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藏人微顿。
大和光电是新鲜人最想进入的百大企业之一,她竟说这不是她理想中的公司?
他倒想知道什么才是她这种傻乎乎的黄毛丫头理想中的公司。
“你理想中的公司是什么样子?”他直视着她问。
树音微怔,没想到他竟对此有兴趣。
她感觉他今天心情不差,而且刚才还替她解了围。趁此良机,她一定要对他说清楚讲明白。
“就小小的、规模不必很大,薪水不用很多,就算我只是个泡茶小妹也没关系……”她坦诚已告,“每天早上醒来,我会带着愉快又期待的心情上班,绝不会让我想赖床逃避的那种公司。”
“听起来,大和光电是让你一觉醒来想赖床逃避的那种公司?”他挑挑眉头,语带试探。
“是的,大和光电就是这种公司。”树音不安却坦率的点点头。
“既然这样,你今天还来?”他声线一沉,压抑着胸臆间即将爆发的怒气。
“因为我有斗志及自尊心。”她摆出一张认真的小脸直言。
“斗志及自尊心?”闻言,藏人一怔,随后不以为然的冷笑一记。
“是的,我不想认输,我希望有一天,真木先生你会对我说“你做得很好”这样的话。”他带着戏谑及嘲讽的语气及眼神,令她情绪有点激昂。
她话才说完,藏人忍不住炳哈大笑。
“哈!天斗还没黑,你就在做梦了?”他语带讥讽。
“我是认真的。”树音倔强的直视着他。
“喔?”他挑起一边眉沉吟半晌,定定的看着她。
听她此刻的口气的确是认真的,认真到让他有点吃惊了。
“有些人的能力可以做大事,有些人则只能做小事,我就是只能做小事的那种人。”她目光坚定的注视他,不管是大事还是小事,只要完成了就值得鼓励。
听完她这些话,藏人再次沉默不语。
老实说,她能说出这番道理还真是教他惊讶。不过身为一个经营者,他需要的是能做大事、帮大忙的人。
“我爸比说,就算只是一只小小的螺丝钉都很重要,再了不起的机具,要是少了一只螺丝钉,就可能无法运作。”
当树音一脸认真的对他讲述大道理时,藏人呆住了。虽然只是短短几秒钟,却教他懊恼不已。
这豆腐脑的笨蛋竟敢在他面前大放厥词,而更离奇的是……他居然听傻了,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反应?
懊死,他是怎么了?脑袋暂时性的缺氧吗?
“我可以告诉你,大和光电少了你不会有任何影响。”因为感到懊恼,他忍不住又打击了她。
“喔……”尽避对于他的打击毫不意外,树音还是忍不住因为挫折而不自觉红了眼眶。
“我警告你--”藏人眼底的匕首射向了她,“我最讨厌动不动就哭的人,你最好别在我面前掉眼泪。”
听见他的告诫,树音赶紧咬住嘴唇,硬是将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给忍住。
“给我听着,大和光电不是幼儿园或是补习班,你想得到什么,就得付出,没有人会帮你,你只能靠自己。”
“嗯……”她的喉咙热热的,难过得像不小心吞了热砂,因为说不出话她只好用力的点点头。
这时,她的肚子突然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顿时凝滞的空气被划开了。
藏人先是微怔,然后一语不发看着满脸羞红的她。
他立刻猜想到为了在下午上班前数据交到他桌上,她一定没吃中餐。
虽然他很想赶走她,但他可没冷血到让一个女孩子饿到饥肠辘辘。于是他起身走向吧台,在吧台底下的抽屉里拿出一小袋手工饼干。
“接着。”他说着,将手工饼干丢给了她。
她慌慌张张的伸手接住,两眼惊疑的望着他。
“是客户的太太做的,我不喜欢甜食,给你吧。”
“真木先生……”树音简直不敢相信前一秒钟还在打击她的魔王,下一秒钟竟然有如此体贴的举动。
她想,他应该不是个坏人,就算他是坏人,也一定不是个太坏的人。也许他对她这么严厉又苛刻,不是真的因为讨厌她,而是想磨练她。
是的,一定是这样。
“谢谢真木先生!”这么一想,她心头立刻一暖,整个人充满能量。
看着她那耀眼到让他差点睁不开眼的粲笑,藏人一愣,胸口一阵蠢动。
他莫名的感到慌张惶恐,但已经练就一身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从容功夫。
他很快就平复了下来。
“出去吧。”他说着,然后看也不看她一眼,走向他的办公桌。
银座,天堂鸟酒吧。
这间酒吧是藏人买醉的地方。通常,他不是个会让自己喝到烂醉的人,但一旦他想喝到烂醉,唯一的选择就是这里。
身为大和光电的执行长,他背负着难以想象的压力。
从庆应大毕业之后,就远赴美国深造,柏克莱毕业后便在华尔街工作。他总没想过回日本接掌父亲的事业,直到父亲的身体出了状况,他才在双亲联合的温情攻势下屈服。
他接手大和光电时,公司里数名元老级人物对于他顺理成章坐上执行长位置感到不满,甚至串联一股不小的势力反抗他,面对暗潮汹涌,在商场上总是能料敌如神的他以近乎无情的策略,将对手一一彻底击垮斗败,将公司进行一次重整。
他背负许多骂名,其中有些是实事,有些却是子虚乌有。不过他知道管理一个像大和光电这么大的企业,就像治国一般。
治国不能乡愿媚俗,即使被人唾弃谩骂,也得引领大家往正确的方向前进。
“Ken,再给我一杯。”
他将杯子递给酒保,Ken二话不说帮他再倒了一杯威士忌。
“一个人?”突然,一名身穿黑色平口低胸洋装的女人在他身边的位置坐下。
女人的脸上有着精致的妆容,发型也很完美,她眼神迷离,唇角悬着一抹妩媚邀请的笑意。
他知道这种女人。她们用最完美的形态狩猎,只锁定最好的、最大的、最值钱的猎物。
“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藏人疏离却又迷人的一笑,没说什么。
“请我喝杯酒,如何?”她笑问着他。
“嗯,你喝,我买单。”他非常干脆。
苞这位先生一样。女人跟Ken使了个眼色。
Ken点头,很快的为递上一杯威士忌。
女人浅啜一口,以她那迷蒙得像是会蛊惑人心的美目注视着他。
“谢谢你,我说高野,高野丽子。”
“真木。”他礼貌的回道。
他并不仇视女人,即使在欢里离开他以后。他只是……厌倦了那些企图或者渴望接近他的女人,不管他们是因为他的外表还是财力才靠过来。
对女性,他有着基本的尊重,不管他表现得多冷淡,当然,吉江树音那只小白兔例外。他对她那么坏,纯粹只是想逼她走,无关个人好恶。
不过话说回来,她今天真是吓到他了。本以为他轻易就能掐死她,却没想到她的坚韧超乎他想象。
“你常来吗?”高野丽子注视着他,像是在评判一件艺术品的价值般。
“想买醉的时候才来。”他老实道。
“所以说……你今天晚上想买醉?”她唇角一勾,笑得性感又媚惑。
“是的。”
“告诉我你住哪里吧。”她巧笑倩兮,“要是你醉了,我可以送你回家。”
“你问的是哪一个家?”藏人一笑。
“怎么你有很多个家吗?”
“嗯,如果一年难得住上几天的房子也算家的话。”
听见他这么说,高野丽子的眼睛一亮。
她很有技巧的将位子往他挪移,让她那充满了暗示的香水味能钻进他的鼻息。
“你希望我把你送回哪个家呢?”她悄声的问,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
“小姐,你搞错了。”他冷笑一记。
“嗯?”她微怔,疑惑的看着他。
“我不是你的猎物。”说完,他仰头喝下杯中的威士忌,然后将两张钞票搁在吧台上。
丢下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高野丽子,他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天堂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