完颜烈急了,大声喊道。
一时之间,两人的脸都红了,垂下了头不敢互视。
好半天,李蓁蓁才敢偷偷从眼角瞟着完颜烈,发现他也正在看她,一张俏脸不由得更红了。
“你,你好大胆!我,我已经是……”
“我知道!”完颜烈飞快抢过话去,不想听到“别人的妻子”这种字眼,“所以我才不敢说!可是,他迟迟不归,心中根本没有你,你又为何要苦苦守候着他?”
“他,他可能真的有事耽搁了。”
完颜烈冷冷地哼了一声。有事耽搁也用不着一个月,三哥在半月前就写信告知,他已经轻取临安,事情告一段落,萧枭当不日就将前来。但这一等,又是长长的半月。他再写信去,三哥只是不耐烦地回信说马上到,马上到,一听就知道是在敷衍。他本想派兵去探望,但三哥好像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告诫他不准前来,他只好作罢。唉,他本来就担心三哥会真的对萧枭动心,现在看来,这种可能性很大。若不是担心李蓁蓁会想不通,他真想把自己的怀疑告诉她,也比总是看着她痴痴等候好。
他半晌不语,李蓁蓁又生气了:“你干什么怀疑萧大哥?你没有权利!”
完颜烈苦笑,是啊,人家关心萧枭关他什么事,老是疑神疑鬼的,做些吃力不讨好的事。他脸色沉郁,拔腿就想离开。
“你生气了?”李蓁蓁在他身后怯怯地说道。
“没有!”他暗恨自己不争气,李蓁蓁只需一句话,他就再也挪不开脚步了。
“你说萧大哥到底会有什么事耽搁了?”她依然不肯相信萧枭“不肯来”的揣测。
“我不知道!”完颜烈的声音闷闷的,情绪跌落到谷底。
“我们去找他好不好?”李蓁蓁的声音难得的,竟有些讨好的成分在了。
完颜烈的心情更苦涩了他看了看李蓁蓁,后者正一脸期待的模样,叫他拒绝不了:“我……”
“六皇子,皇后有请!”卫兵的禀报让他松了口气。
他转过头去:“等我见过母后,向她请教后,就陪你去找——萧枭。”说到萧枭,他的语声忍不住涩了一涩。
李蓁蓁顺从地点了点头。
他走了几步,又不放心地回头叮嘱道:“你就在这里散步吧,我很快便回。”见李蓁蓁点头,他才飞快地跟着卫兵前去。
“烈儿!”看见完颜烈,完颜守绪连日来郁闷的心情登时好了大半,“战事不断,你我父子见面都这么难了。”两个儿子中,完颜守绪欣赏大儿子,却亲近小儿子。
“母后呢?”完颜烈探头张望,按照常理,父王若在批阅奏章,母后必当奉陪在旁,但此刻,却不见母后踪影。
“你母后在大殿与个别大臣商议战事!怎么?不想和父王聊天么?”完颜守绪只有与完颜烈在一起时,才会有这种开玩笑的雅兴。
完颜烈心下微微失望,他对母后尽避也很敬畏,但总是希望父王能胜过母后。现在看来,依然是母后在掌执国事。自从蒙古下令攻打金国后,父王好像变成了缩头乌龟,连国事都不敢过问。
“对了,母后找我什么事?”他想起来什么。
完颜守绪怔了怔:“你母后找你么?”
“是的!”金国皇后颜婧一脚跨了进来,“烈儿,你总算舍得离开西夏郡主了!”她淡淡地说道,眼神冷冷地瞥过完颜父子。完颜烈与完颜守绪不约而同心虚地低下了头。
“临安被蒙古占领了。”皇后的声音还是听不出喜怒哀乐。完颜父子却一齐大吃一惊。
“什么?”完颜烈抢先反应过来,“不是有三哥驻守么?三哥呢?”
“半个月前,临安就已经被蒙古的七王子阿里不哥悄悄占领,只是消息一度被封锁,到现在才被我方探子探明。”
“三哥呢?”完颜烈急形于色。
皇后此时才露出焦色:“你三哥下落不明。”
“那萧枭呢?”萧枭和三哥一直都在一起,如果萧枭在,三哥必然就在附近。
“西夏郡主的驸马?”皇后反问道,见完颜烈点头,才继续说道,“也一样。怎么?”她一直忙于国事,于李蓁蓁到会宁府一事,并无多大关心。此时颜炽失去下落,才开始关注这事。
“他们……”完完颜烈朝母后看了一眼,不敢说出他的疑惑。
“到此时还吞吞吐吐。”皇后更加不快。
“三哥,三哥,”完颜烈心一横,“三哥似乎喜欢萧枭!”他一边说一边暗觑母后的脸色,果然皇后神色一凛,不怒自威,完颜烈顿时噤声不语。
“说下去。”
完颜烈朝母后看了看,才小心翼翼地答道:“他们经常在一起谈心。我和郡主先回金国,三哥就和萧枭在一起,本来说好了,萧枭半月前就来接郡主的。但不知何故,迟迟未到。”他又朝母后看了看,发现母后没有什么表情,才接着道,“我和郡主刚刚在商量要去临安找他们呢!”
“郡主与驸马洞房了么?”皇后淡淡道。
“没有!新婚之夜,西夏国便出事了。”
“你把郡主叫来,我想和她谈谈。”
“母后!”完颜烈朝父王看看,想要获得支援。
“怎么?你喜欢她?”
完颜烈脸红耳赤,不敢再言。倒是完颜守绪,听到完颜烈有了心上人,咧开了嘴乐:“那我们就更要瞧瞧了。她长得……”
皇后向完颜守绪瞧去,完颜守绪到嘴的话硬是咽了回去:“你放心,我只是想要弄清萧枭的身份,你大哥到现在为止,音信全无,我们总不能坐视不理!”她的脸色又苍白了一点,手向完颜烈挥了挥,“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