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地点从台北移到花莲,由十五坪不到的小套房变成超过五十坪的华丽豪宅,高调奢华的红色真皮沙发取代了黑色的圆形克难板凳,失眠的针灸疗程不变,池款冬与阳陵泉解决了从春天婆婆那儿带来的面,再度因着他的宿疾相对而坐。
明明应该是一个池款冬再熟悉不过的场景,但空气中隐隐流动着的那股暧昧氛围,却令她在阳陵泉还没卷起裤管、月兑下上衣,仅是举起手拿起遥控器准备开暖气时,就觉得自己窒息得彷佛快要昏倒了。
怎么办?他方才的告白与拥抱令她心慌意乱,现在用农民历上说今日针灸不宜的理由落跑不知道行不行?
“款款。”阳陵泉望着眼前似乎很想找地洞钻下去的池款冬,忽而出声唤她。她也害羞得太久了,他是应该要见好就收?还是干脆再多逼她一点?
“干、干么?”可恶!为什么针灸针的包装今天怎样都撕不开?
池款冬努力跟手中塑胶包装袋奋战,绝对不承认她是因为紧张才不敢抬眼看他。
“你如果会热的话,要不要先把外套月兑掉?”她的脸颊红得像要滴出血来了,阳陵泉手支着下巴,眼神饶有兴味地瞧着她。
他只不过是说想她,只不过是给了她一个连在朋友间都极为常见的拥抱,她却这么手足无措,令他好想笑。
为什么她总是这么轻易就能使他开心?
“不、不用!”听见他要她月兑外套的池款冬不知怎么搞的,手上的针又差点滑掉。她绝对不承认她刚才有零点几秒钟想到有点的方向去!
他们现在是在针灸!针灸!池款冬郑重地在心中提醒自己。
呼!终于!包装袋打开,她顺利取出第一根针了。
阳陵泉自动自发地卷起裤管,她居然没先确认穴位就拆针了?这与她之前的习惯真是大大不同,她是有没有这么紧张啊?他快笑出来了。
“款款。”阳陵泉凑近她,又轻唤了声,亲昵的语调既暧昧又煽情。
“……”池款冬手上的针掉了。她很认命地拆了第二枚,头也不抬,决心不理很像故意在扰乱她的阳陵泉。
“款款。”见她没反应的阳陵泉又唤了一声。
“干、干么啦?针灸的时候不要跟我讲话啦!”一直叫一直叫,叫得让人心慌意乱心浮气躁,没有人跟他说过他的声音好听得可以去当深夜广播主持人吗?
可恶!再这样下去专业模式怎么打得开啊?
“款款。”不死心地又叫了一次。
吼!池款冬这辈子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没耐性过。
“我都已经说——”
“款款,你的针拿反了。”阳陵泉微微挑眉,唇边挂着一朵俊逸微笑,慢条斯理地指了指她手上的针灸针。
“……”池款冬挫败地放下生平第一次搞不清楚头尾的针灸针,不知道在跟谁赌气似地瞪了阳陵泉一眼。
启动专业模式无望!算了,等等再说吧!
幸好,她有买两杯咖啡来,谢天谢地!
“我、我想先喝点东西。”她起身冲去餐厅拿咖啡的速度,简直像是身后有仇人在追杀她。
阳陵泉几步来到她身后。
“你买咖啡给失眠的患者?是太开心我平安无事,想跟我熬夜庆祝?”她现在的模样实在太可爱,于是他决心逼她更多一点。
池款冬拿出第二杯咖啡的动作猛然顿住。
呃?啊?对!阳陵泉失眠欸,她买咖啡来做什么?早上喝就算了,而现在都已经傍晚了……她懊恼地想掐死自己。
她从在花莲见到他的那一刻早已方寸大乱,为什么才两杯咖啡就轻易泄漏她自己也后知后觉的心事?
她是想到她在台北曾经见过他车上有星巴克的纸杯,想着他也许爱喝才特地绕过去买的没错,但她为什么却忘了他的失眠,只想着要讨好他?
若是她只将他们之间定位在一个医者与患者的简单关系之下,她就不会轻易忘记这唯一且最重要的连系。
所以,她并不是为了他的失眠才来……她出现在他的屋子里的理由只有一个,和他出现在花莲的理由,是同一个。
为什么明明觉得自己没有在防守什么,眼看着,却要失守?
“呃……这个,是我自己要喝的。”池款冬仰头灌了好大一口咖啡,她怀疑就算眼前的是巴拉松,她也会毫不犹豫地喝下去。
“两杯?”阳陵泉站在她身后,手臂横过她取走另外一杯咖啡,一时之间又令她有在他怀抱中的错觉。
池款冬假装没感受到两人过度的亲密,故作镇定地回身,拿过他手上那杯星巴克,放回桌上。
“一杯是送的。你既然会睡不好,那就别喝了。”
送的?阳陵泉望向池款冬手中的咖啡杯身,直到此时才发现这两杯咖啡的外包装图样截然不同,她放回桌上的那杯是大家都知道的星巴克,而手上这杯,他就看不出来了。
“这不像同一家店的。”它们只是装在同一个提袋里罢了。她的谎言也未免太拙劣了。
想起另一杯咖啡的由来,池款冬忽然笑了。
“不是同一家店也可以送喽!凭星巴克的发票就可以去跟咖啡店老板换一杯免费的咖啡。”
阳陵泉微微拧眉,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既然是同质性的商店,为什么送别家店的客人商品?
池款冬彷佛看穿了他正思忖着的问题。
“老板觉得他的咖啡最棒,不怕客人比较,于是凭星巴克发票就可以得到一个免费试喝的机会。其实我喝惯了这家咖啡,很少去星巴克的,但又怕你喝不惯。那,既然要去星巴克的话,有发票能用,就不用白不用喽!”池款冬好喜欢这家咖啡店,好喜欢这个老板,于是又在杯缘浅啜了一口。这次没有那么大口了,谈到了喜爱的家乡事物,总算让她的心跳渐趋平缓。
但是阳陵泉可没打算这么轻易放过她。
“你把我的试喝机会用掉了?”
“呃?你、你失眠啊!”他刚刚自己说他是失眠患者,一副她要喂他喝毒药的样子。
“我没有说我不喝,而且,你又知道我不想熬夜庆祝了?”
“庆祝什么啊?”真的庆祝他平安无事啊?啊!讲到这个……“对了!那个车祸……”
“款款,先别管车祸了。”阳陵泉打断她,缓缓凑到她眼前,手指又缠住她颊边一绺发,语气温存,暂时还不想让她转移话题。
才刚恢复正常没多久的心跳又乱了,池款冬疑惑且不安地望着他,手中的咖啡几乎就要因着她手指的颤抖泼洒而出。
“先来讨论一下我们要庆祝什么?款款,你说呢?就庆祝你喜欢我如何?”他在她发梢上印下轻吻。
直到身体微微抵到桌缘,池款冬才发现她原来无路可退。
“我、我哪有?!”这分明是抢劫!她又想报警了。
“没有?”
“没有!”
“那把我的试喝咖啡还给我。”
一个零点零几秒内就被举高的杯子塞进他胸膛。
苞两人之间如此近的距离,和他制造出的庞大压迫感比起来,池款冬现在才没有空管那个杯子是不是她喝过的。
阳陵泉缓缓地啜了一口,拧眉。
“果然喝不惯,还你。”明明说喝不惯,却又再饮了一口。
觉得阳陵泉简直是莫名其妙到极点,又好气自己此时的惊慌失措的池款冬显得有些气急败坏。
她伸出手,正准备接过阳陵泉递来的咖啡杯,没想到他却将杯子搁到桌上,重重地将她揽进怀里,措手不及地将嘴里那口渡给她。
“承认你喜欢我,款款。”他温暖的舌轻轻滑过她唇瓣,不知何时箍在她腰上的大掌力道却丝毫没放软。
“我、我不……”一迎上他眼,那句口是心非的对白便自动掩没在喉间,深感自己没用的池款冬于是显得更恼怒了。“你……这算是勒索!”
可恶!他真的很恶劣耶!虽然不是第一天知道他过分了,但可不可以不要在她身上发挥得这么淋漓尽致啊?
“我喜欢你,款款。承认你喜欢我。”阳陵泉不容她拒绝地逼近她,在她唇上、脸上、发上落下绵绵密密的,微雨般的细吻。
“我……”池款冬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起码应该推开他,但是她却迟迟无法动作,方寸已乱。
“说你很担心我,你很想我,就像我想你一样。”轻舌忝过她小巧红透的耳壳,阳陵泉在她耳边低语,低沉的嗓音魅惑撩人。
他的款款或许是朵交往三个月才能牵手,牵手三个月才能接吻的那种纯情小家花,他或许应该配合她适应情爱的速度,将步调放缓。
但他自从在台北与她分离,发现自己竟是如此想念她时,便不打算这么做了。
他眷恋那份只有待在她身旁时才会感受到的宁谧氛围,而他对她的思念来得又快又急,汹涌得几乎令他难以招架。
他很迷恋她吗?为什么?
从他开始调查花莲有几间正在执业的中医,池款冬又会在哪儿时,这一切便已显得太过荒谬。
他并不想让她慢慢来。
她得是他的。
他从在口袋里带上了来花莲时,就深深体会到自己的可笑。
为她而带的?
想要她的心思是如此强烈,而他会极尽所能的勾诱她,逼迫她在他怀抱落脚。
她既然挑惹了他,就不行、不许也不准置身事外。
于是,明明知道她单纯稚女敕,或许还生涩得如同一张白纸,他却不想也不愿给她能稍微退离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