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开睁眼看到的却是另一幅景象:一个浓妆艳抹的妖娆女人,张开血盆大口,三角眼里闪着绿光,五根鸡爪似的手指握着一把大砍刀。只见她狞笑一下,手起刀落,血,飞溅,顺着她的脸往下滴……
“呃……”他赶紧抖落脑海中恐怖的幻想,喝口水压惊,没想喝得太急呛着了,差点没呛死。
包烟烟的脸黑了一半,难得想展现温柔的一面,竟然敢给她不领情。那一脸惊恐是什么意思,好像她是母夜叉,本想当场发火,不过见元开猛咳嗽几声,然后翻白眼,挥舞的手打翻了水杯,忽然倒在床上,出气多进气少,那样子好像只剩半条命了。心中一软,反而有些担心,有那么严重吗?医生不是说他的病快好了吗?
她走近帮他顺气,没想他不领情一直挣扎,看似无力其实还有点劲儿。她压下他乱动的身体,恼怒地说,“安静点,你找死啊。”
“放开我,你、你到底要怎样?”元开很恐惧。
这个场景怎么像采花大盗逼迫良家妇女就犯似的,她可是女人耶,包烟烟摇头,摇掉这荒谬的念头。
“你在生病,我在照顾你还能怎么样。”
“你这个——”包烟烟把汤勺塞进元开的嘴,堵住他的谩骂,有力气骂人了表示病情正在好转中。
元开又是一阵咳嗽。
“你这个女人什么做不出来的,你分明是要留下我慢慢折磨,别以为你会安好心。”他吐出汤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顺畅了。
“看你如花的娇颜苍白无血色,我好心疼哦。”包烟烟再倒一杯水笑吟吟地说:“来,把你的小嘴张开。”
元开闭目不睬,微颤的睫毛盖住了黑白分明的眼睛,包烟烟看他苍白的容颜有了血色,瘦削的双颊有了一点丰盈,心中的担心终于踏实了。
“昏了吗?”纤细的手指探上他的额头,感到一丝惊惧的颤抖。包烟烟不以为意地笑了一下,那次的印象太深刻,恐怖的情绪仍在,不过她的办法很管用不是吗?终究还是把他从昏迷中唤醒了。
“不说话吗?我知道你醒着。”她坐在床沿,手指沿着他的轮廓抚模,感觉指下温暖柔软。
“那只狐狸……”她顿了一下,指下的肌肤变得僵硬,“我只是削掉它尾巴上的一撮毛,已经放生了。”这样应该可以安抚他的情绪了吧。
她说的是实话,放在身边养比放到野外强,野外那么多偷猎分子,难保有一天会小命不保,在她身边有得吃有得喝多好呀。
僵硬的肌肤立刻松弛下来。
“喂,你可不可以放开你的手?”元开小声说,他的恐惧确实因她的解释而放下,但他怎么觉得浑身发烫,呼吸急促,心跳似擂鼓。
“喔。”包烟烟把手从他的衣服里拿出来,一不留神模到胸口上去了。她的脸也有些发烫,如果卸去她脸上那层厚厚的脂粉,一定可以见到妩媚娇红的脸色,比搽了胭脂还红。
敝不得现代豪放女那么多呢,敢情是化妆品给害的,因为她们不知真正的脸红为何物。
包烟烟突然想恶作剧,她用水潋潋的眸子直勾勾地看着元开,执起他的手,放到唇边轻咬。
元开的目光变得深沉起来,不知不觉间,他的另一只手插入她的发间,他们以头抵额,彼此的气息浸染……
包烟烟红艳艳的唇浮出一个邪恶的浅笑,让人来不及捕捉她的恶意,然后,她趁元开不注意猛一咬牙。
“呀——”他痛呼一声,把手从她的嘴里抢救出来,“疯女人,你咬我!”
“就咬你,你也来咬我啊。”包烟烟跳开三尺,甩着自己的玉手。
元开懊恼地捶了一下枕头,拉起被单蒙住头,把自己包裹得跟木乃伊似的。
“什么叫酒不自醉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哈哈哈……”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何况是她这样美绝人寰的美中之美呢。
包烟烟转过身,美艳的脸庞泛着娇艳的红晕,这可不是因为羞涩,是兴奋!太兴奋了,原来元开跟其他男人没两样,都逃不过美色的诱惑。
所以说男人贱呢。
但,不知为何,她的心跳得好快……
阚云趣终于找到了他的师父,龙虎山张天师门下第二十八代宗主,姓茅名求是也。原来他师父为五斗米折腰,下山去跳神驱邪赚果月复的钱财去了。
这年头,混口饭也不容易啊。
阚云趣哭诉了自己被一只狐妖欺负的经过,哀求师父为他报仇,顺便收服狐妖为民除害。
茅求一听这还了得,霎时双眼放精光,被阚云趣误认为愤怒的火焰。其实他在想,天呐,有多久没见过正宗的妖怪了!自从人类科技进步,做到了很多连神仙也无法做到的事情之后,有志修炼的鬼狐精怪越来越少了。听徒弟说那狐妖很厉害,他更兴奋,琢磨着可以找它交换一下修炼的心得。
现代社会,修真之士与妖怪不再是绝对对立的,有时候也可以尝试交朋友。茅求相信,只要自己本着一颗真诚的心,一定可以和妖打成一片。只因,修真之士与妖怪,同样寂寞啊……
知己难求知音难觅,只有他们这种被社会遗忘被时代抛弃的“人”,才有共同语言。
茅求迫不及待地要去寻觅知音。
至于阚云趣这个呆瓜为什么离家出走呢?那是因为他爸妈又给他生了一个妹妹。大人们只顾着疼爱妹妹而忽略了他,他觉得爸妈不爱他所以负气出走。
“小玫,该吃中饭了,你去摆碗筷。”
“好。”
小玫欢快地答应,踮着足尖犹如芭蕾舞步般轻盈,每到喂食时间,他全身的毛细孔都在兴奋。
白萝卜汤,清澈见底,小葱拌豆腐,一青二白,还有一碗尖尖的白米饭,小玫已经心满意足。
“怎么样,还习惯吧?”拿着鸡腿啃的包烟烟问道。
“嗯,很好。”小玫正在陶醉,一来为白米饭的甜香所折,二来是不忍见包烟烟大啖血肉,虽然他无力阻止别人杀生,但是可以选择眼不见为净。
包烟烟深知小玫是狐中异类,他不只是狐中异类,简直是宇宙奇葩。
“米饭很香吧?”
“嗯。”
“我煮饭的时候拌了点猪油。”
“噗——”小玫将嘴里的美味米饭喷了一地,然后口吐白沫,四肢抽搐在原地上蹿下跳,活像跳大神的巫婆。
拿着鸡腿啃的包烟烟恶质一笑,收拾自己啃剩的鸡骨头,洗洗干净丢进锅里煲了一锅汤。
“小玫呐,你活动够了把屋子收拾一下,我要一尘不染窗明几净,再给宠物们挨个洗澡,顺道把你自己也洗洗干净。”
小玫有狐臭,偏他又不爱洗澡,包烟烟想起另一只嗜洁如命的“动物”,不让他洗澡简直要他命,如果这俩“人”可以综合一下就好了。
她开的是宠物诊所,开着开着就变成了流浪动物收容所,这时她才庆幸自己没开人类医院,要不得成难民收容所了。
可见她的良心是大大的好。
今天元开可以出院了,舅舅那儿也传来好消息,说呆表弟的师父和他们联系了,呆表弟很好,不日将返家,返家前可能顺道要来看看表姐。
包烟烟总是眼皮跳,她有不好的预感,目前只能解释为她那呆表弟和呆表弟的师父要上门来刮她几顿饭,有失财的征兆。
“包小姐,怎么那么久都不见元开呢?”
“安太太,元开他生病住院了。我都说天气凉了要他加衣服,他不停劝告非要逞强,现在弄出病来了不是。”包烟烟唉声叹气。
“啊,那他要不要紧?”安太太内心纠紧,很紧张地问。
“多谢你的关心,他今天就要出院了,待会儿我去接他。”包烟烟又叹气,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那就好,”安太太说,“可是你怎么不太高兴啊?”
包烟烟仿佛有难言之隐,只见她掏出一张手帕,掩面就哭。
“什么事儿你告诉我啊。”安太太生就一副菩萨心肠,最见不得别人哭了。
“元开他、他……”
“他到底怎么了?”听到元开有事,安太太更急了。
“他没事,”包烟烟边抽泣边说,“你不知道哇,元开他家有十个弟妹全靠他一个人赚钱养活,平时他舍不得吃舍不得穿。这眼看冬天就要来了,我给他买了件狐皮大衣,可他拿回去孝敬长辈了,宁愿自己挨冻。我真怕他再冻出病来,他那个人极好面子,我给他钱也不要,这可怎么办?不知情的还以为我苛待他呢。”
“真叫人心疼,包小姐没想到你这么善良。”安太太掬了一把同情之泪。
“我知道安太太你也是个好心肠的人,平时要不是你常来照顾着,我哪有今天。”包烟烟一演到底,那眼泪如溃堤洪水。
“这些权当我的一点心意,”安太太掏出一大把钞票,又摘下耳环项链什么的塞给包烟烟,“给元开吧。”然后她掩面而去。
多可怜的人呐——
这么幼稚的谎言她也信?包烟烟撇嘴,拿着人家的首饰端详半天,是钻石的耶!这些不知人间疾苦的阔太太太好骗了。
在医院里收拾好东西准备出院的元开,正苦恼思索着,他是趁早偷溜还是回去做牛做马?没等他想明白,包烟烟已经上门来领人,溜也溜不掉了。
“你怎么还不换下那身病号服,难道你想穿一辈子?”无德女兽医一开口就没好话,“换上衣服跟我走。”她甩给他一个纸口袋。
元开冷生生打了个寒战,身体瑟缩如秋风中的尘埃。
“是件外套,羊毛的。”包烟烟打开包装,果然是件上好的羊毛外套,不过那颜色可就扎眼了,桃花红!接下来她又拿出一件青葱绿的棉质圆领衫和一条狗屎黄的灯心绒长裤。
“这……”元开颇感为难,虽然他没多少艺术细胞,但基本的审美眼光还是有的,这颜色搭配未免也太……有个性了点。
“二选一。”包烟烟故意为难人家。谁让他不穿衣服,谁让他不穿衣服还感冒,害她损失好大一笔药费,最主要的是,谁让他没事还长这么狐媚!
元开当然知道她所言何意,只得咬牙屈服。改天他非得把那狐……那东西弄来烧了,以告慰……在天之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