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太监带着圣旨到府宣读,说废妃彭氏以魇镇祸乱后宫,罪大恶极,圣上念及夫妻情谊,免其死罪,打入冷宫,终生幽禁,瑞王与恭王限两日内离京。
宣完圣旨,府内可说是哀戚一片,晏伏易给下人们一些银两,让他们离府,大伙儿都哭了,依依不舍,管家还说要跟着王爷一起离京,晏伏易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说若有缘自会再见,无须哀伤。
接着就是牡丹、芙蓉与紫薇的去处。紫薇不用说,自然是回乡跟表哥成亲,晏伏易没食言,给了她一张足够下半辈子衣食无虞的汇票,把她吓得频频摇头,话都说不出来,他不顾她的推辞坚持让她收下,顺便雇了辆马车,让她风光回乡。
至于芙蓉与牡丹,他则让她们自己选择是要回家还是嫁人。两人因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而失了主见,晏伏易给她们半天去思考,之后便进宫去见母亲了。
听着偌大的王府里,下人们哭哭啼啼,难依难舍地话别,桃红看了难受,躲到屋顶上望远。
这时,晏伏易乘轿进宫,与弟弟晏伏隽在宫外会合后,才进宫见父皇,而后由太监领着两人往宫城西面的留春所走去。这里大约有十几间房,一进小门,就有宫女迎来,带三人去见被废的宸妃。
太监留在屋外,让两位皇子入内,屋内不大,只容得下一张床、一张桌子跟两个柜子,虽然简陋,但还算干净,而且房舍十分牢固,没有需要修补的地方,见母亲坐在床边发呆,兄弟俩心中一阵难受。
才刚喊声母亲,彭氏猛地抬头,哭了出来,两人急忙上前安慰,彭氏抓着儿子哭道:“这……这让我怎么活?”
“母亲,您别这么说。”晏伏隽急忙道。
“进了这儿,我就等着老死了……”
“不会的,父皇哪天想通了就来看您,让您离开这儿。”毕竟是自己的母亲,晏伏隽也不好苛责。魇镇这事……唉,母亲怎么会去搞这个呢?
“你们别安慰我了。”彭氏落泪,一脸哀莫大于心死。“他把我关在这儿,不如赐我白绫自尽……”
“母亲。”晏伏易半跪在她面前,低声道:“您别想不开,熬过这几年,等父皇气消了,我再恳请父王让我们把你接出宫孝养。”
“他怎么会肯……”彭氏拭泪。
“父皇肯让我们来看你,表示还念着一些旧情。”晏伏隽也道。
彭氏没说话,只是掉泪。哭了一整晚,眼泪都要干了,可看见儿子又忍不住悲从中来。
“能不能找大臣们去说说——”
“不可。”晏伏易打断她的话。“只会弄巧成拙。”
“是啊,母亲又不是不知道父皇这几年变得很固执,他决定的事旁人再罗唆,他只会更生气。”晏伏隽也道。
“母亲应当知道父皇不只为了魇镇一事,舅舅这些年结党结派想左右朝政,父皇是怎样心思的人,怎会不明白?藉着母亲犯事,正好一并把舅舅给踢出京城。母亲能做的只有静心等待,几年后父皇淡忘这事,我们再想法子接您出宫。”晏伏易只能如此安慰。
“是啊,明日我们就要离开京城,母亲要保重,这错已铸成,只能认了。”晏伏隽说道。
彭氏还能说什么,只能点头,可心中仍是觉得哀伤悲叹,昨天还住在美轮美奂、碧丽辉煌的屋内,锦衣玉食,婢女成群,今日却落在无人闻问、冷清凄凉的小屋里,这剧烈的变化,更让人难以承受。
兄弟俩又安慰了一会儿,彭氏才慢慢收泪,虽然还是无法接受自己落得这样的下场,但又能怎样呢?
又说了一会儿话,太监在外头催促,说不能待太久,他还得回去覆命,听到这话,宸妃又哭了。儿子们离开前,她忍着哀伤要两人保重、照顾自己。
看着晏伏易,她有感而发道:“没想到你的劫数竟是我,难怪问你你始终不说,那丫头的事想必也是假的吧……”她好笑地摇头。“我还特意要你舅舅留点心眼,说你若真不听话,推托婚事,就把那丫头绑了逼你就范。”
闻言,晏伏易与晏伏隽都是一惊,彭氏见两人诧异便又补了一句。“这只是气话,说说罢了。”
太监又在外头催促,说不走不行了,皇上说过不能久待,两兄弟这才在母亲的泪眼中跨步离去。一路上,两人皆沉默无语。
想到母亲最后说的话,晏伏易有着莫名的不安,上轿后立刻要轿夫走快点,速速回府,恨不得生了翅膀飞回府里。
★★★
“来得还真是不巧,没想到王爷进宫了。”孙弘毅端起茶杯,吹了好几口后才喝下。
“大人要不要等一会儿,王爷也出去好一阵了,应该快回来了。”桃红说道。
“那我就坐会儿。这茶真是好喝。”他笑道。
“柜子里还有很多,要不王爷回来的时候叫王爷送你。”
“不用、不用……”
“孙大人不用客气,王爷说这儿大部分的东西都不会带走。”宅子是皇上赐的,里头的各式家具古董也是皇上银子买的,归还时自得原封不动地归还。
其实拿走一些皇上也不会介意,只是千里迢迢要到南方去,带上家当总是不方便,那要雇多少辆马车啊。
桃红与孙弘毅在花厅闲聊,谈论最近的话题。“大人,你觉得当今圣上怎么样,是个好圣上吗?”
她直白的问话让孙弘毅诧异,他一边擦汗一边说道:“今朝比起历来许多朝代是强上许多,百姓过的生活也比以前好,圣上是个聪明又有为的人——”他顿了下。“每个人都有个性上的优点跟缺点,圣上自然也不例外。”
桃红微笑。“大人说话真是小心,我也觉得皇上应该算是还不错的皇上,那……皇上喜欢哪个皇子多些?”
“这……”孙弘毅一脸为难。
“昨晚我躺在床上想,如果我有那么多儿子,那可烦恼了,像我觉得王爷聪明又和善,景王有霸气,恭王豪爽,还有其他那么多皇子,偏偏王位只有一个,希望太子身体能好,否则以后可麻烦了。”
孙弘毅沉默一会儿才道:“这话儿以后别乱说。”
“我知道。”她严肃点头。“我就是一时有感而发,这里头的纠纠结结可真麻烦,不过幸好王爷不喜欢这麻烦。”
孙弘毅扬起嘴角。“那是,人各有志,勉强不来。”
桃红开始探问晏伏易的旧事,要大人多说一些给她听。明白这丫头的心思全在瑞王身上,孙弘毅微笑地开始叙说王爷的趣事。
两人聊了一会儿,发现孙弘毅的杯子空了,桃红赶忙起身,说道:“我再去给大人冲茶。”
她拿起杯子,走往廊道尽头的小茶房,就在这时,她瞧见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驮着布袋,正急急走下阶梯。
“你们在做什么?!”她大喝一声。
这一声叫喊,把前头的两人吓住,他们头也没回地开始往前跑,桃红一看就要拿茶盏茶托丢人,正欲抛出的瞬间又急忙煞住。这可是上等瓷器,值钱得很,拿来砸小偷未免太浪费了。于是她将茶杯放在廊道上,还刻意选了最角落的位置,深怕不小心给人踢碎了。
她一个飞身,踏过栏杆,拦下要逃跑的两人。
“好大的胆子!”桃红满脸正气地指着两人。“竟然偷到王爷府了!”
不对,这两个人穿着府里仆役所穿的深色蓝服,她改口。“原来是内贼——”
这两人长得一般,不过身子倒很矫健,她话未说完他们已经往旁跑,而且是一人一个方向。桃红先追右边,她轻功好,几乎是立刻就拦住这人的去路,她一拳打向对方,没想对方还有些拳脚功夫,俐落地闪过。
不过几招下来,对方的拳脚功夫只是一般,再加上他扛着布袋,很快就被桃红打得跌倒在地,她立即点穴制住他。
“还有一个。”她飞身往左而去。
往左奔跑的小偷与在园子发呆的牡丹撞上,见桃红飞身过来,他抓住尖叫的牡丹,拿出匕首抵着她的脖子。
“别过来!”他喊道。
“快放开她。”桃红赶忙道。“如果你们觉得王爷给你们的银两不够,再多给你就是,不需要伤人。”
牡丹害怕地直发抖,想说话又说不出来。
“不许过来!”他大喊。
“我不是一直站在原地吗?你别紧张,东西你拿走,别伤她。”桃红安抚道。
“我才没那么笨,我一放你不就追上来了?”他刚刚可是见识了她的功夫。
“我不会……”
“当我是三岁小孩吗?”
“那你想怎么样?”她生气地问。
“你——先解开我同伴的穴道。”他指示。
桃红不甘愿地把那男的带过来,伸手解开他的穴道,但仍抓着他。“你把她放了,我就把你同伙也放了。”
“你不听话我就杀了她!”对方威吓。
桃红皱眉。“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么,杀人可是犯法的,还有大白天的,你们两个扛着布袋不是很可疑吗?到街上也会被人发现的。”
“别废话!”他激动地动了下刀子。
牡丹只觉颈部一痛,双腿都软了。见她颈上流血,桃红冷下脸。“我再说一次,把她放了,我不会追你们,如果你再——”
“不如这样吧,拿我当人质。”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把两名贼人吓了一跳。孙弘毅缓缓走来,架着牡丹的汉子喝道:“不许过来!”
孙弘毅停住脚步。“我不过去就是,别伤害姑娘,你们要人质抓我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