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以勋坐在小厅的沙发上看电视,还剩一个多小时就天亮了,他也不睡了。瞥了眼跪在一边地毯上,趴在茶几上一笔一划写东西的她,“写好了没有?”他有些无聊,凌晨也就放些电视剧,没意思。
辰辰皱眉,用笔戳了戳头发,“糟糕,太久不写字,居然很多字想不起怎么写了。薯片的薯字怎么写?”
他嗤笑,“你随便吧,用拼音或者干脆画幅图,让我秘书看的明白就行。”
她抬起眼不服气地瞟着他,“你不也总是用电脑,不手写吗?好——”她转眼珠想了想,“你是卖饭的,‘饕餮’两个字你写给我看看!”
“我是卖饭的?!”柯以勋脸发青,“拿来!”他伸手去抓她手里的纸笔,饕餮……饕餮……宣传单上总有这两个字,真写起来……他用笔画了半天,臭着脸抬头,发现辰辰正下拉着嘴角,得意洋洋地往纸上看,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不写了!”他沉下脸,扔下笔把纸团成一团。
“我的购物单!”她捶了他一下,抢过了纸团,愤愤不平地展开。
他瞟了一眼,不怎么高兴地说:“怎么这么长?我可没留你长住的意思。”
“这都是必需品!”她认真的辩解。
“必需品?”他瞥着她,抢过已经揉皱的购物单。“拖鞋?我这儿没拖鞋?”
“你的拖鞋都太大,我穿上走路直绊脚。”
“XX牌洗发水,括号,护发素?”
“我一直就是用这个牌子的,你的不是,还有一定要护发素,不然头发发涩。你的秘书是女的吧?”
他臭着脸点头。
“那就好办多了。”她笑,“那就让她再帮我买套分体棉质睡衣,我就带一套,没换洗的。”
“真够必需的。”他冷哼,手指点一长溜零食后面写的特别大的一条,“球鞋?你还打算在我家健身?!”
“我就穿了双高跟鞋跑出来,没休闲鞋脚会很疼的。干脆……”她向着他假意奉承的笑,“有钱的大老板,你再帮我买两套休闲服吧,方便我帮你打扫卫生嘛。”
他头疼地哼了一声,“收留你真是件浪费资源的事。”
她呵呵笑,“衣服和鞋最好你帮我去买,我不相信你的秘书,你品位这么好,服务一下吗。”
“少给我来这一套!”他瞪她,以为他和她一样那么好骗吗?
“衣服S号,鞋36号,用写上吗?”她自顾自笑嘻嘻的说。
“真能使唤人!”他用眼角看她。
她爬上沙发,脑袋不想休息,可是身体还是有点发软,靠在一边的扶手,她突然发现她能说的话都说完了,能挤出来的笑都挤完了……瞬间就筋疲力尽,快要虚月兑了。
柯以勋默默看了她一会儿,“快五点了,我叫人送早餐来?”
她不怎么感兴趣的摇摇头,其实……她什么都不想吃。纸上写了那么多的零食,不过是平常爱吃的。
他不理她,径自让自家离这里最近的连锁餐馆送早餐来,瞪着眼看她吃了几口。
辰辰蜷在沙发里看正准备出门上班的他,“喂……”她忍不住叫了他一声。
“嗯?”他边穿鞋边回头看她。
“你……早点回来。别误会,我只是想早点看见我要的那些东西。”她更紧的缩成一团,这个藏身之处对她来说稍微有点大。
柯以勋看了她一会儿,“知道了。”他低声说。
柯以勋一脸愤恨地开了门,把手上满满几大袋东西甩在沙发上,装膨化食品的那个袋子塞的很满,里面的东西又很轻,被他一摔,便散落开来。他一个大少爷,柯总,平常油瓶子倒了只消用眼睛一瞪,自然会有人扶起来,现在可好,被这个小女人使唤的活象居家保姆。
一想起秘书买完东西向他复命时的表情,又是一阵肝火。虽然他和秘书都装作若无其事,秘书平静的接近镇静地把皱巴巴的购物单和他的车钥匙交还到他办公桌上,那瞬间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假意忙碌地翻文件,而不愿抬起眼。秘书关门那一刻的忍笑表情……他都后悔看见。
包个情妇都没这么麻烦!这代价都得让唐凌涛加倍补回来,不然真是亏大了!
“戴辰辰!”他喊了一声,没看见她出现,“戴辰辰,你要的东西!”
他一凛,难道高估她了?跑了?
几步窜上楼,推开客房……没有。真跑了?那他可真是看走眼了!还可怜巴巴假模假式地叫他早点回来呢!嗯?隔壁他的房间怎么虚掩着门,他火唠唠地推开,忍不住又气又笑的皱起眉。她趴在办公桌的电脑前睡着了,一只手还握着鼠标。
柯以勋轻轻地走过去,把她抱起来,她皱着眉哼了几声并没醒,看来昨天是累坏了,她干吗不在床上睡?从硬梆梆的桌子上被抱起,她似乎很享受他身体的触感,手无心地抓着他西装的领子,在他怀里动了动,蜷成更小的一团人球。
他把她放在自己床上,扯下她抓着他的手,她扁着嘴模索了一会儿也就罢了,又沉沉睡去。柯以勋为她盖好被,月兑了外套,侧躺在她身边好笑的看着她睡觉的样子。
她睡着了就更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了……一个有点悲伤的孩子。微微皱着的眉,可爱撅起的嘴,似乎要撒着娇倾诉她小题大做的委屈。他又想起她的笑,那双大大的眼睛直直的看着他,眼底隐藏的伤心那么明显,恐怕只能骗住她自己,可她偏偏还要笑,弄得人心里一阵发软。
她的手又微微动了动,模到了他的衬衫,整个人也扭动着靠上来,像只寻找温暖的小猫,偎进他的胸膛,她的表情一松,似乎安下心来,还很享受地轻哼了一声。他没动,没躲开,她满足地调整了一下姿势,伸出手来搂住他的腰。
他低笑,就一个女人而言,她可真失败。这么靠过来,搂着,竟然没勾动他的……可是,他的心却因为她无声的依赖软成一滩泥,说不出什么滋味,有点痒,还甜滋滋的。一个漂亮女人就躺在身边,这种感受倒是挺新奇!
她漂亮吗?他看着已经得寸进尺枕上他胳膊的小脑袋,原本忧伤的脸,因为靠近他而轻松了很多,嘴角似乎还浮上了淡淡的笑,有些顽皮。漂亮,她很漂亮,软软甜甜的漂亮,让人看着就想捏她可爱小脸蛋的那种漂亮。她实在很适合男人的怀抱,为她遮风挡雨,为她浴血厮杀,她很享受,搂着她的男人……也很享受。
他闭起眼,或许……唐凌涛就是被这种感受蛊惑了。
很舒服,也很温暖。辰辰叹息般地长出了口气,不怎么情愿地睁开了眼睛……这是……离她的脸不到两寸的是……柯以勋的脸!
她的心咚的一震,她和他上床了?!不可能!她没那个感觉。她想尖叫,却僵着身子愣住了——给了她安心一觉的人,是他?柯以勋?他走了以后她试过,躺在床上累得浑身发疼,想睡,想的就快晕过去了,就是无法真正睡着!会孤单,会怕,被子裹的多紧都会冷——已经是夏天了,还是会冷,冷的一身鸡皮疙瘩。
然后脑袋就嗡嗡的疼起来了,重的好象塞了几大块石头,那石头在脑袋里,却好象压在了心口上,闷的她怎么也喘不匀一口气!她只能拖着快要散掉的身体到他的房间上网……
柯以勋的确好看,虽然他的眼睛没有唐凌涛的大,睫毛也没唐凌涛的长,但下巴长的比唐凌涛好,更有男人味,唐凌涛和柯以颉的俊美都俏俏的,柯以勋却很酷,就连睡着了,挺迷人的嘴唇都固执的抿紧,有一种不容人亲昵“侵犯”的威慑。不像唐凌涛……他的睡容漂亮的想让人去亲一亲舌忝一舌忝。
一室昏暗,已经到了傍晚。她轻轻坐起身,并没急着下床躲开,在柯以勋怀里的香甜一觉让她的心很乱,她的心本来就够乱了,现在更乱。她该高兴的,至少以前认为只有唐凌涛能给她的安全感,其他男人也能给她,甚至是刚认识不到一天的男人……也就是,随便哪个男人?
这么看来,唐凌涛也不是多特别的男人,只不过她的见识太少。
柯以勋也坐起身,辰辰吓了一跳,这点他倒是和唐凌涛很像,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醒的。她艰难地咽了口吐沫,怎么办?她该和他说什么?在他身边的安心一觉,让她实在没立场装成圣女去斥责他下流无耻。情况很明显,他只是让她很单纯的“上了床”,而且,就两个人的舒适度而言,她肯定是占到了便宜的一方。
所以当他下了床,皱眉活动自己的肩膀手臂时,她顿时红了脸,很是心虚。
“喂,戴辰辰。”他低沉地说。
她戒备地绷紧身体,不敢回头看他,脑子里空白一片,无论他说出多让她难堪的话,她都没办法反驳,真是绝望的失败啊。
“你要的东西我都买回来了。下去收拾好。记住,一定要保持楼下的整洁,沙发茶几上不准有任何东西乱放在上面。”他的口气一如昨天,正经又冷漠。
说完了,人也走出房间,只剩她坐在床上目瞪口呆。
看着大开的房门,她突然微微笑了。柯以勋其实并不像以颉说的那么变态……至少,他知道怎样让她不尴尬。
辰辰拎着塑料袋,把零食塞进厨房空空的储物柜,“喂,你是不是也来帮我一下?!东西很多!”她向轻松自在的靠在沙发里看电视的柯以勋喊,很鄙视他。
“是我让你买这么多的?”他头也不回的冷声回答,继续看着电视,“走之前负责吃掉!我最受不了浪费食物了!”
辰辰翻白眼,亏他还是有钱人家的大少爷呢!“喂,柯总——”她讥讽地拉长调子,“你打算收留我几天啊?我做下计划!”
“三天吧。”他顿了一下,“不用急,吃不了可以打包带走。”
“……”果然是开饭店的,都作下病了。
她塞完东西走回厅里,在沙发上堆的购物袋里乱翻,“衣服和鞋呢?没买啊?抠死你!你赚那么多钱干吗用?下辈子投胎阎王不让带的,这是常识!”她向他翻白眼。
柯以勋抿紧嘴,用眼角瞪她。“你白吃白住的还有功了?”
“拜托!要不是为了报复下唐凌涛,你会收留我吗?”
话出了口,心却猛的一疼,疼得她的脸一下子就发了白。原来说出他的名字,还是这么的难受。
她突然的沉默让柯以勋的眼睛倏地一暗,“把沙发收拾干净,那几个袋子我忘在后备箱了。”
她还惨白着脸愣愣出神。
“听见没!”他突然火了,提高的声音吓得她回魂似的一跳,“把这些袋子都收拾好!我一个也不要看见。”
“那你干什么?”她瘪着嘴,眼睛里的水汽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泛起来的。“凭什么都是我干?”
“我去给你拿鞋和衣服!”他瞪她。
她愣了愣,泪水已经涌到睫毛边,却撅着嘴一笑,假装没事的歪头说:“这还差不多。”
辰辰穿着新鞋踩在地毯上左右看,“很漂亮呢,柯以勋,你秘书真棒,衣服也买的太合我心意了,替我谢谢她。”
柯以勋撇着嘴,“谢她?我呢?”
辰辰抬头看了看高高顶棚上的水晶吊灯,“真不知道要谢你什么。为这么点小钱谢你吧,会不会让你觉得我在污辱你?原本我是叫你去给我买衣服鞋的吧?结果你还是让秘书去了,一点诚意都没有,我真是谢无可谢呀。”
“哼!”柯以勋冷笑着看她,“说的有道理。”
辰辰得意地摇着头,还想乘胜追击,门铃却急促的连着响起来。柯以勋脸色一凛,从沙发上跳起身,把衣服和袋子都塞到她怀里,小声命令:“你和东西,上楼躲好!”
门铃响,敲门的人不耐烦地拍着门板:“哥!柯以勋!开门!”
是以颉?已经跑到楼梯口的辰辰一愣,是他的话她还用躲吗?看向柯以勋刚想说什么,就被他杀人的眼光一瞪,那眼睛里都要窜出火来,他的手用力向楼上一指,她只好认命地鼠窜上楼。
柯以勋一眼看见她的一只鞋还掉在沙发和茶几之间,弯腰抄起来就往二楼栏杆上一掷,正好落在她面前的地板上,吓得她跳起来,慌慌张张拣起来还不忘向他做个愤恨的表情,他呲牙一瞪,她就又像老鼠一样窜走了。柯以勋忍不住一笑,正了正脸色才去开门。
罢划开锁,以颉已经一把推开门冲了进来。
“你干什么?”柯以勋不高兴地皱起眉。
“戴辰辰在没在这里?”柯以颉在房子里乱走,厨房,书房,厕所都看了。
柯以勋站在厅中间冷眼看着四处乱看的他,“戴辰辰?唐凌涛的前妻?怎么可能在我这儿?”
柯以颉停细看了他两眼,明显不相信他的话,转身准备上楼。
柯以勋紧跑几步一把拉住:“你发什么疯!”
“怎么?”柯以颉看着他笑,“楼上不让看?藏了什么人吗?”
“我能在楼上藏什么人?就算藏了关你什么事?”他故意大声的说,希望那个笨蛋能听明白他的暗示,藏妥当点,真是信不过她!
柯以颉甩开他,天已经擦了黑,他冲上楼挨间房子打开灯看。不一会儿,二楼的所有灯都被拧亮了。
柯以勋的笑越来越冷了,站在那儿抱起胸,心里有了底,不错,藏的很好。柯以颉没找到,不死心地推开他的卧室,进去开灯细看。
柯以勋也不慌不忙地跟着走进去,坐在真皮椅子上,悠闲的把脚翘在办公桌上,似笑非笑地看他。“能问一下发生什么事了么,让你跟疯狗一样?”
柯以颉没收获,有点泄气,更加烦躁地皱着眉,“真像疯狗的不是我,是唐凌涛!辰辰失踪了,他冲到我那儿去翻了个底朝天,非让我把人交出来不可!”
柯以勋笑起来,“哦?风云人物唐凌涛连老婆都丢了,说出去还不得被人笑死?”
“哥,你真不知道辰辰的下落?”以颉还是很怀疑,死盯着以勋的脸看。
“你为什么非觉得我知道这事?还把我的家抄了一遍?”
“你拿着我的手机,辰辰也许打电话给我了。”以颉技巧地停住,观察着他的表情。
“哦,你的手机我一直关着机。”柯以勋不耐烦地撤下腿,从抽屉里拿出手机拍在桌面上。“根本不知道谁给你打过电话。”
以颉接过来,开机,看通话记录。
“唐凌涛找你了?所以我叫你离那个女人远点儿!”柯以勋凝重地呵斥着弟弟,“你知道他是什么人么?你知道他以前是干什么的么?他要对付你,比捻死只蚂蚁还容易,他是黑社会,可能还当过杀手,懂么?”
柯以颉不耐烦,“行了,知道了。人不在你这儿就算了!”他揣起手机,头也不回地走了,不久就听见楼下的大门重重地一响。柯以勋等了一会儿,确定房子里没了声音,才关了灯,闪到窗边向外看,果然看见以颉的车开走了。
“出来吧。”他说,他的壁橱一阵响,拉门拉开,人也从里面爬出来了。
“好黑。”
“别开灯。”看她径直向开关模去他喝了一声。
“干吗呀!”她不乐意地哼哼。
“你过来看!”他把她一把拉到墙角透过窗子往外偷瞧,果然一辆车跟在以颉的车后面,紧随而去。“看见没,唐凌涛派人盯上他了。”
辰辰扯开他勒住她脖子的胳膊,气呼呼地说:“现在能开灯了吗?!”
他笑,“开呗。”
辰辰手里还习惯性地搂着一大堆东西,坐在床边适应半天,眼睛才缓过来,这才想起把手上的东西都甩在床上。“你怎么知道我藏在那里?”刚才在壁橱里听他教训以颉她才发现,身边竟然有那么多天王巨星的苗子!一个比一个会演戏!
“整个二楼,能藏下一个人的就这么个柜子了,我觉得你也没本事藏进坐便里。”他笑,也走到床边坐下。
她不理他,继续问重点,“以颉看了手机,怎么会没发现我给你打过电话?”
“我把记录删除了呗。”他倒在枕头上,云淡风轻地回答。
辰辰沉默,这回知道差距在哪儿了。为什么他事业能成功,她却一败涂地。
他笑了会儿,“晚上吃什么?我叫人送来。”
她不怎么感兴趣,“随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