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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冬苑里,梦音面前摆了一桌菜,色香味俱全,然而她却沉默着,对眼前满满一桌食物无动于衷,丝毫没有提筷的打算。
“小梦音,怎么一口都不吃?”楚欢接到下人的通报,急急赶来,见梦音果真连筷子都没拿,只得在她对面坐下,无奈问道,一边检视着桌上的菜色。
百花煎酿扇贝、清炖鸡汤、鸳鸯乌鱼蛋羹、桂花莲子绿豆糕……每样都是她爱吃的,虽然已事隔十年,他可都还记得清清楚楚,应当没问题才是呀!
“楚天豪派你来的?你把我夫君带到哪儿去了?”见到楚欢,梦音终于开了口,但这样戒慎的问话却令楚欢不满地眯起双眸。
他的小女孩,不应该对他这么防备!不过,没关系,她只是还没想起来而已,毕竟当年他离开的时候,梦音才只有七岁,现在见到她安然坐在这儿,已经很好了。
“你的问题,我一个字都不想回答。但要是你乖乖吃饭的话,我就什么都告诉你。”楚欢扬起唇角,温柔地替她夹起一口菜,放进她碗中。
梦音沉静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微微皱眉,然后才端起碗来开始吃。
怎么印象中也曾有人用这样的方式逼自己吃饭?只是事隔太久,那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她摇了摇头,不想理会这莫名的熟悉感。
她吃得很慢,也吃得很少,然而楚欢已对这样的结果感到满意了,他心情大好。“放心吧,我派人把沐青送到小河村了。”
见她一脸怀疑,又补上一句:“我没必要骗你,过两天他就会自己找来了,我也没有要用你要挟他什么。”说道,添过一副碗筷,迳自吃了起来。
梦音无法理解楚欢的行事,每个人做事都应该要有个理由,她却猜不透楚欢葫芦里究竟卖什么药。
这里的下人都对她十分客气,喊她小姐,她也从他们口中得知楚欢正是长白山庄现在的总管,所以她立刻认定了楚欢必定有什么企图,要利用她来达到什么目的,比如说威胁沐青答应什么条件。
但现在听楚欢这样一说,她又感到迟疑了。他不像是在说假话,而且除了限制她的行动,给她用的东西竟都是最合她心意的仿佛对她这个人的喜好十分了解。
想着醒来时,那房间里的摆设和香味有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熟悉感,眼前的男子也是,而且他竟然知道自己喜欢吃这些东西……这些菜,在她到碧波园之后,就从没再吃过……她也从没向任何人提起……
难道他是……梦音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她刻意忘记很久了的人。她抬起头仔细地盯着楚欢,身子因为这个念头而微微颤抖,有可能吗?他……
她放下碗筷,突然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西边山丘那个坑,填实了没有?”然后紧张地等着楚欢的回答。
楚欢闻言,惊喜地站了起来,回道:“早让一窝野兔做了窝去!”她总算起来他是谁了!楚欢看着梦音,激动万分。
而梦音听到这个回答,再也忍不住,站起身来,冲到楚欢面前对他打了几个手势。楚欢微微一笑,快速地回了几个手势,这下子梦音再也没有怀疑,眼眶一热,便扑进了他怀中。
这些话和手势,全天下不只有一个人知道!那都是从前她和一个人想出来的暗号,她以为自己早已忘记,原来只是刻意不去想而已……她抬头,认出了熟悉的轮廓,原来……他真的没死,而且还好端端地在自己面前!
“对不住……我竟没有认出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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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青等不到第二天早上,便不顾秦衍和赵俯等人的劝阻,趁着夜色的掩护,来到小河村西边的一个小庄园,楚欢信上所写的地点,绛冬苑。
他轻手轻脚地跃进墙,没多久把见到两名婢女边聊天边走了过来,沐青立即悄悄地跟上,想从她的的谈话得到一点线索。
“总管真的亲自去劝小姐吃饭啊?”较高的那一个用着不可置信的语气问道。
“是啊,总管让我们晚些再回嘉水阁服侍小姐,好像有什么话要和小姐说。”另一个人的声音传来。
“看总管对小姐宝贝得紧,不知道这位小姐什么来历?该不会是未来的总管夫人吧?”每一个人猜测,听得沐青一阵恼火。
“唉呀,有人吃醋喽……”两人笑闹一阵,才在一处岔路分手道别。
沐青当即决定到方才两名下人口中所说的嘉木阁探查一番。他一个纵身拦住了其中一个人,在对方失声喊叫前捂住了她的嘴。
“嘉木阁在哪里?”
那婢女惊恐地指了一个方向,便被点了穴,昏了过去。
把那婢女安置好,再轻松躲过几个下人,沐青穿过偌大的亭子,很快就发现一栋灯火通明的小楼,门前的题着嘉木阁三个字。
他谨慎地潜行过去,藏在一棵树后,这个距离正好可以看清屋内的情形,沐青马上认出了屋中对坐着的一男一妇正是楚欢和梦音。
只见梦音脸上带着惊喜的神色,而后又比了几个古怪的手势。
接下来看到景象,让沐青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梦音和那个可恶的男人抱在一起,看起来……还那么开心……
他恶狠狠地看着楚欢抚着梦音的那只手,恨不得把那只手砍下来喂狗,又希望是距离太远,他看错了。
屋内的两人在抱了好一阵了后终于分开来,楚欢牵着她就像牵着世上最珍贵的宝贝,两人走了出来,经过沐青所藏身的那棵树。
正好楚欢不知说了什么,逗得梦音笑了开来,而她的眼神沾着一颗泪珠,那模样真是……真是该死的美丽!
梦音很少在他面前这样毫无心事的大笑,沐青看着她,和他们两人紧紧交握的手,突然觉得这一幕十分刺目,失落和愤怒袭上了他心头,看着那两人消失,沐青又默立了半晌,便转身走开了。
他突然觉得自己的担心变得多余且讽刺,回想起来,楚欢见到梦音便显露十足亲昵的态度,他虽怀疑过,却没有多想。
而且,他也从来无法想像梦音竟真的和楚欢有什么牵扯,她当时分明不认识楚欢,怎么才过了两日,便可以和他做出这些亲密之举?
还有那笑容,既天真又明朗,却不是对着他而笑!一思及此,沐青便觉得忧心忡忡的自己像个大笑话,让他无法忍受。沐青不愿再想下去,他离开了绛冬苑,回到了小河村分堂,阴沉的神情吓坏了里头所有的人。
“拿酒来。”他一坐下,冷冷说道。
大厅里人人面面相觑,还弄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一时之间没有人动作。
“你们都聋了是吗?我说拿酒来!”见没人理他,沐青大掌一拍,硬生生把桌子给拍得四分五裂。
赵俯看着那张桌子的残骸,感到欲哭无泪。少主就算再生气,也不能就这样毁了分堂唯一的一张桌子啦!但他却也不敢再发愣,连忙命人去拿酒,又急急地派人去找秦衍。
虽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何事,但眼下这情形看起来,也只有北路司和少主交情较深,能劝得住这头发怒的狮子了吧!赵俯想着,一边烦恼着明早以前上哪找桌子来顶替,否则早饭就不知道该往哪儿摆了,难道要大伙儿席地而食吗?
“酒拿来后,别待在这儿打扰少主,通通滚回去睡觉,知道不?”交代完毕,赵俯便识相地把人都给遣开,将地方让给沐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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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地狼藉,到处是酒瓶碎片和桌子椅子的残骸,而沐青正坐在其中,虽已喝了不少酒,看起来却清醒得很,正兀自发着呆,秦衍走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幅情景。他拿起一坛酒,自顾自地坐到沐青身边,开始喝起来。
沉默了好一阵子之后,秦衍才开口:“你把这分堂唯一一张桌子砸了,明早有得瞧了。”要那些大男人坐在地上吃饭,和平时有得吵,至少怎么抢菜就是个大问题。
“笑话,分堂这么大,还怕没有钱买桌子?”沐青没看向秦衍,只是懒懒地开口,一边又灌了一口酒。
“确实是没有闲钱,眼下北方的所有分堂都穷兮兮的,难道你忘了?”秦衍懒懒地点明事实。
沐青默不作声,想起了这几年为了应付长白山庄,北路分堂确实过得不容易,动不动要加税、要减银,为了欺人耳目,前几年他就亲自下令让北方的分堂“清贫自守以思过”了。
想到长白山庄,便想到楚欢和今晚见到的那个画面,他不禁沉下脸,粗声道:“再买张桌子吧,从我的月例扣就是了。”
“你没忘了这回的大事吧?”秦衍不等他接话,便往下说,语调始终温和:“咱们忍耐这么久,准备这么久,别让弟兄们失望。”
“……我见到梦音和长白山庄的那个总管抱在一起,还手牵手,她脸上那种开心……我前所未见……我那么担心她,她却……”沐青安静地喝了好些酒,才不甘心地开口,语气苦涩。他的梦音,怎么会因为别的男人而笑得那般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