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叫汉生的混血机师,竟然又再会了。
“你好。真高兴能再见。”解雨朝汉生打着招呼,却不想机舱内的音乐太过吵闹,汉生根本没听见她说什么。
“上次害你白开一次,我心里一直觉得很过意不去呢。你不会怪人家吧。”解雨边说着边想向前排驾驶座凑近。真不懂为什么要在飞机上放这比引擎声还响的吵闹音乐。
一双含笑的眼若有所思地落在解雨身上,“原来介这小子上次心急火燎地借飞机,是为了追你。”
“哎?”原本意图搭讪机师的人收回身,将眸转向上飞机后就闭目装死的人,“是哦。不过如果因为我而害你们叔侄失和,那我会很过意不去的。”
“看来已经完全从新郎落跑的阴霾中恢复了。”再温和的声音也无法抵消戏谑口吻引出的恶劣效果。
“你怎么这么没同情心?人家是在强颜欢笑欸。”嘴上说得楚楚可怜,心中却在大骂欧阳历毒舌。
“是强忍欢笑吧。”欧阳历习惯性地把玩着自己那只银制的打火机,“小扮一下新娘账户上一下子就多出了几百万。纪泽脉出手还蛮大方的。”
“啊?你怎么知道的?”解雨差点因为太过错愕而咬掉自己的舌头,这个男人到底是不是人?为什么仅限于三个当事人才知道的秘密也被他知道了?
“嗒”的一声脆响,打火机被合上放回口袋,“原来真是他……该不会你们之间的绯闻,也只是金钱交易吧?”
解雨含笑对上他眼中的认真,“你在吃醋吗?”
原本还倚身而坐的人忽然欺身上前,一点一点突破两人之间保持着的安全距离,含笑注视着她眼中的不安,温润的唇慢慢爬移靠近,似乎在暗示着一个甜蜜亲吻的来到。
这样的暧昧动作她曾遭遇过无数次,以往她总能在对方欲一亲芳泽的讯号灯才亮起时,便扮着娇羞的模样不着痕迹地闪到安全地带。可同样的讯号,只因为是眼前这男人放出的,她就是没办法再冷静思考,就是慌乱到手足无措,就是……会因为不安而呈现紧闭双眼的等待姿态。
“我都吃到葡萄了,又怎么还会说酸呢。”低沉而魅惑的声音伴着温润的气息在她耳边扬起。他的提醒够直白,他不会为自己已经吃下肚的美餐而去吃飞醋。
“你……”被他骗得主动献身让他吃干抹净,这样的奇耻大辱她这辈子都不愿再提起!强压心底的恼羞,把话题转到她关心的事上,“你不是说有账要和我清吗?
“嗯。”欧阳历微笑着收回身,打开座位右上方的储物柜,取出两瓶纯水,递给解雨一瓶的同时悠然道,“不是说要我负责吗?说说你的条件吧。”
“那我就不客气喽。”自己原本没打算说出口,既然他非要求,那她不说白不说了,“我想要欧阳太太这个头衔。”
“咳咳咳……”一代商业大亨差点被纯水呛死,他知道每个接近自己的女人都是奔着欧阳太太这头衔来的,可敢这么直言不讳的,解雨绝对是第一人,“你还真是一点都不客气。不过很抱歉,没这可能。”
“这样哦。那麻烦你的机师停一下机,我要回去了。”她非常体谅他是个忙人,既然话不投机,那就没有必要继续浪费彼此的时间了。
“为了区区三百万连被甩新娘都愿意当,现在却宁愿跳伞也不愿切合一下实际吗?”欧阳历边说着,边已经从座椅下方扯出一个大大的跳伞包来,一副“要留要走,悉随尊便”的表情。
“你所谓的实际是什么?”她是全天下最懂审时度势的女人,眼见欧阳历不吃停机这一套,立刻踏上对方搭的台阶。
“先到巴黎再说吧。我这次特地带你过去,就是还有一件事要确认一下。”说时,一双桃花眸已扫向她平坦的小肮。
他不会还在纠结自己骗他说怀孕的事吧?
“不是已经告诉你是因为紧张所以搞错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忘记了?”
“我当然记得。只是担心你会在未来哪一天忽然又变出个小孩来玩认父游戏。与其到时候又是亲子鉴定又是媒体造势这么麻烦,不如趁现在就找自家的医疗中心测个准确的结果存档比较好。”话说得很明显了,他是怕她在将来会随便找个什么孩子去讹诈他,所以现在要先预留一份她并未怀孕的检查证明在手。
“唉。我哪里算得过你这样的大老板。从头到尾,都只有傻傻被算记的份。”她幽幽地叹息,忽尔又用美眸哀怨地探着他,“说真的,你用骗我的方法是不是骗到了好多无辜的女生上钩?”
“哼。你以为被别人误认作为不入流的男模既而降格为快递这种事,人生中发生一次还不算丢脸吗?”从一开始就是她非常非常没有品位地擅自将他定位成那些风马牛不相及的角色,他忍气吞声陪她演戏,她竟然还有脸反过来质问自己。他堂堂欧阳集团的董事长,品位立于所有精英之上的时尚风向标,竟然被这个女人这样糟蹋身份,真不知道她这么多年时尚圈是怎么混下来的。
解雨微微扬唇,他好像对被自己误认的事还挺耿耿于怀的。原来从头到尾,都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或许从最初邂逅的那一刹那,她已经开始月兑离现实地用幻想去勾勒他,将他勾勒成了自己心中希翼的朦胧影像。
想着,唇边的笑渐渐隐没不见。一切只是梦幻泡影,王历,连同所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如蒙太奇般的光影幻象。唇间不自禁地逸出一声轻叹,她想念他,想念那个在自己无助彷徨时的温暖怀抱。
一旁,欧阳历无声无息,静静凝望着她凝神细思的种种,桃花眸中盛满了思量。
好无聊的三天。解雨将头埋入理疗床软软的垫层,边享受着理疗师的舒适按摩边叹着气。
三天前,在飞机着陆的那一刻,他只交待她,“我只剩五分钟的时间,巴黎大地上有一大堆的事情等着我解决,你做完检查在酒店等我就是。”
于是在她被劳斯莱斯拉往欧阳医疗中心的同时,黑色迈巴赫房车则带着欧阳历驶向了另一头。
不过一小时的检查,检查结果也自然是不言而预的。但那之后,她便完全陷入了无事可做的真空状态。她是穿着婚纱被拉上飞机的,因此虽然医疗中心的负责人好心给她了一套休闲装来替换,但是她身上既没有信用卡也没有现金,所以她虽然身处心怡已久的香榭丽舍,却只能逛而不能买。更可恶的是,她不懂法语,一句都听不懂,所以一路上不断有帅哥意图和她搭讪却很快因为语言不畅而放弃了努力。于是,她只能待在欧阳历为她选的酒店内,因为酒店的服务人员都会说流利的英语。三天里她将店内的休闲廊、贵宾室、SPA和美容房好好享受了个遍。因为这些都不用她来买单。
“解小姐,打扰一下,欧阳先生的电话。”捧着无线电话立在床旁的人,胸前名牌赫然地写着总经理头衔。
慵懒地接过电话,听筒中传来一阵快节奏的音乐,紧接着便是一声调侃的笑,“呵,皮肤保养得不错。看来我家酒店美容这一块做得还行。”
“啊?”解雨惊惶地从一旁扯过毛巾来将自己裹紧,这才发现,自己手中的电话竟然装有可视功能。
“我半小时后就要起飞赶回澳洲,所以麻烦你快点换好衣服,酒店楼下已经准备好车了,会直接把你开到停机坪。”显示屏中的欧阳历懒懒地倚坐着似乎有些意兴阑珊,他身后的车窗外是不断飞逝的巴黎街景,很显然,车子也正在往停机坪赶。
“可是……”
“可是之后的话留到飞机上再说吧。我还有个电视会议,先切断了。”
解雨看着电话显示框内那片漆黑,满脸地困惑,“可是我为什么要跟去澳洲?”
“否则你能去哪儿?你有带护照去教堂吗?”欧阳历闲闲的反问伴着飞机起飞的隆隆声和又一首不知是什么语言的嘻哈音乐而来。
“所以呢?我就必须跟着你去澳洲之后才能回上海?”她早知道该带上泳衣和防晒霜的。
“确切地说,是我计划表哪天标明‘上海’这一站时,你才能被顺便送回。”他可没空特地送她回上海一趟,倒不是计较那点油费,全因自己忙人一个,时间限量。
“什么?那要等到哪一天?”凭什么为了他的计划就要搞得自己全无计划?
“你有得选吗?”他问时,笑得那样奸佞,显然眼前一切也早就排在了他的计划表上。
她的确是没得选,因为就目前没有护照和身份证明的情况来说,离开他的庇佑她将直接被视作偷渡客。
“似乎除了不舍得这么快和我分离,我再也想不出你会这么做的其他理由了。”她用娇滴滴的女圭女圭音分析着,望着他的双眸则分明看好戏地等着他解释。
“没错。”他却只干脆回给她两个字,然后饶有趣味地看着她疑惑、蹙眉。
沉默片刻,软糯的声音忽然响起,“欧阳历,你可千万不要爱上我哦。”
“哦?”若不是这个警告,他真的以为全天下的女人都巴不得自己爱上她。很有个性的警告,特别是由一个三天前还觊觎着欧阳太太头衔的女人嘴里说出来。
“如果你爱上我的话,我会眼也不眨地抛弃你作为对你曾经欺骗我感情的回礼。所以最好控制好你自己哦。”从第一次拨通他电话的那一刻起,她已经决定了在欧阳太太的头衔和他的真心之间势必取走一样。既然他这么坚定地拒绝了自己分走他一半财产的可能,那她一定会霸占他全部的感情,然后一脚把他踢开的。
“这样说来,你已经对我付出感情了?”他的声音忽然变得格外清晰而响亮,原来不知何时,那热闹的音乐已经被关断。
“不是你,是王历。”她的确对那个笨笨的、穷穷的快递产生了异样的感情,可是,绝不是眼前这个有财有势还会耍心眼的大财主。
“这算是间接示爱吗?你明知道,王历就是我。”打火机不知何时又被拈在指间,锃亮的机面倒映出一双蕴含着淡淡笑意的桃花眼。
“我很喜欢《乱世佳人》中的白瑞德但这并不表示我不可以讨厌克拉克·盖博。”
翻转着的打火机猛然静止在指间,欧阳历将它塞回衣袋,转头望向眸色平静的解雨,桃花眸中渐起的炙热彰显着那个不言而喻的答案,“我早在初次见面时就已经看上你了。否则你觉得我那么配合你扮穷人、吃咖喱、乘出租,甚至不惜在媒体曝光,是为了什么?”
“你是指,在卓新那次……还是……”解雨打量着欧阳历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问,“还是巴厘岛那次?”
他挑唇,只因为回忆起了那个只身闯入他巴厘岛度假村为二姐打抱不平的漂亮女孩。
“原来你还记得。”她那次光顾着骗叶浩成回去和自己二姐团聚了,完全忽略了一旁的他。
“何止记得,简直是对那个谎话连篇、耍着无伤大雅的小手段将叶浩成骗得团团转的女孩子着迷。”他望着她的眸中染满了深深的笑意,那样大胆而狡黠的她,让他总忍不住从记忆深处翻出来细细品位。
避开他的视线,只因为他的回答让她原本清晰的思路又开始混乱起来。她一直以为是自己当初为了应付万太太的那一次投怀送抱才使得彼此生出了这场纠缠,也因此她的羞恼和气愤才会更深一层。却始料未及故事的开始远远早于自己的想像。
“不过为了一棵树放弃一片森林不是我的风格。我承认我对你有相当的好感,但你不是我仍为之着迷的第一个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他喜欢眼前这个女人,而且是相当喜欢。可是,他喜欢的女人绝不止她一个。
“所以呢?”她眨着眼柔声反问,心中却已经预料到欧阳历接下来要说的是什么。有钱人的通病,将女人视作消遣和宠物般收集起来,不愿放手也不愿负责,只想用钱来撷取那些最美的芳华。
“我在上海没有什么红颜知己。如果你愿的话,我会为你购置一套更宽敞的别墅,至于车子之类的附件你只管选喜欢的。”他用“红颜知己”这个说法代替了更通俗的“情人”。
解雨无邪地笑着,“你觉得我会在这里而不是某栋豪宅里逗着宠物喝着下午茶,是因为没有遇到比你更慷慨的男人吗?”
欧阳历很温和地点头表示理解,无论她是野心大到只想当正室也好,或是真的洁身自爱也罢,感情的事上他从来不强迫,反正女人对他来说,只有更爱没有最爱。
两人陷入了沉默,只剩飞机的引擎隆隆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