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小莲花,你很穷吗?香铺生意很糟吗?”坐在元芮莲旁边,好像还嫌元芮莲刚才拍进他嘴里那下不够力的向直海,又很不要命地开口了。
“……”不要理他。元芮莲郑重地在心里提醒自己。俗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她要谨记老祖宗的教诲,绝对不要理这个自动自发坐进她新车里的新邻居跟新债主,等等回家拿了牌照登记证领完钱,她就要彻底跟向直海分道扬镳。住在对门又怎样?有很多比邻而居的人彼此都不认识。
向直海兴味盎然地睐了超级专心开车的元芮莲一眼,噢!小莲花现在是打定主意不跟他说话就是了?
“上官念潮快到台湾了吧?你最近在韩氏建筑跟那个想包养你的前男友中间两头跑应该很累吧?”
“……”喂!向直海这痞子为什么连她接了什么工作都知道?元芮莲的眉头微微蹙起。不行,不要问话,不要理他,老祖宗在耳边提醒她了。
“我听韩澈说的,他跟我有点交情。”向直海自顾自地解答了元芮莲眼中的疑问。风华酒店是关天驰委托韩氏建筑盖的,他问韩氏建筑的执行长,很轻易地就知道上官念潮这位画家要来为风华酒店作空间彩绘,而元芮莲是上官念潮的助理这件事。
“……”交游真广阔,韩氏建筑的执行长也认识?向直海果然像曹制作口中说的一样包山包海,不过那又怎样?一样,别理他。元芮莲依然很专心地开车。
“话说回来,关天驰那家伙最近还有没有纠缠你?你们最近一定有因为上官念潮要来台湾的事碰面吧?啧!是说,既然那个姓关的想包养你,你这么穷,又爱他爱得要死,干么不顺水推舟敲他一笔,看是要拿那些钱去重整香铺还啥的?”向直海笑得很讨厌,但他是问真的,他在演艺圈待久了,什么各取所需的男女关系没见过?打着以爱为名的旗帜,干些见不得人勾当的比比皆是。
包何况,正因为很爱对方,无法割舍,愿意屈就自己当个没有名分、没有声音的女人也不在少数,像他母亲就是其中一个,一辈子都待在法国,安安静静地当父亲台面下的、不能回台湾露脸的小老婆。
向直海并不想任意评断父亲、父亲的元配,与母亲之间孰是孰非,他一直都置身事外,并不同情或是憎恨任一方。
而他之所以这么问元芮莲,只是出于一股单纯的好奇心使然,为什么有人能轻易跨越道德藩篱,有人却不行?让元芮莲不想和关天驰继续交往的原因是什么?是道德感,是想要那张结婚证书,还是想要轰轰烈烈地当个政治家夫人,不想委屈自己?
“我才没有爱关天驰爱得要死!而且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元芮莲的沉默在听了向直海的问句之后马上破功,老祖宗的教诲通通被她抛在脑后!她气冲冲地朝向直海咆哮。
向直海的脑子是坏掉了吗?听听看他在怂恿她做什么?她那天真的是被关天驰气到理智断线,才会听信向直海的谗言抓了他来作戏,结果,看看她为自己惹了什么麻烦?
“没有爱他爱得要死,那天在餐厅外面干么哭成那样?”向直海问话的口吻中有一丝笑意,好像,还有一点点他自己没有察觉到的心疼?就是那晚,她看似暴烈,实则压抑的性子,紧紧地牵动了他的心弦。
“要你管!”元芮莲又想找东西击毙向直海了,只可惜她在开车。
“欸,我是说真的耶!你既然还喜欢关天驰,又需要钱,干么不答应他?既可以占住他的人又能保住自家事业,岂不是两全其美?”向直海极力敲边鼓,因为他实在太想知道元芮莲拒绝关天驰的理由。小莲花的性子那么烈,好好问她答案,倒不如直接激她来得快。
“向直海,你少在这边给我出什么馊主意,关天驰就要结婚了,我才不想去为难那个正准备要当关太太的女人!”
噢!这真是个出乎向直海意料之外的答案。不是因为放不下世俗名分,不是因为不想作践自己,而是为了不想为难别的女人……有意思!向直海发现自己对元芮莲又感兴趣了几分。
“这么有道德感?既然你这么有道德感,干么对一个跟你接过吻的男人那么无情?你至少也要对伤害我纯洁幼小脆弱心灵的这件事负点什么责任吧?”向直海又开始没正经了。
“我为什么要对你负什么责任?!是你自己提议我那么做的。”元芮莲气到快脑充血了。
“我是叫你去找个男人,又没要你找我,而且你还将我用过就抛,我又不是利乐包可以回收爱地球。”向直海撇清关系。
“不然你要怎样?”又是回收爱地球?元芮莲真是受够了向直海这家伙!香铺就在前面了,他可以闭上他那张讨厌的嘴了吗?
“也不怎样,只要你不要每次看见我像看到鬼,跑得比兔子还快,跟我和平共处就好。”向直海伸出手点了点正准备要停车的元芮莲鼻子。
“你不要一直惹我,我就可以跟你和平共处。”元芮莲一把拍开向直海的手,俐落地将车子停在香铺门口。
“好好好,不惹你不惹你,我本来就没有惹你呀!好啦,你快下车去拿东西,还有,记得拿手机的备用电池还是车用充电器什么鬼的下来,保持你的手机线路畅通,免得你的雇主找不到你。乖,快去,我在车上等你。”向直海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状,又轻松地笑出了一口白牙,好像元芮莲怎么骂他都不痛不痒似的。他用食指比了比香铺内,然后赶元芮莲下车。
莫名其妙!元芮莲白了向直海一眼,然后毫不留情地跳下车。
向直海这个人真的很奇怪,总是喜欢说一些气死人不偿命的话,却又在一些平常人不会留意到的小细节上极为细心,他居然提醒她记得换手机电池或是充电?这种感觉就跟他事先在车子被拖吊前,把她挂在车上的香包拿下来的乖违感一样。
呃……香包?元芮莲原本怒气冲冲的步伐突然停住。
仔细想想,向直海这家伙虽然痞归痞,老爱说些五四三,但他因为她随口一句不能没有车,买车的预算又不够多的话,就那么认真地帮她跟中古车行老板杀价,还留心到后座够不够宽敞足够让她载货这种小细节,元芮莲突然觉得,向直海固然嘴很坏很讨厌,其实也还有些优点……而且,最令元芮莲惊讶的是,向直海居然还留着那个多年前她送给他的香包,妈妈做的香包……都已经几年了呀?他竟然这么珍惜……
于是元芮莲走了几步,又板着脸折回来,一把打开车门,将向直海握在掌心中把玩的老旧香包抽走。
“喂!小莲花,你干么?那是我的,你已经送给我了。”向直海慢了好几拍才想到要下车,追着元芮莲进香铺。
向直海才走到香铺门口,就看见元芮兴在店内正跟几个客人介绍香品,而元芮莲靠在柜台旁,拿着小剪刀在拆香包上的缝线。天!小莲花是有没有这么讨厌他?连母亲做的香包都要毁尸灭迹?!
向直海正想冲过去阻止元芮莲时,又看见元芮莲把香包内的香粉倒出来,随手从柜台下方抓了一把香粉丢进去被她拆了个小洞的香包里,从抽屉里拿出针线,缝好。
笨死了!这个香包都已经不香了,也不知道要找个地方把里面的香粉换一换?
元芮莲把已经缝好、恢复昔日香气的红色香包往站在门边看着她发愣的向直海怀中一塞,不知道在闹什么别扭似地看了向直海一眼,然后掏出了公寓钥匙,打开铁门,快步冲上楼拿车子的过户资料。
向直海傻傻地望着手中的香包,心头有种异样的感受缓缓流过。
元芮莲这个女人,真的是很奇妙……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她上一秒还在对关天驰大吼大叫,下一秒却在停车场默默垂泪;方才在中古车行那里,她看起来有满月复疑惑要问他,最后却可以明白他的暗示,静静等待他跟老板谈完价钱;而现在呢,她才在车上被他惹得气跳跳,结果到了香铺,她居然为他的香包换了香粉?
每次向直海几乎要以为元芮莲是个一根肠子通到底的大神经的时候,她又总会做些事情来跳月兑他为她设限的框架。
她很暴躁,老是哇哇叫,又很容易被气得蹦蹦跳,但是,她很善良,她和爱得要死,却即将结婚的男友分手,不让自己当第三者,只因为她不想为难别的女人这个理由。
她就像他儿时记忆中一样的有正义感,虽然长大了,学会了一点人情世故,却没被尘世污浊,放弃自己的原则,正如同她名唤为莲,不染俗气。
她身上有一点率真、一点体贴、一点坚强、一点压抑,和一点别扭,以及一点暴躁,向直海觉得自己那颗许久没有为谁牵动的心稍稍起了些许波澜。
曾经,在法国,这个名为莲的小女孩给过他一个红色香包,说要当他的护身符,保护他不被坏东西欺负,也许现在,场景拉到了多年后的台湾,这朵祖传事业摇摇欲坠、感情道路也不甚顺遂、运气背得不得了的小莲花,得换他来守护……
★★★
砰!砰!砰!
震耳欲聋的擂门声伴随着元芮莲的叫骂声,在向直海家门口响起。
“向直海!你这个可恶的家伙,现在都几点了你知不知道?快把你那个该死的音响还是电视什么鬼的通通给我关起来!”元芮莲气急败坏地又擂了一阵门。
向直海这讨厌鬼难道不知道这种老房子虽然是水泥隔间,但隔音还是很差吗?她偏偏又很浅眠,越累越睡不好,上官念潮才到台湾没几天,她在韩氏建筑跟风华酒店那两个同样龟毛的负责人以及前男友中间两头跑,真是忙翻天了!现在居然连想好好睡一觉都不行……
可恶!还是没有人来应门。元芮莲又打了好几次向直海那痞子在办车子过户时擅自存在她手机里的那组号码,一样是响彻云霄都没有回应,有的只是她自作孽还得在已经吵到她睡不着的噪音里又添上一串电话铃音。
这真是太惨了……有人睡觉会睡到这样什么都听不见吗?又不是死了……呃……死了?!元芮莲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念头吓了好大一跳。
向直海一个人住,该不会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吧?不会吧?
“单身男子猝死租屋处、尸首发出恶臭才被房东发现!”的斗大新闻标题触目惊心地跳进元芮莲脑海里。
呃呃呃!俗话说得好,做人不要自己吓自己,她只是临时想像力大爆发而已,没事的!元芮莲捂住心口,顺了顺胸口的气试图安慰自己,然后转过身,拔腿就跑进自己屋子里。
“向直海!”砰!铁门跟木门同时被推开,元芮莲拿着备用钥匙冲进向直海的屋子里,就看见向直海躺得四仰八叉地睡在沙发上。
元芮莲忍不住走过去探了探向直海的鼻息……很好,很规律,睡得很沈……应该要把他叫醒顺便捶两拳吗?元芮莲快被自己吓死了。
算了!人有在呼吸没闹出命案就好……房东随便冲进房客的屋子里这件事实在很要不得,元芮莲扭头要走,又想着,既然来都来了,就把那个吵死人的音响顺手关掉好了。
于是她走到环绕音响旁,完全没有注意到躺在沙发上的向直海偷偷睁开了一只眼睛瞧她。
好吧!向直海承认他是故意的,谁叫小莲花最近忙到昏天暗地,他连在楼梯间都跟她碰不到面,而车子报废跟过户的手续都办好了,依照小莲花那么想跟他划清界线的性格,打电话约她也不可能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