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靖涛轻轻推开夏侯云卷的房门。室内没有开灯,他借着昏淡的月光,果然见到一个小虾米团儿躲在床角,不是云卷还有谁?
他轻轻走上前去,在床边坐下,感觉那边的小虾米迅速僵硬。他探手想打开灯,却被一声惊慌的呼叫阻止。
他顿了一下,在黑暗中轻轻叹息:“卷卷,你就打算这么一辈子都不见人了吗?”看过CD后,夏侯恩告诉他,云卷自从事情发生后就一直躲在房里,因为她怕,怕面对他连靖涛。因为她认为这又是一个因为自己的任性而强加给他的枷锁——她没有和他商量就擅自宣布要嫁给他。
小黑影没说话,他轻轻打开床头的一盏小灯,云卷没再次抗议,但又更缩紧了些。
半天,感觉除了昏黄的小灯被开了一盏外,再没有其他动静,夏侯云卷忍不住悄悄抬起一点眼睫,不期然刚好对上连靖涛沉静的眸子,她小小惊喘一下。
“你……都知道了?”她硬着头皮开口,细细的嗓音里有着犹疑的害怕。
连靖涛点点头,因为处在光影之外,她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那你……”会愿意娶我吗……她想问,可是,后面重要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她怕,如果问了,他会干脆地拒绝。
其实,刚刚宴会上,要嫁他的话一说出口,她就后悔了。她一直对自己没有自信,即使他接受了她,即使他说他爱她,她还是没有安全感,总觉得有一天会失去他。他是那么优秀啊,她能够和他谈恋爱就已经很奢侈了,她知道,她不该在这种时候就这么说的,这对他而言可能实在太早了。但是,她却松了口气,也不后悔,她希望成为他的妻子,很久以前就这样梦想着……他……是否愿意娶她?
“你太鲁莽了,怎么可以那么冲动。”连靖涛摇头,语气十分清淡,是就事论事的口吻。
小身子一颤,泪水无声地垂落,如断线的珍珠,好半天,她沙哑地开口,压抑而绝望:“对、对不起……”她告诉自己不可以哭出声音,却实在无法阻止声音的细微颤抖,如同她抑不住纷落的泪珠。果然,他即使爱自己,也还没有爱到愿意娶自己的地步,她又给他添麻烦了……
她又误会了。连靖涛在心中叹气,不明白为什么这丫头明明冰雪聪明,却总在和他的感情上始终小心翼翼、如履薄冰,随时如同惊弓之鸟,疑这个、猜那个的,仿佛随时都怕他抛弃她一般?
他撑着身子向她的方向挪了挪,趁她伤心垂泪时,轻轻抱住了她。毫不意外地,她的小身子迅速僵硬,缩在他怀里一动不敢动。他微笑,温言轻语,仿佛怕吓到她一般地说:“你不需要说对不起,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我只是担心你。”
“担心我?!”她张大迷蒙的泪眼。
“对,你实在太鲁莽了。我知道你是替我打抱不平,我很高兴。但是,我们毕竟刚刚才开始恋爱,我希望给你多些时间让你想清楚……”他婉转地说着,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把自己想说的话恰当地表达出来。
“可是,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啊。”她急切表达心意的语气令他轻笑出来。她的脸蓦地一红,模模鼻子咕哝一声,好丢人!
“那表示……你愿意娶我的,对吗?不是被迫的,没有不情愿,不是为了保护我的名声,只是因为……因为我……”他的话给了她希望,让她的心开始有些飞扬的曙光,她悄悄抬眼,看着他,小小声地问。
连靖涛却沉默了,云卷心中的期待渐渐冷沉下来,她勉强笑道:“抱歉,我太心急了……我只是怕、怕我留不住你……”最后的话几近自语,低得几乎让人怀疑她根本没有讲话,只是无意义地喃呢。
但是连靖涛听到了,他呆住,为她的惶惑与深情。半晌,他低低叹息一声,幽幽开口:“卷卷,我不是不愿意娶你,我只是……”连靖涛再度沉默,不知该怎么说。
“只是什么?”云卷不抱希望地问。
“只是……卷卷,你……有没有想过……我可能连正常的幸福都无法给你。”他低声开口。这件事情在他心中辗转好久了,只是不知该如何说出才好。交往以后云卷一直处在一种不安的状态,仿佛怕他随时会丢下她跑掉一般,所以他也就暂时搁下,想等云卷情绪安稳一些后再和她认真地谈,现在,看来该是说的时候了。
其实,他不是没有顾忌的,他也有害怕,也有恐惧,只是不曾说出来罢了。那夜欢爱之后,当他拉过丝被想为她盖上时,月色下,她修长白女敕的腿纠缠在他的腿间,那白玉般的美好同他畸变的腿形成鲜明的对比。那一刻,他清楚地意识到,他不得不承认,即使自己从来不曾为自己的残疾而自卑,可这一刹那,他在害怕!他没法否认自己在那一瞬间的震撼和恐惧——云卷太美好了,他的确是配不上她的。
也是在那一刻,他开始怀疑,也许他根本无法给她幸福、满足——以他这样一双残缺扭曲的腿。
在事业上,他可以自信地说他不比别人差,可是,生活中,他的缺陷是没人可以否认的,即使他做得再好,他依旧是个残疾,而他的残疾可能会使她不幸福。
“什么正常的幸福?”她一呆,不解。
“房事。”
不少一方肢体残疾的夫妻会走上离婚一途,即使理由各有不同,究其根本,正是因为上的不协调。而他两条腿都有不同程度的残疾,尤其左腿萎缩畸形得更加严重。他知道卷卷爱他,可是,毕竟单纯精神上的爱和真正发展到上是有所不同的,他希望云卷能够想清楚,他不想她将来后悔。
“可、可我并不在意你的腿呀,而且,我、我……我是想嫁给自己爱的人……还有,我只知道,和你在一起我很快乐……”话从抗议他自我贬低的铿锵有力渐渐变成蚊鸣。
一番话,她都讲得结结巴巴,并且随着脸蛋温度的升高,最后的话音几乎消失,他必须贴她很近,几乎贴到她的唇边,并且很努力地听,才能听清她在说什么。但他相信,他已经很清楚她的意思了。
最后的疑虑彻底打消,连靖涛轻松一笑,紧紧抱住了怀中小小的可人儿。这天地间独一无二的女子呵……他一生都不打算放开了……卷卷……他的卷卷啊……
许久之后,彼此相依偎、仿佛交颈鸳鸯的两人——
“嫁给我好吗,卷卷?”
“好!”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