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
深海的公主 第1章(2)

冷,彻骨的寒冷。

像冰一般冷的身躯彷佛有千斤万斤那样沉重,他的手抬不起、他的脚动不得,犹如两块烙铁般沉重的眼皮更是掀也掀不开,他脑袋一片浑沌,身上唯一还有知觉的,就只剩那被灌进满满海水的双耳,以及一直有着暖气送入的双唇……

“不能再上去了,再上去会有危险……”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司马如风恍惚的头脑有所警觉,努力维持几乎涣散的意识,仔细聆听。

那声音忽远忽近、虚虚实实,彷佛隔着一道墙,让人听不真切,最重要的是,在这海中怎么有人能说话……

难道是妖怪?

就在他猜想的同时,唇上的暖意突然消失,接着他听见了和方才截然不同的甜美嗓音。

“不会的,我会小心。”

那声音十分的轻柔,清洌如泉、悠扬如云、流畅如风,好听得让人着迷。

“你瞒着王收留他已经很危险了,要是让王知道,你为了这个人类要到陆地上去,那就……”

“那就一个字都别提。”甜美嗓音的主人严肃道,接着用着极为不舍的语气,低声又说:“他快醒了……不能再待在这儿了,我得把他送到岸上,你放心,我送他到岸边就会马上离开,不会让人类看见的……”

“这……好吧!那就快点,别被发现了……”

对话一止,司马如风就感觉到自己正快速的向上移动,旋即,一股沉重的力道跟着席卷而来,像有万根针一般,戳刺在他以为已被冻得毫无知觉的皮肤上。

上升的速度愈来愈快,那力道也就愈来愈沉,就在他以为会被那股力量逼得就此死去时,清甜的空气突然窜入喉中,那迫得他五脏六腑几乎爆裂的压力也在瞬间退去,他的手、他的脚不再冰冷,意识也慢慢的回笼。

“到了!”

随着那话声吃力的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汪洋,不远处便是海岸,回过头,当他看见那甜美声嗓的主人时,他怔住了。

不只是他怔住,对方也愣住了,像是没想到他会突然清醒。

那是个女人,一个有着一头深蓝色长发、绝艳容貌的女人,而让他讶异的,是她那双眼,那是一双十分明亮,犹如湛蓝海水般清澈绝美、闪着神秘光芒的蓝紫色眼眸……

“他醒了不能让他看见我们.我们得消去他的记忆!”

就在司马如风看得痴迷时,突然一阵昏眩袭来,在闭上眼的同时,那双满溢着担忧的蓝紫色双眸,也同时烙印在他的心里……

蓦地睁开眼,当他发现那双美丽的蓝紫色瞳眸在他睁眼的瞬间再次消失时,司马如风便知道,自己又作梦了。

“该死……”抚了抚疼痛欲裂的脑袋,他用力的甩了甩头,逼自己不要再想,那像是要让他脑袋裂开的剧痛,这才缓缓退去。

扶着桌缘,他倒了杯水,连喝了几杯后,额际的疼才全数消去。

又是那个梦,又是那双蓝紫色的眼睛,这梦占据了他无数的夜晚,整整五年,五年间那双眼眸不断的在他脑海盘旋,偏偏只要他一睁眼,却又什么都想不起,想不起他落海后发生的事情,想不起那有着美丽双眸的女子的长相……

才一思索,额角就再次泛疼,逼得司马如风不得不闭上眼,让脑袋平静,不再去想。

深吸口气,他不再企图回想,站起身,走出船舱,打算到外头透透气。

本想图个宁静,然而一到外头,他便听见一阵喧闹声。

“副将军,来来来!今儿个是咱们打胜仗的大日子,陪大伙儿喝杯酒,热闹热闹!”

“不,我……”

“是呀,副将军,这样的大日子,你可别想躲,今夜大伙儿是不醉不归,没喝完这坛子里头的酒,咱们可是不会放人的,来!喝!”

“你们这不是为难我吗……”一推再推的晏生一脸苦笑,频频退后,退到险些由船上跌落海中。

“这、这怎么会是为难……嗝!”胖丁炳哈大笑,黝黑的方脸上红光一片,硬是将酒坛塞在他怀里,打了个酒嗝。“这可是好东西,是……是咱家老爹私藏的好酒,只要喝上一……一口,就能让你飘上天,来、来!快喝!”

“胖丁,不是我不赏脸,而是……你明知道我不会喝酒……”晏生抱着那酒味浓烈到让人作呕的酒坛,有种未饮先醉的错觉。

“就是不会才得喝呀!”

“说的对!男子汉大丈夫,岂有不会喝酒的道理?不会就得学,免得以后讨媳妇,连杯交杯酒都没法喝,让媳妇给笑话,喝!”

晏生让一群醉鬼缠住,正不知所措时,怀中的酒坛却突然被人给抽起,他抬头一见来人,两眼只差没喷出感激万分的眼泪,“将军!”

司马如风没说话,一手抓起那有十斤重的酒坛子,吭也没吭一声,就着坛口豪饮。

众人光是听见那声“将军”酒已醒了大半,再见他面不改色的灌下近半坛子的烈酒,所有人酒意全失,瞠目结舌的看着眼前拭去滴至下颚酒水的将军大人。

“既然酒都喝了,你们也该回去休息了,想庆功,等回国之后,有得是时间庆功。”放下酒坛,司马如风一脸淡漠的静静扫视众人,沉声说。

这话犹如一道冷水,浇灭了方才的欢乐氛围,众人搔头的搔头、模鼻的模鼻,没人敢再起哄,纷纷向司马如风与晏生道晚安,便扶着较醉的同伴,一同回船舱休息。

待其他人一走,晏生马上不赞同的看向他,“将军,你这样是否太扫兴了?”

大伙儿刚打完仗,结果一场己方几乎没有损伤的战役,他们大获全胜,庆功喝酒实属平常,将军实在不该如此破坏气氛。

闻言,司马如风眉微扬,语气不冷不热,“这么说,你是在嫌我多事?不该打扰你们庆功,更不该帮你喝下那坛酒?”

“呃!”一想到适才被一群醉鬼给团团包围的险境,晏生脸色一变,忙谄媚的说:“当然不是,属下的意思是……是说将军你没一块儿参加这庆功宴实在是太扫兴了,回国之后大家一起庆功当然好,好得很,哈哈……哈哈哈!”

听见那狗腿的笑,司马如风仍然面无表情,旋过身,看着一望无际的幽暗大海和满天星斗,沉声道:“吩咐今晚值夜的士兵好好看守,顺道将海图和罗盘拿来。”

“是!”晏生吁了口气,便马上去办,不一会儿,便带回他吩咐的两样东西。“将军,海图和罗盘带来了。”

司马如风却没应声,一双眼眺望大海,眉头微皱,冷然的双眼缓缓眯起,紧盯着海中央的某一处。

得不到回应的晏生抬起头,又喊了声,“将军?”

他依旧没反应,一双眉愈拧愈紧。

晏生见状,困惑的抬起头,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这一望,也双目微眯,不确定的问:“将军,那海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去准备一条毯子。”司马如风没回答,吩咐完,便直接翻上船舷,纵身一跳,往海里跃去。

“将军!”没料到他会突然跳下,晏生大喊,一个箭步冲到船舷边查看。

见到自家将军好好的在海里游着,吊到喉头的心脏这才安下,忙奔至船舱找来一条大毯子,再急忙找来粗绳及人力,等着将跳入海中的头头拉上船。

泳技极佳的司马如风毫不费力的便来到目标物旁,只是当他看清那漂浮在海上的“东西”是什么时,整个人愣了下,不知该不该闭上双眼。

漂在海上的并非东西,而是个人,还是一个女人,一个一丝不挂,身上只有几片海草遮挡住私密部位的女人。

然而救人要紧,此时压根顾不得什么礼数,他伸出手,探向她的鼻尖,发现她尚存一息时,他没有犹豫,直接揽抱住她的腋下,拖带着她游回船边。

远远见他游返,晏生连忙大喊,“将军回来了,快!将绳索放下。”

众人听命,手脚俐落的放下绳索,合力将司马如风给拉上船。

在绳索缓缓上升的同时,司马如风吩咐晏生扔下毯子,接着用毯子紧紧包里住那昏迷的女子,确定她没出一丝肌肤后,才抱着她翻上船。

“将、将军,这……”晏生傻了,双眼微瞠的瞪着那长发覆面、前一刻还果着身子的人,结巴的说:“女、女人”

拭去脸上、发下滴落的海水,司马如风沉声说:“去烧盆热水放到我房间,除了副将军外,其余的人全都回到自己的岗位。”

“是!”听见将军的命令,众人只能收回好奇又兴奋的目光,退下。

待所有人散去,晏生再也抑不住惊慌,冲到司马如风面前,“将军!女人……这、这……这船上不能有女人呀!”

据说船上要是有女人,是会倒大楣的。

可、可谁也没料到这茫茫大海竟会冒出一个女人,还让将军从海上给“捡”了回来,这……这……他们该不会等一下就要发生船难了?

司马如风将怀中女子放在船板上说:“那你的意思是要我再将她扔下去?”

“我……”一句话,顿时让晏生哑口无言。

他只能说,他输了,谁教他伟大的将军明明惜字如金,可那金口一开却总能轻松的用那镶金带银的几个字堵住他的嘴,让他无言以对。

确定他不再有意见,司马如风这才旋过身,伸手拂去覆在女子脸上的长发。

这一拂开,他愣住了,连他身后的晏生也看傻了,两眼瞠瞪,嘴巴张得大大的,好半晌才有法子出声,“将、将军……这、这……属下开始觉得,咱们或许把她再扔回海里会好一点……”

这女人……太、太吓人了。

不是丑得吓人,而是恰恰相反。

挺直的瑶鼻,犹如玉雕般晶莹剔透;精巧的红唇,就像初樱般粉女敕清雅;饱满的额,光洁白皙,宛如瑞雪般细致明亮;紧闭的双眸,悬着两弧既弯且翘的浓密羽睫。她的五官彷佛是上天特意雕琢般那样完美,精致绝艳得不似凡人,这女人……这女人拥有超凡的姿容,美得惊人、艳得吓人。

扁是这么静静躺着,便已能让人看得如此着迷,他无法想像要是她醒来,那双有着纤长墨睫的双眸又会是怎样的迷人……

太危险了!让这么一个倾国佳人在满是男人的船上,怎么得了?不出事才怪!

听见他的话,一样震慑于她容貌的司马如风一双眉逐渐靠拢,冷唇紧抿。

没错,这女人会是个麻烦,一个大麻烦,但所谓救人救到底,他司马如风从不做中途放弃之事,既然人由他救回,他就不容自己半途撒手不管。

将长发再次覆上她美丽的容颜,他抱起她,笔直走向前。

晏生见状,连忙追上前,“将军!你、你要去哪?”

不会真要将她扔回海里吧?这么一来他岂不成了罪人?

“回房。”

一听不是要将人扔回大海,晏生这才安下心,可下一刻,他马上察觉不对,瞪眼大喊,“回、回回房”他有没有听错?

司马如风没理会他的大惊小敝,直接走进船舱,将人抱回自己的舱房里。

苞在他后面见他将人放在自己的床榻上,晏生又喊,“将军,你、你要亲自照顾她”

撇开将军的身份不说,光是男女之别就是个问题呀!虽说、虽说那女人全身都让将军给看光了,可那也是不得已呀!

司马如风淡然的凝着他,反问:“要不,你来照顾她?”

再一次,晏生被堵得哑口无言,只能一脸惊吓的忙摇首,“不不不!我、我一个大男人,怎么、怎么照顾一个女人……”

“既然不肯,那就下去休息。”他累了,实在不想再听他这大惊小敝的下属在那唠叨了。

旋过身,司马如风不再搭理他,拧来沾了热水的布巾,帮女子擦拭沾满海水的脸庞。

看着他细心帮女子拭脸擦发,晏生没有退下,而是忧虑的又问:“将军,你这么照顾一个女人,还是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后半句他不敢说,轻咳了声,接着说:“呃……你不怕嫂子生气?”

司马如风止住手上动作,眼里的淡漠褪了些,徐声说:“她很明理,不会为了这种事不愉快。”

既然当事人都不担心了,那他这个旁观者自然也不须操心,模了模鼻子,晏生不再多言,静静的退出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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