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抵羽田机场,藏人便驱车返回位在港区的大和光电。
此时已近十点,他并不确定树音是不是还待在公司里,但他却忍不住的想亲自来查看一下。
当他来到十楼的数据五室门口,看见里面有灯光时,他心里有种难以言喻的喜悦及雀跃,就像期待着圣诞节的孩子,在打开门的那一刹那看见客厅里摆着一棵装饰得美轮美奂的圣诞树般。
推开门,他看见她坐在桌前。她似乎被他吓了一跳,两只瞪得好大。
他几乎快收不住唇角扬起的笑意,但仍努力保持冷静。
“你还没回家?”他试着平复激动的心情以及高亢的声线。
“真木先生?”树音不解的看着他。
真是奇怪,他不是带着山田室长一起札幌,而且明天才会回来吗?
“你怎么在这里?”她眼底是大大的问号。
“这是我的地盘,我不能在这里吗?”他眉头一拧,对她的反应不是很满意。
“不是啦,我是说……你不是明天才回来吗?”她怯怯的问。
“本来是那样,不过……”因为不知道如何回答她,他的情绪跟语气显得有些浮躁,“怎么?不能提早回来吗?”
“当然可以,只是……”树音歪着头,一脸傻气,“既然你回来,怎么不回家休息,还跑来公司?”
“那是因为……”他答不上来,满脸涨红。
见他神情懊悔,两只眼睛又像是要杀人似的瞪着自己,树音不觉缩了缩脖子。
她想,她还是别问东问西的惹他生气。于是,她起身把椅子推好,然后抓起包包。
“你去哪?”见她要离去,藏人急着问。
“回、回家呀。”树音眨眨天真的大眼睛。他真吓到她了,他今天晚上似乎怪怪的。
“吃饭了没?”
“我今天有准备面包跟保久乳。”她点头。
“什……”他一脸生气,“你吃过了?”
“真木先生不是说脑袋可以空,但肚子至少要填饱吗?”什么嘛?好像她不该吃东西似的。
昨天他带她去屋台吃关东煮时,不是还骂她不该空着肚子?
突然,咕噜咕噜的声音。而那声音不是来自她的肚子,而是从他肚子里传来。
“真木先生,你肚子饿了呀?”难怪他看起来就像在生气的样子,原来是他肚子饿了。
“我到现在还没吃晚餐!”他无法压抑着自己的起伏得厉害的情绪,忍不住对她大吼,“你知不知道我一谈完case就飞回来,就是为了……”
像是飙着快车,却预估可能会撞得车毁人亡而紧急踩住煞车踏板般,他吞下几乎要说出口的话。
“跟我去吃东西。”他一脸任性,不容她拒绝。
“很晚了,我要回家……”她表情为难。
“我会送你回去。”说着,他不让她有任何拒绝或是抗议的机会,一把抓着她的手往外走。
千代田区内神田,西海。
这是一家专门卖长崎名菜的食堂,最爱客人喜爱的是海鲜煨麦、蒸蛋、东坡肉等料理。
长崎由于地理位置靠近中国,早年受中国文化影响极深,饮食也趋近中国风味。当然,其中国风味的料理还是少不了日本料理的清淡特色。
西海打烊的时间是晚上十点半,但藏人跟树音抵达的时候,已经是十点二十五分。
食堂的员工已开始收拾,店里也已经没有用餐的客人。
“真木先生,人家要打烊了耻。”
“别担心。”他一派轻松,转身便询问正在整理桌面的欧巴桑,“大姐,请问老板在吗?”
那欧巴桑的年纪可以当他妈了,听他喊一声大姐,顿时心花怒放咧了嘴。
“你等等。”她转头朝里面喊着,“老板,有人找你!”
不一会儿,一位穿着白色工作服的老爹走了出来。
“谁找……咦?”看见店门口站着的藏人,老爹一脸惊喜,快步走了过来,热情的拍打高出他一颗头的藏的肩膀,“真木?!哎呀,好久不见了。”
“是啊,近来可好?”
“托你的福。”老爹注意到他身后的树音,“女朋友?”
“还不是。”他说。
听见他的回答,树音愣了一下。
不是就不是,什么叫做“还不是”?他都几岁了,该不是连这么简单的文法都搞不懂吧?
“我刚从札幌飞回来,晚餐都还没吃……”藏人笑问:“我知道你快打烊了,但是可不可以帮我煮两碗招牌的海鲜面?”
“打烊?”老爹挑挑眉头,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那个老钟,“才十点二十九分,还没打烊呢。找个位置坐,我马上帮你们煮面。”
他们找了个位置坐下,树音忍不住好奇询问他跟老爹的关系,才知道原来他读大学时,一天中至少有一餐是在这里解决的,虽然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但老爹还是热情如昔。
之后他们吃了老爹的招牌海鲜面,然后又在盛情难却之下,被老爹灌了一杯清酒。
终于,他们在十一点的时候离开了西海。
“真木先生,你能开车吗?”上了车的她马上问他。
“只是一杯清酒,放心吧。”他一笑,“要是你不放心的话,车由你开。”
“我没驾照。”
“是吗?”他笑睇着她,“那你就当是一次冒险吧。”
说罢,他发动引擎,动作如行云流水般顺畅的转动方向盘。
看着他带着浅浅笑意的侧脸,树音有点呆了。也许是吃饱了,又或许是喝了一点点酒,他脸上的线条变得柔和又轻松。
“你爸妈没找你?”
“你去停车的时候,我已经打过电话了。”她接着说,“他们知道我跟你在一起。”
“他们什么都没问?”他撇过脸睇了她一记。
“他们要问什么?”她都已经据实以告,她爸妈还有什么好问的?
“咦?”她微怔,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是你的老板,可也是个男人耶。”
他像是在自言自语似的,她没听清楚他说了什么,不过她并没有因为好奇而多问。
就这样,他未再说话,一路上沉默的驶向位于中野的吉江家。
因为时间真的已经不早了,车子才在她家对面的路旁停下,树音就拎着包包急着下车。
“谢谢你,真木先生,回程请小心。”她叮咛完,伸手要开车门。
突然,他的身子靠过来,大手阻挡了正要开门的她。
她吓了一跳,猛地将手抽回,然后像小鸡似的缩在座位上。
“干……干嘛?”树音惊羞的看着正定定注视着自己的他。
“你……”他黑得像两口深潭般的眸子锁定了她,“喜欢山田吗?”
“山田室长吗?”她愣了下,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他这么问,不过她还是老实回答,“喜……喜欢啊,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山田说他喜欢你。”
“喔。”一时之间,她不知如何响应。
“他符合你对结婚对象的要求吗?”
迎上他深沉又凝肃的目光,她心头一悸。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她?难道是山田室长要他来探她的口风,或是托他向她表白?
不会的。虽然山田室长是个儒雅又温柔的人,但她觉得他是那种一旦锁定目标就会主动出击,而不会透过么三者传话的行动派。
“真木先生。”她秀眉一拧,神情严肃,“你是不是又想赶我走了?”
“什……”藏人微怔。
“你想乱鸳鸯谱好教我快点结婚离职,对吧?”她有点生气的瞪着他,“虽然我想当幸福人妻,但那不表示我就没有工作的热情跟热忱,我现在可是很努力耶。”
她激动又气愤的反应让藏人看得傻眼。她以为他这么问她是别有目的?在她心里,他真是那么坏、那么没人味的家伙?
“你是笨蛋吗?我什么时候说要赶你走?”他强压下内心愠怒。
“那你干嘛问我喜不喜欢山田室长?又问他是不是我理想中的结婚对像?”
“你说你想找个喜欢的人结婚,不是吗?”他一双怒眸瞪视着她,“刚才你也说自己喜欢他啊。”
“我说的喜欢又不是那种喜欢!”像是怕他听不见似的整个人往前一挺。
“这回又是哪种喜欢?”彷佛不甘示弱,他也迎上前去。
两人像是寓言故事中在桥上狭路相逢的山羊般,恶狠狠的瞪视对方,谁都不退让。
“就是一般的喜欢!”
“是像喜欢我一样的那种喜欢吗?”
“不是!呃……”树音冲口而出的同时,已后悔自己一时嘴快。她惊羞的收回自己直视着他的视线,眼睫低垂,神情懊恼又焦虑的连忙解释,“其……其实差不多,都是一样的喜欢,只是那个……”
她急着想解释,但越是想解释,脑袋就越是一片空白,才惊觉她活生生挖了个坑给自己跳,而且恐怕还爬不出来。
“只是什么?”他察觉到她的紧张与羞怯,一双黑眸因眼前娇羞迷人的她染上,呼吸变得份外浓浊。
“你别误会,那个我……我是说……”树音面红耳赤,神情娇羞,“我说的喜欢是……咦?”
话未说完,藏人突然轻捏住她的下巴,将她低垂的脸一抬。
迎上他炽热又霸气的目光,她心头一悸,但还没反应过来,她眼前已一黑。
她渐渐发现自己眼前一黑是因为他的脸挡住从窗外漫进来的光线。他的脸靠得很近,近到她无法看清楚他脸上是什么表情。
热热的,湿湿的,软软的……这就是……嘴唇贴着嘴唇的感觉吗?
骤地,一条警觉的神经将她的点飘飘然后意识拉了回来。
天啊!嘴唇贴着嘴唇?这不就是她一直以来只闻其名,不知其实的“kiss”吗?
“你干嘛?!”她手一打直,推开他的脸膛。
“是kiss,你不懂吗?”藏人有点尴尬,语气却理直气壮。
“你--”他觉得真的是笨到连kiss都不知道的傻瓜吗?她问的是,他干嘛要亲她?!
“你没试过吗?”他以一贯的傲慢掩饰内心的激动。
她简直不敢相信他居然这么问她。难道他认为只要他想,就右以随便他亲吗?她越想越生气,眼泪瞬间从眼眶里飙出来。
“你又哭什么?”他浑身一震,该死,他只是情不自禁亲了她一下,她干嘛一副他把她给怎么了的表情!“我只是亲你,又不是……”
话未说完,树音高举包包,使劲的朝他的头了一下。
“笨蛋,我的初吻!”她大喊,然后迅速打开车门跳下了车。
她连车门都来不及关上,就像逃离似的往她家里冲。
藏人模模自己的头,视线追逐着逃离的她。
初吻?这是她初吻?他实在不想说自己赚到了,但老实说……他心里挺开心的。
不过话说回来,她下手也太狠了吧?
“该死……”他打开灯,捱近前挡风玻璃的后视镜一看。
丙然,他额头上有一道金属配件刮伤的血痕。
“笨蛋,你在打土匪吗?”他拧着眉审视伤处,“看我明天怎么跟你算账。”
他说得咬牙切齿,但眼睛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