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月儿一点一点地变圆,八月十五也逐渐接近了。
为了围捕黑衣人,卓翊事先已做了充分的部署——借扫墓之名,两辆马车将钱焕夫妇及其子女载到城外,傍晚方回,只是,从车上下来的,已经是丁春山与程亮假扮的钱氏夫妇。而钱氏一家,已经被卓翊派人护送到邻县暂避。
在钱府工作的下人,除了钱焕亲自认可的,长年在钱家工作的老家仆,一律都不得外出,以免消息走漏,但在府中行止一切如常。
八月十五当晚,卓翊埋伏在钱府正屋屋顶上,其他兄弟则在钱府四周寻找掩蔽各就定位,卓翊盘算,如果能在黑衣人进入钱府之前,就将她擒拿起来,就可将伤亡减到最低。
为了一击成功,卓翊事前已进行多次模拟,丝毫不敢大意。
为时两个多月的追踪调查即将结束,众捕快都战战兢兢,以戒慎又兴奋的心情面对本案的最后一次任务。
姚清绣的心情也一样紧张,可是在她的紧张中,又夹杂了莫名的不安,她隐隐觉得,这次任务可能不会那么顺利。
卓翊有“神捕”之称,她应该无须担心,可是为了某些她没向卓翊说出的事,她的心总不踏实。
还有师姐,她希望师姐能束手就擒,可是她也知道自己是在痴心妄想,如卓翊他们希望一击成功一样,师姐一定也是这么想。
双方交上了手,一定有伤亡。无论伤的是哪一边,她都不愿意见到。
在郡衙暂住的这一个月,她和宫差们已经建立了情谊,她多希望这一切都不要发生,月亮永远不要圆。
可是,自然的规律不会因为人的愿望而改变,八月十五终于到了!
像是呼应姚清绣的心情,这个晚上没有月亮。
月黑风高,对卓翊他们不利,可是即使是狂风暴雨,也阻止不了卓翊的行动。
申酉之交,卓翊一身劲装,准备带领兄弟出发。
姚清绣在卓翊出发之前,拦住了他。
“清绣姑娘,你……”乍然见她,卓翊有些意外,这时候的他,需要的是全神贯注。可是,他不能否认,见到她,他真的开心。
“卓大人,不要忘记,你答应过我的。”可能是连日来的压力,见到卓翊,姚清绣的眼睛忽然有点涩。
“我知道,我记得。”卓翊点头。“你放心。”
姚清绣欲言又止,只是凝视着卓翊。卓翊发现自己承受不了她的眼光,只能努力武装自己。
“那我走了。”
“你……你也要小心。”姚清绣终于说道。
卓翊停步转身,对她笑了,一个温柔的,包含着许多心情的笑。如果可以,他真的想抱住她。
“不用担心,你知道的,根据我多年办案经验……”
这时候他还逗她笑,她想笑,泪水却在眼眶里打转。
“等我回来,不到我回来,不可离开郡衙。”卓翊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温柔。
“我知道,我会等你回来,办完交接手续才走。”
“嗯?”
“女嫌犯啊!我还是嫌犯身份哩!”
卓翊笑了。一种柔软的感觉在他心中蔓延扩大。
他知道,他该走了。
一转身,心中的柔软化作坚强的力量,他将勇敢迎向今晚的挑战!
夜寒器重,卓翊在屋外已埋伏了两个时辰。
一入夜,街上的行人急遽减少,现在更是阕无人声。
卓翊早知今夜会是漫长的等待,所以他不急,而且他一点也不能急。
任何一点放松,都有可能造成失败的结果。
卓翊的警戒,使他全身如笼罩在一层防护的气网中,任何一点细微的声响,都逃不过他的捕捉。在这样漆黑的夜里,他能仰赖的只有听觉。
在全然的静默中,静默反而成为轰然巨响,冲击着耳膜。卓翊集中心神,不让听觉被静默淹没。
忽然,一阵细微的劲风响起,卓翊避过。
另一道风起,在他对面三十步的距离。
卓翊不假思索,飞身而起,蓄起五成功力,一掌击出。
黑衣人如断线风筝飞出,卓翊怕她反击,凌空点住她周身大穴,将她接住。
伸手揭开她的面罩,心顿时凉了!
面罩下的,是他两个时辰前才温柔道别过的,姚清绣的脸!
他的手颤抖起来。
一众捕快皆围过来。
“卓大人,捉住了吗?”
“头儿,成功了吗?”
看卓翊神情异常,众人一起看向黑衣人,全都惊了!
“怎么会……”
众人尚自惊疑不定,忽然远处有人呼喊:“头儿,头儿……”随着话声逐渐奔近。
卓翊茫然看去。
“头儿,不好了,钱焕、钱焕昨晚被杀了!”
卓翊一惊,颓然倒地。
这一役,全——盘——皆——输——
如作了一个很长的恶梦,姚清绣终于醒了过来。
在梦中,她屡遭火焚,每次以为自己就要化为灰烬了,却总是差一点。
真希望能一次烧得干干净净。
可是,有人偏不让她走,频频呼唤她的名字。
“清绣……清绣……”
于是她醒了过来。
在她面前,是卓翊那张完美的,她喜欢的脸。
可是现在这张脸,却憔悴了许多。可是,她一样喜欢。
“你怎么了?”她从没看过卓翊这副模样。她想起身,却发现胸口疼痛不已。
“我怎么了?”她觉得身体好像不是自己的了。
卓翊没回答,只是弯子,把脸贴着她。姚清绣感到一滴水顺着下颔,流到她脖子上。
竟是卓翊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