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
门外又响起敲门声,轻轻的,却落在她心坎上,像是有一只手透过层层阻隔直直敲到心里头。
她屏住呼吸时,泪水也悄然而止。细细聆听,门外却又寂静无声,突然间,她竟有些不安了,也有些害怕!意识到自己害怕会失去他时,手已不知不觉模到门闩。
咯!轻微的落闩声中,紧闭的房门幽幽开启。她躲到门背后,心里有些矛盾:既不想失去他,又不想轻易原谅他;既开了门,又不愿面对他。女儿家的心思——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一只手轻轻搭向她的肩膀,一人在她背后轻唤:“表妹……”
她闻声一愣,霍地转身,这才看清进屋来的竟是上官庭轩!
包深人静,潜龟院的书房里掌了一盏灯。
书案上一盏昏黄的烛光,照着满屋子的奇珍古玩,它们却显得如此的冰冷,毫无温度!喜来宝一动不动地站着,形影相吊,茕茕孑立。
一屋子的沉寂,一室的冷冷清清!
烛焰吞吐伸缩,他凝神注视这一盏烛光,在跳动的光焰里捕捉一些记忆的片段——
一支火折子、一个黑衣人、一双饱含哀求乞怜的眼睛……零碎的片段拼凑起来,渐渐清晰!
那双饱含哀求乞怜的眼眸深处极欲掩藏的一丝冰冷色泽,那种冰冷如蛇般的感觉,怎会如此熟悉?
脑海里突然闪过一道灵光,一张面孔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他倏地伸手灭掉烛火,换上夜行衣,推窗,飞身蹿上屋顶,宛如一缕轻烟,飘过几排屋脊,在一座院落的西厢屋顶伏。
这片院子里漆黑一片,主人似已就寝。
今日,府内突生变故,于情于理,上官庭轩都该来关心一下,问候表妹一声,但此刻,这位表哥哥却不闻不问,在房中睡得踏实,这不免令人心生疑窦!
喜来宝静静地伏在檐角,动也不动,盯着正房那边,似在等待什么。
一个时辰过后,侯府内锣声大作,护院、侍卫手持灯笼来回奔走,喊着捉贼的口号,开始换岗。
就在这时,院子正房的房门悄悄开了一条缝,一道黑影从房内闪了出来,鬼鬼祟祟地绕出院落。
丙然有猫腻!
喜来宝急忙尾随而上,一路跟踪那道黑影绕过几座院落。最终,黑影在一道院门前停下脚步,四顾无人之后,那人迅速拨开门锁,闪身入内。
喜来宝尾随至此,一看这院落,心里打了个突:此人为何总在半夜频频潜入卧龙院?
转念间,人已如影随形,紧缀目标,进入卧龙院,只见那道黑影迅速穿过院落,在曲廊上拐了几个弯,猝然消失踪影。
喜来宝心急如焚,翩鸿般自屋脊飞掠而下,足尖稍一沾地,忽听四周刮来一阵怪风,两张黑乎乎的大网从天而降!
有埋伏?!他大吃一惊,急忙扑倒在地,身如惊矢,平贴着地面射离大网兜罩的范围。
两张网罩了个空,周遭墙头又射来无数支冷箭,他晃动身形,足踏迷踪步,一面躲闪着如蝗箭矢,一面急速退向卧龙院的门口,脚尖已挨至门槛,墙头落下的箭羽却骤然停歇,只听门外一声娇叱,一道森冷的剑芒闪电般穿门而入,喜来宝险之又险地避过当胸刺来的剑芒,眼角余光瞄到一抹火红身影仗剑袭来时,他暗自叫苦不迭——持剑封住他退路的居然是他娘子!
此刻,卧龙院四周已亮起灯盏,上官庭轩领了一拨护院包围了整座院落,准备来个瓮中捉鳖!
“可恶的小贼,入我府中行窃,陷害我爹爹,罪该万死,纳命来!”
武天骄恨红了眼,挫紧银牙,拼了浑身的力挥动剑芒,剑剑指人要害,欲置人于死地而后快!
喜来宝只顾躲闪,却不还手。
看到上官庭轩出现在院落门口时,他心中顿时恍然:上官庭轩既然在院子门外,那么方才潜入卧龙院的那道黑影必定只是一个“饵”,诱他入圈套的“饵”!
糟!此刻若是被抓,他岂不成了他人的替罪羔羊?
醒悟自己是中了他人精心设下的圈套时,形势依然万分危急!他把心一横,猝然闪身挤入一片霍霍挥舞的剑芒之中,夺了娘子手中利剑,瞅准一个空隙,浮扁掠影般掠向墙头,欲月兑身离开。
掌中兵刃被夺,武天骄惊怒之下,一掌拍向院中埋伏的机关暗纽,启动墙砖里的暗器齐射而出!做事向来冲动鲁莽的她此刻竟浑然不顾自身的安危,一心只想将这小贼擒下。
眼角余光瞄到院落里齐发的暗器铺天盖地愣是将他娘子也罩了进去,喜来宝心胆欲裂,本已掠上墙头的身形猝然停顿,他奋力反身一扑,毅然折返!
电光火石间,武天骄耳畔只听得一声闷哼,不知何故猝然凌空折返的“小贼”居然扑挡在她面前,以肉身作盾挡去了几支冷箭,点点血珠迸溅在她脸上,她突然看清了近在咫尺的这个黑衣人露在蒙面黑巾外的一双晶莹通透的眸子,脑子里“嗡”的一声,突然刷成了一片空白。
一缕疾风旋过,她的面前已不见了黑衣人的踪影,她木然站在那里,手指微颤着抚上脸颊,溅在脸上的血珠滴落指尖,带着微热的温度灼烧至心口,心,莫名地发慌。
“……书呆?!”
她难以置信地摇着头,猝然转身奔向潜龟院。
狂也似的奔入院中,她猛力推开书房的门,房里头一片漆黑——相公果然不在房中!她踉跄着后退,退到房门外,跌坐在了地上,白着一张脸,失了魂般喃喃自语:“书呆,你又躲起来了?为什么总是躲着我?你出来呀,出来呀……”
眼睛里好热,是流汗了吗?不怕的,有相公在呢,他会帮她擦汗的。
跌坐在地上的人儿缓缓站了起来,猝然疯也似的沿曲廊一通狂奔,大声叫唤“相公”,疯也似的四处寻找。
这一回,她手中没有挥着鞭子;这一回,她的呼唤夹了一丝哽咽。
一种凉凉的感觉漫上心头……
“表妹!”
上官庭轩终于追上了她,使劲拽着她的胳膊,强使她跌入他的怀中。
“我早就说过,这个表妹夫肯入赘侯门,图的不就是表妹家的权势家财吗?姑父要是不在了,府中所有财物就会落入他手中,第一个受益的人就是他!”他循循劝导,“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咱们得想个法子……姑父是被人以谋朝篡位的罪名入狱受审的,衙门的人迟早会上门来抄家搜查罪证,咱们得早做打算!”
靶觉怀中那具娇躯月兑力般靠在了他身上,耳边听得低低的抽噎声,他脸上竟有一丝异样的表情,一手轻抚她的背,耳语似的诱哄:“咱们得尽快把府中的人悉数遣散,免得他们受到牵连;再依小兄之计,趁当今主子病重时假传一道圣旨,把侯爷从狱中救出来;而后咱们一家子隐姓埋名,远走高飞。”
哭声渐止,怀中的人儿已然把头依靠在他的肩膀上,双手如同攀附着水面上唯一的一根浮木般紧紧攀绕在他的颈项,喃喃:“救我爹爹!”她不愿一下子失去太多。
“小兄自当尽力而为!你看,小兄已备好一卷假圣旨,表妹只需照小兄所言在上面写几行字,姑父便能转危为安!”
上官庭轩从袖中掏出一卷明黄色、金丝绣龙的绢本,缓缓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