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满室狼藉、空无一人的房间,厉天行的心立即重重一沉,浓眉倏拧,厉声就喝,“把人交出来!”
现在澄苑之内再无他人,而怕他阻了洪俊启“好事”而跟来的王丽芸被他这一吼,吓得连连倒退几步。
“什、什么人?我不知道你在说什啊—”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掐住了咽喉。“咳咳—你……放手……”
他加重手上劲道,狠戾神情可比阴曹地府来的鬼魅,“你本来可以不用死的,但你千不该万不该动到我的人,我再问你一次,人呢?”
心里的不安逐渐扩大,让他的双眸浮上杀气,下手更是毫不留情,很快的,王丽芸的脸色已转为青紫。
“我……”她张口想说话,但那像是能折断她脖子的力道让她无法言语,只能拼命拍打厉天行的手臂。
大手一甩,他像扔沙包般将她重重甩到地上,“说!”
“咳、咳咳—”一得到自由,王丽芸便喘息不止,蜷着身子惊恐的往里边缩去,“我说、我说……你别过来!”她手指颤抖,指向身后,“他们被带到……带到后院去了……”
利眸一眯,他危险的看着她,“看来,你似乎是不想活了。”
王丽芸吓得脸色一白,再也顾不得二夫人的威仪,扬声大喊,“来人呀!来人呀!快来救我—”
“别叫了,不会有人来救你的,”这澄苑的下人早让他给支开,现下这里除了他和她之外,会在的就只有……他缓缓朝她走近,目光却直直看着她身后的青花瓷,“就算有人来,也救不了你,你身上中了奇毒『噬骨散』,不只你,只要是进入澄苑的人,全都活不过今夜。”
为了防止她动手脚,他早在澄苑四周洒下无色无味的“沧云”。
沧云本身并不具毒性,但就在他离开澄苑去会见她之前,他又洒了“青蔓”。
青蔓是诱发噬骨散的毒引,同时闻到两种不带毒性的气体,便成了能在半日内将人化血噬骨的噬骨散。
王丽芸闻言脸色遽变,才想讨饶,身后的青花瓷却喀的一声转动起来,挂着壮丽山水字画的墙面缓缓旋动,墙后密室出现的人,赫然就是厉天行急着寻找的严喜乐以及洪俊启。
见到悬在心上的人儿安然无恙的站在眼前,他紧绷的情绪才稍微缓下。
“你刚才说的是真的”洪俊启面无血色,胸口梗住的一股寒气像是已帮厉天行回了答案。
“是不是真的你可以等着瞧,就怕你没命等到那时候。”他的目光自始自终没离开严喜乐,她口中被人塞了布,眼底漾满恐惧的看着他。他浓眉一拧,沉声说:“把人放了。”
“解药拿来!否则我这就杀了她!”洪俊启发狠的将匕首更往身前人雪白的肤里按,那薄女敕的肌肤马上渗出血珠子,只见严喜乐吃痛的缩了子,脸上布满痛楚。
见状,厉天行却是眉头一挑,变得从容许多。“要解药可以,仅此一颗。”他由怀中拿出一颗药丸,放在身旁的桌上,扫了眼王丽芸和洪俊启,“想要得救,就自己过来拿。”
一听有解药,在地上不断发抖的王丽芸连忙爬起身,“给我!傍我解药,我不想死……”她一个箭步冲上前,夺了解药就要吞下。
“丽芸!”
洪俊启大喊,止住她的动作,她缓缓回头看他,紧掐住手上的解药藏在身后,颤声道:“不……启、启对不起,我不想死……我还不想死……”
他伸出掌,诱哄的说:“把解药给我,谁知道这药是不是真的?我不能让你冒险,快!把药给我。”
她却摇头,一迳的道歉,“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你这贱人!快把药给我!”一见软的不成,洪俊启倏地变脸,挪开架在严喜乐颈上的匕首,指向王丽芸,发狂似的大喊。
看着两人为了颗解药自私的争夺,厉天行仅是冷冷的勾唇一笑,无动于衷。
“贱人!你不是说你爱我吗?既然如此,就把药给我!”斯文的脸孔狰狞扭曲如同恶鬼,拖着严喜乐着急的往王丽芸逼近。
“你不也说爱我?”她痛苦的看着眼中根本没有她的男人,突然了解到这些年他所说的爱,不过是骗局,“原来……原来你只是想利用我,利用我的美貌帮你骗钱、害人,你根本就不是真心爱我!你只是在利用我,否则怎会忍心看我死”
胸口寒气翻腾,洪俊启用力一咳,顿时咳出一摊黑血。见状,他脸色惨白,急声又喊,“不,我是真心爱你的,如果你死了,我保证会为你报仇,快点!把药给我,你也不忍心看我中毒身亡吧?”
他自私的说辞让王丽芸心一寒,不再多说,手一扬便吞了那唯一的解药。
“不—”洪俊启气得浑身颤抖,恐惧吞噬了他的理智,举起刀便往她胸前刺去,“你这贱人!”他一刀一刀的刺进她胸口,鲜血如涌泉般喷起。
“啊—”她凄厉惨叫,伸出手向厉天行求救,“救我……救我……我不想死呀……”
“你不想死?”他神色漠然,冷眼看着这一幕,不动半分,“那你可有想过我爹想不想死?被你害死的人想不想死?”
他冰冷的话一字一句敲进王丽芸心里,在这一刻,她突然想起在厉家的那段日子,她曾经是爱过厉老爷的,也曾真心疼爱这差点被她害死的男人……要不是……要不是她遇见洪俊启并爱上了他,她……就不会落到如此下场……
可惜,一切都迟了。
在阖上眼的那一刻,她气若游丝的对着他道:“对不起……对不起行儿……”
听见她真心的道歉及那声呼唤,厉天行缓缓闭起双眸,脸上闪过复杂的神色。
“该死!厉天行,把解药给我!我不信你只有一颗解药!你不给我就杀了这个女人!”洪俊启双眼迷乱,体内又热又寒,逼得他将匕首抵在严喜乐胸口,狂喊出声。
“没有解药,我说过那是唯一的一颗。”他毫不留情的断了他最后的希望。
“你—”洪俊启愤怒一瞪,尔后又仰天大笑,“好!很好!表医厉天行果真如传言的无情,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能见死不救,既然我洪俊启注定命丧于此,在临死之前我也要拖个垫背的—”
话还未说完,锋利的刀刃突地没入胸骨,发出令人发寒的声响,他张大双眼,不敢置信的瞪着身前手拿匕首的女人,身子向后倒去,一直到断气,他还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死的。
扔开沾满鲜血的匕首,严喜乐拧起眉瞪向老神在在的厉天行,“你这家伙未免也太冷血了吧?我就要让人给刺死了,你还无动于衷?”
厉天行却看都不看她一眼,迳自越过她奔进密室,不意外的在里面找到昏迷的周牧杰与周媛媛,还有……另一个严喜乐。
他动作俐落的为三人把脉,在确定三人只是暂时昏睡后,才站起身看向慢吞吞晃进来的“严喜乐”,“什么时候来的?”
“她”嘻皮笑脸,也不回答,只是好奇的问:“你怎知我不是严喜乐?我这张脸皮可是堪称天下无双的易容师『易幻』阴末衡而制,不仅是神韵仿得十成十,就连肤上的细孔都无不精准,你究竟是打哪儿瞧出来的?”
啧!本想看看这个冰山般冷情的人心慌失常的模样,没料到还是被他给瞧了出来,真扫兴!
厉天行冷冷瞥了他一眼,淡道:“你没有哭。”
说罢,他抱起昏迷不醒的心上人,将另外两个小的扔给对方,率先走出密室,往秋棠阁走去。
“她”笑了笑,不费吹灰之力的扛起两人,紧跟在他后头,“简单来说,我未来的弟媳是个爱哭鬼,遇上这种事居然没吓得大哭出声,才让你看出破绽是不?”
“废话少说,还不拔下那张脸皮”进了房内,他将严喜乐放在榻上,忍无可忍的转身向对方。
“她”耸耸肩,手一扬,摘下面具,露出底下那张略带邪气的俊美脸孔,就连轻柔的女声也变回原本的浑厚声嗓。“本想再多戴一会的,毕竟这张面皮价值不菲呀,才戴一个时辰着实有些浪费!不过,我那弟媳似乎也该醒了,我这就先去收拾残局。”
说着身形一晃,男子便有如鬼魅般闪出房间。
他前脚一走,严喜乐便幽幽转醒,一睁眼就看见厉天行,她皱起了秀眉困惑的问:“你怎么在这?我……我怎么会躺在床上?”
她记得她正要去找小杰他们,怎么……找着找着却找到床上来了?
“你不记得了?”厉天行不禁讶然。
她搔搔头,“我记得……我正要去找小杰和媛媛,结果才转出回廊……就、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懊恼的扁嘴,那段凭空消失的记忆怎么也想不起来。
在她急欲想起的同时,厉天行突然闻到她身上一股极淡的气味,那股熟悉的味道让他恍然大悟。
是“迷离”的气味!迷离是种能让人忘掉不愉快记忆的迷药,想来是方才离去的男人在她身上洒下的。
他将她揽到怀中,“你真不记得了?你这迷糊蛋又不小心跌了一跤,不仅把头给跌肿,还把脚也扭了,要不是婢女恰好经过,你这蠢丫头恐怕到这会还倒在花园里昏睡。”
“真的”她惊呼,发现自己的后脑当真肿了个大包,动一动脚踝,更是痛得脸都皱了。“噢!真的好痛……”
厉天行为她揉着肿包,煞有介事的继续训斥,“以后走路留心点,老是跌出一身伤,就算我提炼再多药膏,也来不及让你抹。”
听见他取笑自己,严喜乐小脸微红,困窘的转移话题,“你去见过周夫人了?她找你有什么事?”
提到王丽芸,厉天行脸上笑容倏地一僵,随即敛下双眸不说话。
“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她死了。”
门外突然传来的男嗓让严喜乐一惊,赶忙转过头看向来人,“你是谁?”
“在下楚天凛。”楚天凛扬起笑,桃花眼邪气的朝厉天行一勾,“是天行的师兄。”
“师兄?”回头看向抱着她的男人,讶异的问:“怎么你还有个师兄呀?”看来她对他的了解真是少得可怜,不仅不晓得他娶妻与否,就连他有师兄都不知。
紧锁浓眉,厉天行不悦的纠正,“他不是我师兄,是朋友。”这该死的楚天凛,动不动就想占他便宜!
他向师父邱七学医,楚天凛则和名震天下的“毒蠍女”郝燕,也是他的师母学毒,两人所学不同,拜的师父也不同,何来师兄弟之称?
“哦。”既然厉天行说不是那就不是,况且她比较想知道的是另一件事。“你方才说周夫人死了?怎么会?她不是才要厉天行到前厅找她吗?怎么还不到半天就死了?”
“她是被人给……”一记凌厉视线扫来,楚天凛顿了会,马上识相改口,“她掉进河里淹死了。”
“淹死了?”她惊讶低呼,忙问:“什么时候?”
“你昏倒的时候。”他答得可顺了。
“怎么会……那洪总管呢?知会他了吗?”出了这么大的事,周府的人应当早就乱翻了吧。
“也死了。”
严喜乐难以置信,瞪大杏眸再问:“怎么死的?”
“也是淹死的。”楚天凛展笑,说谎说上了瘾。
她错愕得连嘴都阖不上,“这么巧?两个人都是淹死的?你在说笑吗?”
这事来得太突然,再加上眼前自称是厉天行师兄的男子在谈论两条人命时竟还笑得出来,让她不得不起疑。
楚天凛笑眯了双眸。“你若不信可以问问天行,他的话你总信了吧?”
那抹粲笑彷佛能勾魂摄魄,让严喜乐不由得看呆了。她一直以为展大哥和厉天行已是她见过最好看的男子,没想到这楚天凛更是俊美得让人无法将视线挪开。
“周夫人失足落水,洪总管下水救人,结果双双毙命。”见她看别的男人看到痴傻,厉天行拧起浓眉,粗鲁的扳过她的下颚,沉声又道:“看着我,谁准你这么看着别的男人”
脸一红,她睇了眼偷笑的楚天凛,无辜回话,“但你也没说不准呀……”
“那我现在说了,收回你的视线,否则……”他倾身逼近,嘴唇在离她一寸之际被她给挡了下来。
“知、知道了,不看就不看,你别乱来!”
讨厌!这儿还有别人,他怎能说亲就亲?都不懂得害臊!
突地,一阵咳嗽声引起了两人的注意。
“说真的,我是不介意你们在我面前亲热,但那周小姐若再不服下解药,恐怕就是人称能和阎王抢人的『鬼医』也救不回喽—”
听楚天凛这么一说,严喜乐嫣红的小脸倏地一白,大喊出声,“对啊!我差点忘了,快快快!咱们救人去!”
说完,她一手抓一个,急惊风的往秋棠阁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