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真的?”
罗澜点了点头。
“那他呢?”
“也是。”话说出来,带着一种自然而然的确信。她想起那半个月的点滴,那些强势里带着温柔的关怀,他表达了他的感情,以此织起一张网,允许她在里头走动,直到她甘愿被他捕捉。罗澜清楚自己有多么顽固,所以雷伊凡的忍让才会那么让她感动,坚硬的心终至软化。
范莳昀看着她的表情,见她尽避压抑着想装作跟平时一样,但羞涩里还是掩不住甜蜜。他记得自己第一眼看到这女孩,做事分明有条有理、思路清晰,有时却会产生一种不知道自己在干么的迷惘。久了他便知悉,原来她的那些按部就班,全是为了让自己无法产生怀疑而不得不为的习惯。
所以当他问她“要不要加入我们”的时候,他几乎看见她的眸里燃起光,像是破壳而出的雏鸟月兑离黑暗,从此便认定了他是她的主宰。范莳昀并不乐见这种情形,但劝慰无效,他不得不伤她。
如今,她那双漂亮的眼终于能为了别人发亮,他该感到欣慰。范莳昀拍了拍她的肩。“既然如此,以你的智慧,我相信你能处理好,只是不跟模特儿牵扯不清是『glamour』成立以来的老规矩,你自己去跟卓洛解释,他会比我还难搞。”那个简直把罗澜当成女儿看待的家伙,知道这事,不惊天动地个几天才奇怪。
罗澜大概也想到了那幅画面,不禁苦笑。“好,我会自己跟他说。”
两人相视一笑,直到这一刻,那种长年闷在罗澜心中的遗憾终于淡去。过去她以为要放下是一件不容易的事,但其实她对他的感情早就在岁月里转化成为一种近乎依赖的亲情,如今她终于愿意面对。她还是很重视他、喜欢他,但那已经不再是男女之间的感情。
现在,她的心,终于有了真正的方向。
“我得去找他了。”
罗澜起身,范莳昀叫住她。“澜!”
“嗯?”
他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她戴着项链的位置。“你值得更好的。”
罗澜一笑。“嗯,谢谢你。”
★★★
罗澜回到了宴席,却看不见雷伊凡的身影。
她下意识看向伊芙,她还在,这个认知使她松了口气,但随即为自己的反应好气又好笑。她掏出手机,正要拨电话给他,却被迎面而来的时装记者拉到一旁闲聊。这是必要的交际,对方又喝了酒正在兴头上,她推不掉,好不容易觑空月兑身已是一小时以后,这段时间她一直注意雷伊凡有没有回来,却始终不见他的身影。
“不是说了等下就会来找你的嘛……”罗澜叹了口气,拨打手机,电话响了好一会儿没人接,正考虑切断再拨打,忽然彼端一片吵闹的乐声传来。
“喂?你在哪里?”
“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分明是雷伊凡的声音,但被一大片音乐声掩盖着,显得模糊不清。罗澜以为自己打错了。“喔,抱歉,我打错了……”
“等一下!你、你没打错……”
罗澜一怔,随即懂了,这男人在赌气呢。“喔,所以这是雷先生的手机没错?”
他的声音硬了起来。“你打来干么?”
“你在哪里?”电话里传来一片激昂的摇宾乐,那糜烂喧嚣的氛围,听起来像是某间Pub,真亏他能溜到那种地方去……算了,是她的错。“我现在过去找你。”
“不用,你别来,我跟一群小妞正玩得开心,你来了我怕扫兴——喔对,我在第十一街的……”
噗,来这招?“好,我知道了。”
罗澜哭笑不得,挂了电话,向范莳昀解释情况后便叫车过去。那条街上Pub林立,分明已近半夜,路上的人潮仍十分汹涌,她找到雷伊凡说的那间,排了一会儿的队,进去前想了想,把脖子上的项链摘了下来。
深夜的Pub人声鼎沸,喧嚣的节奏一阵一阵敲打着耳膜,罗澜在里头没一会儿便发现角落里一男多女正在嬉闹,雷伊凡衬衫襟口大开,一旁挂着两个穿着清凉的金发美女,其中一个手还搭在人家胸膛前模个不停。罗澜眼角一抽。好样的啊?
雷伊凡终于注意到她,他眉一抬,不知道朝一旁的辣妹说了些什么,对方笑得花枝乱颤,活似嗑药,而这男人还一脸得意地瞟向她,似乎在期待她会有什么反应。
幼稚的小表!
罗澜不可能猜不出他在跟她闹脾气,就那样把他扔在休息室里是过分了点,不过闹到这个程度,就有点太过了喔。
盯着那只在“她的”胸膛上胡乱抚模的手,罗澜转而露出一抹艳丽微笑,走向吧台。“嗨。”
一名褐发青年被突然上前打招呼的东方美女闪了心神,罗澜美眸一眯。“方便请我喝杯酒吗?”
“当、当然……”
对方愣了愣,立即回过神来替她向侍者要了杯酒。罗澜接过,朝对方灿烂一笑。“谢谢你,你真可爱。”
褐发青年被她三言两语逗得心花都开了。罗澜喝着酒朝雷伊凡送去一枚眼神,意思就是——怎样啊?你行我也行。他脸色难看到不行,只差没整个人扑上来咬断她隔壁这位无辜路人甲的喉咙。罗澜见效果达到,不想害人家送命。“哪,我该走了,这个给你。”
她把一份“glamour”的电子礼券放在桌上,算是表达谢意,却被青年捉住手腕。“不能给我你的电话吗?”
“这……”
罗澜苦笑,正要摇头,本来好端端坐着的雷伊凡却猛然冲了过来。“放开你的手!”
“What?”
青年还不及反应,罗澜就已先行一步月兑开,在雷伊凡还没动手前马上上前把人拉住。“你敢在这里给我惹事就试试看!”
“你……”雷伊凡火到不行。是谁逼他的?!
趁还没引起注意,她赶忙将人拉到店外。直到离开了Pub,雷伊凡整张脸都还是黑的。
“你来干什么?”
罗澜好气又好笑。“有人特地把这里的店名地址告诉我,唯恐我不来,我怕他失望。”
雷伊凡气得牙痒痒。“所以你就来这里勾引男人?”
“哈!”罗澜翻了个白眼。“是谁先在那里左抱一个右抱一个,都快忘了家在哪里的?人家不过是请我喝杯饮料。不像有人整只手都伸进去了,话说那孩子还跟我要电话呢,我真该给他的——”
“你敢?!”
雷伊凡双目都要喷出火来,那愤怒的姿态令她联想到杀红眼的西班牙斗牛,一口恶气总算是出尽,她缓了语气。“我不是说等下就会来找你的吗,你跑来这里做什么?”
雷伊凡闷着气,不想说。
罗澜一脸无奈地瞅着他,直到这一刻才总算确信了这男人比她小,仍有着幼稚不成熟的部分,但也是她不对,在那当下她并没把自己的心情讲清楚。她吁一口气。“雷,你看着我,有没有觉得哪里不一样了?”
他拧眉,尽避内心不甘还是依言望向她,从头到脚打量一轮,可恨她在这刻仍是如此强烈且深刻地撩拨着他,即便在这夜色里,他仍觉得她浑身溢散着光,像个高傲的天使,只允许人们膜拜却不曾献出自己的真心。他咬牙,目光却停驻在她空无一物的胸口,瞪大眼——
“我会去找Ziv解释,是因为我们长久以来都有个不成文的默契,就是绝不和艺人模特儿乱搞。你没遇过,没办法想像那是个怎样的惨况……喔,也许有人很享受。试想当你忙了一天时装秀回到饭店,一打开门,就有个全身赤果的人正躺在那里说『Comeonbaby』……说真的,我们对于变成别人眼中的垫脚石没什么兴趣,干脆明令谢绝,但你,你是我们换下史密斯之后起用的代言人……”
罗澜叹息。她早已不是那种为爱忘却现实、相信真爱无敌的年纪,她必须很直截了当地告诉这个男孩,他们在一起之后势必会遇到的种种“问题”。
“相信我,所有你知道的报章杂志都不会把我们的事写得太好听。”再加上他们之间的年龄差距……罗澜扯了扯唇。“我真希望他们还记得你给他们送咖啡的恩情。”
眼前这是一个骄傲而自信的男人,他能容许自己的成就被人讲成是献祭rou体给一个老女人而来?
罗澜很担心。
雷伊凡听着她的话,眼底的郁闷终于散去。他摇了摇头。“罗澜,我想听的不是这些。”
“呃?”
他笑了,明白罗澜追上那男人并非是他以为的旧情难忘,使他松了口气,也发现本以为自己可以不需要,但历经这一场“风波”,他想,他还是非常渴望那一句“保证”。
“你讲了这么多,我却没听到你对我、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究竟有着什么想法。”
“这……”罗澜结巴了。“我表示得还不够明显?”
“但我想听你亲口告诉我,让我在那种时候相信你对我的保证,不会让我一气之下蠢得冲到大马路上对着行人叫嚣,然后发觉过了三十分钟你还是没来找我,只好跑到这里,想说你知道了至少会为了合约生气一下……没想到最后还是整到自己。”
他摊了摊手,虽然只是陈述事实,罗澜却听得万分心虚,这才发现自己的生命里似乎不曾讲过任何一次索爱的言语,即便是对着范莳昀,她也只敢用旁敲侧击的方式,暗暗等待他的垂青……
她太高傲,无法面对说出口以后得来的拒绝或悲悯。这一点,雷伊凡非常清楚。“罗澜,你不能总是等待,生命里有些东西是你必须主动追求的。”
追我的人不是你吗?罗澜又气又好笑,却无法否认他这句话确实讲到了心里。她一直都在被动地等着,等着她的父亲、母亲还有范莳昀,总有一天会回过头看见她眼底的冀望,倘若那时她有勇气主动争取,有些事会不会就不太一样?
罗澜不知道,但对着这个男人,她忽然有些想通了。
她抬步走去,站在他面前。
雷伊凡手插口袋,等着她接下来的言语,死都不承认自己的手心其实已汗湿了一片。
罗澜嘴唇一勾,伸手开始替他扣起衬衫的扣子,一颗、两颗、三颗……把他的肌理再度掩藏回质地良好的布料底下,说:“这是我的。”
雷伊凡挑眉。
“你身体的每一寸,甚至每一根头发,没有我的允许,不准随意让人触碰,而你的眼睛……只能看着我。”罗澜继续,手指探入他刚硬的黑发底下搓揉,她从不掩饰自己的善妒和小心眼,这是全纽约时尚圈都知道的事。“你有这个心理准备?”
雷伊凡将她欲抽离的手制住,使劲压在自己胸前。“当然。”
这是打一开始他就给她的保证,只是,他给出多少,罗澜势必得回报多少。
当他属于她的同时,她的每一分,也都是属于他的。
于是罗澜笑了。“那么现在开始——我爱你。”